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靜、好靜,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白,連在走動的人也全身是白,除了
那一頭黑亮的烏絲和烏黑的雙眸外,其余全是白。(鼓掌鼓掌~偶棉滴楓
楓仙子終于出場了~~大大心~~)
她就是傳聞中的仙女嗎?
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她的蓮足仿佛不著地般,不發出任何響聲,慢慢
地往仙道彰的方向靠近。
她是來救他的嗎?如此說來,他還沒死 ?能在死前見到仙女一面,
他也不枉此生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仙道彰虛弱地微揚嘴角。好美好美又好虛幻的人兒呀!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不,她不含笑,她的表情冷得如她身上的冰
雪,冷得教他心疼!
她愈是靠近他,他愈能看清她眼中的冷漠,就好似在提醒他,別因她
的外貌而對她動心,她絕不會多看他一眼似的。
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哎呀!”仙道吃痛地想大喊,卻虛弱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發出
微弱的悶哼。
仙女沒瞧見他嗎?竟從他身上踩過去!(仙道:楓楓,你…… 楓楓
:白痴)
似乎是聽到了異樣的聲響,仙女停下腳步,四下望一望,又打算繼續
前進。
“等──”仙道使盡最后余力,用力抓住仙女的腳踝,想引得她的注
意。
已經有幸地遇著救苦救難的好心仙女,如今竟被她如踐踏石塊般踩過
而未加注意,這樣的死法,似乎更添遺憾,說什么他也不想死得這么蠢!
仙道彰能夠死命地攀住她的腳踝。
“仙女……”
他終于成功地讓她發現自己的存在,那么他肯定有救了!傳言中,仙
女有無邊的法力,任何病痛到她手里絕對能消逝得無影無蹤,那么他現在
正不斷淌著熱血的左肩,一定馬上就不痛了!
他一定得好好地抓住她,不讓她溜走。
仙道彰口中的仙女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抬起另一只沒被他抓住的
腳便往他臉上狠狠地 去。(可憐的仙仙……來,大家來為他默哀三分鐘
……)
耶?她不是心懷慈悲的仙女嗎?怎么這么使勁地 他,定是他這俗人
看她的眼神過于邪惡惹得她心生不悅﹔可是仙女不是心地善良、不會見人
有難卻不救的嗎?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松手,他只要一放手,仙女定會翩然離去,留
他獨自一人在雪地中自生自滅。
他的求生意志正熾烈地燃燒著,他絕不能放手。
仙女狠絕地在仙道身上的各處 了數十下,仍舊 不開緊緊抓住自己
腳踝的雙手。(好厲害的章魚功……佩服,佩服,不過,楓楓你下手輕點
兒,偶也是會心疼仙仙的……)白雪染上赭紅,一處處的血泊,令人觸目
驚心。 (心痛啊~)
在流血過多、失去意識前,仙道只有一個執念──
他絕不放手!
? ? ?
這兒是和方才大雪紛飛的景象截然不同的地方,此處生意盎然、遍野
綠蔭,雖然也會飄落些飛雪,但不同的是,雪落到地上很快地便溶為水,
化作潺潺小流,匯聚成涓涓小溪、淙淙流水,裊裊的水氤,幻化成如夢般
的仙境。
“楓兒,你回來了,藥草采齊了嗎?”
“嗯。”
“你就不會回答‘師父,采齊了’啊!”
“師父,采齊了。”
安西大師無奈地嘆氣。他的徒兒仍是這么冷淡。
“也罷。你腳上勾住的是什么?怎么不將它拿開?”他遠遠地便瞧見
自己最疼愛的徒兒姿勢怪異地走至寺廟階梯前。他解不開那纏繞的藤蔓嗎
?
安西大師彎下腰,打算幫他。
他先將覆蓋在上面的積雪撥開,愈是撥著,心里頭愈是感到怪異。這
東西怎么這么大,大得好像一個人般?
楓兒也蹲下來和師父一起努力,想將妨礙他走路的障礙物弄開。
“喝!這是個人吶!”
“是啊。”有什么不對嗎?就因為是個死命巴住他的人,所以他才會
解不開。
“快快快!快將他扶進屋里,他都凍僵了!”安西大師心想這人也許
是因凍僵了,傷口的血才止住,否則早已流光了。
安西大師忙著要扶快活不成的仙道彰進去,但他卻死巴著楓兒的腳不
放。
好大的蠻力,抑或是因為好深的執念,反正他是無法讓這人立著走進
寺廟了。
“楓兒,不論你用什么方法,快將他弄進屋內。”
楓兒雖然不甚愿意,但只要是師父交代的話,他一定遵從。
于是,如同回來時一般,楓兒腳上挂著的仙道像是纏足的藤蔓,咚咚
地被他拐進屋里,這下子他肯定會撞得滿身瘀青了。
? ? ?
“龍涎寺”旁數百公尺之所以與周遭的白靄景色迥異,主要是因地熱
。滾滾的熱氣不斷從地表的裂縫中竄出,融化了本該屯積的厚厚霜雪,溫
暖了冷冰冰的空氣,讓寒風刮不進來的山谷中,四季如春。
喝!
