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天下
(四)霧沉半壘道迷離(1)

作者﹕Ivia

    次日一早,流川與櫻木兩人向安西告辭下山。安西年老之
人,見慣了離別,心里雖難受,但想終究不免這么一日,臉上
仍是笑嘻嘻地將愛徒送走。櫻木大哭了一場,流川卻默不作聲
。 

    彩子將二人送到山下時,流川故意落下了几步,叫住彩子
道:”師姐,師父的事煩你操心。” 
    彩子心中一動,故意瞪了雙眼,鼓起腮幫道:”這還要你
教我?你自己小心,你的武藝是不錯了,但為人方面還差得太
多,那一個又是這樣,真不知師父怎么放心讓你們兩個去無極
門。好在大師兄精明強干------”說到這里,見流川嘴一撅,
知他心中不服,忙笑道,”好了好了,反正我說的你也聽不進
去,快走吧,一路小心。” 

    流川點了點頭,也不道再見,策馬趕上櫻木,兩人一起去
了。 

    彩子駐望良久,心道:”這孩子果然甚為狠心,但他牽挂
師父,也非完全無情之輩。他長的這般貌美,性子又劣,此去
江湖,必定風波不斷。唉,流川楓,但愿你早早覓得淑女良配
,免得,免得------” 



    流川絲毫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在童山上飛花練劍,一晃五
年,此時下山,只覺景物依舊,時光便似沒有流過一般。望了
望身旁的櫻木,他已長成一個身材健壯,容貌堅毅的少年,此
時雙目含淚,神情激動,不知是剛離開師門感到難過,還是憶
起往事不可自抑。 

    流川緊了緊縛著的劍,心道:”景物依舊又如何?我可再
不是當年那個被人追的落荒而逃的小鬼了,從現在起,我不會
再逃,我會一個一個超過擋在我面前的人,一步步的,成為天
下第一高手。” 

    二人這次依正道而行,不多久便來到了赤木大營。 



    赤木父子聽聞流川到來,忙帶部下出來迎接。 

    流川見赤木鐵樹數年征戰,兩鬢皆白,精神卻仍甚是健旺
。大師兄則筋骨強壯猶勝往昔。他父子二人見了他均樂得合不
攏嘴來。他小時候受他們栽培,赤木晴子又因自己而死,雖覺
他們一直逼自己繼承父業未免迂腐,但也知他們一片好心,對
這一家人頗有好感。 

    他母親昔年的侍女寶兒早已嫁了哈虎為妻,見了流川,也
是又驚又喜,想起往事,又不免感傷,拉著他的手說了半天話
。 


    兩人當夜在營中宿了,赤木鐵樹還欲讓流川娶公主,流川
只是不肯,又道:”大師兄娶了不是一樣?”

    赤木鐵樹見他對自己這般信任,心中欣喜,又見他美貌,
想他說不定另有意中人,倒不必強迫他了,當下不再提及此事
。 



    第二日,赤木剛憲率著一支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帶上諸
般聘禮,和流川、櫻木二人辭營往陵南而去。

    流川從未去過陵南,他母親因兄長毒死丈夫、滿朝文武逼
迫他母子的舊恨,于故國鮮少提及,但流川自知有一半陵南血
統,對這個國家頗為好奇。 

    進了湘、陵邊境的重鎮雄關后,隊伍一路往東南而行。地
方官員早知皇上將淑玉公主許配給湘北第一大部落首領之子,
要借兵共打海南,見他們到來,忙前仆后繼,招待得無微不至
。 

    櫻木因是赤木師弟,也連帶受到了眾官員的青睞。他自幼
居于草原,接觸的盡是淳厚朴實之人,師門中人待他雖親,平
素監督他練功卻往往言辭嚴厲,流川又是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話
的性格,哪里聽過這般吹捧?他本是自命不凡之人,這時聽得
眾官員諛詞如潮,更加飄飄然的大為得意。 

    流川卻不喜虛文,見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不斷對自己點頭哈
腰,溜須拍馬,心中漸感厭惡,留了張字條給赤木,說自己不
去陪他迎娶公主了,先去鷲峰下等他們,一起上無極門。然后
趁夜騎馬走了。 



    他換下草原上的皮襖裝束,換上彩子縫制的陵南服飾。此
時正值三月,初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他一身白衣,雖然朴
素,卻剪裁得干淨利落,更襯得他身材修長,丰神如玉。他隨
身帶著地圖,不明時就隨手抓一個路人來問。有人見他年輕貌
美,意圖不軌,但懾于他一身凌厲的寒氣,倒也不敢動手,待
被他冰冷的眼神帶到,更是嚇得一哆嗦,再也不敢生什么歹念
了。 

    陵南市鎮遠較湘北繁華,越近京城仁京越是熱鬧,這一日
,流川到了巫云灣,從此處騎快馬,不一日的功夫便可到達仁
京,若要去鷲峰,坐小船一兩個時辰即可到。 

    流川一路之上但覺事事透著新鮮,但他急于趕路,不敢多
加流連。待到了巫云灣后,扳指一數,離他一人出來不過十日
光景,他隨便攔住了几個路人,問他們有沒有見到迎親的隊伍
經過。他們見他問的沒頭沒尾,不知如何作答,都是愣在當地
。流川不耐煩,又去問別人,几個女孩子突然被他抓住,先是
嚇了一跳,待看清他樣子后卻又滿臉通紅,忸怩作態起來,聽
了他的問話只是咯咯嬌笑,卻不回答他。 

