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天下
(一)休尋折戟話當年

作者﹕Ivia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
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這首詞本是陵南國中一有名的大詞人所作,感嘆光陰似箭,韶華
一去不返的。此時,卻在初夏,塞外湘北的一個蒙古包中,由一個中
年婦人口中吟出。 

    那婦人相貌甚美,口小鼻挺,目如點漆,不過三十左右年紀,臉
上稚氣尤存,只是臉色蒼白,眼角眉梢隱隱帶著一股幽怨憤懣之情,
揮之不去。草原上放牛放羊,生活艱苦,即便女子也是一樣起早貪黑
地做工,但此時日已過午,她卻仍懶懶地歪在床上,唱了几句詞,就
對著空中一點發呆。 

    旁邊一個十七、八歲,梳著兩個對稱云鬟的丫頭早習慣了她的這
些舉動,也不以為異,一邊添柴燒水,一邊催她起床。 

   “急什么,”婦人毫不在意,反而重新躺下,面朝里道,”反正
我即使起來了也沒事可干。” 
    丫頭道:’’夫人就是這樣子,才會教得小主公也這般懶,每天
要睡多少時候,叫也叫不醒的。” 
    那婦人一聽這話,忙翻身坐起:”那小子人呢?我這几日身子不
大爽快,他可別又偷懶。” 
    丫頭抿嘴笑道:’’夫人盡管放心,小主公懶歸懶,練起功來可
是絲毫不懈怠的。上回赤木將軍看見他兒子在教小主公武功,一時興
起,也教了几招,小主公一學就會,將軍連連夸他聰明,說這就叫’
虎父無------’”說到這忽然頓住,滿臉恐慌地瞧著那中年美婦。
    那婦人怔怔地出了會兒神,半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輕聲道:”
我不會武功,又任性,心里不快活就借口他不好好練武,打他罵他。
想來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丫頭想勸,卻不知從何勸起,沒等她開口,那婦人忽問:”他現
在在何處?我想去看看他。” 
    丫頭瞅了她一眼,裝作不在意地道:”上次名鵬大軍忽然來攻,
我們吃了個敗仗,赤木將軍現正帶著大伙兒忙著布置,防他們再來偷
襲。這几天小主公------小主公大概也跟在他身邊吧。” 
    那婦人眉毛一蹙,怒道:”你還替他隱瞞?這小子什么時候肯乖
乖呆在赤木將軍身邊了?定是又趁機躲哪兒睡覺去了。” 
   “夫人,小主公在十歲。” 
   “十歲便怎樣!他父親遭奸人背叛而死,昔日他的那些手下也是
死的死,走的走,若不是赤木將軍一片忠心保著我們母子倆,今日焉
有我們母子的立足之地?他這么不思進取,將來如何能為父報仇?如
何能完成他未竟的心愿?又怎么對得起現在的這些兄弟?”
   “夫人不需著急,寶兒私下想:至不成我們不能回陵南嗎?夫人
好歹也是------“ 
    她話未說完,那婦人已氣得不住發抖,手捶臥床,叫道:”這話
再也休提。當年我發過誓,今生今世,是再也不回陵南的了。” 

    這時,忽聽外面一聲大喝:”是誰?” 

    寶兒丫頭連忙道:”我去瞧瞧。” 

    她揭帳而出,見她們所在蒙古包外圍著一隊士兵,赤木鐵樹副官
哈虎,一個中等身材,膀闊腰圓的青年人正站在几步開外,手中持著
一封似信箋的白色物什發愣。

    寶兒斥道:”青天白日見著鬼了,不知道夫人正在里面休息么,
有事沒事嚇嚷嚷。” 
    哈虎憨憨笑道:”可不真見著鬼了。一個青色人影一晃就沒了,
再一看,手里就多了封信。” 

    寶兒心下好奇,湊過去一瞧,見一個素白的信封上用黑墨寫著”
致相田憐”几字。相田憐是那個中年美婦未出嫁前的名字,寶兒從小
跟著她,倒也知道,心里不由得好奇。 

    二人拿信進帳呈給那婦人看。那婦人一見之下當即變色,拆信掃
了几遍,冷笑道:”她終于來了,也該做個了斷了。”

    寶兒與哈虎二人不明就里,互看一眼。那婦人將信往寶兒手中一
扔。寶兒見信上簡單寫道:”十年恩怨,了結當在眉梢。明日丑時,
踏月來取《縱橫》。”落款是一個”神”字。 

    寶兒顫聲道:”莫非是神隨云姑娘寫的信?她怎的又回來了?”
    婦人恨恨道:”當年若非她出賣軍情,炎哥怎會兵敗海南?這賤
人居然還有臉回來拿《縱橫》,哼,管教她這次有來無回。” 
    哈虎皺眉道:”這人是仇人么?武功可高得很哪。偏偏將軍為了
對付名鵬,忙得不可開交。這------“。
    那婦人道:”不必麻煩赤木將軍了,我自有法子對付她。”

    哈虎見她胸有成竹,雖然心中疑惑,也不敢多言。 

    寶兒忽的一跺足,連叫”糟糕”,哈虎忙問端的。寶兒的一雙大
眼睛中淚珠滾來滾去,道:”早知這樣,早上就不放小主公出去了。
神隨云在這附近,萬一碰上他可怎么是好?”

