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四天，流川和仙道處於完全沒有聯絡的狀態。雖然這
一陣子都是由小楓主動"邀約"，但是這也是仙道唯一有可能見到
流川的機會。

    天氣又恢復了原本的晴朗乾爽、風平浪靜。
    偶爾這樣下一場雨也是好的．．．．仙道不禁想著一些無意
義的事。
    這幾天的日子非常平靜，但也十分詭異。

    仙道的手中拎著小楓當天留在陵南的雨傘，走在通往流川家
那條熟悉的街道上。原本他是打算在放學練球完畢之後，直接在
流川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攔截"流川，但是一想到小楓一定會在場
，他就覺得滿腹怨氣，同時也覺得很無辜。

    雖然直接到流川家去的結果可能還是一樣。仙道想著，如果
和小楓起衝突的話也無所謂，把一切都攤開來說．．．或許反而
能夠解決現在的僵局。

    ────就這樣吧！


    仙道站在流川家門口，伸手想要按電鈴，然而在他的指尖碰
觸到按鈕之前，門就開了。

   「．．．．」
    小楓握著門把站在門的內側，帶著似乎有些驚訝的微笑看著
仙道。但仙道認為小楓一定預料得到他的來訪。
    仙道把手中的雨傘緊緊握住，而且做好了隨時要"放聲大喊"
的準備────
   「你還真是執著．．．．也好，做事執著的人才容易成功。
你就是這樣才能有這麼精湛的球技。」小楓笑著說，把門打開。
仙道吃了一驚，站在原地沒有移動。
   「───怎麼？你以為我會把你擋在門外嗎？我這個人雖然
卑鄙，倒也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你是來還雨傘的，不是
嗎？」
   「．．．．」

    仙道走進門。小楓接過他手中的傘掛在門口，然後轉身走進
客廳。

   「我知道，你是來見楓的。我也不怕楓見到你，不過───
」小楓依然一臉笑意，當然，仙道不會因此誤以為她對自己態度
友善。「───不過，楓可不想見你。」
   「──什麼？」
    仙道聞言一震。小楓的笑意更深了，微微傾身靠近仙道。
   「───你以為我這幾天為什麼不跟你聯絡？可不是我不想
見你，是楓叫我不要跟你見面的。我每天都跟他說：再找仙道出
來練球吧．．．．楓聽了就很生氣，差點就要罵起我來了．．．
．你說，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妳．．．妳到底跟楓說了什麼？！」
    仙道聽見自己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著。小楓發出清脆的笑聲
。
   「不過是把你說的話告訴楓而已───欺騙楓的話，我可說
不出口呢．．．．」
   「──────────！！」

    仙道怒視著小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小楓收起臉
上的笑意。

   「───很恨我是不是？與其恨我，倒不如這麼想．．．．
其實楓早就已經冷落你了，而我不過是適時出現罷了；要不然，
怎麼會我說什麼，楓都會相信呢？還是說，你也認為流川楓是這
麼一個是非不分的人？───」
   「───不要自圓其說！」

    仙道覺得胸口被狠狠的打了一拳。他不能同意小楓的話，但
又無力反駁。這種瘀血般的疼痛和害怕流川會離開自己的不安起
了激烈的化學反應。
    對於仙道的詞窮，小楓露出了很滿意的笑容，壓低了聲音。

   「怎麼了？你想說的就只有這樣嗎？我說過了，我會讓楓再
也不想見到你．．．．」
   「．．．．像妳這種人沒有資格待在楓的身邊！妳明知道楓
對妳是如何百般呵護．．．．怕傷了妳，怕冷落了妳．．．而妳
卻利用楓的感情！！」
    仙道大喊出來。小楓在一瞬間露出了險惡的表情。
   「我是為了楓．．．．為了楓對你的感情，為了不傷害楓，
所以才容忍妳的所作所為．．．．楓相信妳，是基於一份手足的
情誼！要不是因為妳．．．要不是因為相信妳，楓怎麼可能會用
這種態度對我！！────」
   「仙道！─────」

    客廳的紙門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拉了開來。就在仙道的正前方
，小楓的身後，流川站在客廳的門口。炯亮的墨眸散發出銳利的
光芒直視著仙道。

   「─────────────！」
    仙道在一瞬間僵住了。方才流川叫他的聲音裡充滿著前所未
有的陌生和冷徹。
   「．．．．楓！」
    小楓以手摀住臉的下半部，露出了眩然欲泣的表情。