    流川莫名其妙,當時湘北受陵南文化熏陶已久,湘北本無
文字,便借襲了陵南國文字,湘北居民中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講
起陵南話。流川的母親雖恨故國,一口陵南官話卻標准得不得
了,她的貼身丫鬟寶兒也是操一口陵南話,所以流川自覺自己
的陵南話頗為地道,路上試了几次,也沒出什么洋相,何以一
近京城就不靈了? 

    他一手牽著馬,在人群中緩步而行,心頭迷糊,不明所以
。 

    巫云灣位于京城之旁,兀那河發源于莽古爾雪山,自北向
南穿過湘北草原,進入雄關后改名湘江,它與陵南護國江朝聖
江在仁京匯合后轉向東南,奔入東海,巫云灣便在兩江入海處
的邊上。因此城終年不見陽光,陰沉多雨,故名巫云灣。 

    天氣雖然不佳,因地形之故,這里卻成了陵南沿海重要的
商貿城市之一。各地商賈運著大米煤炭到此,卸了貨后又裝上
絲綢錦緞等回去,這一來一往間免不了在此盤桓數日,一洗風
塵之勞,于是酒店茶館應運而生,戲子舞女各展本領,更由此
招來了京都紈  子弟、好事文人,圍著她們揮墨吟文,各顯風
騷。

    仁京是天子腳下,反不及這里熱鬧了。 

    流川雖一時疑惑,但不久即被街兩旁層出不窮的新鮮玩樣
吸引了注意力。 

    他買了根冰糖葫蘆,也不去理旁人的嘲笑,撿了個人最多
之處擠了進去,見是一個壯漢在玩雜耍:他用一根筷子在一個
盤子中搗了几下,盤子便轉了起來,他不待它停下,又去搗它
旁邊的一個盤子,那個盤子也轉了,先前那個本要停下來,被
它一撞,便又轉起來,如此那人一共搗了十几個盤子,奇的是
,后一個盤子轉動時正好撞上前一個盤子,帶其一起轉動,如
此,那人只需在最后一個盤子上用筷子搗几下,十几個盤子便
排成一排,一齊轉動。 

    旁觀眾人都大聲叫好,卻不明所以,流川卻知這門功夫靠
的是手勁的拿捏,只需眾多盤子中一個轉動時速度快了半拍或
慢了半拍,全盤都不免傾倒。 

    那人忽的離開轉盤,揭下頭上帽子翻了個身,走到一位看
者身旁,那人會意,摸出几文小錢給他。他接了錢,連聲道謝
,待盤子轉勢一緩,忙去搗兩下,然后又去接錢。不几下,來
到流川面前。 

    流川不知該當給錢,但見別人都這么做,料想這是規矩。
一摸懷中,最后几文小錢剛才買冰糖葫蘆時用掉了,便摸出一
兩銀子放在帽中。那人一愣,隨即滿臉堆歡,不住口地稱謝。

    流川也不知他干么這么開心,忽聽身后有人輕笑了一聲,
道:”小哥兒,你的把戲耍的好,今日索性讓你開心個夠。”
一只修長的手伸出來,將一兩銀子輕輕一彈,彈入帽中。 

    那雜耍之人有時一個月也賺不了二兩銀子,樂得眉開眼笑
,連連作揖。眾人不知什么人出手這么闊綽,都向流川站的方
向看來。流川見了那人剛才指彈銀兩的功夫,心下好奇,也轉
過臉來看。 

    此時這個雜耍場外圍了三四圈人,流川站在最里一圈,不
知道外邊擠,那身后之人其實離他極近,他猛的回頭,那人卻
正低頭還那雜耍之人的禮,兩下一湊合,無巧不巧,正好雙唇
相對。 

    流川只覺唇上一熱,被一物堵住了,那物的主人睜了一雙
大眼睛在距己極近之處盯著自己,似乎不能相信。他心頭一念
電閃而過:”好漂亮的眼睛。”接著覺得那人似乎伸手在推自
己,他怕他發力傷他,忙向后躍開几步,定睛細看。 

    那是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輕公子,輕袍緩帶,手搖折扇
,相貌俊朗,溫文而雅之中帶著三分隨意,他的頭發甚為奇特
,不似一般陵南人束成髻后頂在頭上,也不似湘北男兒留著齊
耳短發,而是根根向天,然這特異的發型長在他身上便相得益
彰,在他儒雅隨意之氣中更帶出一份王者的霸氣。 

    那人在流川打量他時也打量著流川,心中暗暗驚異:”人
間竟會有這般美貌之少年。” 