    婦人和哈虎都是吃了一驚。哈虎當即派人去四處尋找,吩咐找到
小主公后務必要立刻將他帶回,寶兒和那婦人這才稍稍安心。



    話說那個被他們稱作小主公的男孩,復姓流川,單名一個楓字,
此時正如他母親所料,躺在一條小溪邊的草地上午睡。 

    平日這時,赤木鐵樹總會派一幫子人圍在他身邊教他讀書習武,
習武倒也罷了,可這讀書,真是流川的一大煩惱。他記憶過人,尋常
詩書,看一遍即能記住,只是對詩中大意卻不能領會,師父教時,總
覺昏昏沉沉,困意襲來,記住的東西也很快忘了。時間一長,流川索
性學了乖,平時也不讀也不背,臨考試前一天,才抓住時間猛補一陣
應付過關。只是母親大人總喜歡抽查,倒也令他無法可想。 

    這几日,名鵬大軍來犯,意欲與赤木鐵樹所率炎王舊部決一雌雄
。其實湘北草原甚大,草原上部落沒有几百也有几十個,但名鵬與赤
木所率炎王舊部卻是兩個最大的部落。名鵬這番挑舋擺明了是與赤木
爭湘北的霸主地位。 

    赤木鐵樹上次一個不查,輸了一仗,知道名鵬貪婪成性,一旦得
了甜頭,絕不會就此罷手,所以調動大隊部下准備反擊,以攻為守,
教訓一下名鵬。 

    如此一來,便沒人來管流川了。他怕母親心血來潮拉他去抄寫什
么《四書》《五經》,一早便騎了愛馬飛云出來游蕩,奔累了,便跳
下馬來睡覺。 

    白云悠悠,芳草淒淒,溪水歡躍過亂石,偶爾几只鴨子游過,嘎
嘎數聲,倒也襯出寧靜。 

    流川睡得正酣,突然覺得臉上一涼。他側了側頭,在夢中有些惱
火地想:”以后睡覺前一定把飛云綁得遠遠的。”哪知”飛云”得寸
進尺,他頭轉向哪,它便跟著舔他朝上的面頰。終于,流川的耐性到
了極限,伸雙手去推它,同時怒喝道:”夠了沒!” 

    雙手卻推了個空,流川睜眼一看,飛云正遠遠地在溪邊飲水,聽
到他聲音后朝他看了一眼,又接著低頭喝水。 

    流川一楞,再低頭看身邊時,卻多了兩只毛茸茸的小東西,正睜
著四只圓溜溜的紅眼睛在看他,仿佛拿不定主意是逃走呢,還是繼續
留著。 

    流川隨赤木鐵樹打過獵,覺得這兩只東西像狐狸,但他所見過的
狐狸毛色都是灰褐的,這兩只卻渾身雪白,毛長而蓬松,身子也較常
狐為小,眼睛更是火紅如血。 

    流川心中好奇,伸出一根食指朝自己方向彎了彎,往常他就是這
么叫離自己不遠的飛云的,哪知那兩只狐狸見了他的手勢后只是對望
一眼,居然背身就走。 

   “看不起我么?”流川心中微微有氣,正想去抓,那兩只狐狸卻
又一下子躲到他身后。他這時看清,一只狐狸的后腿上插了一支短箭
。 

    几乎是同時,隨著一聲暴喝,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紅發小孩帶
著一幫子小孩到了。紅發小孩手中拿著一根木棍,他身后或高或矮的
孩子手中也拿著五花八門的兵器,眾孩俱是牧人打扮,但流川看出他
們身上穿的是另一個部落的服裝。 

    紅發小孩已追了那兩只小狐狸几天几夜,這時總算看到,不由得
心花怒放,對流川道:”喂,你別亂動嚇跑它們,我從另一邊過去截
住它們。”

    他分派人手,儼然這伙小孩的首領。眾孩聽他命令,分作左右兩
撥,把狐狸和流川一起圍起來。 

    流川聽那紅發小孩語氣中將自己也當成了他的手下,心中又覺有
氣。 

    雙狐只顧應付紅發小孩一伙,沒提防它們一直靠著的流川突然回
身一抄,將它們統統攬回懷中。 

    但雙狐只微一驚,便鎮靜下來,四只火紅的眼睛看著流川,神色
頗為懷疑。流川將一狐放置腿上,將受傷的狐狸放在懷中,好整以暇
地梳理它的毛。 

    紅發小孩歡呼一聲,道:”謝謝你了,你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你是我們一族的么?怎么以前我從沒見過你?”他邊說邊走近流川,
眼睛始終沒離開過雙狐。