“好冰。”楓兒不耐地將腳邊的冰冷 得更遠些。
他在夜里原本就睡不好,總是夢魘不斷的他最是厭惡有人擾他,尤其
是當他好不容易才睡去時。
可是才剛 開不一會兒,那股冰涼又鑽回,楓兒只得又將他 離﹔若
不是師父的命令,他早將他 到床下了,才不管他會不會因而凍死呢!
死了又如何?回歸塵土,不也是回歸天地,與自然同在罷了,有什么
差別?
那活著又如何?
安西大師真是太了解楓兒將會有什么舉動了,總是先一步制止他。
讓他睡地上有什么不好?楓兒忖道。是他死巴著自己不放,要不他也
不用和自己擠一張床,又被自己 來 去的,不是嗎?
楓兒照例睡在自己的床上,只是現在多了一團蜷縮的東西窩在他腳邊
,相當占地方。
也許將他弄醒,他便會放開他的腳踝。
“喂、喂!”楓兒以另一只腳去 他。
已被安西大師包扎好的傷口在几經重 下,再度滲出血水。叫不醒他
的楓兒故意用手指重戳他的傷口,想以痛激醒他。(仙道:偶真是好可憐
,楓楓都不`愛偶的說~)
楓兒由用力地戳呀戳的,改為打呀打的,甚至扭轉他的手臂,用力之
大几乎將他的骨頭擰碎。一臉慘白的仙道,手骨被扭得喀喀作響。(楓楓
啊,下手輕點兒~汗~)
耗費了不少氣力的楓兒仍是弄不醒也弄不開緊抓住他的人,徒讓自己
香汗淋漓。
醒了?
“你說什么?”
“仙……女……”
這是誰的名字嗎?
嘖,這小子竟又抓得更緊,仿佛他愈是想掙脫,他愈是不肯放開。
楓兒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如果換成自己將死之時,心里叨念的人又會
是誰?會有這號人物嗎?
不可能會有的。
忙了一整天,爬上跑下地采擷草藥,又被腳邊的小子纏了一整夜,倦
極的楓兒干脆趴在那人身上,學他蜷縮成一團,完全不管他身上的血是否
會弄臟自己的衣服,或是夜里自己會不會自睡夢中又踢他一腳。
? ? ?
山里的天氣,大部分時候都是怡人、舒爽的,不管頭頂的驕陽熱力有
多強,只要躲在濃密的樹蔭下,不時就會有混著青草香的輕風拂面而至,
吹散周遭懾人的熱浪﹔吸進的每一道清新的空氣,好似能將整個人由內而
外淘空洗淨般,煥然一新。
尤其是太陽初升時,化去了屬于夜的冷蕭,帶來全新的盎然生意,在
人煙稀少的地方,萬物正崢嶸。
樹梢上鳥聲啾啾,喚醒大地,爭相告知:天亮了,該起床了,一日之
計在于晨喲!
不過貪睡的人兒,才不管窗外如何的欣欣向榮、生氣勃勃,想睡就是
想睡。
“楓兒,該起床了,楓兒!”
自從這不多話的孩子滿十歲后,几乎就輪不到他親自出馬叫他起床離
開暖烘烘的被窩﹔惟有這時候,安西大師才有這孩子是他親手帶大的真實
感。這與人不親又獨立特異的孩子,還真教人放心不下。
他教不會他該懂些什么,雖然他知道他會聽從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但
以后呢?他不可能永遠跟在他身邊。
“楓兒!”
咦?人呢?
安西大師見不到該露于被外的頭顱,卻見棉被卷在床尾高高地隆起。
這是什么?總不會好好的床不睡,兩個人一起蜷縮在床腳吧?
他掀開棉被一看,好笑地看著兩個孩子像是野生動物般,枕在彼此身
上藉以取暖的可愛模樣。
就是這個人嗎?影響楓兒甚大、決定楓兒向善或向惡的關鍵人物?
這一切或許還言之過早,先救回這受傷的人的小命才是當前首要之務
。瞧瞧,楓兒肯定又將這人的傷口弄得裂開,血又滲了出來,整條布巾都
濕掉了。
“早。”
“你該說,‘師父,您早’……”
“師父,您早。”
“這人傷口又裂開了,你快去提盆清水和拿藥箱來。”
“是。”
楓兒俐落地一個翻身,輕巧地躍下床。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傳來,安西師父這才發現這小子仍死抓著楓兒的
腳踝不放。(好堅強的毅力~)
“楓兒,不許你再讓這人的傷口裂開,害我的心血全白費。”
“是。”
那么他只好任他倒臥在地上,而自己在不能移動雙腿的情況下,只好
半挂在床緣,繼續補昨晚被數次打攪的眠。
“楓兒,聽師父說,只要你能將這人的病醫好,師父就放你三天假,
任你睡到自然醒,而且醒來不用動手,為師的親自做素齋供你食用,好不
好?”
楓兒什么都不愛,也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在白天好好地睡上一頓好
覺,因為夜容易使他做惡夢,安西師父怎會不明了他最疼愛的徒兒心里所
想的?
