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清楚記得回憶中的第一幕？

    一歲，兩歲，還是三歲？人是從何時開始累積記
憶的？

    流川楓的童年有點怪，他喜歡和玩偶說話。

    若你因此以為，流川是個單純可愛的小孩，那就
錯了。

    由懂事那日起，他就清楚明白，世上不會有任何
一件玩具有顆心；正如他知道從來就沒有聖誕老人一
樣。

    他是個聰明早熟的孩子，眼裡總有著睿智的光芒
。

    所以，他把回憶中的第一幕，歸類為夢境，因為
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世上有會動的玩偶。

    雖然他親眼看見了。

    是藍精靈沒錯吧？小時候，那是齣頗為受歡迎的
卡通動畫。小流川的房間裡，書桌上，就擺放了數隻
藍精靈的塑膠模型。那藍色的玩偶造得非常精緻小巧
，神態活靈活現，眼睛睜得老大，像是有生命的樣子
。

    清楚記得那是個白晝，不是黑夜，陽光穿過窗台
，灑落在它們光滑的身子上，光線的折射令人感到目
眩。小流川看著看著，它們就動了，笑了，還向他招
招手，說不出的怪異。玩偶們格格的笑聲，急促的對
話聲，更刺痛了他的耳膜。

    這就是流川楓記憶中的第一幕。

    他把這幕歸類為夢境，一個藍色的夢，一個可怕
的惡夢。


    記憶中的第二幕，是不停地扔玩具。

    瞞著父母，偷偷地扔掉那布公仔，士兵模型，會
叫的小鳥鬧鐘，瓷製的人形娃娃，上發條的木偶，入
乾電池的機械人……就是不敢碰桌上面的藍色玩具，
那一雙雙永遠不會合上的大眼，無時無刻都瞪著他笑
著看。

    是有點神經質。

    每當外出，關上房門，他會習慣性地從門外的鑰
匙孔往裡偷望，看看書桌上的動靜。

    晚上，他總會拉上窗簾。他怕，如果月亮的光真
是帶有魔法，又會令那組玩具動起來。

    但他不會關上窗。

    如若在無人的家裡，聽到什麼東西掉下來的聲音
，聰明的他就知道，那只是風聲罷了。

    他更計劃好，要是、要是玩偶真的再動起來，就
立即抓起它們，把它們扔出街外！

    別笑，這不是一個孩子天真的舉動，小流川每日
都活於惶恐中。以至於，他學會麻木自己的神經。他
不看卡通片，不聽童話故事，不愛幻想……沒有和小
朋友共同的話題也不要緊，沒有童年應有的笑聲也不
要緊，不是個討人歡喜的孩子也不要緊！早熟的他，
只接受合理的現實，這就夠了。

    不過，或許，偶爾你經過他的窗前，會看見他對
著藍色的玩偶說話……

　※　　　※　　　※　　　※　　　※　　　※

   「是巴斯光年呢！」

    一個陽光普照的下午，流川楓與仙道彰在一間玩
具店外相遇。

   「巴斯光年？」流川茫然地看著櫥窗裡的玩具。
   「是卡通電影〝Toy　Story〞中，非常受歡迎的
一角！」仙道心想，像流川這種老是旁若無人、什麼
也漠不關心、自我……也就是對身邊事物認知很少的
人，大概不會知道Toy　Story是啥。甚至，他很懷疑
流川有沒有到戲院看戲的經驗。
   「……」Toy　Story！流川當然知道那故事，雖
然他沒看過。
   「喜歡？」仙道指著巴斯光年問。

    搖搖頭，可是仍盯著玩偶。

   「進去看吧！」仙道拉著流川進了玩具店。

    流川有點呆呆的跟著仙道。剛才，他只是覺得街
上陽光太猛烈，於是停在路邊的玻璃窗前歇歇，沒注
意到那是什麼店舖……

   「流川，看看！這個好有趣！那個也－－啊哈！
」仙道像個大頑童。

    這人好吵！流川在心裡想。頭好痛，昏昏沉沉的
……

    迷糊中，一組藍色的身影映入眼，流川陡地清醒
，吃了一驚！

    是藍精靈的塑膠玩偶！

   「老闆，這要多少錢？」仙道問。
   「呵呵！不便宜啊！那已經絕版了！」小鬍子店
長道。
   「沒關係，我喜歡！小時候常常看呢……藍精靈
……」仙道面上展現懷念的笑容。

    流川卻跌進那藍色惡夢。

    以為已經忘記了……

    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記憶亦逐漸變得模糊；多
少年來，家裡的擺設改動了不少，東西亦容易不見；
沒空天天留意桌上的變化，何時，那組玩偶消失了的
？

    沒想到還未察覺，就已重逢。

   「仙道，不要買。」淡淡的聲音沒有感情起伏。
   「為什麼？」仙道回頭，看到一張煞白的臉。「
流川？」

    流川咬著下脣，望著地面。

    該把視線投向哪裡呢……在這滿是玩偶的店內…
…

    沒理會仙道，流川自個兒推開店門就走，悶熱的
空氣立即撲面而來……

   「流川！」在流川昏倒地前，仙道把他抱在懷裡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