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9&10)

作者﹕Gabi

(9)

    午夜2點。彩子忙完了應酬,暈乎乎的坐在出租車里往家趕。
正迷糊著,手機就很厲害的響起來。

    她閉著眼睛按下接聽鍵,“我是鷹宮彩子。哪位?”
   “我是三井。”
    迷糊的睡意馬上就被扔到了火星。“你好。嗯,這么晚還沒睡
哦。有什么事?”
   “流川在我這里。你能不能過來一趟?他的情況不太好。”
    這一下彩子徹底清醒過來。“好。你等我。”她看了一下窗外
的景物,“我15分鐘以后趕到。再見。”



   “他剛睡下。”三井帶彩子走進臥室,“我給牛奶放了點安眠
藥。”

    流川臉色慘白,但睡得倒還安穩。

    彩子聞到酒味,不由瞪大眼睛,“他喝醉了?你灌的??”

    三井從來沒有看到過彩子這樣厲色的模樣。之前彩子縱然也是
神采飛揚、恣意笑鬧,然而并沒有讓他感覺到業內傳說中“母獅子
”的厲害。這會兒為了流川,彩子才算了露了本相吧。

    三井禁不住微微笑了,“是我灌的。不過是為他好。”

    彩子的眼色還是很凌厲,大有你不說出個一二三來就別想糊弄
過去的意思。

   “我今天晚上碰到他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好。確切的說
,是很危險。”三井很耐心的解釋,“看起來是接近了精神混亂的
邊緣。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分散他的注意力,就激他和我賽
車。”
   “有沒有搞錯?和你賽摩托??他從來沒騎過。” 彩子氣急敗
壞的叫起來。“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啊。”三井笑了,“那他很天才。居然差點贏了我。”
   “后來呢?”彩子覺著自己要抓狂了。
   “后來自然是和他喝酒去了。他輸了,就多喝一點。然后我把
他帶回來給你打電話咯。”三井斂了笑容,“很多話我不好問。但
我想他也許愿意對你說。能說出來最好。憋在他心里,依他的個性
,遲早會出事。”

    彩子突然想起來,三井原來也是安西教授的學生。他的緊急處
理,應該是合理可行的。

    她覺出自己剛才的舉動不妥,“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你真的好喜歡流川哦。”三井微笑著,“我挺羨慕這小子。
”
    彩子摸著流川冰冷的額頭,“是。他是我的弟弟,我的朋友,
我老師的兒子。除了你,他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或者
他比你還重要。”

    三井不禁動容。不是因為彩子對流川的好,而是因為彩子這樣
坦白的說,三井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你這里有阿司匹林嗎?他喝醉了起來要吃阿司匹林會好的快
一點。”彩子還在看流川,并沒有回頭。
   “我找找看。”三井慶幸這會兒彩子沒有回頭,不然他還真的
不知道怎么面對。

    彩子聽到三井離開,輕輕的吁了口氣。

   “流川,還是這樣說出來了。怎么辦呢?打官司我知道很多對
策,對感情我卻只知道直截了當這一種辦法。你是不是也只會一種
辦法?”

    她什么都還不知道,但是憑著女人不會出錯的直覺,她知道這
是仙道造成的。流川是什么人彩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彩子知道
這次仙道留下的傷痕怕是很難愈合──驕傲如流川,把所有的感情
交到一個人手上,這個人若是負了他,那破壞的不僅是愛情,還有
流川的自尊心。而從那年離開籃球隊之后,流川的驕傲就一直是有
缺憾的。不過是像長好的傷口,被別的東西掩蓋著,不讓旁人看見
罷了。流川是寧可自己淌血到死也不對別人說一句的人──彩子不
想往壞的方面考慮,可是她很想向安西教授求助了。

   “不用擔心。流川很強。”三井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彩子回過頭。

   “他這樣的人,什么都壓不垮的。”三井把阿司匹林放到彩子
手里,“別對他表現出同情,也別對安西教授說。他受不了這個。
讓他自己靜一靜。熬過了今天晚上,他就挺過來了。”
   “你怎么知道?”彩子追問。不是不相信三井,只是不敢大意
。
   “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輕時候的我。我熬過來了,他也可以。
”三井輕聲說。
    彩子怔怔的看著三井。末了咧嘴笑開了,“謝謝。”

