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家過了一個星期"沒有仙道的日子"。

    日子和平常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小楓這麼想。流川照常
到學校上課，照常放學之後練球，而且像平常一樣不愛說話。小楓
也漸漸的恢復過去那種笑容可掬的樣子。但是氣氛就是有那麼一點
不對。

   「楓，你怎麼只吃這麼一點啊？」
   「．．．．是嗎？．．．．可是我已經不餓了。」
   「．．．．」

    小楓看著流川冷淡的側臉。

    流川的食慾變差了。雖然流川自己不這麼認為，但是小楓已經
察覺到了。

    流川放下碗筷，隨即上樓回到房裡。小楓聽見流川的腳步聲走
上樓梯，走進房間，然後把門關上。流川發呆的情況也比以前嚴重
，而且更容易昏睡。回到家裡，除了必要的日常作息之外，流川可
以在房裡待上一整夜；不過他倒是不會拒絕小楓找他聊天說話。

    ─────是因為仙道嗎？小楓覺得心裡泛酸。
    一定要讓楓把仙道徹底的忘記．．．
   『．．．．我不可能一輩子都擋在你和楓的中間．．．．所以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楓再也不想見到你！』小楓想起自己對仙道說
過的話。
   「不可能一輩子都擋在你們兩個人之間．．．．是呀．．．仙
道彰．．．我再也不能讓你妨礙我了！」小楓狠狠的說著，將視線
投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夜色，就和流川的眼睛一樣的顏色。

    夜裡，小楓突然從睡夢中醒來。

   「．．．．？」
    ───為什麼會突然醒過來呢？小楓覺得納悶。看了看時鐘，
也不過才凌晨一點而已，這個時候應該正好睡才對，為什麼會醒過
來呢？．．．．
    總覺得心裡很不安，但是自己沒有理由這麼不安；好吧，就算
是因為想到仙道的事好了．．．但是也不應該．．．．！？好像是
某人的感情流到自己的心底似的───小楓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得讓自己平靜下來才行。小楓走出房間，想到樓下去倒杯水喝。輕
盈的腳步經過流川的房門口。

    隱約的有光線從流川房間的門縫裡透出來。小楓走近，光在她
的臉上畫出一道垂直線。

   「．．．．？」
    ────楓還沒睡？

    小楓輕輕的用手指將門縫稍微推開一些，湊近門邊向內窺視。
    從門口可以看見流川的書桌燈開著，散發出黃色的光暈。流川
坐在床上，靠著窗邊向外看，黃色的光像一片輕紗籠罩著他的半邊
身體。
    小楓像被震懾住似的不能移動。此時的流川散發著一種非現實
的美感，但是小楓並不是被這種美感吸引住。

    流川的臉頰上閃亮著淚痕，水光從眼角滑落，落在領口上。流
川沒有伸手去擦拭，只是任眼淚流瀉而下，彷彿沒有注意到自己正
在哭似的，以呆滯的表情看著窗外。

   「．．．．．！」
    小楓向後退了幾步，倚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小楓深刻的感覺到
，方才讓自己無法入眠的不安，和此時看見這個光景的心疼完全糾
纏在一起了。
    ．．．．這．．．這算什麼？！
    小楓的心裡不禁有些惱怒。她不相信心電感應這種玩意兒，但
是她感覺到的"某人的感情"，卻又那麼真實。流川的眼淚像針一般
的刺在小楓的心上。
    ．．．．因為思念仙道．．．．所以流淚嗎？
    小楓的手指抓著牆壁。
    ．．．．這算什麼？那麼我．．．
    再繼續站在這裡，只怕自己就要叫出來了；小楓放輕腳步走回
自己的房間，打開桌上的小燈，然後坐在桌前。
    腦裡一片紊亂，想睡也睡不著了。小楓咬著自己的手指。桌前
的窗戶映出自己焦慮的表情。
    事態超出了預測。小楓聽得見自己雜亂的呼吸聲，感覺得到自
己在發抖。
    仙道彰．．．仙道彰．．．楓忘不了仙道彰！！．．．那麼我
算什麼？我在楓的眼裡又算是什麼！？我哪一點比不上仙道彰？．
．．．如果今天是我離開楓的身邊，楓會為我這樣流淚，為了我傷
心欲絕嗎？．．．這算什麼！？我．．．．
    小楓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但是那種惱怒超越了想哭的情緒
。


