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入冬的城鎮，雖然此刻并未降下白雪，但四周已成白茫茫一
片﹔白雪默默地吸走大部分的聲音，使得今日與平日的紛擾不同，安
靜許多。
望進一扇木門，穿過桌几、邁進另一邊的房內，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滿地的雜亂。
有鞋、羅襪、腰帶及糾纏不清的衣裳，其中有的是朴實無華的粗
布衫，有的則是看來所費不貲的綾羅綢緞﹔單薄的衣料和暖和的棉襖
，在在形成強烈的對比。
掀起紗帳，高高凸起的被窩讓人可以料想得到，這里頭應該不只
一人吧！
如墨般的烏黑，長發披散在枕上、被上、裸露誘人的香肩上，以
及另一人的胸膛上。
突然間，秀麗的蛾眉緊蹙，兩眉間形成不悅的凹陷，半夢半醒間
的人兒輕哼，顯示他快醒來了。
楓兒半睜著迷蒙的雙眸，看到造成他夢魘不斷，壓住他胸口、使
他有些喘不過氣來的罪魁禍首──
一只健壯的手臂。
他微抿略微紅腫的唇瓣，意識逐漸清晰。
他抬起看來纖細卻相當結實有力的腿，一腳將身側的人 至床下
。
“啊？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天搖地動的？”仙道彰撫了撫撞痛的
后腦勺，終于弄懂了這一切。
“我說親愛的楓兒，你就不能用比較正常或比較溫柔的方式叫我
起床嗎？”每當心中有小小的不滿時，仙道便會刻意地壓抑，使自己
顯得更柔情些，希望對方能受到感召。
只可惜楓兒一向不領情。
“衣服。”楓兒命令道。意思就是拿衣服過來替他穿上。
多么省略的詞匯，偏偏有人就是聽得懂。
從他們第一次有更進一步的關系后便一直如此，他想不明了可能
也很難吧！
“鞋子。”
近來總是因前一晚的放縱而導致次日的貪睡的兩人，醒來時冬日
晏起的太陽早已高挂在天際。
雖然此時并非大清早，但冬天畢竟和夏天不同，縱使是有日照的
正午時分，仍是寒意頗深。
但見一名全身赤裸裸的男子忙上忙下地為另一人張羅一切，直到
受寒的身體警告似地顫抖了下，緊接著打了個噴嚏，他才想到自己還
沒穿衣。（汗~）
真是大膽吶！曾几何時，他成了一個這么不知羞的人，竟在他人
面前不著一絲一縷也不見任何不妥、尷尬的神色﹔只是一心想為對方
穿戴上衣物、不使他受到風寒，以致無暇他顧。
“白痴。”
這是楓兒每天必有的問候語。他當真很白痴嗎？哈、哈啾！
仙道趕緊替自己穿好衣物。
他總是擔心楓兒會著涼、粗布衣會弄傷他細致的肌膚，而替他采
買了許多東西，但最后這些東西不是塞在包袱的最內層，便是他在使
用。（可貼心的仙仙~~）
楓兒似乎一點也不畏寒，相較之下，穿得全身腫得像肉包子的他
就顯得很沒用。
“唉！”他不禁嘆了口氣。該怎么做才能讓自己更匹配得上他，
才能更縮短兩人間的距離，讓他離不開他呢？
夜晚時分的兩人愈是貼近， 當激情退去時，他就愈感不安，愈
是忐忑。
這聲嘆息令楓兒不悅。和他在一塊兒令他這么不高興、不快樂嗎
？怎么三天兩頭的就聽他在那里哀聲嘆氣。
“餓了。”楓兒臉色難看的又 了他一腳，讓衣裝尚未穿戴整齊
的仙道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好好。”想不通自己又有哪里惹火他的仙道只得依命令行事，
借著去張羅食物避避風頭。
他們就這么又開始一天的行程。
? ? ?
這一天，一心只想使拖延戰朮的仙道施展他的纏功，硬是拉著楓
兒去逛市集。
他想帶他去看看他沒看過的人事物，也想替他添購衣物、飾品…
…等等他能為他購買的身外之物。
仙女身上的俗物愈多，身體便愈不輕盈，也就愈無法飛上天而離
開他了吧？仙道仍抱持著這種呆呆的想法，一如一開始時。
他滿意地看著隱沒在楓兒衣襟內、只見得到衣物微微凸起的物品
，那是他的貼身古玉，是他在某個夜晚硬是為他戴上的，說是定情之
物﹔他還刻意打了個無法解開的死結。
他很高興，高興得几乎飛上天，只因楓兒沒有將它取下，這是否
表示著他接受了自己的情意，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存在？
“喂，我累了。”其實楓兒并不累，他只是討厭人多的地方，吵
嚷聲讓他的耳朵難受，也讓他頭疼。
“等等，再等一下，再買一樣東西就好。”
啊？還沒買夠？他怎么像個女孩子家，那么喜歡東買西買的？
仙道趁著人多，為免走失，故意拉著楓兒的手，牽著他欲往下一
處去。
他偷偷地笑得正高興，突然瞥見前方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在他想
閃身混入人群中前，那人已發現了他。
“仙道公子，可真讓我找到你了！”
仙道嘆了口氣，硬著頭皮轉身。唉，該來的仍是避不掉。
“說什么花形公子，憑我們的交情有必要這么生疏嗎？”
“是呀，憑我們的交情，你有必要避我如蛇蠍嗎？”
“花形公子言之過實。”
“好說好說。”再言不及意的亂扯，也扯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想回歸正題的花形透突然注意到仙道手中緊牽住的雪白柔荑。
好美的雪肌呀！手美，那人豈不更美！（就是就是~）
他順著袖往上望，卻見黑紗將女子的面容遮掩住。
可惜呀可惜！
頗為失望的花形，決定延請故友及嬌客上臨近的“聞香樓”一坐
。
? ? ?