    走到流川面前時,雙手自然而然地去接他懷中那只狐狸。 

    流川也不看他,將狐狸往他懷中一塞,紅發小孩只覺手中一沉,
還來不及高興,忽然肚子一痛,狐狸又回到流川手中。原來流川見他
目中無人,有心教訓教訓他,他左拳藏于狐身下,趁紅發小孩接狐時
全神放在狐狸身上,一拳打中他腹部,又將狐狸搶了回來。 

    這一來那紅發小孩生了氣,跳起來道:”你干么?”旁人沒看清
情況,都不知怎么回事。 

    流川一手托狐,一手梳理它毛,不去理睬面前之人。 

    紅發小孩更怒,道:”喂,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么?” 
    他身邊一個膚色白淨的小孩過來拉了拉他,要他別生氣,笑嘻嘻
地對流川道:”這位小哥,這兩只狐狸是你養的么?” 

    流川搖搖頭。 

   “這就對了,狐狸不是你養的,那么,誰捉住了它們,它們就歸
誰。剛才你回身抓住了它們,我們都看見了,可是這只狐狸,”他指
了指流川懷中那只,”卻是我吹箭先射中的。我看這樣子好了,我們
來比賽打彈子,誰贏它們就歸誰,好不好?” 

    流川聽他說”卻是我吹箭先射中的”,二話不說,將短箭從狐腿
中拔出來,隨即在溪水中將它傷口中殘污洗淨了,從身上撕下布條為
它裹傷。那兩只狐狸頗有靈性,居然并不叫喚躲閃。 

    流川處理好狐傷,將它們放在溪中一塊凸出水面的石頭上,自己
涉水回來,將短箭還給白淨面皮的小孩,道:”饒它們一次。” 

    那人和紅發小孩對望一眼。他們都是櫻木部落的人,紅發小孩是
部落首領之子櫻木花道,白淨面皮的是他總角之交水戶洋平。他們追
的這兩只狐狸非同尋常,乃是極為罕見的赤眼白毛狐,又叫火眼狐的
。湘北草原一向無此狐,近日卻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到櫻木部落中
撒野,吸食了几頭牛羊的鮮血。 

    本來,火狐食量不大,吸點血牛羊也死不了,但它們在吸血時將
唾液中分泌的一種毒素輸入被吸血牛羊體內,被吸血牛羊短則數日,
長則數月,全身萎靡而死。若在這段日子中間,它們被人或其它動物
吃了,食者也會得此症。即便不被食,凡吃了它們所碰觸過食物的動
物們也無一能幸免。火狐又極叼食,被它們吸過一次血的動物下次一
定不會再吸。 

    櫻木族長派人四處搜索它們,終于搞清它們的藏身之所,火焚灌
木叢想逼它們出來。哪知火狐極為狡猾,竟不出來,俟外面的圍逼松
動時,逃走了。 

    但它們餓了几日几夜也受不住了,竟去吸食櫻木花道的愛馬之血
,終于被水戶吹短箭射中一狐后腿,追到此處。 

    櫻木一來因狐行甚速,二來也要向父親邀功,竟不通知大人,帶
著平日里的玩伴徑來捕捉火狐。眼看一狐已然受傷力竭,而另一狐勢
必不會舍它而去,自己的一場功勞就在手邊,哪肯就此放手。 

    他先受了流川一暗拳,心中頗為不忿。待見他雖和自己差不多年
紀,卻是身形消瘦,加之膚如凝脂,唇若涂丹,一雙鳳眼,澄似秋水
,模樣極是秀美,更不把他放在心上,想剛才那拳不過湊巧打中,他
若留上意,這樣的小子十個也打倒了。 

    水戶心中卻另有一番計較。他見流川清俊異常,雖是小童,舉手
投足間已凜然生威,怕他來頭不小,加之他用手捉狐,手法快捷,似
乎練過武功,想可別為了兩只畜生,給本部族惹下什么厲害對頭。他
知櫻木性烈,一個說不合就會動手,所以想出”打彈子”的方法,好
不傷和氣。哪知流川毫不領情,雖要他們饒那兩只狐狸一次,口氣中
卻滿是盛氣凌人。

    他畢竟也是孩子心性,心中不禁生氣,道:”若是不行呢?” 
    流川尚未說話,櫻木先叫道:”和他羅嗦什么,今天這狐狸他是
給也要給,不給也要給。”說話間,一拳向流川右胸打去。 
    流川也是大怒,想:”我好言好語要你們饒了它們,你們居然不
識好歹,難道我還會怕你們這些野小子?” 