    流川見了那人的模樣后心頭忽起異樣之感,右手手指輕觸
著自己的嘴唇,茫然地看著那人。 

    旁觀眾人本來一片寂靜,見他二人分開后又這般看著對方
,有好事之徒便大聲鼓噪起來,一無賴尖著嗓子叫:”好哥哥
,再親我一下。”眾人哈哈大笑。 

    流川對他們的叫嚷充耳不聞,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少年公子
,眾人見他這般叫囂得更是厲害。那公子盡管素來臉皮甚厚,
也不禁微微紅了紅臉,輕咳一聲,正想說几句話掩飾過去,忽
聽一聲驚叫,一人從空而降,看落下位置正是流川所站的地方
,不由道:”小心。” 

    流川聽到頭頂風聲,也不動身子,右手上伸,一托一撥,
將那人放下地來,心頭兀自還在思索自己的心情。 

    那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骨瘦如柴,一張猴兒般的臉上
一對圓眼睛驚慌地轉來轉去。他剛站定沒多久,几條大漢便分
人群進來了,那孩子知道無路可逃,病疾亂投醫,抓著流川的
袖子,哭著道:”哥哥,救我。” 

    流川見了他的模樣,想起自己幼年之時被人追殺的事來,
當下伸手在他面前一攔,對那些大漢道:”干么?” 
    一個壯漢道:”這孩子私自逃出家門,還偷了家中一件重
要物什,我們奉老爺之命將他抓回去。這事和閣下沒關系,便
請讓開吧。”

    他見流川衣著雖朴素,但氣度不凡,此處離仁京甚近,怕
他是什么豪門貴族之子,這才向他解釋一通,換了旁人早就掄
拳打了。 

    那孩子卻道:”我不回去,我根本不是這里人,被他們拐
騙了來,天天打我罵我,我死也不回去。”說著捋高衣袖,但
見他枯瘦的雙臂上滿是鞭子留下的印跡。

    眾人一見都紛紛為他抱不平起來,流川更是騰然火起。 

    他將手中冰糖葫蘆往小孩手中一塞,道:”你吃。”

    那孩子一愣,不知他什么用意,卻見他身子一晃,閃電般
欺近那些壯漢身邊,也不見他怎樣動手,那些壯漢個個全身癱
軟,倒在地上。 

    旁觀眾人一驚之后紛紛鼓掌叫好,那孩子本是誤打誤撞,
這時見他本領高強,也是破涕為笑,在糖葫蘆上大大地咬了一
口。 

    但眾人掌聲未絕,人叢中又竄出一個干瘦的中年漢子,也
不說話,右手食、中兩指彎曲,直扣流川咽喉。流川右足一點
,上了身后轉盤子的桌子,此時盤子早已勢盡,一個個平躺在
桌上,流川左腳一挑,一個盤子向那人面門飛去,那人抓住后
回手一扔,盤子又向流川飛去,勢道猛惡,邊緣直點他腳背解
溪穴,他人隨盤至,兩手成爪,分抓流川腳踝。 

    流川想起適才看的盤子雜耍,身子一退,左腳將飛回的盤
子重新踢向敵人面門,右腳跟著挑起一盤。那人看准盤子來勢
,伸手去抓,那盤子被后來之盤一撞,忽然變了方向,斜上點
他鼻旁迎香穴,那人一驚,身子倒退,但流川第三只盤子又踢
出,在第二盤上一撞,第一盤竟似活了般扑前追打,那人伸手
去那,流川第四盤到,他又接了個空,只得后躍。 

    流川頃刻間將十几只盤子盡數踢出,盤盤相連,那人抓不
住,躲不開,眼見已退到人群圍觀之處,無路可退了,驀地里
一鼓真氣,將盤子來勢緩得一緩,隨即雙手連揮,將盤子卷在
自己掌風之中,用內力震碎后再使滿天花雨的手法打向流川。

    流川足尖使力,身子凌空飛上,那人只覺頭上百會穴一麻
,身子登時軟倒在地。要知百會乃人身大穴,碰上非死即傷,
流川雖未使內力,但輕輕一碰,也足以令他心寒膽顫。流川在
他百會上借力后,身子又自空中輕飄飄地落下,如葉之墜,落
地無聲。旁觀眾人登時彩聲如擂。 

    其實這干瘦漢子的武功未必比流川低多少,正面動手流川
百招內絕難贏他,只因流川飛盤連擊之朮鬧得他手忙腳亂,心
下先存了三分怯意,加之凌霄功乃是海內獨到之輕功,竟被流
川趁亂點中百會穴,嚇倒在地。 

    流川斜睨了那旁觀的年輕公子一眼。他微微一笑,道:”
功夫還不錯。” 

    流川哼了一聲,不去看他。 

    那干瘦漢子受了驚嚇,卻未受內傷,知道流川手下留情,
從地上爬起來后向他作了一揖,道:”謝公子手下留情,但這
孩子拿了我等家中一件重要物什,我等非將他拿回去不可,還
請公子見諒。” 
    流川還未開口,那小孩搶著道:”我什么也沒拿,你們想
找借口抓我回去,硬說我拿了你們東西,好,你們說,我拿了
你們什么東西了?” 
    干瘦漢子雖知確實是他偷了一樣貴重物品,但此物的名字
卻不宜出口,嘿嘿干笑了一陣,道:”你這孩子也頑皮,你道
你不說我便沒法知道了么?剛剛我打碎的盤子可曾濺到你了么
?” 