    又是手機的鈴聲。彩子怕吵醒流川,來不及看是誰的號碼就按
了接聽,“鷹宮彩子。哪位?”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我是仙道。”
    彩子微微變色,一邊故意打了個哈欠,“啊,是你啊。這么晚
,有什么事?哈哈,又犯案子了?”
   “流川有沒有和你聯系過?”
   “沒有。他和你在一起,哪里記得和我聯系?” 彩子擺出半開
玩笑的架勢,“怎么,你們吵架了?”
    仙道顯然是相信,或者至少是表現得相信彩子的話,“算是吧
。他如果有和你聯系,麻煩你告訴我,讓我知道他一切都好。”
   “有那么嚴重嗎?”彩子打哈哈。“說來聽聽,我幫你勸他。
”
   “詳情讓他告訴你吧。如果他想說的話。” 仙道停頓了一下,
“彩子,拜托你,好好照顧流川。我很擔心他。”

    在彩子還沒有回應之前,仙道挂上了電話。

    彩子撇撇嘴,把電話扔進包里。沒錯,果然是仙道干的好事。

   “你選錯了行。” 三井一直在一邊看戲,“唱念做打樣樣精通
,不去好萊塢可惜了。”
   “要打擾你一晚上了。” 彩子嘻嘻笑道,“不好意思,你會不
會做飯?我實在餓得可以。”
   “如果你不介意要外賣,我可以替你買單。”三井回答。
   “如果這個時候叫得到。謝了。我去看看流川。”



    等三井訂好餐回來,發現彩子已經趴在流川身邊睡著了。應酬
是很折磨人的差使。

    三井把毯子披到彩子身上的時候,不禁想到,如果沒有那個人
,他應該會愛上這個富有魅力的女人的。



    流川醒來的時候腦子里還是一團迷糊。陌生的景物和殘留的酒
精作用讓他很糊涂了一陣。慢慢的他記起來好像是被三井帶回家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揪心的痛苦。仙道轉述的、和米拉.斯特恩的
報告里描述的一模一樣的夢境,仙道計算好的感情──仙道一直在
欺騙他,接近他只是為了利用他。

   “醒了嗎?喝下去。”

    是彩子的聲音。

    流川驚訝的看著遞到面前的杯子。她怎么會在這里?

   “看什么?快點喝下去。”彩子給了他一記爆栗,“死小鬼,
不會喝酒就別喝。逞什么能啊?快點,喝了。”

    流川接過杯子一口咽下冷阿司匹林。酸澀的味道讓他皺起眉毛
。腦子卻在水楊酸的沖擊之下清醒多了。

   “彩子姐,你怎么在這里?”
   “三井給我打電話,說你喝趴下了,叫我來接人。” 彩子皮笑
肉不笑的回答。
   “對不起。”
   “起來,沖個淋浴,然后吃早飯。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彩子
命令道。

    流川倒是樂得有人替他把一切安排好。他現在不想動腦子。腦
子一轉,就會想到仙道,和他那樣殘忍的回答。他遲鈍的按照彩子
的要求進了浴室。

    彩子吁了口氣。希望三井安排的是對的。


    等流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彩子和三井兩個坐在擺了早
餐的桌子前懶懶的吃飯。

    見他出來,彩子乜斜著眼睛笑,“清醒了?坐下來吃東西。”

    流川就乖乖的坐下來,悶頭開吃。三井飛快的看了彩子一眼,
微微頷首。彩子的眼睛亮了起來。

   “今天可以去上班嗎?”
   “可以的。”流川沒有抬頭,一板一眼往面包上抹黃油。
   “要不我送你們兩個。反正我今天休息。”三井好心的提建議
。
   “我沒意見。你呢?”彩子看流川。
   “謝謝。”流川點點頭。
   “那好。你們慢用。給我五分鐘收拾自己。”彩子推開椅子走
進浴室。
   “那個,謝謝你。”流川抬起頭看著三井。
   “謝什么?”三井痞痞的笑。
   “你做的一切。”流川的眼睛清亮如水。

    三井明白,對這樣的流川沒有必要隱瞞。

   “謝你自己。你很強。”他想如果當年自己有這個大孩子一樣
堅強,是不是就不會走那么多的彎路呢。



    午休的時候,彩子又接到了仙道的電話。其時彩子很想破口大
罵,但想到流川并沒有說他一個字的不是,自己這么做倒是折了流
川的風度,所以只是語氣冷淡了些,倒還是客客氣氣的。

