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心情
(2)

作者﹕有色眼鏡

    第一次流川跑到鐮倉找到我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那時在去
學校的路上,鐵路的信號燈旁,高個少年第一句話說的就是,“和
我比賽吧。”

    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不得不承認,如果只是一對一的話,恐
怕他在全國也少有對手。我自是不會讓他,打到天色黑的只看見籃
球架烏蒙蒙的影子。


    臨走時,我終于想起來問他到底是為什么來找我的問題。他卻
問我在全國大賽還有沒有比我更強的對手。真讓人意外,這個好勝
的小孩。我很誠實的告訴他,有。并且對他說,“在實際的正式比
賽里面,單對單也只不過是一種進攻的方式而已,在你明白這一點
之前,我并不認為我會輸給你。”

    看著他若有所思離去的沉默背影,我想他應該會成長起來,成
為一個更強大的對手。那也正是我所期待的。



    日子像翻書一樣過去,全國大賽都已經結束。新的學期,流川
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讓我更加意外。

   “我看到你的精彩表現。”我由衷的說。
   “再來。”
   “啊?!”
   “和我比賽。”

    激情總是需要相互迸發,這點我深刻體會。籃球的樂趣很多時
候亦在于此。

   “不要總是下學時跑這么遠來找我。”我覺得他的精力真是旺
盛,“周末或是周日約個地方好了。”



    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主動找他打球。既然已經有一方采
取主動,那么安然接受是我的作風。或者可以稱之為懶惰?怎么樣
說都沒所謂,我聳聳肩。

    我是一個很愛說話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和流川在一
起,總是沒有什么話說。我很多愛好說給他聽,他眨眨眼,完全不
知所謂。不然就是沉默。我熱愛籃球,也喜歡一個人時的清淨,卻
無法忍受和另外一個人就這么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像足白痴。索性
我全身心投入和他打球,然后很快說拜拜。

    或許很多東西時間久了便會逐漸適應。偶爾約好了卻沒有打成
的日子,心里也會覺得有些失落,發覺一個人總是不如兩個人對單
來的興趣比較多。



   “我想去美國。”有一天他突然說。

    我正在大口喝水,被他的話一下子嗆到。

    想了想,“好志向。”
   “打贏你,便去。”

    我覺得他分明就是在挑舋嘛。

   “如果你總也打不贏我,你就你一輩子不去了?”我啞然失笑
。
   “哼。未見得。”他很不服氣,眼睛里面跳出火苗來。
    嚇,差點燒到我新買的T-shirt,我夸張的彈彈上面的“灰”
,“真可怕!……不過,若是我也去美國,那又怎么樣?”
   “那你就去!”
    一句話激得我好勝心起,漲得老高下不來,“等著看,誰先去
!”



    高三的時候,我真的申請了美國的大學。從沒有如此積極過的
兒子讓老爸老媽一副全力支持的模樣,倒搞得我自己感覺有點怪怪
的。老爸為此特地從東京跑過來好几趟。后來媽說老爸早就這么想
了,沒想到我會主動提出來。唉,我早該想到我那老爸是極崇美的
。

    那時和流川算得上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吧,如果打球也算是一
種交談的話。我始終勝他一籌,以保持我的驕傲。心里想著,我可
確確實實贏了。

   “通知書很快就會下來。”我不無得意的說。

    之前我沒有告訴過他,一切辦妥到時候怎樣炫耀都不過分現在
我當然已經篤定自己一定會去。

    他居然只是笑笑,沒有任何吃驚的反應。雖然他笑得云淡風輕
,卻讓我老大不自在很久很久。


    我終于忍不住,臨回家時問他,“你……”

    他扭過頭來看我。

    ……

    天!為什么我從沒有注意到這雙細細長長的眼睛里面竟然會流
轉出如此眩目耀人的神采!我真的沒有辦法形容它,四周的黯然失
色已經告訴我一切。這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犀利、或是迫人、或是
別的什么詞匯所能修飾的。原諒我國文修得并不好。

    目瞪口呆在那里,我知道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張這么大嘴,你要說什么?!”他有點不太高興,眼睛垂下
去。
   “……”我呼出一口氣。“忘了。”
   “我也申請到美國的大學。” 他又抬起那雙恐怖的眼睛望住我
。

    他很得意嗎?我不知道。我看不懂。

   “……是嗎?”半響我才想起來回應他的話,“恭喜!”