    那孩子聞言大驚,適才碎盤子飛來之時他只顧看二人爭斗
,臉上似乎濺到了几粒碎沫,也不以為異,難道竟中了他什么
暗算么?忽然覺得臉上一痒,他忍不住搔了一搔,哪知一搔之
后痒上加痒,他雙手亂搔,哭叫了起來。孩童聲音本尖,但他
的聲音更是淒厲,雖是白日,也令人毛骨悚然。 

    干瘦漢子冷笑道:”你快將東西交出來,乖乖跟我回去,
我向老爺求求情,說不定還可免了你的處罰。” 
    那孩子又哭又叫,雙手捂臉亂搓,只道:”我不回去!我
不回去!” 
    流川大怒,知這人剛才震碎盤子攻擊自己時,在碎盤上下
了毒,上前一步道:”解藥。” 
    那人向旁一閃,似乎頗為害怕,道:”你先看看他臉上變
成了什么顏色,我才好對症解救。” 

    流川一想有理,便要伸手去抓那孩子雙手,手未觸到,已
被身旁一人揮扇打開,那年輕公子道:”使不得,這毒說不定
會傳人。”流川一驚。 

    那公子溫言對那孩子道:”小弟弟,把手放下讓我看看你
臉上的傷。”

    他聲音之中自有一股令人放心的威嚴,那孩子雖奇痒無比
,仍是放下了雙手給他看。 

    一看之下,眾人都倒抽了口冷氣,只見他的臉上頃刻間便
多了几百個深黑色的窟窿,連在一起,便似蜂窩一般,看這趨
勢,蜂窩還在不斷擴大。 

    那公子冷冷地對那干瘦漢子道:”獨行無影莫子須,什么
時候投入了丰玉門下,用起’千瘡百孔’來了?” 

    那人聽他道出自己的名號便是一驚,聽他說出自己所用毒
的名稱更是一驚,想自己隱姓埋名躲避仇家已經十几年了,難
道行蹤還是被發現了么?這毒更是罕見,這少年小小年紀,如
何知道? 

    那公子見他不答,又道:”天魔粉共有七種,千瘡百孔不
過是其中一種,還有六種呢?便請閣下演示一番如何?” 
    莫子須顫聲道:”你怎知道?你是誰?” 

    那公子未及說話,小孩子便受不住了,他橫沖直撞向外奪
路,眾人怕他身上毒粉,紛紛讓路。 

    流川伸手道:”解藥。” 

    莫子須看看流川,又看看那少年公子,忽的一聲怪嘯。流
川以為他要進攻,哪知他拾起倒在地下的一個壯漢朝他們扔來
,身子一晃,繞過他們朝那孩子追去。此處人群密集,那孩子
跑不了几步便被他抓走。

    那公子似乎要追,卻又收住了腳。流川將壯漢扔開,拔足
便追,也被那公子攔住:”丰玉的毒甚是厲害,何必多管閑事
?” 

    流川將他手撥開,仍是追了下去,但處處只見人頭,哪里
追的到。

    他心情沮喪,忽聽身后那公子的聲音道:”你輕功很不錯
么,是安西先生的弟子么?” 

    流川一驚,向前竄了几步才回頭,想他是什么時候追上來
的,自己怎么毫無知覺? 

    那公子見他神情后故意道:”怕什么?安西先生又不是壞
人。” 
   “我怕你?”流川心道,微一抬下巴,道:”是又怎樣?
” 
   “沒怎樣,我見你功夫不錯,心腸又熱,和你一見投緣,
若你不嫌棄,想請你吃一頓飯。” 
    被他這么一說,流川覺得確實餓了,他也不客氣,點頭道
:”好,走吧。” 

    那公子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帶著他到了當地一
家最大的酒樓:日月樓。 

    流川一路來時先是在官員府上用餐,一個人時便買了干糧
,隨行隨吃,這實是生平第一次進酒樓。二人在二樓一張臨窗
的桌子旁坐定,流川推開窗戶,見窗外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
簇,此時接近日暮,彩舟云淡,水鳥翩飛,漁人忙碌了一天后
放喉高歌,歌聲蒼涼,和著夕陽晚風,頗奈尋味。 

    那公子見流川臉上神色如常,但目中露出好奇之色,不斷
張望四周,問道:”你以前沒來過酒樓么?”
    流川搖頭道:”沒有。”

    端起酒喝了一口,只覺入口甘醇,比起草原上辛辣的酒來
別有一番滋味。

    抬頭見那公子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他,便點頭道:”好酒。
”

    那公子哈的一笑。流川微微不快。 

    那公子不久就向他介紹起此地的風景人物來。流川一直潛
心練武,少親書本,身邊之人也少有對文感興趣的,安西雖知
識淵博,但他出言精深,每于元旦中秋的師門宴上談到什么書
畫文墨,流川總是昏昏欲睡,入耳便忘。他也不知面前的這位
公子文縐縐地說的是什么,但聽他聲音低沉渾厚,令人不由的
安心,竟也一路聽了下來。 

