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流川瞎了，不是現在，早在三年前，他就瞎了，在他最愛的
籃球場上失去了最美的一雙眼睛……
白色的醫院，流川覺得是白色，什么都是，房子是白色的，
樹是白色的，空氣是白色的，連醫院里的人都是白色的，就像現
在的他一樣，透露著逐漸枯萎的氣息。
流川在這兒住了三年了，他在等待合適的眼角膜，醫生說他
眼睛是由于劇烈運動時眼角膜脫落才會瞎的，如果有合適的眼角
膜可以移植，他有可能會恢復視力。所以他就一直住了下來。
在這里，他几乎什么都感覺不到，除了……好象這里是真空
的，沒有空氣，沒有聲音，沒有色彩──
這是當然的，因為他看不見。這樣的一切卻有利于他的病，
這是媽媽說的，在她三年前丟下他去美國的時候。只因為他不是
她現在丈夫的孩子。他是私生子，是媽媽在結婚前生的孩子，但
是，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媽媽也從來不提，流川有
時會想，也許自己根本就沒有父親。不過，那是三年前的想法。
現在的他，連母親也沒有了，有的只是每個月都可以收到的一筆
錢，足夠支付醫院的費用和生活消費。流川知道，這是遠在美國
的那個女人寄來的。他已經不想承認她是自己的母親了，他知道
，她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她的兒子，他是她這一輩子污點，她是這
樣想的吧？所以，流川覺得只有他一個人了，全世界只有他一個
人站在那兒，用看不見的眼睛看著一片白色，他不知道除了白色
，這世界上還有什么。也許，還有一個人……是藍色的……
（一）
……好象有腳步聲，他聽到了。那么，是他吧？只有是關于
他，流川才能在那個絕對安靜的世界里聽見一點聲音。是他又來
了……
從流川住進這里開始，每天他都會來的，剛開始是流川的主
治醫生的助手，一年以后，他成了流川的主治醫生。說是主治醫
生，其實主要是針對精神上的治療。因為流川的眼睛已經成定局
了，除非找到合適的眼角膜，不然就只能這樣過一輩子。可是流
川自從三年前住進來以后就沒再說過話了，醫生們檢查了他的語
言中樞和發聲系統，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他們都覺得是流川的精
神和心理上出現了問題。仙道每天要做的只是來看看流川，陪他
坐一會兒，或者給他說說笑話，雖然不論他做什么，流川都是一
個樣子，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兒用透明的眼睛看著窗外，可是他能
感覺到他是喜歡自己來陪他的。這個孩子啊，大概還是怕寂寞的
吧？！所以，即使沒有必要，他還是每天都來。三年的堅持已經
成了習慣，現在的他，覺得在流川身邊連自己也可以放松了。有
時工作太累，就會到流川這里來看看他，就覺得輕松了很多。還
有几次，竟然在流川病房里坐著睡著了。
這天早上，仙道來到流川病房的時候，卻看到里面除了流川
，還有另外兩個人，這是三年之中仙道第一次看到有人來看流川
。其中一個人有一頭古怪的紅頭發，滿嘴“狐狸狐狸”的大呼小
叫，另外一個是女孩子，看起來比流川大一兩歲，長得很美，微
卷的披肩長發，很漂亮的眼睛紅紅的，看樣子是剛哭過。
仙道走進去，看著這兩個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還在猶豫的
時候，那個紅頭發的卻已經沖過來一把抓住他衣服領子，大聲吼
道：“你是這里的醫生對不對？你們是怎么治療狐狸的，都三年
了，不但沒治好他的眼睛，還讓他連話都不會說了！你們是不是
看他一個人就欺負他，不給他治？！本天才警告你，你們要是再
欺負狐狸，本天才就拆了你們醫院！！”
仙道楞了一下，知道了這個紅頭發的大概是流川的朋友或者
親人，正准備開口讓他先冷靜下來，一把扇子已經“啪”的一聲
敲上了那顆紅色的頭，然后聽見那個女孩子的聲音：“櫻木花道
！你給我放手！”
紅頭發就真的乖乖的放手了，然后一臉委屈的轉過頭，對她