    小楓一整夜都沒有睡著。第二天早上，小楓到流川的房裡打算
把流川叫醒，但是一進到房裡，眼前的景象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流川維持著昨夜的姿勢坐在窗邊，倚牆而睡，臉上的淚痕雖然
已經乾了，但仍然可以看出昨夜淚水肆虐過的痕跡。

   「．．．．」
    小楓握緊了拳頭。多麼令人心疼的一張臉啊！但是這張臉上的
淚痕卻不是因為我而留下的．．．．
    小楓緩緩的伸出手，輕搖流川的肩膀。
   「．．．．楓，該起床了。」
   「．．．．！」
    流川有點被驚醒似的睜開眼睛，揉揉視線模糊的雙眼，然後對
著妹妹露出微笑。
   「．．．．早安．．．．」
   「．．．早安，楓。」
    小楓笑了，連小楓都覺得自己失去了平日的朝氣。流川也感覺
到了，但是也僅只於"感覺到"而已。流川從床上下來，覺得全身酸
痛。
   「─────」
    小楓看在眼裡，沒有作聲，轉身離開流川的房間，然後聽見流
川在開始房裡翻箱倒櫃準備東西的聲音。
    昨夜的心痛還殘留在身體裡，小楓慢慢的走下樓梯。

    事情並沒有結束。

    放學之後，小楓到流川的教室門口等他。全班的人幾乎都走光
了，流川還沒有出來。小楓走進教室裡，卻看見流川還趴在桌上睡
著。

   「．．．．．！」
    ．．．．不知道已經放學了嗎？他也睡得太離譜了吧！小楓走
到流川的身邊，把他搖醒。
   「．．．楓，起來啦！已經放學了！」
   「．．．．唔．．．．」
    流川發出聲音醒過來，雖然才剛睡醒，但是看起來還是很憔悴
的樣子。
   「．．．．放學了？．．．．」
   「對啊，你看，大家都已經走了！」
    小楓幫流川拿起了書包，努力的讓自己保持著笑容。
   「你也該醒了，你等會兒還要練球不是嗎？」
   「────我今天不想練。」
   「．．．．啊？」
    小楓以為自己聽錯了。流川看著小楓，仍是一臉毫無表情。
   「．．．．我今天不想練了．．．．我們早點回家吧．．．．
」
   「．．．．不想練球？可是．．．比賽不是快要到了嗎？沒有
你的話，湘北．．．你的隊友們．．．．」
   「──────」
    流川沒有說話，接過小楓手中的書包，顧自向門外走去。
    小楓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立刻快步追上流川。

    想不到居然說不想練球。小楓跟在流川的後面，看著流川拎著
書包的高大背影。

    ．．．．不想練球？為什麼？．．．籃球不是你的第二生命嗎
？為什麼說不想練球呢？．．．．

    小楓低下了頭。

   「．．．．為什麼不想練球呢？」
   「．．．．！」

    流川回過頭來，小楓抬起頭，像是一定要知道理由似的注視著
他。
    流川吐了一口氣。

   「．．．．因為勝負已經沒有意義了．．．．」
    平淡而缺乏情感起伏的聲音。

    ．．．．什麼叫做"勝負已經沒有意義了"？小楓在心裡叫著，
但是說不出口。雖然勝負不是比賽的全部，但是作為一個球員的，
能說"勝負已經沒有意義"這種話嗎？曾經也是球員的小楓完全不能
認同這一點。
    ．．．．是因為仙道．．．沒有了仙道，你連籃球都可以放棄
嗎！？因為仙道不在身邊．．．你連到球場上和他一決勝負的意志
也沒有了嗎！？
    小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流川說完話之後又轉身繼續前進，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小楓
也只能繼續跟在後面。