    那公子講了一陣,見流川沒有反應,朝他一看,見他雙目
怔怔地盯著自己嘴唇,他想起剛才的一吻,臉上又是一紅,心
中暗罵見鬼,端起酒喝了一口,道:”你這個時候來巫云灣真
是來對了。”

    他等流川問話,等了半天沒反應,只得又喝了一口酒,道
:”陵南一個著名詞人曾填過一首歌詞贊嘆此處風光,”突然
唱道,”東南形勝,風流都會,巫云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
帘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崖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異日圖將好景,歸去
鳳池夸。”

    他歌聲低沉之中帶著清亮,咬字圓潤,氣概不凡,一曲終
了,樓上眾食客紛紛鼓掌叫好。 

    那公子向四周抱了抱拳,又向流川道:”聽說海南的當今
聖上便是聽了這首詞后才起了攻打陵南之意。巫云灣的繁華由
此可見一斑。我說你這時來的好,因為巫云灣更有一天下奇景
,便是巫云海潮,每年這個時候,湘江水漲,推動海水從寬闊
地帶涌進巫云灣,被巫云的灣岸收阻,加上灣口攔門沙坎和灣
心丁字壩攔擋,便能見到’怒濤卷霜雪’的奇景了。今年淑玉
公主親自趕來觀潮,特意讓人在城外灣岸邊上筑起了’待潮台
’,不僅能觀潮,且能觀人。” 
    流川聽他又唱又說,想這人甚為古怪,聽到”淑玉公主”
卻心中一動,問:”公主在此處?她不在仁京等人迎娶么?”
    那公子道:”她大概想在嫁人前最后看一次巫云灣的海潮
吧。” 
    流川點點頭,心道:”這么看來,大師兄他們還沒到。”
    那公子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事
,要先行一步。今日得遇兄台,三生有幸,這便告辭了。” 

    流川和他相處不過半日,但此時忽聽他說要走,竟然有些
不舍,自己也暗暗奇怪。 

    那公子看出他依戀之情,道:”我這里有件東西要送給你
,若不嫌棄的話,就請收下當作紀念。”當下將折扇遞了過去
。

    想了想,又讓小二去帳台借了筆墨,在扇子上龍飛鳳舞了
几筆,才交給流川。 

    流川見扇子正面畫著几枝桃花,縱橫錯落,風致嫣然,背
面原是一片空白,現在卻多了几行新鮮墨跡:”非關僻愛輕模
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 

    他怔了半晌,猛抬頭,卻已不見了那公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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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本打算在巫云灣租了小舟后連夜趕往鷲峰,但和那公
子分手后,看天色已晚,想起他說的什么巫云海潮,心下好奇
,有心要瞧瞧令海南王動心攻打陵南的是怎樣一副風景,便找
了間客棧打尖,向店中伙計問明了情況。 



    第二日睜開眼來已近午時,他匆匆漱洗了一下,吃了几只
饅頭,便騎著馬向昨日伙計指點的鎮外觀潮地點緩緩行去。 

    巫云灣東南郊外有几座小山頭俯視海灣,平素各地游客前
來觀潮,都喜聚在這些山上,一來潮水雖然凶猛,還不至沒過
山頭,二來居高臨下,更易觀賞。 

    流川騎馬剛剛看清山腳,便有兩名護衛打扮的人上前來將
他攔住,一人道:”淑玉公主正在此觀潮,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 
    流川一愣,道:”她看她的,我看我的,不行么?” 
    另一個護衛叱道:”當然不行,公主是什么人?千金之軀
,焉能讓你這種人隨便看到?別再胡言亂語了,快快走吧。”

    這時又有几批人前來觀潮,都被護衛們擋回。眾人只道這
次既能望潮,又能窺公主容顏,紛紛從各地趕來,哪知竟一樣
也不得見,心下不免失望,卻也不敢與朝廷護衛理論,各各乘
興而來,敗興而歸。 

    流川特意改了計划來此觀潮,竟被一群護衛擋在外面,擋
住他的理由又甚為可笑,心下不免生氣,卻又想不便為這點小
事大打出手。當下撥轉馬頭,朝離這几座山不遠處的一座小樹
林行去。 

    他將馬在一棵樹上系好,施展輕身功夫返回,趁兩名護衛
轉身間一晃而過,護衛兀自毫無知覺。他心道:”你們不許我
見海潮,又不許我見公主,我偏要兩者全見,看你們又奈我何
?” 