“健司表弟知情嗎？”仙道故意有此一問，見花形低頭回避，就
知道他并不知道。
他那乖巧、聰穎又聽話（才怪，恰好相反）、人人疼愛不已的小
表弟惟一不聽勸的一回，便是花形在藤真家的約期已滿，藤真家該放
人的那一次。
聽說那回表弟哭得好傷心，好似沒了全世界似的，一連哭了三天
三夜，眼睛險些哭瞎，最后還是姨丈不忍，出面留花形，才平息了這
件事。
在那之后，健司表弟粘他粘得死緊，不肯讓他稍離，他做的每一
件事表弟都會參與，這回怎么獨見他一人？怪哉。
小時候，表弟常到家中來陪他這個老是犯心疾不能遠行而顯孤單
寂寞的表哥玩耍，但他和乖順的表弟倒沒表弟和他的護衛交情來得深
，他們像是一見如故的好友，很談得來。
花形顧左右而言它。“仙道老爺和夫人相當擔心你，甚至連越野
老弟也被你波及，變成你家的拒絕往來戶。既然你沒事，至少也該捎
封家書報報平安。”他板起臉來訓這只小他一歲的友人。
“這倒是，我倒把這事給忘了。”他心想反正自己沒事，即將回
鄉，也就沒想到應先捎信回家。
他可真是不孝呵！現在的他滿腦子里淨是他。仙道收緊手掌，不
肯讓其中正在掙動的柔荑離去。
“越野老弟他啊……”
“沒關系，只要我回到家里好好地解釋一番，相信我父母不會再
為難他的。”他還得感謝越野宏明肯陪他山上，他才能遇得到他哩！
“好吧，反正回到仙道家你就知道了。”
“啊？”分神和楓兒搶手的仙道沒注意聽他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倒是你，還不快為我引荐引荐。”
花形對眼前顯然和仙道關系匪淺的佳人興味濃厚。這樣正好，正
好。
“你用不著認識。” （好強的獨占欲啊~）
仙道干脆轉過身和楓兒斗，他賭他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對他動粗，
將他甩至另一頭的牆上，引來眾人對他行注目禮。
被扁慣了的他，倒是愈來愈能不動聲色地忍下楓兒欲避人耳目下
小幅度的攻擊，只是面帶笑容的表情有些兒扭曲。
他竟不將他介紹給他的朋友，對他而言他一點也不重要嗎？（仙
道：楓楓，你誤會了~）
楓兒用力擰了下仙道怕痒的腰側，又扁了下他脆弱的肚子，再蹬
了蹬桌下的腳背。
“你這么說就不對了，像這么標致的佳人，不認識認識我會有莫
大的遺憾的，而且，你這么說不怕佳人不悅？”花形倒也很合作的漠
視他們倆在桌下的纏斗。
“這不用你替我擔憂，倒是你不怕有人打翻醋壇子？”
被戳中傷處的花形變了臉色。“你別這么說好不好？什么醋壇子
，他是我的主子耶，又不是我的情人！”忌憚于他口中的那人，又受
不了他曖昧的說法，花形抗議道。
“那你主子、我那人見人愛的小表弟人呢？”
最近小主子的態度總讓他摸不著頭緒，趁外出尋他之際，他不想
再猜得頭疼。
“別再提了。”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算我投降，不強要你
讓我一睹你身邊佳人的真面目。轉移話題好不好？彰。”花形趕忙陪
著笑臉。
“這還差不多。”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仙道彰，咱們等著瞧，你就別讓我抓到你的
小辮子！
“仙道老爺和夫人淚洒大廳地央請我前來尋你。以我們倆的交情
，我也很擔心你的安危，更何況是你的至親血親﹔他們要我一旦尋著
你，一定要護送你回鄉，還他們個完整無缺的仙道彰。”
“是嘛！”回去是孝，不想回去是戀﹔他不想這么早和楓兒話別
，這么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聚。
“今兒個咱們先在客棧歇腳，明日雇馬匹趕路，后天便可抵達仙
道府了。”
“是呀。”
“什么是不是的，是回你家又不是回我家！” 瞧仙道心神不寧的
模樣，怪怪的，和他旁邊的女子有關嗎？他還是應該先告訴他吧！
“彰……”
一時不察，仙道被楓兒掙脫了手，他焦急地想追上去。
“明兒個早上咱們此地見，先告辭了。”
仙道邊走邊道，最后的話別還是在階梯上說的，模模糊糊地，教
花形聽不清。
“喂！”他竟就這么走了，連歇腳的客棧、相約的時辰也沒同他
道明。仙道一向不是這么胡鬧的人，可見那女子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 ? ?