這話終于讓楓兒的眼底不再只有死寂的灰燼,而是點綴著稍縱即逝的
光芒。
“是。”
“你該說‘是,師父’……。”
“是,師父。”
這孩子為了避免他又羅嗦,總是寧愿當個應聲虫,要他說什么他就說
什么,可就是不會主動做到。
應是他根本沒將這類他視為小事的雜項放入心坎里吧!
“那還不快將他扶到床上躺平,我去拿藥,馬上回來。”
安西大師所說的馬上,還真似一陣風似的,咻的一聲,在門扉的抖動
尚未平息前,便又回到方才他所立之處,剛好看到楓兒將那陌生人似丟擲
重物般,絲毫不見溫柔地往床上一丟。那人的后腦勺肯定又多了一個腫包
。
“唉,楓兒,動作輕點。”
他又沒動到他的傷口,看!已凝成血塊的地方不再滲血就是証據,不
是嗎?
但楓兒仍是遵循師父的命令,不再粗魯地對待昏死的人,安靜地待在
他身旁。
他何時才能不再抓住自己的腳踝呢?他將自己的腳錯認為什么?他昨
兒個夜里呼喚的人嗎?
對楓兒常常陷入失神的發呆狀態早已見怪不怪的安西大師喚回他的注
意力,讓他聽他的口令,再度幫那人換藥。
“楓兒,既然他緊抓著你不放,你就寸步都離不開他身邊,那么你可
得盡到照顧病人的責任,不讓他發燒、幫他擦拭冒出的汗水,就像以前你
看我照顧病人的方式,知道嗎?”
原來傳聞中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并不是仙女,而是安西大師﹔仙女也并
非仙女,而是帶發修行的佛家子弟,且并非女兒身。
謠言果真不可信矣。
“嗯。”
等安西大師離去,楓兒又開始想盡辦法要使自己的腳踝重獲自由。
師父的交代是要照顧好他身上現有的傷口,使它不再裂開、惡化,而
他完好的雙手應該不在此限中,所以楓兒用另一只腳用力地碾,使勁地
呀 的,卻仍是像昨夜一樣徒勞無功。
奇怪,這人是八爪章魚轉世(說的對)的嗎?好厲害的纏功。
這絕對不是稱贊,充其量只是楓兒終于對除了睡眠以外的事物感興趣
罷了。
那么,將他的手剪斷好了,或是砍了算了,嗯……可是那剩下的五爪
仍攀在他足踝上,還是有障礙物。
“嗯……”
“喂,放開你的手!”
“仙……”
又叫錯了。“放開你的手!”
“仙……”
這人整個眉心都擰在一起,是因為難受嗎?
楓兒一點也不為他擔憂,他只記著師父告訴他的,要替他擦汗。
于是楓兒長臂一伸,撈起掉在地上的抹布,隨意地在他的臉上抹了抹
,見他又流汗,他就再抹,將蒼白失去血色的臉蛋抹上一層黑灰。
? ? ?
就這么折騰了一天,百般無聊的楓兒只想睡覺,偏偏安西大師在這時
前來察看。
“我可不可以將他的手剁了?”楓兒開口問。
有師父在,這人的血就不會濺得到處都是了。
“不成。”
好吧,師父怎么說怎么是。
“那么把我的腳砍了。”
“更不成,砍了你的腳誰來替為師的采藥去?”
這小子,難道他都不怕痛嗎? (楓楓的思考方式真是……)
知道徒兒異于常人的沒神經、沒痛覺,但這提議也太離譜了。安西大
師真希望有人能教導他的徒兒珍惜自己,而后珍重別人,只可惜那個人不
會是他。 (仙道踴躍舉手:是偶,是偶……)
“等他醒來時,自然會放開你,別太心急。”
“那么他何時會醒?”
“只要你好好照顧他,他自然會醒得快些。”
罷了,他愛抓他的腳,就讓他抓吧,沒差。
是夜,楓兒為了能讓這人早些醒來、病情不再惡化,為了能隨時探得
他的體溫,便以怪異的姿勢抱著他入睡。
“好難睡喔。”
楓兒咕噥一聲,但仍是克盡職守地抱著他而眠。
? ? ?
“仙女、仙女……”
大半夜地被吵醒,有嚴重下床氣的楓兒已經夠火大了,還聽到那笨蛋
不停地夢囈著,但值得慶幸的是,他終于放開他的腳踝,卻改以雙臂將他
緊緊摟在懷中。
奇怪!他不是病人嗎,力氣怎還能如此大?真是天生的野蠻人。
楓兒移了移位置,避免壓到他的傷口。為了能早日不用再見到這個滿
身異臭味的人,甚至于同床共枕,他還是讓他快點痊愈的好。
“仙女……”
“乖,閉嘴,好好睡一覺,傷才會好得快。”
楓兒的冷然在仙道彰半昏半醒間聽來卻溫柔得教人迷醉,他很幸福地
想著:自己真是太、太幸運了!(真是情人耳里出絲竹之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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