    他見几座山中有一座最為突出,山上護衛的數目也多,料
定公主必在此山之上,當即連閃几個護衛,也上了山。但這座
山上樹木甚少,護衛數又多,東一撥西一撥,流川身法雖快,
卻也几次差點撞在他們身上。忽然靈機一動,待兩名護衛躥過
自己向前走時,伸手抓了后邊一護衛的大椎穴,令其動彈不得
,撿了個隱蔽處,除下他身上的衣物自己穿了,將他扔在一邊
。 

    他身穿護衛服飾后大搖大擺地直上山頂,其他的護衛雖覺
他行為怪異,也沒追究。先前和那被擒護衛一組的人雖覺少了
個人,但只當他內急,自己解決去了。 



    流川上了山頂,見頂上搭了個高台,台上一亭,檐角飛起
,風格不俗,看油漆蹭亮,顯是新建不久。亭子四周皆以厚厚
的黃帘遮蔽,亭周里三層外三層站滿了護衛,想來公主便在亭
中了。 

    流川想公主隔著帘子怎么觀潮?事不關己,也不在意。轉
頭見這里視野開闊,正對江灣,果然是觀潮的絕佳之處。 

    他站在一護衛身邊,那人見他眼生,剛要喝問,忽聽遠處
隆隆之聲發作,顯是潮來了。帘中傳出一聲嬌柔婉轉的女子聲
音道:”揭帘。”正面帘子從內揭開,兩名宮女將帘子在兩旁
亭柱上系好后,垂首立在亭中一個女子的身邊。 

    流川見那女子穿得花團錦簇,卻端端正正地坐在亭中一張
椅子上,頭頂首飾上垂下珠帘,遮住了她的容顏。

    他心下奇怪:”聽她的聲音和師姐差不多大,怎的這般古
板?既不許旁人接近,還要垂下珠子遮住面孔,難道她相貌奇
丑,見不得人么?”

    他自幼長在塞外,湘北女子豪爽,便算是部落首領之女也
從不以布蒙面,馬上騎獵,與男子一般無二,他母親來湘北后
也依湘北風俗行事,彩子更是女中豪杰,平時不拘小節,因此
上他見這公主設下重重防護,不讓別人見到她面貌,不知是陵
南國禮教使然,還道她性子古怪。至于她相貌是否奇丑,他卻
也不怎么擔心,反正他大師兄赤木剛憲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時潮聲更響,流川顧不得公主,極目遠眺,只見水天相
接處仿佛有一群白鳥肩連肩排成一行,猛的向海面俯沖下去,
隨即被海面撞成萬千碎片拋向空中,潑天如雨。鼓聲如密,又
催來一排白鳥。如此循環往復,倏忽間,白線已逼近岸邊。 

    海濤一波高過一波,最高達五、六丈,狀如萬馬奔騰,聲
似春雷乍響,披揚流洒,橫暴之極。加之海上東風呼嘯助興,
天上灰云翻舞呼應,其勢仿佛滄海之水都已盡傾其中。 

    流川看的目眩神馳,心中暗暗叫好,想到昨日那少年公子
所唱歌詞,果然是”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崖”。

    突然之間,十几艘小船順浪沖進潮中,每船中有兩名舟子
,船隨浪走,倏忽之間上了浪尖。眾人驚呼一聲,但船上舟子
卻毫不慌亂,一人坐在船上,雙腳分開撐住船的兩壁,雙手各
執一漿,上下翻飛,與潮水搏斗﹔另一人雙腳呈八字,穩穩地
黏在船板上,手上揮舞一面紅旗作耍,浪頭濺濕的紅旗迎風一
吹,登時獵獵作響。十几只小船上的十几面旗子一同揮動,聲
勢也頗驚人。 

    眾護衛看的驚呆了,若不是公主在側,便要大聲叫好。流
川卻不管什么公主不公主,朗聲道:”果然是神技。”他聲音
清朗,這句話用丹田之氣送出,雖在浪吼旗鳴之中,仍是清晰
可聞。 

    眾護衛一齊吃驚地看著他,原先起疑之人再也忍不住,問
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時潮水已開始退卻,他的話語隱約可辯。流川看了弄潮
兒這番表演后心情爽快,不愿與他們再起爭執,正要拂袖離去
,忽聽公主道:”那便是巫云灣有名的弄潮表演么?我看也稀
松平常。”頓了頓又道,”不過看在這些人全力施為討我歡心
的份上,喚他們上來,我要親自打賞。” 

    那護衛見公主要親自打賞,當下把流川的事放在一邊,先
去下面傳令,他想流川雖然面生,但一直在自己身邊觀潮,未
有何異動,說不定只是哪個兄弟家的親戚什么的,心中好奇,
托關系混了上來,自己此時拆穿須于兄弟們面子上不好看,因
此也不去理會。 

    流川見召那些舟子,一時也不忙走。 

    不久,舟子們排成一排被帶到公主面前。這些舟子們有老
有少,個個赤著上身,頭上束一根紅色發帶,黑色褲子浸了水
緊貼在身上。 

    流川見他們個個步履輕捷,顯得輕功不凡,不禁暗暗稱奇
,想難道這輕功是在潮上練出來的么?一時好勝心起,盤算著
待會兒找他們比一比,瞧是誰的輕功更好。 

    念頭未定,忽聽為首一個老漢沖上面道:”面前坐著的是
皇帝老兒的女兒嗎?” 
    眾護衛叱道:”不得無禮,見了公主還不快下跪!” 
    老漢一聲冷笑,道:”皇帝老兒殘暴無道,成天價只知剝
削我們老百姓的血汗供他尋歡作樂,今日他女兒來此,正好殺
了她給皇帝一個警告。弟兄們,上啊!”