    他受赤木鐵樹部下教導,又被母親逼著練習,身手已頗有根基,
見櫻木左拳打來,向左一閃,右拳虛晃,櫻木不知就里,向右閃避,
正迎上他左邊實拳。流川手勁不小,櫻木右眼登時一個青眼圈。 

    櫻木哇哇大叫,朝流川猛扑過來。他使的是草原上少年常玩的摔
交手法,流川因母親管得嚴,平時又不喜與人接觸,對這一手倒不大
熟悉,正在想這是什么招數,已被櫻木攔腰抱住。櫻木一使力,他雙
腳登時離地。 

    流川覺得對方扣著自己腰的雙手極為有力,忙使一掌自上而下斜
劈在櫻木肩上。櫻木吃痛,雙手運力,將流川頭下腳上甩了出去。 

    流川身子得到自由單手在地面一撐,身子已然倒轉,一腳將櫻木
勾倒在地。櫻木伸手扭他小腿,這次流川不再容他近身,腿一伸一蹬
,正中櫻木右脅,聽他哼了一聲,流川想起赤木鐵樹那個長相恐怖的
兒子赤木剛憲在教自己時經常說的:容情不動手,動手不容情,不讓
櫻木有喘息機會,搶上一招千手觀音,只聽啪啪啪啪一陣響過,櫻木
委頓在地,雙目緊閉,已然昏死過去。 

    這下子眾孩都大叫起來,流川本人也嚇了一跳。這招千手觀音已
屬上層武學,與人交手時,講究出招快,出手方位奇,變化多,讓敵
人眼花繚亂之下對己招防不勝防,是流川看赤木剛憲使了几次后偷師
的,內力應用固然是全盤不符,形式也只圖大概而已,哪知這個看起
來凶蠻的小子居然這么不經打。  

    水戶一探櫻木鼻息,大叫道:”不好了,他把花道打死了!” 
 
    眾孩登時將流川圍在中間,手足并上。流川守緊門戶,但一來雙
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二來他失手將人打死,心中頗為愧疚
,一個沒留神,身上挨了几下,腳下絆了一跤,正跌在櫻木身旁。 

    他見櫻木一動不動,心中疑懼,推了他一下:”喂!” 

    哪知他手剛一觸到櫻木身體,就被他一把扭住:”想我死,我天
才櫻木花道是這么輕易就死的人么?”

    眾孩見他無事,都歡呼起來,圍在一邊替他吶喊助威。這次櫻木
就勢坐上流川身體,居高臨下,大打出手。 

    流川動彈不得,種種招數都無法使,又恨自己粗心大意上了當,
也胡亂向櫻木打去,但畢竟處境不利,不久就落于下風。 

    兩人打得氣喘吁吁,水戶怕出事,一拉櫻木道:”好了,你讓他
討個饒就算了。” 
    櫻木得意洋洋,道:”怎么樣,你叫我三聲好哥哥,我就饒了你
。” 
   “白痴!” 
    櫻木怒道:”什么?” 
   “大白痴!”流川氣極,見櫻木 一手抓著自己衣領,一低頭,將
他的食指咬住。

    櫻木吃痛,壓住流川的勁一松,流川趁勢將他摔在一邊。他一肚
子悶氣,這次下手再不容情。若不是他久戰氣力不支,櫻木又皮粗肉
厚,恐怕真要被他當場斃了。 

    他見櫻木越敗越勇,又是一個頭錘向自己小腹沖來,使招童子托
塔,身子微側,一手搭住他肩,一手托住他下顎,右腿前彎,左腿下
壓,借力使力,將櫻木摔在地上。 

    櫻木被摔得頭昏腦脹,兀自不明白自己的絕招頭錘怎會如此不堪
一擊。他跳起來又朝流川沖去。接連四次,流川都使一招童子托塔將
他的頭錘破了,摔的人和被摔的人都累得氣喘吁吁。 


    良久,櫻木先緩過氣來。他雖然暴躁,卻也不是傻子,當然明白
流川學過武,這么打下去自己討不了好,可心中又不服氣,站起來道
:”本天才剛才追狐時太用力,一個不慎差點敗在你手下,現在看你
也累了,這樣吧,有種今晚你一個人到這,我們再比過。當然了,我
也是一一個人。輸了的話------呀!” 

    他本想說輸了的話狐狸就歸我,但四下一望,哪里還有火狐的影
子。流川也發現了,兩人狠狠瞪著對方,大有不把對方吞下去勢不甘
休的意思。 

    水戶忙出來道:”你們打夠了沒?現在火狐也沒了,還打什么?
” 
    櫻木大叫:”不行,我要報仇。” 
    流川將額前被汗水粘住的劉海往旁邊一甩,道:”好,今晚子時
,在這兒見。有種別逃。”說完招呼來飛云,牽馬走了,看也不看櫻
木他們一眼。