    我大概是一路張大嘴回到家的。我媽問我是不是吃到什么不好
的東西。我連搖頭也不會。


    晚上我睡不著,渾身發冷。



    第二天我有點不想去上學。好歹快要高中畢業,而夢想又進一
步,我不是那樣任性的人。我勸說自己。真難受。



    周末又是和流川打球的時間。我又遲到。

    我突然變得害怕流川的眼睛,盡量不去看它們  那樣我便會打
好球。

    事實上,那樣做我根本沒辦法打球。

   “我要回去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流川和我熟了,說話更是老大不客
氣。

    不能讓他打到開心,隨時都會發飆。

   “我昨天沒有睡好。”我看著天空說。不信你看我的黑眼圈。

    他才不屑去看。



    那時天還很冷,我過完生日時間不久。站在海邊,潮濕陰冷的
味道一陣陣扑過來,讓人忍不住頻頻打顫。18歲少年的心事過到10
年后當事人自己也變得懵懂茫然。

    我想我是故意的,疏遠流川。

    一直富于冒險精神的自己,從未如此懼怕過一個人。一個曾經
被我嘲笑為“一年級生”的人。

    找借口不再和他打球,也不想再和他說話。

    久了他也不來找我。他自尊心那么強,一定很恨我為什么這么
莫名其妙。


    還是不行。

    我干脆放棄了去美國念大學的志愿。其實去東京念大學也挺好
的。如果這一年考不上,大不了去念一年補習班。



    他走的時候沒有來和我說再見,他一定怨恨著我。其實少年間
真的有那么穩固的友誼嗎?我隱隱間并不以為然。

    松口氣。

    ……

    我一直以為自己松了口氣。



   “!”
   “干甚么?”
   “你很久沒有說話了!”
   “哦哦對不起。剛才走神。”不知道神游多久,仙道差點忘了
自己正在網上聊天。

    一整天日子過得神魂顛倒,半夜睡不著索性爬起來上網。

    遇到的這個叫做question mark網友是一個月前認識的。話不
是太多,脾氣卻很大,不過倒是正好符合仙道最近欲求不滿的受虐
心理。

   “公司里面又要裁員,整日人心惶惶。”
   “你剛才不是在說你到外地念高中第一年水土不服鬧肚子嗎?
”QM難得用長句子抗議道。
   “是嗎?” 仙道搔搔頭,想不到我思維跳躍還蠻厲害的。“你
等下,我去喝杯水。”

    回來看到QM留下一張憤怒的大臉,人早已經下線了。

   “脾氣這么大!”仙道悻悻然關掉窗口,“折壽。”



   “你最近心事很重。”
   “大概是有。” 阿緒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呆會要去做美容。
”
   “追星追的。” 女友樂不可支,“快到30歲才想到要追星,這
大概也算一種前衛。”
   “嗯。” 阿緒翻了翻眼珠,深呼吸一口氣,“沒事總要找點樂
子。”
   “阿緒,我老公最近好像又有外遇。”女友轉換面孔,嘆口氣
,頓時一臉哀怨。
   “也不是一時半會,我以為你早已習慣了。” 阿緒瞟她一眼,
低頭喝果汁。
   “我想過要離婚。”
   “換我便不會。”
   “你嫁的老公對你百般疼愛,你當然不會。” 女友有點負氣,
摔了手里小勺子,砸在碟子里面乒乓作響。

    是嗎?阿緒低下的臉向一邊皺成一團。



   “嗨!很久不見!”他那時說很久不見。

    雖然自己已經有點喝醉,卻對這搭訕的第一句話記憶猶新。他
是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高大的男人多半都長得很丑陋﹔而英俊的男
人很多營養過分集中只灌溉在臉上。

    好運!于是她很快回答,“是啊。為我們的重逢干杯!”管他
三七二十一。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紈  子弟,自己的任何事情從來只上百分之
五十的心,靠點小聰明在大公司里面混。阿緒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
有事業心的男人,女人總需要依賴感。不過他實在待她太好,家里
又多金,阿緒抵不住誘惑。


    曾几何時阿緒也懷疑他為什么憑空愛上她,只得個把月便讓自
己輕輕松松嫁入豪門,穿金戴銀,胡亂揮霍。

    總有原因。或許他曾有和自己形容相仿卻不能終生  守的不幸
戀人?他最喜歡端詳她的臉,她早就知道。不過,那又怎么樣呢?
嫁進來的是她阿緒,而不是誰誰誰。

    若只是那一副皮囊,我怕早就離開。錢字始終是難以抵擋的誘
惑。阿緒嘆口氣。卻沒有想到居然是個男人!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
笑。



∼待續∼
五筆打字好不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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