    他一聲吆喝,身后這些舟子們猛的躥起,和四周護衛們打
了起來。舟子們身上本無武器,但他們武功遠較眾護衛高,硬
從他們身上搶下了刀劍,輪番砍殺。 

    一護衛見勢不好,拿起了犀牛角嗚嗚嗚吹了几聲,被為首
的老漢一掌打在背上,震碎心脈而死。但山腳下的護衛們聽到
聲響,一邊吹犀牛角呼應,一邊趕了上來。 

    老漢見對方人多,時間長了自己這方終不免吃虧,縱身直
向公主所在扑去。眾護衛雖勉力抵擋,卻被他一一砍倒在地。
眼見距公主已不過三、四丈距離,他心頭一喜,加快腳步。 

    忽見身旁一劍飛來,直刺他心臟,劍法快捷絕倫,他心下
一驚,身子向旁一閃,撤掌護胸,哪知對方長劍竟如影隨形般
跟著而至,仍是刺向他心頭,對他的單掌不理不睬,他危急之
中右手單劍上削,對方長劍的劍尖雖已點到他左掌掌尖,被他
單劍一挫,順勢翻轉,橫削他腰間。轉眼間那人出了十一劍,
老漢縱躍起伏,使盡渾身解數才勉強躲開了這十一劍,連對方
的面貌也不及看清。第十二劍他本已躲不開,但此時與他同來
行刺的另一人卻奔近了公主所在,那人見距離遠了,不及近身
攔阻,當即拋下老漢不管,甩手一劍,將那人刺了個窟窿。老
漢這才借機喘了口氣,見剛才攻擊自己的竟是一個相貌清秀異
常的年輕護衛,不禁暗暗吃驚。 

    這人正是流川楓。他雖對公主無甚好惡,但想她是大師兄
未過門的妻子,似乎又關系到什么湘、陵聯盟、國家興亡的,
如何能讓別人給殺了?當下出手相救。 

    他擲劍殺人后,手中沒了兵仞,順手將一護衛的劍搶過,
刷刷兩劍,刺死了一個舟子。 

    那老漢知道今日這個良機錯過,以后皇帝老兒必定步步提
防,再要行刺他和他親人便難了。他此來本已報著必死的決心
,當下上前攔住了流川,口中喝道:”兄弟們并肩殺啊!” 

    流川被他死命纏住了,一時脫不開身,越來越多的舟子涌
近亭子。此時亭子周圍俱在爭斗,公主只能枯守亭中,但瞧她
神色卻并不如何驚慌。 

    流川見老漢又是一劍刺來,當下伸劍貼在他的劍上方,用
力一黏,將他的劍向自己引來,同時左手一掌當胸拍去。他知
老漢若要躲避,只得撤劍后退,自己便可脫身去擋在公主駕前
,哪知老漢雖然撤劍,卻不退反進,拼著胸口受流川一掌,伸
雙臂將流川抱住。他知其余護衛武功平平,只要制住此人,眾
兄弟便可向公主下手。 

    流川見又有兩名舟子奔近公主,自己一時脫不得身,又是
飛劍去刺那二人背心。他手中一劍是自己搶護衛的,一劍是老
漢的,雙劍齊飛,迅若流星。一名舟子被劍貫胸而過,扑跌在
地,另一名卻武功不凡,伸劍向后一挑,將流川的劍挑得偏了
,腳下仍是絲毫不緩。 

    眼見他一劍便要刺到公主咽喉,公主驚叫了一聲,她椅子
背后忽然躥出一個人來,手腕疾伸,扣住那舟子脈門,順手一
撥一帶,搶得他手中長劍,將他摔倒在地。 

    流川見公主無事,先松了一口氣,待見到出手相救公主之
人卻又吃了一驚,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贈他扇子的年輕公
子。他改穿了一身藍袍,面目發型卻是絲毫不變。 

    他摔人搶劍都只一瞬間的事,眾人眼睛剛一眨,他已背起
公主,奪路而逃。爭斗雙方不知他是何人,于己是敵是友,見
公主落入他手,一時不再互打,都向那人追去。 

    流川被老漢纏的火大,想難道我真就奈何不得你么?見一
護衛跑過身邊,順手奪了他的劍,左右橫揮,將老漢的雙臂砍
了下來。老漢一聲慘叫昏了過去,流川扔開他的斷臂,也向那
公子追去。 

    那公子腳程飛快,背上負了人仍是比追他的護衛和舟子們
快了一大截。流川腳下加力,如箭離弦般掠過眾人追了過去。
那公子先是在几座山腳處東繞西彎,眾人跟著他跑了沒几步便
隊伍松散,稀稀拉拉地分開。

    流川高聲道:”別跟著他跑,四面合圍。”

    眾人醒悟,不再胡亂奔跑,在几座山腳處圍成一個個圈子
,緩緩縮小。 

    這么一來那公子便不好再繞圈子,見東邊是海灣,一覽無
余,南北皆是山,已被護衛們團團圍住,只有向西回進城里,
當即將几名攔路的護衛踢倒,向西奔去。他在踢他們的同時腳
上借力,既傷敵,又助己,毫不耽擱。 