   “他沒事就好。”仙道顯然是松了口氣,但聽起來語氣更淒涼
了。

    彩子不明就里。

    仙道那邊已經挂了電話。

    搞什么啊?彩子憤憤的想。沒想到接下來流川的電話又來了,
說是下午找她有事。彩子查了schedule,和他約了時間。本來是想
和他提到仙道的電話。想了又想,還是決定見面再說。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流川爛醉的模樣,說什么彩子也不會相信他
身上真的發生了什么事。這反倒讓彩子更覺著心疼。



   “准備干什么?”她保持著平時的模樣調笑著。
   “我想去牧申一的墓地看看。”流川回答。
   “什么?” 彩子一驚。

    流川重復了一遍。彩子心里咯  一下,還是同意了。

    猶豫再三,彩子還是轉告了流川仙道來電的消息。流川只淡淡
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你們到底怎么了?”彩子忍不住問道。
   “分手了。”流川目不斜視。
   “什么?”饒是早早進行心理建設,彩子還是大吃一驚。
   “我們合不來。就這樣。”
   “你當我三歲小孩啊?”彩子咆哮起來。
    流川蒼白的臉上忽然泛起血色,“彩子姐,是你教我的,分手
之后說戀人的長短,不是男人該干的事。”

    一句話,讓彩子几乎哭出來。即使是這樣傷心,流川也不曾說
過仙道一句不是──流川愛仙道。非常非常愛。



    墓地。

    牧申一的墓碑非常的簡單。只有名字,生卒年月,再就是照片
。

    他不敢去碰牧的墓碑,不敢去看那死者的臉。不管牧生前犯過
什么樣的錯處讓仙道如此的憎恨、以至于花費這么大的精力策划這
樁謀殺案,他流川楓是有罪的。我是殺他的幫凶。流川在心里默默
的念。這個秘密會像烙鐵一樣烙在他靈魂里,歷久彌深。對誰都不
能說的、不能懺悔的秘密。曾經本可以是和他一起分擔這個秘密的
人已經被他推開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承擔這樣的罪過。

    有人走過來。

    他以為是彩子。

    但在墓前放下百合的是一只男人的手。

    流川看見一張清秀的面孔向他微笑。那個男人在墓碑前沉默的
站了一會兒,然后客氣的對流川欠欠身子,“你是流川醫生吧?”
不等流川回答他就接了下去,“我叫神宗一郎,是牧先生的部下。
”

    彩子几乎沖到流川身前。

   “這位是鷹宮律師吧?” 神宗一郎仍然在微笑,“請放心,我
身上沒有武器。”他轉向牧的墓碑,“況且,我是不會讓牧先生的
墓碑沾上鮮血的。”

    流川冷冰冰的看了神宗一郎一眼,“彩子姐,我們走吧。”說
完拉著彩子就走。

    彩子還想說些什么。

    流川壓低了聲音,“不要往后看。不要急,跟著我走。”他聲
音里的鎮靜讓彩子安靜下來,配合他的步伐往停車的地方走。

    神宗一郎一直看著他們,直到彩子的車駛出視野,才再度把目
光投向牧的墓碑。

   “他們真的該來這里懺悔。是你說過的,無關人員的鮮血并不
必要。他們也是受了騙的可憐虫吧。所以我放過他們。可是,我要
那顆起惡念的心,我要那雙瞄准的眼,我要那只罪惡的手。”他輕
輕的笑起來。



   “仙道,我剛剛接到的消息,牧原來的部下回紐約來了。不過
目前還不清楚他們的人數和名字。”
    仙道有些渙散的目光一下凌厲了。“越野,你調几個能干人去
保護流川。在那邊對流川下手之前,不要有任何行動,免得引起他
們的懷疑。還有,也不要讓流川發現。”
   “我知道了。”

    他們,是沖我來的吧。仙道冷冰冰的笑了。放在以前,他不會
放在心上,反正牧已經死了,一命抵一命,他對自己的性命倒是不
在乎。可是,現在他有了牽挂的人,他得為流川活下去,活到流川
原諒他的那一天。



(10)

    流川很少去第五大道那家餐廳了。藤真為了保留和小師弟一起
吃午飯的習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把流川拐到花形的咖啡廳。彩
子擔心流川,也時不時的過去。三井不曉得是擔心誰,反正也成了
那里的常客。這几個都是花錢大方的主兒。藤真就笑著說要花形給
他們打折。花形也爽快,當下就應了個對折。

   “反正開咖啡廳也是好玩。”他這樣回答彩子的嘲笑。

    距神宗一郎的出現已經有半個月了。流川似乎是抱了一種置之
不理的態度。彩子不行。不管是為了流川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不
能忽視這個人。她暗中拜托洋平打聽神的消息,心想至少做到知己
知彼也好。其實對流川的安全彩子并不很擔心。她毫無道理的認定
,最近在玩失蹤的仙道不會對流川的安全掉以輕心。至于她自己,
哎呀,紐約城里敢幫黑幫打官司的,哪個是真的沒有后台撐腰的呢
?

