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15&16)

作者﹕Gabi

(15)

   “三井,有人找你。”
    三井的臉一下子發了白,“是誰?什么模樣的?”
   “年輕人。高個子,白皮膚,黑色的頭發和眼睛,很漂亮。”
傳達消息的人三言兩語概括了來人的特點。

    三井的臉越發的白了。他把手揣到兜里,往接待室走。衣兜被
攥成拳頭的手撐得鼓鼓的。是神嗎?他害怕的想。一想到對彩子的
承諾,他就冷汗直冒。

    待到看到那個人,三井先是松了口氣,然后又把心提起來。

    不是自己害他受傷的,但是三井知道自己無意間透露出的消息
是造成面前這個人蒼白消瘦的原因。在這個人面前,他是有愧的。

   “你好。”流川淡淡的說,語氣和那天晚上彩子第一次把三井
介紹給他的時候沒有兩樣,仿佛從那是到現在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
樣。
   “你好。”三井納納的回答,“那個,你身體好嗎?”
   “不錯。謝謝。” 流川坐下來。“我來是跟你告別的。我要離
開紐約了。”
    三井吃驚的看著他,“離開?”

    他心里想,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旦流川離開紐約,神應該
不好再對他下手,彩子也就不會再要求兌現那個賭約。這樣他也就
不用再擔心會出賣神了。

   “關于神的事情,你不必介意。”流川看著三井。后者在他純
淨的目光下垂下眼皮,“本來就不關你的事。這是仙道和他的恩怨
。你不用放在心上。”

    三井連眼白都紅了。他自私的為神操心。流川卻在幫他擺脫負
罪感。

   “三井,你愛彩子姐嗎?”

    流川突然的問話讓三井措手不及、臉色由紅變白。他更不明白
流川為什么問到這個問題。

   “或者換句話說,你愛著神?還是,自以為愛著神?” 流川的
眼睛像平面鏡一樣把三井的困惑無措都擋了回去。現在的流川是個
醫生。
   “你想知道什么?”三井沒有辦法,只好自己出擊。
    流川卻不回答。他站起來,“如果彩子姐逼你答應了什么,你
也不用放在心上。她為我考慮太多就忽略了你。我離開,一切就都
不算數了。我告辭了。”

    三井愣愣的看著流川離開。他這一來一去同樣的迅速,讓三井
沒有時間反應他真正的意圖是什么。



    藤真是個坐不住的人。肩傷反而讓他更有借口折騰花形。今天
他就脅迫花形幫他從醫院偷跑出來,理由是要去花形的店里和咖啡
。花形沒有咒念。

    從進門開始,花形足足花了半小時給藤真整理椅子,就為了讓
他行動起來沒有一點不便。藤真嘴里調笑,心里卻也不是不感動。
有這么個人疼著,真的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他仰頭看著花形,“那個,……”
   “是杯子太重牽到傷口了?”花形皺著眉毛看藤真,“好不好
我喂你?”
    藤真很不給面子的噴了花形一臉咖啡,“拜托,太夸張了吧!
”他哈哈大笑。

    花形無可奈何的抽了紙巾擦臉。

    藤真格格笑著,“別擦了。你這件衣服是毀了。啊∼∼這是我
買了送你的啊。太過分了……”



    神呆在車里,專注的看著咖啡廳里的那兩個人。流川不在,他
有點心不在焉。他的人傳來消息,說流川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家里
,周圍有仙道的人守著。彩子、晴子那邊也不好下手。他輕輕的哼
了一聲,有點無聊的拿起望遠鏡往藤真那里看。

    驀地他的眼睛定住了。坐在他身前的司機只覺著背后有團火在
燒。司機偷偷的從后視鏡里看神──他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難道是這樣的?”司機聽到神喃喃的說。
   “你走吧。”神對司機說,“這里不需要你了。”

    司機就乖乖的起身離開了。

    神一直看著藤真,眼神先是瘋狂,然后越來越冷。



    坐在彩子對面,三井總是有點抬不起頭的感覺。他欠她的。沒
有辦法。

   “我來是告訴說,我們的賭約取消了。” 彩子淡淡的說,口氣
非常的像流川。

    三井一聽就知道,流川是找過彩子了。他想說些什么,就聽到
有人叫他名字,說是有急件要他簽收。他簽了字,接了急件。

    那是個包裹,正面很清楚的有他的地址和姓名,但是沒有發件
人的信息。翻過來,上面就一行手寫體的字:KEEP IT FOR ME AND
DON’T OPEN IT。摸起來,里面是些印刷品。真的是個很尋常的包
裹。可是三井的心砰砰的跳的厲害。是神寄來的。不會有錯。

    彩子站起來,“那我走了。不耽誤你工作。”

    三井連忙送了彩子出去。他一門心思都在那個不准打開的包裹
里。

    彩子待三井回去了,摸出手機,“喂,是仙道么?我是彩子。
三井剛剛收到一個包裹。我猜是神寄來的。郵戳是Brooklyn區的。
嗯,是普通規格的包裝紙。好的。再見。”