    流川正是要引他直線奔跑,他與那公子輕功本不相上下,
但他背上負著人,腳下便緩了,到了流川系馬的樹林前,已漸
被流川追上。流川怕他進了樹林后東躲西藏,又怕他搶了自己
的馬,因此絕不容他進樹林,伸手到懷中一摸,正好摸到他送
自己的折扇。他在護衛的服飾下仍穿著自己的衣物,因此上這
把折扇仍在。 

    他甩手一拋,那扇子風聲呼呼向那公子打去,那公子知道
厲害,想低頭躲過,但扇子從他耳旁掠過,竟是對著他面前之
樹。他只略略一怔,扇子在樹上一彈,已回過來阻住他去路。

    他微微一笑,伸手接過扇子,看也不看,朝后打向流川。
他接扇子時雖緩得一緩,但流川要躲避他這一擊,也需頓一頓
。哪知流川見扇子飛來竟不躲閃,仗著輕功過人,飛身上了扇
子,巧撥那公子的一擲之力,加上自己的力道,腳底粘著扇子
一個凌空翻身,攔住了那公子的去路,同時將扇子踢回手中,
放入了懷里。 

    那公子嘆了口氣道:”你何必一定要攔我?我也是為了救
公主。”側頭對公主道,”喂,彌生,你也說几句吧。” 

    那公主被他背著一番奔跑,臉上珠帘早已掉在腦后,流川
見她姿容端麗,雖不及彩子美艷動人,但別有一股庄重風華,
并不是什么丑八怪。此時她被那公子負在背上,眼神中倒有三
分歡喜三分羞澀,更有三分強作矜持,只是不見恐懼。流川不
明那公子來歷,疑惑地望著她。 

    只聽她嗔道:”你便是為我打一架又能怎樣?偏生這么小
氣。” 
    那公子道:”這時候說這些做什么?流川公子是赤木將軍
的小師弟,你這么任性,不讓他笑話么?” 

    流川及公主聞言俱是一驚,流川心道:”原來他早知我的
來歷了。”

    公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冷冷地道:”失敬,這便請讓
開吧。” 

    流川見她這么說,也相信那公子只是救她脫離險境,正要
讓開,但見到那公子望著自己時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來氣
,將手中長劍一擺,道:”你有沒有本事保護公主?” 
    那公子道:”你要怎樣?” 
   “贏了我手中長劍就放你走。” 

    那公子見遠處追兵漸至,本來無心與他動手,但看他樣子
,用言語恐怕一時半刻也解勸不了,當下將公主放在地上,向
流川拱手道:”流川公子既然一定要考較在下的功夫,在下恭
敬不如從命。” 

   “命”字剛出口,劍已向流川刺去。他知此時局勢危急,
倒不怕護衛追來,只怕那些舟子們一味糾纏,附近又另有埋伏
,一心只想趕快將公主送到安全所在,因此一出手就是絕技風
雷十六劍。 

    流川聽他說的客氣,不料他說動手便動手,劍勢如電,險
些被他刺到。 

    風雷十六劍只有十六招,全部采取攻勢,無論敵人怎樣攻
擊,自己全不理會,只是刺敵要害逼敵自救,頗有點拼命的味
道,只是劍招雖簡卻精,威力無比,只要使上手,敵人往往自
救不及,哪還騰的出手來攻敵?那公子仗著內力比流川深厚,
呼呼呼向他連攻一十五劍,竟是毫不留情。但見流川雖無暇反
攻,但騰挪閃避,一一將自己的劍招避過,身形輕盈,姿態絕
佳,不禁暗暗喝了聲彩,叫道:”最后一招來了。” 

    流川被他連攻十五招,几次身在空中,生死一發,但他雖
敗不亂,見招拆招,隱隱蓄勢反擊,見他狂風疾雨般的一十五
劍之后,忽的一頓,知道這最后一招非同小可,暗暗運氣于臂
。哪知那公子并不發招,忽的跳出圈外,長劍佇地,看著他不
動。 

    流川一愣,道:”干么?” 
    那公子微微一笑,道:”最后一招,一笑傾國。” 

    流川又是一愣,見了那公子笑容后突然回味過來,不禁大
怒,以為他在消遣他,但猛地里那公子一掌向他拍來,掌風所
指,封住了他四方退路。流川此時前勁剛收,后勁未出,那公
子掌來的好快,舉劍已經不及,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一掌對他一
掌,只覺一股洶涌之力頃刻間便到了胸口,他眼睛一閉,知道
不能幸免。但那股強力一觸即收,沒有傷到他半分。 

    那公子在他耳旁輕聲道:”得罪。”重新將公主負在肩上
奔跑離去。 

    流川睜開眼時他已經跑的遠了。此時后面追兵已至,他見
公主已被救走,不愿與他們多加糾纏,進林脫下護衛衣物,取
了馬后向城中飛奔。 

    眾護衛及舟子都沒有騎馬,紛紛放暗器射他,他揮劍一一
撥開,不多久就將他們拋的遠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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