    小楓不得不重新做選擇。


    回到家裡，流川照樣回到房間裡關上了門。小楓回到房裡換上
便服，然後走出房間。

   「．．．．」
    小楓站在流川的房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露出了苦笑
。小楓輕敲流川的房門。
   「．．．楓，我要出門辦點事。」
   「．．．．」門裡沒有聲音。
   「．．．．我不會出去太久的。我很快就回來．．．．」
   「．．．．」

    ───他根本就沒聽到吧．．．．小楓心裡想。不過無所謂，
反正事情就要結束了．．．就要結束了．．．．

    小楓走下樓，走到門口穿鞋子，然後離開了家。好像從來沒有
覺得腳步如此沈重過。


    仙道練完球，從運動場裡走出來。

    情況好像越來越糟了．．．仙道對自己說。最近練球的時候狀
況百出，連教練都是一副要發火的樣子．．．．呵．．．．真是，
我是怎麼搞的？

    仙道抬頭看著夕陽，想不到夕陽居然也能夠那麼刺眼，仙道的
視線一瞬間被灼成一片白。仙道低下頭，逐漸恢復的視線裡出現了
一個人形的輪廓。

   「．．．．？」
    仙道微微瞇起眼睛，好確定來者的身分。

    小楓站在夕陽下，而且正看著他。

   「．．．．．」
    仙道心裡什麼感想也沒有。這種狀況他不是沒有遇到過。也罷
，她今天又要說什麼呢？反正她再說什麼都與我無關．．．．仙道
覺得自己沒有理會小楓的必要，笑顏以對更是可笑而多餘的。

    仙道邁開腳步向前走，和小楓擦身而過────

   「───楓今天沒有練球。」

    ───彷彿說這一句話就能道盡一切，小楓背對著仙道開了口
。

    ．．．．沒有練球？仙道停下腳步，然後回過身來。他沒有辦
法拒絕一切和流川有關的事。

   「．．．．妳說什麼？」一點也不激動的語氣，只是仍然摻有
疑惑的分子。
   「我說，楓今天沒有練球。」

    小楓也回過身來看著仙道，雙手交抱胸前；雖然已經沒有前些
日子的烈氣，但表情卻十分嚴肅。

   「這一個星期，楓的狀況是每日愈下．．．．一天比一天憔悴
．．．．」

    說到這裡，小楓仔細看了看仙道。仙道也是一臉疲倦，當然這
種疲倦不只是由於練球的關係。
    小楓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關心楓的話．．．去和他見一
面，然後把話說清楚．．．．」
   「─────」

    ．．．．把話說清楚？仙道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小楓的意思。

    看見仙道沒有反應的樣子，小楓露出淺笑。

   「．．．你應該有很多話想要跟楓說的吧？那麼就到楓的面前
跟他說．．．．」
   「．．．是楓叫妳來的嗎？」
   「不是。希望你去和他見面完全是我的意思。」小楓迅速的回
答。
   「．．．．楓應該也很想聽到你的心意．．．．怎麼樣？不想
和楓見一面嗎？」
   「．．．．」

    仙道想要冷笑，但是笑不出來。怎麼．．．這感覺好像是被賜
與了極大的的恩惠似的，而自己應該心懷感激？．．．．

   「．．．．也好．．．我早就該這樣了，以免事情越來越複雜
．．．．楓現在在家是嗎？」
   「．．．．沒錯．．．．我們走吧。」

    小楓嘆了一口氣，回答道。她的心情也很複雜，但這是她自己
選擇的。
    就這樣了吧．．．．讓這兩個人重修舊好，讓楓恢復成為原來
的樣子．．．然後，一切就結束了．．．．這樣對楓才是好的．．
．．

    仙道跟在小楓的身後慢慢的走著。

    小楓．．．．其實還真的很關心楓。仙道心想。畢竟是血脈相
連的兄妹，讓小楓待在流川的身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小
楓．．．或許會比自己更了解流川也說不定．．．．．

    兩個人就這樣懷著各自的思緒，一路走到流川家。

    小楓打開門，對著仙道說。

   「．．．．進去吧，楓在房間裡。」
   「．．．．．」

    仙道抬起頭來，看著通往樓上的階梯。
    那階梯彷彿沒有盡頭的延伸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