    目前流川是可以讓彩子放心了。親近如藤真者,似乎都沒有發
現流川有什么異樣。更讓彩子揪心的是三井對她的態度。從那天去
他家里照顧流川之后,三井對她似乎是親近些,又似乎更猶豫。彩
子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她想哪天時機好要和三井好好的談談。她不
喜歡拐彎抹角。



    星期五。

    照例是藤真和流川一起去了花形的咖啡廳。彩子和三井都打了
電話來,說馬上過來。

    藤真陰險的笑,“彩子也就算了。朝九晚五的,也還有個午休
。三井一個記者,天天往這里跑,算唱哪出啊?”
    流川眨眨眼,“紐約這么多咖啡廳,你怎么天天往這里跑?”
    藤真發現新大陸一般叫起來,“啊,啊。他們兩個真的是一對
了嗎?”
   “八卦。”流川嗤之以鼻。

    藤真還沒來得及反駁,就看到彩子、三井一前一后的走進來。
藤真可不打算和彩子打嘴仗,乖乖的用飲料堵住了嘴。

    來的久了,用不著吩咐,侍應生早就端上了合意的食物。彩子
和客戶談了一早上,早就窮凶極餓了,這會兒用小刀子切雞切的滋
滋響。

    坐在對面的藤真忍不住嘆氣,“彩子,你這樣真的會嫁不出去
的。”
    彩子胡亂的點頭,“多謝指教。啊,對不起,再來一客冰激凌
。”

    藤真無語,兩眼望天。

   “看到年輕女士這樣有食欲,不是好事嗎?”三井笑道。

    藤真的臉頓時成了狐狸狀,猛沖著花形比划什么。

    彩子冷笑著擺弄著手上的叉子,做勢要來個一箭穿心。忽然她
眼睛一瞇,手腕子僵住,姿勢變得很古怪。流川發現她飛快的看了
自己一眼,顯出不安。于是他不動聲色的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

    進來的那個人,是神宗一郎。

    他顯然也已經看到了他們,很客氣的欠欠身子。

    藤真哪里就看不出古怪,馬上扭了頭看過去。“喲,好秀氣的
男人。怎么彩子你認識他?”一邊說一邊笑笑的看三井。
   “點頭之交。”彩子識趣的放下叉子,繼續對付冰激凌。
   “我看不像。誒,三井,好歹看看你的情敵。”藤真不怕死的
挑撥。
   “看你和流川還不夠?”三井半開玩笑,還是架不住藤真,回
頭看了看。

    彩子清楚的看到三井脖子上的肌肉僵硬了。而對面的神宗一郎
也面露驚訝之色。

   “對不起,我失陪一下。”三井站起來,向神走過去。

    三個人都看著他。彩子不自覺的抓住流川的手。

    那兩個人在那里寒暄。隔的遠,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但猜得出
不過是家常話。可是落在察言觀色的高手眼里,他們兩個面上的表
情倒是比干巴巴的對話精彩得多。彩子涂的蔻丹色的唇膏,也遮不
住發白的唇色。起先擔心的不過是神宗一郎對流川和自己下手,現
在的情況,卻比想象的復雜得多。三井認識他,而且,不僅僅是認
識。

    那兩個人朝這里走過來。三井面上隱隱有激動的痕跡和讓彩子
失措的、掩藏不住的愉悅。

   “介紹一下。我的朋友,神宗一郎。”

    神禮貌的向每一個人問好。

    氣氛有些尷尬。流川和藤真都隱隱感覺到這個人的出現對彩子
的影響。

    彩子最先伸出手,“神先生,幸會。我也是三井的朋友。鷹宮
彩子。”落落大方,巧笑倩兮。

    聽到這個介紹,三井深深的看了彩子一眼。

   “幸會。”神輕輕的握了一下那只手,很快放開。

    彩子開了口,流川和藤真也就順勢打了招呼。

    三井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神。

   “得了,我們也不礙事。三井,你和你的朋友好好聊聊。我們
先走了。”彩子利索的收拾好東西,“回見。”
   “回見。”三井有些猶豫,還是接受了彩子提供的機會。
   “我去結賬。你們去外面等我。”藤真往花形那邊走。

    流川對那兩個朋友道別,然后和彩子走出去。

   “花形,”藤真惡意的看著他,“你有沒有辦法讓那個可惡的
神受點懲罰?”