    不逼三井踐約,并不代表也不能把知道的消息告訴仙道啊。彩
子嘻嘻一笑。



    流川的東西不多,整理起來很快。要不是不喜歡躺在箱子中間
睡覺,他一准第一天回來就收拾干淨了。

    還有5天。去跟藤真道別,就可以離開了。他想。還是應該感
謝花形的。畢竟,自己是要求他以藤真的生命在冒險。

    明天應該回一趟診所,把工作交代清楚。他看看鐘,只有3點
半的樣子,于是撥通了診所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晴子。

   “流川醫生!?”她又驚又喜的叫起來,“你好。你身體好嗎
?”
   “謝謝,很好。”流川回答,“明天早上8點我會回診所整理病
歷。需要你幫忙。”
   “好的沒問題。我一定准時到達。”
   “謝謝。”
    那邊晴子猶豫了一下,“流川醫生,你要離開紐約了嗎?再也
不回來嗎?”
    流川沉默了一會兒,“不,我會回來的。”
   “真的嗎?”晴子的聲音亮起來,“那你可一定要來參加我和
櫻木的婚禮。”
    流川默默的笑起來,“好的。那么,明天見。”
   “明天見。”

    總算還是有一個幸福的人。流川想。

    電話突然響起來。他伸手去接。還沒有開口,那邊的聲音就沖
出來,“狐狸,快點來醫院。候補的被人砍了。”

    藤真這回很乖的躺在病床上,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厚厚的紗
布把他的額頭纏的嚴嚴實實的,讓他清秀的臉看起來很奇怪。花形
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同樣一動不動。

    連一向吵鬧的櫻木都不再說話。

    藤真是在從咖啡廳回醫院的路上被人砍的。傷口在額頭上。醫
生說并不致命。但從他衣服上的血跡來看,傷口是很嚇人的。

    難道又是神?流川恐懼的想。

   “我們都出去吧。”花形突然說,“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兒。”

    流川和櫻木跟著他出去了。

   “我看到了凶手。”花形淡淡的說。 

    流川不自主的打了個冷戰。不行了,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
立場再要求花形保密了。

   “是個25歲左右的年輕人。個子很高。白皮膚,黑色的頭發和
眼睛。穿著黑色的外套。”花形的回答讓流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
耳朵。

    他看向花形,后者卻避開了他的眼光。



(16)

    流川是早上8點到的診所。晴子已經在等他。藤真的事情櫻木
已經告訴了晴子。晴子看流川的眼光就有點怯生生的。她是一直看
著流川和藤真的。這兩個人感情有多深她很清楚。偏偏趕在這個多
事之秋藤真連著受傷,流川心里一定很不好過吧。

    至少在表面上,流川還是很冷靜的。他有條不紊的整理著病歷
,從頭到尾,沒有出一點錯。晴子看著心里不知是恐懼還是難過。


    到下午4點,流川把一切都清理完畢,給晴子交代清楚,就離
開了辦公室。晴子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流川的肩膀還是挺得直直的
,一如既往。無論發生什么事,他都可以挺過來的吧──有這樣肩
膀的男人,沒有什么壓得垮。晴子想。



    三井受到那封信的時候還以為只是神對寄來的那個包裹的新的
指示。打開看過了,他對面的同事就看到他的臉白的和紙一樣了。

   “今天是5月17日。如果到5月24日你還沒有我的消息,就到這
里地址找我。如果我不在,你就把那個包裹打開。然后,你就知道
怎么讓我安息了。”

    神是什么意思?他要死了嗎?三井恐懼的想。難道是因為他去
干什么危險的事情、提前給自己留下遺言嗎?

    恐懼讓三井無法工作。他擔心的不僅僅的神,還有流川。在流
川那樣幫助了他之后,他不能忘恩負義的認為流川的生死和自己無
關了。今天是5月20日。應該還來得及吧。他匆匆請了假,沖了出
去。

    臨到門口,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給彩子打了一個電話。

   “彩子嗎?我是三井。神可能要對流川下手了。你,你多加小
心。”不待彩子回答他就挂了電話。

    那邊的彩子一頭霧水。反應過來連忙聯系仙道。三井怕是知道
得不只這些。她想,要去那里看看。她叫南希重新安排schedule,
然后拎起包就跑了出去。



    三井看到流川的時候就想這個星期沒去教堂真是失策。如果上
帝多給一點運氣,哎。

    他勉強笑著和流川打招呼,“嗨。怎么在這里?”
   “我來和安西教授道別。”流川回答說。他看著三井,“你呢
?”
   “來看個朋友。”三井不敢正視流川的眼睛,心里暗悔不該問
那句話。

    典型的欲蓋彌彰。怎么就忘了安西教授住在Brooklyn區呢?

    流川唔了一聲,垂下頭。

    三井稍微安心一點。

   “是去見神吧?”流川淡淡的問道。

    就是一個霹靂在三井頭上炸開也不會讓他更吃驚了。他驚恐的
看著流川。這是個人嗎?為什么自己心里最隱蔽的秘密也被他知道
了?

