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雪
《五》

作者﹕紅葉綠茶餅


    當流川完全清醒的時後,以經是隔天中午了。



  是被陣陣食物香味所喚醒的。

  是被久違的飢餓感給喚醒的。

  

  好餓。



  「……」坐起身,骨頭的痠痛讓他深吸一口氣。



  好餓。



  瞥見自己身上圓點花紋的睡衣。睡衣?



  好餓。



  伸手摸到不再濡濕而十分乾爽的被單,流川若有所

悟。



  ……還是好餓。





  「你醒了啊。」繞過一個典雅的和室隔間,仙道雙

手端著香味四溢的鍋子來到流川面前。



  他沒漏掉那幾乎同時發亮的眼眸,不禁唇間帶笑。



  把那鍋蛋黃、醬油、瘦肉混合而成的特製稀飯放到

床旁的矮櫃上,隨即去拿了副碗筷。

  

  添了一碗拿在手邊,仙道在床沿坐定,淡淡看著流

川亂翹的頭髮。



  很適合他的髮型呵。



  流川則是盯著他不動。



  ……他現在到底想做什麼?

  

  流川不是能隨意馴服的小獸,這樣的靜默倒頗有山

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忽地,仙道笑出聲來。手很自然地就揉上他蓬鬆的

黑髮了。



  「想要我餵嗎?早說呀。」



  他說著,作勢舀了一匙到他嘴邊。



  「……我自己來!」被這樣一逗,流川臉上頓時激

起半片霞雲。伸手抓過碗,有點自暴自棄地狼吞虎嚥。

  「好吃也不用急呀,沒人跟你搶。」仙道手支下顎

,好整以暇。



  順從慾望的流川,他喜歡。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知道,他就有預感。

   不論試探了幾次都能這樣清澈的眸光,他喜歡。



  「……」果然拋來殺人的目光。就這樣被殺死的話

,也算浪漫。



  仙道又笑。



  「火不火大?」他突如其來的一問。

  「?」

  「打你的那些人啊。就算要打也不把自己練得強一

點,充其量都只有嘴巴厲害而已,不覺得很火大嗎?」

  「……無聊。」不論那票流氓還是持這樣論點的他

。

  「沒辦法啊。有些人就是喜歡以這種方式宣告他們

的存在,有時候還真讓人受不了呢。」仙道嘆了口氣,

露出有些調皮的神情,「讓人很想跟他們開開玩笑啊。

」



  眼神又拋向流川,想看看他的反應,而後者審視的

目光讓他心神一凜。



  太澄澈了。



  「這就是你開玩笑的方法嗎?」銳利的語調,伴著

他沙沙的低音。嘴唇有被熱稀飯熨燙過的紅潤濡濕。

  「……」



  他憑什麼這樣質問他呢?

  他又為什麼不感到生氣呢……

  他怔了怔。



  這睡衣是他的。這碗筷是他的。這床這燈光是他的

。他的眼睛也是他的。



  ——乾脆讓他整個人都變成是他的算了。



  讓這樣的臉,這樣的心跳,這樣的四肢都變成他的

。



  手抵住牆,讓流川在自己和牆壁之間。



  「你很強啊。」他輕輕瞇起眼睛。



  扣緊流川的脖子,唇落了下去。



  「!?」



  打翻稀飯的親吻。



       *****************



  比賽結束。



  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



  腦袋翻攪出來的字眼一向塵封已久。一下子,疼痛

的滋味、敗北的悔恨溶著汗水滑落的觸感,侵占全身。



  他知道誰是罪魁禍首。



  不是不敢傳球給他的隊友,不是故意隔離他的學長

,不是實力堅強的敵方,而是護腕所掩蓋住的,一個月

前的燙傷疤痕。



  他為什麼不知道。他為什麼沒發現。



  ——沒發現他也是打籃球的!



  (你贏不了我。)



  又是咒語。在他心裡化為強烈火燄熊熊灼燒著,揮

之不去的疼痛。



  上個月,他吻了他之後,他打翻稀飯,燙傷了手。



  儘管如此他也要阻止仙道的動作!



  他不是他高興就親親抱抱,不高興就拳打腳踢的玩

具,更不是那種被不屑一顧的玩笑!



  他要設法解決,心臟異樣模糊的跳動!



  ……於是,失去語言的攻擊,兩人都是。



  仙道一點也沒有手下留情,就算知道他肌膚灼傷,

就算知道他身體還有傷。



  仙道是可怕的。那種手法幾乎要剝奪流川所有意志

般的,強行灌入他的殺意,引他瘋狂。在他不得不變得

殘酷的時候,仙道眼裡閃過的笑意彷彿訴說他們是同類

。



  對破壞的眷戀如出一徹。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能這麼溫柔!為什麼總是在泛

過無限冰冷後露出那種需要救贖的表情?他不明白!



  他不知道仙道在想什麼……



  最後,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安全離開仙道家的。



  他不認為仙道在最後一刻有必要要放水,但他一點

也不覺得自己贏了。



  『你贏不了我。』因為他在他開門的一瞬間這麼說

。



  仙道是笑著的,但瞳眸卻背叛似地凝聚了紅光。



  『你會知道的。』用力關上門,但聲音永遠找得到

空隙,冰錐般刺入他的心。



  之後的他們沒有見面,沒有再聽到對方的名字。



  直到上個禮拜,富丘中學籃球隊的對手名單裡,仙

道彰這三個字,刺眼到讓他無法逼視。



  『他是三年級的,因為已經保送上陵南高校,所以

繼續參賽。』



  聽到隊友這麼說時,他感到寒意怒火同時而生。



  (你贏不了我。)



  所以,比賽結束了。

  所以,他輸了。

  所以,他的意思就是指這個?



  (你贏不了我。)



  他知道他在他打籃球,知道他的名字,甚至知道他

住在哪裡,就光見過一面,他就在他眼前無所遁形……

而他卻對他一無所知。



  (你贏不了我。)



  流川在鬧轟轟的球場裡,望向仙道。

  對方回應的目光很清淡,沒有笑意卻十分坦然。

  那才叫做汙辱。



  仙道彰。仙道彰。仙道彰。



  心裡默念著他的名字,一個比一個辛辣。手不自覺

握住護腕,緊緊握住,轉身,隨著隊員走了。









  「如果傷痕可以讓人無法遺忘的話,那麼多一些也

是不錯哪。」



    凝望著流川的背影,仙道靜靜的。淺淺地凝望,柔

柔地笑。在熟悉的簇擁的人們面前,他從不顯露真實的

心音,只是呢喃。



  如果你是凝聚不滴的淚水;我多麼想,化為你眼中

的魚啊。





∼待續∼

    寫到這兒,發展到這兒,我只是跟著感覺在跑而已

,主宰我的已經不是劇情了....







"不雨"



久晴不雨

此心早已龜裂

如果你是凝聚不滴的淚水

我多麼想

化為你眼中的魚啊



~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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