    花形笑了笑,不置可否。


    彩子的勇氣只夠支撐到門外。

   “流川,把肩膀借我用用。”她靠到流川肩上。
    流川摟著她,“彩子姐,也許你太敏感了。”
   “我也希望是那樣。可是,我不能騙自己啊。” 彩子苦笑著,
“連藤真都看出來了,不是嗎?”

    她早有感覺,三井對她奇怪的態度就是因為他心里還有一個人
的影子。在今天之前,彩子在乎,但是并不悲觀。她想她可以讓三
井愛上她的。但是她所能設想出的關于對手的一切和現實比起來還
是太單薄了。看著三井看神宗一郎的神色,彩子的心涼了──三井
從來不曾用那樣的目光看過她,看過他的作品,他的朋友,他的父
母──三井對神的感情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江湖較量也要身份相當。

    不曉得為什么,彩子突然記起她剛出道和一位資深大律師對陣
的時候,那個人對她的嘲諷。

    那場官司是彩子贏了。

    但是這場官司彩子沒有把握。因為對手顯然并不想跟她打。如
果說三井對神還是情意綿綿,神對三井就只是客氣而已。沒有對手
的仗怎么打?彩子不知道。

    流川安撫的拍著她的肩膀。彩子把臉埋在流川胸前,壓抑著低
聲的啜泣。

    但只有兩三分鐘,彩子就站穩了,很快的消滅掉悲傷的痕跡。

   “謝謝你。”她咧嘴笑道。
    流川對彩子肅然起敬。“彩姐,不要這樣對自己。太殘酷了。
”
   “這世界的女人,哪里有功夫哭啊?下午還要去面對如狼似虎
的代理人。”彩子夸張的笑道,“我先走了。祝我好運哦。”

    流川看著彩子邁著大步匆匆而去,心里一陣絞痛。傷口被彩子
的悲傷觸痛了。可怕的寂寞和孤獨像洪水一樣涌上來,淹沒了他。
流川第一次覺著紐約這個城市的冷酷可怕:無論有多少的悲傷,沒
有人會關心你的感覺,紐約決不會為了你改變分毫。心里淌血的彩
子還是要去當她八面玲瓏的律師,自己還是要去面對無助的病人。
腐爛的大蘋果。腐爛的人心。腐爛的靈魂。


    藤真從咖啡廳出來的時候,看到流川在陽光下沉默著,像他在
羅馬城門口看到的可怕的賽倫斯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流川身體里塌
陷。藤真恐懼的想。



   “神,那個律師回事務所了。兩個醫生正往診所走。他們身邊
沒有仙道的人。”
   “我知道了。繼續監視他們。”

    神默默的關上手機。沒有想到,三井居然也是他們的朋友。也
好。三井是什么都不會瞞著他的。有很多問題可以從他那里套套。
他想,那個流川,為什么我覺著那個流川像看透了我似的?還有,
咖啡廳里和藤真說話的男人。很普通的模樣,但是就是覺著在哪里
見過的。難道他是仙道在藤真身邊布下的?除了聯合署名的報告,
藤真對這個案子還出了什么力嗎?



   “有人在跟蹤流川。彩子和藤真也有尾巴。”

    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聽說清田這次也回來了。”
   “是的,仙道先生。”
   “派人盯住他。必要的話,就干掉他。對焦利家的人也盯緊一
點。你可以下去了。”

    仙道瞇起眼睛。哈,牧申一原來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他實在
應該感謝我殺了他。這樣看不到未來的生活,他居然一直硬撐著。
牧是沒有什么可牽挂的吧。不然早就被這樣的生活折磨死了。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越野在旁邊等了半天,看出如果自己
不開口,只怕就只能等到這個神游天外的家伙几個小時后自己回魂
了,終于叫了出來。
   “越野,”仙道微笑著。

    被他叫道名字的人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每次他這么笑都是
有什么難辦的事交給自己。

   “干嘛?”
   “幫我安排一次和流川的見面吧。”

    果然是燙手的山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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