    他自知此時力氣不濟,若不能一下子上馬必定被那些人嘲笑,索
性牽著馬走。 

    后面水戶大叫:”喂,你叫什么名字?” 
    流川一想,約好了比武的確該給出名字,不回頭地道:”流川楓
。” 
    櫻木的聲音在后面響起:”我叫櫻木花道,你給我記住。” 
    流川見他打了那么久聲音中仍是元氣充沛,也不禁暗暗稱奇,不
想輸給他,也鼓足氣大聲道:”我已經忘了。”



    櫻木和水戶他們空忙了一場,不但火狐沒逮著,還被揍得鼻青眼
腫,水戶是自嘆倒霉,櫻木卻全不當一回事,一到家就拋下眾人去尋
他父親。 

    櫻木俊人見兒子這般模樣,不禁一皺眉,但不等他開口斥責,櫻
木先已叫起來:”爹,你看看你兒子被人欺侮成這樣,若不是你不肯
教我武功,我今天又怎么會輸給那個臭小子。”當下將白日之事說了
。 
   “我不管,爹,你快些將他那招的破法傳給我,再教我怎么打倒
他。” 
    櫻木俊人聽他說完,沉吟良久,道:”我不傳你武功,也是為你
好。我有時會犯糊涂,怕教壞了你。再說,咱們在這放牛牧馬,學了
武藝又有何用?但聽你說來,和你動手的那人是姓流川?” 
   “那又怎樣?” 
   “你把他打倒你的那招使出來給我瞧瞧。” 

    櫻木于這招刻骨銘心,當下一手按著父親肩膀,一手托他下顎,
兩腿一彎一壓,但他不知如何使力,只是用力將父親上舉。櫻木俊人
順勢一抬下巴,一手斬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那手,櫻木見機頗快,連忙
撒手,卻被他父親一腿掃倒,提著他后領拎了起來。 

    櫻木頸后大椎穴被制,渾身酸麻,嘴里大叫:”好,就是這招,
爹,快教我。” 
    櫻木俊人啪的將他扔在地上,冷然道:”還好那小子功力不深,
不然他這么一壓一托,你的腦袋可要和脖子分家啦。你們無怨無仇,
就為了一對狐狸,他居然就對你下此毒手,嘿嘿,真不愧是流川炎的
兒子。” 

    櫻木心中一奇,想難道那臭小子居然是朝陽教主的兒子?流川炎
當年自創朝陽教,統一了几乎整個湘北草原,與當時陵南國長公主成
婚,之后領軍橫掃中原,并國無數,一度攻入湘陵死敵海南的京城紫
金花都,后因叛徒出賣,功虧一簣,退兵陵南后不久,得病而死,朝
陽教風流云散,他手下部眾也各自為營。他的大名凡是湘北人,無人
不知無人不曉。湘北自來弱小,不知受了強鄰陵南等大國多少的欺辱
,流川炎對湘北人民來說實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櫻木自也聽人說過,
不過他父親與流川炎頗有齟齬,每次他一提起,必定引得父親勃然大
怒,因此比起別人對流川炎的敬仰,他也倒并不將他很當一回事,聽
說流川楓是他兒子,只是略一奇怪,也不往心里去,反而道:”是啊
,人家的父親可有多神氣,死了后還能教兒子練武,啊,我知道了,
”拍手道:”爹,你定是怕了他,所以不敢傳我武功。” 
    櫻木俊人如何不知兒子在激他,但一口氣輸不下,怒道:”誰怕
了?流川炎武功出神入化,當世無人能敵,可他死時他兒子還沒出生
,這小子的功夫八成是和赤木鐵樹學的,我還會怕了這老匹夫么?”

    想到昔日恨事,將赤木鐵樹狠狠地罵了一頓。櫻木花道此時要討
父親歡心,又因赤木鐵樹傳流川武藝打他,對他也是懷恨不已,便在
一旁幫腔咒罵。 

    櫻木俊人罵了一陣,才道:”傳你几招原也不難,不過那個流川
學藝時間長了,只怕你一時三刻間也奈何他不得。” 
    這次輪到櫻木花道不受激了,道:”這小子一副女孩兒模樣,弱
得很,你把剛才那招傳給我,天才我自然能勝他。放心,我又不會拿
他怎樣,只要他向我求饒,我就放了他。”說時洋洋得意,仿佛流川
楓已跪在他腳邊求饒。 

    櫻木俊人暗暗搖頭,當下將那招破解童子托塔的法門、訣竅傳了
給他。櫻木花道于武學一道頗具悟性,一學即會,又纏著父親再教,
櫻木俊人明知從今后必定被他纏個沒了,卻也無法,只得虛擬了几下
流川可能會有的變招,將破解之法傳給他。 



    櫻木花道津津有味地練了良久,然后飽餐一頓,自去帳篷中睡覺
。


    過了一二個時辰,估摸著快近子時了,便穿衣起來,徒步去赴約
。

    水戶等本要和他同去,但他想到自來英雄赴約都是一個人的,何
況自己已同流川約好了,怎么能不守信約,先被他瞧輕了,便堅持一
個人前去。但想到此番流川向他跪地求饒的情形沒有旁人看見,又覺
可惜。 

