我,离開了。
流川站在窗前,手中的玻璃杯搖搖欲墜。他看著樓下
,燭光閃爍,姐姐身上奇特的紅焰照亮了仙道的臉——那
張禮貌、溫柔、遙遠的笑臉,此刻跳出他的記憶,活靈靈
的扯動流川的心弦。
不可置信的、不能怀疑的刻意漠視著仙道的存在,仰
頭,紅色的液体散著幽香滾落腹中,喉嚨里卻似針刺,疼
痛著,火辣著。在意,他在意,他如此在意著仙道的一切
;強裝著不動聲色,強忍著相思難耐,卻騙不了鏡中自己
的眼,分明映著那個人漆黑的瞳,卷成無底的旋渦, 起
惊濤駭浪,一波波向心扉襲來。——他,卻不明白自己怎
么了,只是不想再被仙道的賭約煩了心。
桌上,貴客的邀請函姐姐一直催著流川送出去,他卻
總不想動。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丁,他本應是最悠閑的,而
今卻也要扯那一湯混水。——什么家族聚會,他最討厭了
。
怒气惹到無辜的玻璃杯,它被流川粗魯的拍在桌上,
晃了一晃,總算是立住了。大門卻沒那么幸運了,被主人
啷的撞上,疼了好半天。臥室里几只一直藏著、躲著不
敢露面的孤魂野鬼也偷笑起來,沒見過流川家的人這個樣
子過,抱著看熱鬧的心理,湊成一堆,竟還研究起來。只
有窗櫺上懸著的一顆星子,消了顏色,應和了流川未知的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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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玉盤,橫在當空;狂風中搖曳的枝葉映在窗上,
黑色的,模糊的;流川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那一抹銀白,一
席窗影。
“不想說就算了。”重逢的喜悅碎在流川冷漠的側影
里,片片成灰。他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他其實
不懂流川。如同曾經的夢魘,纏著他疲憊的靈魂,此刻的
仙道在狂熱的迷戀過后,剩下了現在的無盡空虛。
流川微轉身子,不曾見過的迷茫逗留在他黑色的襯衣
上,隱隱牽動仙道的情愫。——早知已不能抗拒他的魅惑
,只要他開口要求。
“不要一個人鑽牛角尖,你腦筋太死了。”仙道躬身
拾著方才惊慌中墜地的燭台,也拾著不小心淡去的笑顏,
“其實我一點都不奇怪你住在這里,真的。”
仙道頓了頓,手中擺弄著摔成兩截的紅燭,“問你不
過好奇而已,要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我就不多事了。”
流川垂下眼,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仙道像是被磁
石吸引的鐵片,不由自主的走過去,把流川拉到胸前,手
指梳著流川的黑發——那一刻心是醉的,如酒意正酣;可
怀中人的額頭輕抵著自己時,意識卻掙扎著,不為世俗的
愚昧,只因他的衝動足以毀滅流川對他單純的依賴和信任
。
——瘋狂之愛,是人間最熾熱、最浪漫、最野蠻、最
激情、也最不可化解的占有欲。他懂得,也害怕自己泛濫
的情欲一發而不能收。
仙道深吸一口气,平复著心潮中翻滾的巨浪,“至少
告訴我你為什么突然离開,是為了賭約的事?”
也許是心臟膨脹著体內的每一根血管,他充血的喉嚨
發出陌生的響動,那嗓音不似平日的溫和,卻沙啞、低沉
而性感。流川抬頭,几分疑惑,卻始終沒問出口;他搖頭
,抓住仙道的肩,像是唯一的依靠握在手中,舍不得放。
“不是因為賭約,”他回答,“是家里有事。”
“要我幫忙嗎?反正我都找來了。”
流川仍是搖頭,“你還是回去的好。”
“為什么?”
“因為……”
話說了一半,流川似乎想到什么,心事重重,又低下
頭,只是握著仙道的手還沒有松。
仙道想要再問,也被流川制止了。流川扭頭看著朱紅
的房門,剛剛還是緊閉,不知何時卻多了一條細縫。
門緩緩地被推開了,從那后面閃出一個人影。金色長
發,黑色長裙,翩翩而至。流川稍稍頷首,“姐。”
“原來你真在這儿,這么晚了還要聊么。”女人舉著
燭台走近了,卻看著兩人曖昧的姿勢沒有絲毫的表示。
“你放心好了,這里是最安全的,不會有東西來打扰
。”說著,她放下自己的燭台,遞給流川一摞紙——正是
那几封邀請函。
流川蹙眉,左手把仙道抓得更牢,半晌才訥訥地說,
“知道了。”
女人滿意的退出去,仙道卻不知要如何繼續剛才的問
題,流川也沒有再提。他只是看著仙道,無助的卻又不肯
退讓,他要如何告知仙道這荒謬的一切,他要如何接受仙
道眼中的厭惡,他要如何适應沒有仙道的日子——這突如
其來的變故,搞得他倉皇失措,唯一的可信任的人,卻不
能講明。
他終于放開仙道,微笑,如畫中那個純洁的白衣少女
,滴血的白玫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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