    流川大踏步的走進客廳，一把將小楓拉到身後。注視著仙道
的銳利眼神依然不變。仙道的視線越過流川的肩膀看著小楓，小
楓可憐的表情在他的眼中燃燒。

   「仙道彰，你這是什麼意思？」
    流川對著仙道吼道，臉色十分的蒼白難看。
   「我．．．．」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到底要鬧到什麼地步才夠！
？」
   「你這話應該對你的寶貝妹妹說！────」
   「住口！．．．」
    流川下意識的抱住小楓的肩膀。
   「你實在太過分了．．．．小楓是我的妹妹，你有什麼資格
說小楓"沒有資格待在我的身邊"？」
   「楓，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
   「是嗎？那麼事情是怎麼樣呢！？─────」

    不想說出口的話這個時候卻好像停不住似的說了出來。自己
平日的冷靜都到哪去了呢？流川覺得自己像失去控制一樣，明明
就不想說這些話的，明明就想聽仙道的解釋，想聽他說話，即使
是一聲道歉也好，但是．．．．

    ───多希望拉開客廳的紙門的時候，看到的不是那種狀況
，看到的不是仙道那種憤怒的表情，多希望那真的只是誤會．．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你給我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
    ────這麼大吼之後，流川覺得腦海一片空白。
    流川仍然注視著仙道。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但很奇妙的，沒有後悔或害怕的感覺。流川為自己的反應感到驚
奇。

    相對於流川，仙道佇立在原地，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

    ───這是什麼狀況？仙道覺得想笑。這個時候，自己應該
覺得很無辜，很憤怒才對，但是為什麼會覺得這麼．．．．平靜
呢？不是應該為自己辯解才對的嗎？現在自己可是受到了不合理
的責難啊！─────

    小楓默不作聲。這是她預料中，甚至可以說是她計劃中會出
現的場面，但是她並沒有因為看見了這場面而感到特別欣喜。

    仙道來的時候，不讓仙道按門鈴，以免驚動樓上的流川；等
仙道進來的時候，激怒他，讓他對自己惡言相向，然後讓流川為
了一探究竟而下樓來───一切都很順利，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不就是這樣嗎？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既然你這麼說．．．．既然你不想見到我的話，
我可以立刻從你眼前消失掉，從此不相往來．．．．」

    才覺得自己很平靜，一開口就說出了賭氣的話。仙道看了看
流川身邊的小楓。小楓好像在微笑，但是仙道無從分辨那是真的
還是自己的錯覺。

    流川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仙道注視流川幾秒鐘之後，走向
流川，然後和流川擦身而過，走出客廳的門。

    流川沒有回頭去拉住他，他只覺得好累，雙腿幾乎就要支撐
不住自己的體重似的。全身上下，只剩下小楓挽著自己的手臂的
觸感。

    仙道的腳步走出玄關，然後關上了門。

    仙道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他來的時候還是黃昏，現在天已經
全黑了。

   「．．．天黑了，什麼時候．．．．！！」

    才開口說話，眼淚就流了下來。仙道嚇了一跳，伸手在臉頰
上抹了一把。
    ．．．．真的是眼淚嗎？奇怪，明明一點也不覺得難過，為
什麼．．．．
    淚水彷彿是有意志的東西，越是這麼想眼淚越是不聽使喚的
從眼角落下。

   「．．．．適可而止吧，仙道彰．．．．！」

    仙道自言自語著，離開流川家的門口走到街上，雙手不住的
在臉上擦拭，想要遮掩不想承認的淚眼般的低著頭。他根本沒有
想到自己要去哪裡，只是讓雙腳"憑自己的意志"行走。

    你真是丟臉，仙道彰．．．．仙道對自己說著。想要回頭，
但是流川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

    ────你給我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

    我要是回去，徒然讓楓為難．．．．呵，還說什麼"楓是我
的"．．．．結果我做了什麼！？是我把楓交給了別人，我有什
麼資格說話！？仙道實在很想大叫一聲，但是他沒有。仙道就這
麼在街上閒晃了一個晚上，然後回家。


    流川沒有下樓去吃晚餐。還算晴朗的夜裡，流川打開房間的
窗戶，然後倚著牆壁坐在床上向外看，窗外街道上的燈光輕輕的
打在他的臉上。微風吹進窗來，吹動他的瀏海。

    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對仙道說過那種話。流川很訝異自己居然
能夠很冷靜的回想今天自己的作為，而且還一點也沒有覺得愧疚
．．．．腦中浮現出仙道那個欲言又止，無奈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流川閉上了眼睛，然後不知不覺的陷入了昏睡。

    覺得胸口很空虛，但總還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咆哮肆虐著。

    小楓並沒有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楓對於仙道的事情還不能釋懷．．．．不過無所謂
。
    小楓在浴室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的臉。
   「．．．．這是什麼表情．．．就不能開心點嗎？」
    小楓說著，舀起一盆水潑到鏡子上。
   「．．．．從今以後，楓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像仙道
彰那種傢伙，再來幾個都是一樣．．．」
    小楓面對著模糊的鏡面微笑了，但她看不清楚自己的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