    他到了白日與流川相斗之所,流川尚未來到。 

    草原上空氣清冽,雖是深夜,天空仍是一片寶藍色,群星蜿蜒成
列,閃爍其間。櫻木不斷想著得勝后的場面,越想越開心,只恨流川
不早來。 

    又等了良久,流川始終不露面,櫻木氣起來,想這小子難不成是
耍我來著?氣道:”你就算怕了我,也該等我打敗了你再躲起來。”

    他的聲音在空寂中傳出很遠,他又氣又怕,對著地上青石亂打一
氣。眼見子時已過,想流川是不會來的了,悻悻地往回走。走到半途
,突然聽到几聲馬叫,他好奇心起,順著叫聲跑去,見一匹白馬正獨
自在地下吃草,想是夏夜蚊蠅叮咬不斷,它不勝其煩才發了几聲。櫻
木白日見過這馬,正是流川的飛云。。

    櫻木心中大喜,想:”你既然不來赴約,我便去找你,正好由這
馬帶路。” 

    他翻身上馬,一拉馬的  繩,那馬叫了几聲,便跑了起來。櫻木
只覺耳旁風生,身子卻是穩然不動,心下暗贊好馬,想待會兒打敗了
流川一定要他把這馬送給他。 

    飛云一路急奔,櫻木只以它帶他去流川露宿之處,哪知它越奔地
勢越是崎嶇,到后來地上不見青草,亂石漸多,眼前竟是几座連在一
起的小山。 

    飛云在一座山前停下,櫻木怎么催也不動,他心知古怪,便下了
馬朝山上走去。忽聽右邊似有人打斗之聲,他精神一振,壓低身子,
小跑過去,見一個山洞前,正有四人在動手。 

    一邊一個,一邊三個,但眾不敵寡,那三個分使鬼頭刀、長槍、
方天化戟的男子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左支右絀,眼看便要落敗﹔另
一邊的一個青衣女子空手和他們相斗,卻是身法靈便,指東打西,隨
手揮就。一邊地上躺著四個男子,瞧裝束和打的三個是一路。 

    櫻木越看越奇,只聽那青衣女子笑道:”漠北七雄,好大的名聲
,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她手臂一伸,搶過鬼頭刀,順手架開一邊
落下的長槍,裙里一腳,無影無蹤到了使鬼頭刀那人的胸口,那人兵
仞被奪,本已驚慌,敵招倏忽而至,待要閃躲已自不及,當下一狠心
,不閃不避,任由她腿踢到自己胸口,雙臂緊抱住她腳,叫道:”老
二,老四,別管我,先救小主公------“話未說完,一口鮮血噴出,
已然喪命。 

    另二人驚痛不已,使槍的一招梨花飛雪,急抖槍頭,分刺她胸前
七大穴道,一邊道:”四弟,你快去,我擋著!” 

    青衣女子右足尚被死者抱著,叫聲”好”,使個鐵板橋,雙足穩
踏地面,膝以上全然后倒。那梨花飛雪原有一系列后招,待敵退后便
跟著進擊,但青衣女子不退反仰,使槍者腦子轉動不快,正想下一步
該怎么辦,已被她反手踢中手腕會宗穴,手一麻,長槍落地。他一驚
,猱身又上,空手與青衣女子斗在一處,另一人已趁機奔入洞中。 

    櫻木隱身在一塊大石后,正瞧得神馳目眩,忽見適才奔進洞中的
那人手中抱著個孩子躍出洞來,那孩子雙手反綁,不是流川是誰? 

    櫻木啊了一聲,正想原來他不赴約是被人捉住了,倒不是故意耍
他。忽然白光一閃,緊接著抱著流川那人啊的一聲慘叫,倒在地下。
原來是一只火狐竄出咬中那人咽喉。 

    那青衣女子聽得石后發聲本待過去一看,哪知巨變猝起,自己養
的兩只火眼狐居然攻人致死。她怕火狐接著咬流川,一掌逼開面前之
人,來到流川身前,卻見火狐正在他頸邊磨擦添舐,模樣著實親熱,
她知這兩只狐狸素性凶殘,只有自己才制得住它們,不禁暗暗稱奇。

    原來流川和櫻木分手后即回營,半路卻碰到了火狐,它們感激他
相救之情,不再趨避。流川也喜歡這兩只小東西,跟著它們居然走到
這里,遇到了青衣女子,那青衣女子正是神隨云,她白日去赤木營中
留書,也看出營中守備森嚴,她雖武功高強,恐怕也討不了好去,正
在思索籌划,該如何入營取書,哪知遇到了流川。她沒見過流川楓,
與他父親卻是舊相識,流川與其父面貌頗為肖似,所以她立即便認出
,三兩下將他擒住,想以他作要挾。但不久,哈虎派出尋找流川的漠
北七雄尋到這里,發現流川后,與神隨云動上了手。 