說：“可是彩子，他們欺負狐狸啊！有本天才在，怎么能讓人欺
負那只瘦弱的狐狸？！”
叫彩子的女孩子不理他，直接對仙道說：“你好！你是流川
的醫生吧？我叫彩子，是流川的學姐，他叫櫻木花道，是流川的
同學。”
仙道伸出手去和彩子握了下，說：“你好，我是仙道彰，是
流川的主治醫生。”
彩子很禮貌的笑了笑：“可以出去聊一下嗎？”
仙道點點頭，看了流川一眼，先走了出去。
在醫院的走廊上，彩子和仙道挨著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彩子
先開口：“我和櫻木還有流川，以前都是湘北高中籃球隊的，我
是籃球隊的經理。流川是我學弟，可是感情很好，就像我親弟弟
一樣。櫻木以前雖然老愛和流川打架，可是他和流川是最好的朋
友。三年前，流川在球場上出了事，眼睛受了傷，后來就退了學
，一直沒有了聯系，我們找了他很久，一直到畢業了都沒有他的
消息，連他的親人也找不到。最近才打聽到他的消息，所以我和
櫻木就來了，沒想到他不僅眼睛沒治好，連話也不說了。流川以
前雖然話不多，可是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彩子停住不說
了，仙道看著她咬著嘴唇，不停的掉眼淚，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她。
等到彩子平靜一點，對仙道說了聲：“對不起，我失禮了。
”
仙道才對她說：“其實流川的眼睛不是沒有希望治好的，只
是要等待合適的眼角膜給他移植，可是現在對器官移植的需求者
很多，特別是對眼角膜有需求的人就更多了，而愿意在死后捐獻
自己器官的人又太少，所以流川等了三年也沒等到。”仙道拍了
拍彩子的肩，接著說：“不過這種事情急不來的，總有一天會有
合適的眼角膜給他的。至于他不會說話了，”仙道停了一下，考
慮該怎么說：“我想應該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問題。流川的語言中
樞和發聲系統沒有任何問題，他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為他受不了
現實世界中的打擊，把自己隔離在一個單獨封閉的空間里了。這
么說吧，現在的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那個世界里沒有其他
人，所以他不會說話，這其實是自閉症的一種。要想讓他開口，
就必須讓他正視現實世界，讓他接受現實中的打擊，讓他意識到
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他身邊還有其他人在關心他，照顧他。”
仙道看了看彩子：“既然你們已經找到他了，那么在這方面
就要辛苦你們了，畢竟你們是流川的朋友，也許他對你們會有反
應也說不定。”
彩子點了點頭，很感激的看了仙道一眼。
仙道和彩子走進病房的時候看見櫻木正對著流川左一句“狐
狸”右一聲“本天才”的大聲嚷嚷，可是流川還是那樣，一動不
動地用透明的眼睛看著窗外，雖然他根本看不見。
櫻木顯然又急又氣，圍著流川轉圈卻又無可奈何。看到仙道
進來就又沖過來想要拽他的領子罵他一頓，還好被彩子的鐵扇阻
止了。不過還是讓仙道覺得有點尷尬，所以他很禮貌的對彩子笑
了笑，說還有事，然后又看了流川一眼，就告辭了。
晚上，仙道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腦子里卻想著白天
的事。他看得很清楚，在他離開的時候，流川確實轉過頭來看著
他的方向，透明的眼睛里沒有焦距，可是他覺得流川是在看他。
這是不是說明他對流川來說是特別的呢？仙道覺得心里有一點高
興，他把那解釋為：病人對醫生的信賴讓他產生的成就感。然后
，就簡簡單單的笑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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