若是楓兒存心想躲任何人，任誰也尋不著他，就連安西大師也一
樣，更遑論只會像無頭蒼蠅般亂撞的仙道。
他遍尋整個城鎮、無數條街道，就是找不到心里頭那抹美麗的倩
影。
他還是離開自己了嗎？
不！他不准！
從白天找到夜晚，全身虛脫、疲憊不堪的仙道回到他們先前落腳
的客棧房內，卻發現他要找的人竟在房里，且正悠悠哉哉地泡著澡。
“楓兒。”
“不要過來！”
“楓兒，你到底怎么了？什么人惹你不高興，我去扁他。”
“這可是你說的喔，快賞自己一百下巴掌。”
“咦？”真是自己惹他不悅？就因他不肯放開他的手嗎？
“還不動手？”
“是。”縱使萬般委屈，他仍是不能不從，仙道當真開始掌打自
己。
唉，真是自虐吶！ （就是就是~可是，為了楓楓，你就委屈一下
吧~~）
……
“太小力了，難道你要我親自動手？”
由這聲音聽來，他的憤懣已瀕臨爆發點，仙道若不更使勁些，可
能將不是只有几巴掌可以了事。
“是。”你是我今生今世惟一的主子，不從你命，我又能如何？
仙道認命地用力打向自己的雙頰，沒一會兒便兩頰紅腫。
啪！
聲音愈來愈響，也愈來愈刺耳，在檜木盆里氤氳著熱氣的楓兒卻
愈聽愈是心疼和不舍。
“夠了。”
“可是還沒一百下。”
若是要換上其他更慘無人道的極刑，他還情愿自行掌嘴。
“笨蛋，你難道不痛嗎？”
隨意披了件衣裳，身上還滴著水珠的楓兒，眼神中隱含著微微的
不忍。
（有進步~）
他冰涼的手輕撫上仙道紅腫的頰，難得一現的溫柔，使仙道笑得
呆憨。
若能換取他的柔情，他情愿再自掌一百下。
仙道自嘲，果真是有著不小的自虐傾向。（汗~~）
“楓兒，不生氣了？”
“不了，氣消了。”
楓兒以沾濕的布巾為他冷敷。
他的貼近令仙道鼻息間全充斥著他方沐浴后的清香，他發現自己
身上的某處正昂揚著，令他無法忽視。
積在心底好几天的話，他想趁著他難得柔情似水時對他說。
“楓兒，到我家后，你留下來多住几天好嗎？”
楓兒雙手搭上他的肩，在吸得到屬于他氣息的近處開口：“為什
么？”
“這還用問嗎？我舍不得你離開！”
楓兒輕笑著，“几天是多少天？”
“這、這……一個月，不，一季……不，一年……”最好是一輩
子。
“不可能的，師父只叫我護送你到家，沒要我留下。”
“可是、可是……”
“所以只剩兩天！難得的夜晚，你想做什么呢？” 楓兒輕呵著蘭
氣，拂進仙道的眼、鼻、耳……
兩天后，若自己仍不想沒有他的陪伴，再將他擄回山上好了，以
他那笨拙的辨路方式，想逃出龍涎寺想必很難。
他在勾引他？楓兒在勾引他！
天啊！他何其有幸，卻又何其的不幸，因為他們只余兩個夜晚了
，只有兩晚。
仙道孟浪地扑倒楓兒，引得銀鈴般的輕笑聲，笑他如此猴急，但
紅了眼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他想留住他，只想留住他，他的仙子。
仙道心想，若是累壞了他，讓他無法動彈，那么他是否就能留住
這道倩影多些時日？他得更賣力些。
和往日溫柔的他不同，他粗暴的撕破了楓兒的衣衫，焦躁地愛撫
動作之快令楓兒想躲也躲不開。
“好痛！你好可惡！”楓兒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拆成兩半了。
（仙道，你是狼啊，居然這么對待偶棉滴楓楓，偶棉是不會原諒你的
，你等著接招吧~~哼~~）
可惡！最后的兩夜，他是打算報負他之前的受虐嗎？
楓兒哭了，哭得好不傷心，（楓楓，不哭不哭，偶會好心痛的~~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痛還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分別而哭。
他決定將他擄回山上，再將他整得慘兮兮的，好報復他這么對他
。
一向不舍讓他受苦的仙道被他的狠絕所迫，他沒想到他竟能毫不
留戀地同自己道別﹔他被怒火沖昏理智，毫不留情地蹂躪他，想在他
身上留下永遠都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是屬于他的，只能是他的！
仙道肆情地放縱，想和楓兒一起留住每一個即將成為永遠的現在
，恨不得白晝能永遠不來，今夜能永遠不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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