    神隨云見敵人雖只剩了一個,卻仍是如狼似虎,纏斗不休,心中
煩躁,下手更狠。忽然身后風響,似又有人朝流川奔去,她一腳踢中
面前敵人膻中穴,知他必死無疑,頭也不回地發掌向身后那人打去,
待見只是一個紅發孩子,收勢已然不及,硬生生地將掌移開半寸,擊
在他肩頭。 

    滿擬這一下定能把他打倒,哪知櫻木筋骨強壯,雖沒練過內功,
挨打的功夫已是不弱,那女子這掌只有一成功力,只疼得他一個趔趄
,背起流川就走。 

    飛云并未離開山腳,櫻木將流川先放上馬鞍,自己接著跳上。神
隨云先是一驚,隨即冷笑了一聲,也不見她怎樣移動,倏忽間便攔在
飛云面前。櫻木大吃一驚,忽見神隨云不知怎么了,捧著胸口蹲了下
去,似乎胸口受了重擊,痛得不行。他心中奇怪,但這當口也沒功夫
去思索,一提  繩,策馬繞過神隨云,飛奔而去,回頭看時,神隨云
仍舊蹲在地上,身影越來越小,直到終于消失。 



    馬跑良久,這才想起流川還被綁著,他忙解開他身上繩索,得意
道:”怎么樣,這次是我救了你吧?”
    流川坐直身子,低聲道:””謝了。”
    但語氣中并無謝意,櫻木不禁不滿,嘟噥道:”死狐狸,還裝什
么帥。” 
    流川一楞,才領悟到”狐狸”是指自己,怒道:”你說什么?”
    他雖然生氣,面容語氣仍是淡淡的,櫻木絲毫不懼,道:”不是
么,人家救了你,也不知道誠懇地謝謝人家,還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
樣子,剛才那几人真是死的冤。” 
    流川心情正是惡劣,可的確是他救了自己,也不好怎樣,忽然想
起一事,道:”你以為憑你救得了我么?哼,是那人故意放我們走的
。”
    櫻木奇道:”她干么故意放我們走?”
    流川道:”放長線,釣大魚。” 
    櫻木以前和父親一起狩獵,見他抓了小兔后故意不殺,放了它,
又跟在它后面找兔子窩,因此也明白這個計策,頗為失望,但轉念一
想,又道:”那她干么又要殺那些大叔?”
    流川胡亂道:”她想讓我們相信她。”

    櫻木想不出語言反駁,不再言語。 

    忽然身旁晃過一個人影,似是他父親,但隔得遠了看不真切,他
怕萬一不是,被流川嘲笑他這么大了還戀著父親,也沒出聲招呼。 



    不久,兩人來到赤木鐵樹駐營之地。流川一見之下不由暗暗皺眉
,原來赤木拔營進攻名鵬去了,留下守營的只是些老人小孩,只一隊
精英,由哈虎和赤木鐵樹之子赤木剛憲領著。 

    櫻木見了赤木剛憲嚇了一跳,見他不過二十多歲年紀,身高卻九
尺有余,膚色墨黑,一張臉上肌肉糾結,猙獰之極,目光卻頗為柔和
,不自禁道:”真像大猩猩啊。” 

    赤木剛憲狠狠瞪了他一眼,櫻木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被他一瞪心
里居然嚇了一跳,矮了半截。

    流川想笑又笑不出,問赤木道:”我娘呢?” 


    赤木領他去,流川一邊將經過簡要說了。赤木剛憲俯身摸了摸櫻
木的頭,柔聲道:”你為朋友甘冒大險,是好漢子。” 

    櫻木剛想說流川不是他朋友,流川已挑帳進了一座蒙古包,櫻木
不甘落后,也忙搶身進去。 

    帳中銀燈如豆,流川楓的母親、昔年朝陽教的教主夫人,陵南國
的長公主流川憐正一身素衣坐在桌邊發呆,見了流川楓先是一喜,接
著又硬生生地扳起臉道:”這一天又去哪兒玩了?七位叔叔找你去了
------怎么弄傷的?”