   “都寫在你臉上呢。”流川解釋道。
    三井低下頭,“我很抱歉。流川。可是,我不能害他。”
   “我送你去。”流川打開車門,“如果我在,仙道是不會殺人
的。”
   “你要救他?”三井不相信流川可以做到這一步。
   “我沒有那么高尚。”流川系好安全帶,“我只是想讓仙道少
一點負擔。三井,神很信任你。如果可能,你把他帶出紐約吧。這
里已經死了很多人了。”
   “我也希望啊。”三井苦笑道。



   “要我等你嗎?”流川問道。

    三井點頭。不知道為什么,流川的存在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而且把秘密托付給他也讓人無比心安。難怪安西教授是那樣推崇
這個學生。

   “我把車停到1個街區外的那個停車場。如果有事,你撥我的電
話。”流川看了三井一眼,“小心。”

    這兩個字從流川嘴里出來,仿佛有了魔力一般,讓三井砰砰跳
的心恢復了平靜。

    他牽動嘴角笑了笑,“一會兒見。”


    等三井的時候,流川想的是彩子。彩子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
是個死心眼。別看她為了自己對三井又是威逼又是設套,真正心里
還不知道疼到什么程度。怎么才能幫到她呢?

    電話響了。

    是三井的號碼。

   “喂,流川楓。”
   “流川……”三井的聲音奇怪的厲害。
   “是我。你在哪里?” 流川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慌亂的人
最怕聽到慌亂的聲音。
   “我在神的屋子里。” 三井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聲音突然破了
,刺耳得很。“流川,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不知道怎么辦。流
川,流川你快來……”
   “我馬上就來。” 流川感到身上發冷,“你什么都別做。到門
外坐著等我。聽到了嗎?”
    那邊傳來的已經是哭聲,“流川他死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流川強迫自己聲音平穩,“你等著我。我馬上
到。”

    又一個死亡。流川突然覺著厭倦。上帝啊,難道就沒有一個完
嗎?



    三井果然是乖乖的坐在門口等他。看到流川,他一把抓住,“
你要進去嗎?”

    三井的眼神,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定得住的。可是這次他的
眼神已經很空洞了。

    流川抓住他,“一起進去。三井。”
    三井瘋狂的拍打著流川的手,“不!我不進去。不……”

    流川盯著他,直到三井因為受不住而低下頭。

   “不,”他低聲叫道,“我不能。流川,不要逼我。”
   “你這孬種。”流川輕蔑的說,甩開手走進去。

    三井抽搐著背過身,不敢往里看。

    血腥味讓流川捂住口鼻。不用再看了。神宗一郎已經死了。

    這還是流川第二次近距離看到他。上一次他還像響尾蛇一樣陰
險的笑,這一次卻是冷冰冰的尸體了。中了兩槍。一槍在左手,一
槍在心臟處。致命的顯然是后一處槍傷。

    流川撥了911報警。

    三井在他身后干嘔──不知什么時候他進來了。

    屋里的味道讓人作嘔。不是單純的血腥味。好像還有淡淡的香
水味道。流川抽抽鼻子。這個味道他在哪里聞到過。不會錯的。三
井身體的重量靠到他身上,他一個不小心把鑰匙落在地上。他扶住
三井,讓他靠著牆根坐下,才顧著把鑰匙揀起來。

    已經可以聽到警車的聲音了。看著三井死灰一樣的臉,流川撥
了彩子的電話。

   “鷹宮彩子。哪位?”
   “彩子姐,是我。你在哪里?”
   “在醫院呢。看看藤真。什么事?”
   “藤真一個人可以嗎?”
    彩子的聲音顯示出她意識到不對勁。“花形剛剛出去給他買冰
激凌了。怎么了?”
   “你不要聲張。神死了。三井在這里。他很糟糕。我希望你過
來。不要驚動藤真。”
   “我明白了。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來。”

    流川把地址發過去。



    彩子比警察慢了10分鐘左右。不過時機倒剛剛好。警方要帶流
川、三井兩個做口供。彩子正好補了律師的缺。流川叫彩子帶了三
井坐一輛車,自己開了車跟在后面。

    兩個人的背景都很好,沒有案底,在時間上也几乎排除了行凶
的可能。警方很快就放了人。彩子說要陪陪三井,叫流川一個人先
走。櫻木倒是鬧著要送流川,說流川今年流年不利,老是出事。流
川把櫻木留給他的未來大舅子──赤木剛憲,紐約警察局的高級長
官,也是晴子的哥哥──照看,自己徑直去了停車場。

    車開到第五大道上,后視鏡里出現了一張面孔。流川居然一點
也沒有吃驚,相當平靜的看著他。

   “謝謝你。”

    流川嗯了一聲。

   “謝謝你相信我。也謝謝你救我。”

    流川又嗯了一聲。

   “現在去哪里?”
   “回家。我家。”




∼待續∼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