    她見流川身上衣服破爛,臉上隱有青腫,心疼得厲害,登時將叱
責的話忘了個干淨,急呼寶兒上藥。 

    流川不知母親今日干么對他這么好,在外人面前也一味疼惜自己
,不由得頗為尷尬,掙脫她懷抱,道:”沒事。” 

    流川憐兀自不放心,問長問短。流川楓很不耐煩,瞥眼見櫻木正
沖自己做鬼臉,不禁大怒,向他狠狠瞪去。其實櫻木從小喪母,見流
川受母親憐愛,心中羨慕的不得了,但瞧出流川的尷尬,故意扮鬼臉
氣他。 

    赤木剛憲不理小孩子的斗氣,沉聲道:”夫人,我在師父安西處
學藝時曾聽他老人家提過神隨云其人。昔年朝陽教主手下有兩名護法
,四名法王,神隨云和櫻谷雨二人雖是女流,卻位居護法,論武藝還
在四大法王之上,師父談起她們的武功也很是佩服。不是我長他人志
氣滅自己威風,單憑我們這里這些人,恐怕擋不住神隨云。” 
    流川憐聽到”安西”時心中一動,道:”依小將軍看如何是好?
” 
   “赤木剛憲雖然不才,但我師父卻是世外高人,我的几個師兄弟
武功也不弱,他們所住的童山離此不遠,赤木斗膽,請夫人和小主公
過去一避。” 
    流川憐道:”也好,不過我不和楓兒一路。” 

    赤木一怔,隨即想:”她是怕神隨云追來累及小主公么?”也不
多問,吩咐士兵下去准備車輛糧食。

    他說童山離此不遠,其實只是寬慰流川憐而已,童山離此,快馬
也要有半月的路程,更何況中間隔著大沙漠,沙漠中不知何時能遇上
水源,因此食物准備實是大意不得。 

    赤木知流川母子分手在即,有些話不便當外人說,便帶著眾人出
去。見櫻木仍留在身邊不肯走,便牽著他的手往外走,櫻木本不愿走
,但赤木的手似鐵箍,握得他緊緊的,身不由主給他帶了出去,兀自
不忘向流川伸了伸舌頭。 

    流川別過臉不去理他,見母親含淚望著自己,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好。 

    流川憐拉過他道:”你父親原是湘北部落首領之子,一次他們部
落被人攻擊,全軍覆沒,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后來他創立了朝陽
教,又聚集兵馬統一了湘北,和我成婚,聯合兩國兵馬掃蕩天下,卻
在進攻海南時被一個無恥的女人賣了,這女人便是現在來找我們的那
個神隨云,這些你都知道了,但還有兩件事我還未告訴過你,現在時
間不多,我統統告訴了你,你牢牢記住。” 
    她頓了一頓,緊接著飛快地道:”炎哥當年兵敗海南后退回陵南
,人家都說他是得病而死,其實不是的。那都是陵南的那些無恥官員
,怕海南打他們,在你父親的飲食中下了毒,想用他來換取陵南的平
安。那個下毒害他的人,便是我的好哥哥,你的好舅舅,那時的陵南
王相田無宇。所以楓兒,你答應我,長大后,不得與陵南相往來。另
一件事,是有關你父親生前藏的兩本書,一本名叫《天下》,是本兵
法書,另一本名叫《縱橫》,是武功秘笈。《天下》在他兵敗后就不
知所蹤了,那本秘笈你父親卻給了我。適才赤木小將軍提到的安西其
人是你父故交,武藝非同小可,你父死前本要我將你和《縱橫》全教
給安西,但一來你年紀尚小,二來赤木鐵樹將軍殷勤挽留,我便將書
給了安西師父,和你暫住這兒,本想明年就送你過去的,現在看來是
等不及了。孩子,神隨云是我一生的死敵,今日我已是不想活了,定
要和她拼個同歸于盡。以后娘不在你身邊,你要刻苦用功,將來找全
《縱橫》與《天下》,為你父報仇,完成他一統天下的遺愿,明白嗎
?” 
    流川心中一直有個念頭,平時怕惹母親生氣,不敢說,這時見母
親似乎真的決意留下和那個什么神隨云拼個同歸于盡了,他雖一向不
滿母親自作主張,要他做這做那,到底是母子一場,臨到生離死別之
際心中忽感無比難受,狠了狠心,道:”娘,爹是爹,我是我,將來
的路怎么走,我會自己決定。爹已死了那么多年,你也該醒醒了。”
    流川憐不料兒子會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一楞之下氣得發抖,道:
”你,你,你怎么說的出這種話?” 
    流川道:”你說你要死,我就將真心話告訴你。現在你還要不要
死?” 
    流川憐跺足道:”我不要見你,你給我出去,出去!” 

    流川不再多言,掀帳而出,被外面的風一吹,喉頭仿佛被什么東
西埂窒了。他甩甩頭,心道:”我不愿聽她的話,是我的自由﹔她不
聽我的話,也是她的自由。反正我從來也不是她兒子,不過是她手中
替爹報仇的工具。她自己愛死,關我什么事?” 

    這時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停在他面前,他一弓身,鑽了進去。車
身甚大,里面除他外還有兩人:一個是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明眸
皓齒,頗為清秀可人,他記得是赤木剛憲的妹妹晴子﹔另一個居然是
櫻木花道。 

    櫻木沖他一裂嘴,道:”大猩猩答應我去玩的,你有什么意見?
” 

    流川罵了聲”白痴”,也不去理他,自倚在一邊睡了。車便在櫻
木的大叫大嚷中出發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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