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澤北一早就爬了起來。昨夜等流川等到凌晨兩點，迷迷糊糊睡著了。
坐在床上，什麼也不能想。他雖然是流川的製造人，但他一直是以人性來看待流
川的。傷害到流川的自尊，罪惡感纏繞著澤北。轉頭看看流川的床，整齊的像是
沒用過。〔流川還是沒有回來……。〕


　　會場仍是人山人海，澤北精神欠佳的走進去，他現在擔心的不是明天展覽時
流川的不配合或缺席，甚至不是流川恨不恨他，而是流川現在在哪裡，他一整夜
去哪兒了，他能去哪。牧走上前來，澤北搖了搖頭。澤北不怕流川出事，因為流
川的個性及特質他最了解，只怕萬一昨天的刺激使流川晶片中可更改的程式部分
被改掉，那流川可能做出什麼事，他可真的不知道了。牧完全了解流川人性的本
質，因此傷害到流川，牧也是頗為自責。只是牧擔心較多的不是流川去哪兒，而
是“機器人”去哪兒了。

　　流川其實那也沒去。他不會跑步，但他仍是恨恨的一直走。無法諒解澤北為
什麼把他自己的成就名望建造在他的痛苦上，即使他是個機器人。不知不覺的來
到海邊，其實沙灘也是他唯一知道的地方。夜晚的海特別淒涼陰冷的哭著。知道
了真相，流川痛心的佇立在沙灘上。聽著海浪的聲音，數著他不愉快的記憶。那
時和櫻木打架，只覺得冷漠的人們及世界都在排斥他。櫻木不友善的話語及路人
看熱鬧的心理，使他發現，一個機器人要溶入人的世界有多難。而今，他唯一比
較信任的澤北也背叛他，雖然和澤北天天吵，但如兄弟般的感覺卻是不變的。不
想想。他吹著冰冷刺骨的海風，就如此孤寂難過的站在海邊站一夜。

　　在會場的澤北一直都是待在休息室，深怕流川會突然出現。也不時打電話回
飯店察看，只是流川真的不見了。牧有吩咐兩三個人以找澤北表弟的名義找流川
，只是這會場及鄉村這麼多人，又沒有流川的照片，找也是白找。此時仙道竟走
了過來。

 　「嗨，澤北！！」仙道臉上永遠都有個可愛的笑容。
 　「……。」澤北在發呆。
   「喂!!!!!!!!!!!!!!!!!!!」仙道在澤北耳邊大喊。
 　「啊呀！！！」澤北嚇了一跳。
 　「幹什麼你！！？？」仙道喊他的方法像極了流川。
 　「喂，你的表弟呢？」
 　「我表弟？」澤北一副傻樣。
 　「流川呀！！你怎麼了？？」
 　「喔！！！！你怎麼會知道他的？」
 　「沒有呀，昨天在會場逛呀逛就認識啦。」
 
　　澤北沒說話，他知道流川不會主動和人搭訕的。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啊？真是的，小心他走丟囉！我去幫你找找好了。你
休息一下吧，臉色不太好。」不等澤北回話，仙道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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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看見了日初。好美好美，整個天空，雲，及色彩的變幻，和他一樣不切
實際似的，只停留那麼短的時間。只是日出天天有，而他可是會永遠的消失的。
想起了他以前電腦中的魚。不知過了多久，流川捨不得離開海邊。

 　「流川…………………。」是那熟悉又遙遠的，被海風吹散的聲音。
 
　　一轉頭，〔仙道？〕回應的是空曠的沙灘及無人的岩岸。〔聽錯了嗎？〕

 　「流川……………。」又是那被風吹散的聲音。
 
　　在好遠好遠的另一頭，一個梳著衝冠怒髮的少年跑了過來。站在原地，流川
等著仙道跑向他。是開心嗎？流川的表情緩和了許多。

 　「嗨…，嗨…。」仙道跑的很喘似的。
 　「嗨。」流川的唇邊有著極淺極淺，但也極迷人的微笑。
 　「你也來看海呀？」仙道笑呵呵的。
 　「你怎麼來了？」
　　仙道深吸一口氣，「我來找你呀！」知道流川和澤北之間一定有不愉快，雖
然不確定為什麼，但他識相的沒點到。
　　流川不說話，但那淺淺的笑容仍在唇邊。〔至少這個人是友善的。〕流川想
。
　　仙道看見了流川的淺笑，那麼不經意的笑，竟是那麼令他意亂情迷。〔好美
！！〕仙道從未認為一個男人也可以美麗，流川是第一個。第一次見到流川時，
就被他淡然的，靜默的氣質所吸引。怎麼會有如此漂亮的一個男孩？？

 　「你還好吧？」流川問。
 　「喔，沒事。你怎麼一直在看海呀？這附近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呢！」
 
  　流川不說話，他現在沒有心情玩。仙道見流川唇邊的笑消失，有一股心疼感
湧上。想讓流川忘記不愉快的事，他拉起流川。

 　「走，帶你去玩，你回美國後也玩不到這的東西了！」
 
　　流川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仙道拉著跑。仙道不知流川不會跑步，在跑了兩，
三步後，拉著流川的手覺得後面一陣重量感傳來，莫名其妙的摔了一跤。回過頭
看流川，流川坐了起來，喪氣的將頭垂的低低的。

 　「你怎麼了？」仙道擔心的問。
 　「……，沒事。」流川的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
 　「腳受傷了嗎？」仙道見此，一向冷靜的他也有不知所措。

  　流川搖搖頭。

 　「你怎麼了？可以告訴我嗎？」仙道溫柔的語氣令流川覺得不真實，一種難
以相信的感覺。〔可以告訴他我是機器人嗎？〕
 　「是生病了嗎？」仙道越來越溫柔。
 　「我……，不會跑步。」流川抬起頭。
 
　　這句話差點讓仙道嗆到。這理由太荒唐，太幼稚，誰也不會相信的。但流川
正經的表情使仙道不敢笑。因著忍笑而抽動的臉部因著流川轉為受傷的神情靜肅
了下來。流川站起來就走，仙道這才發現自己傷害到流川的自尊了。

 　「流川，流川，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仙道急了。拉著流川的手被甩開
，流川只是快快的走開。

 　〔他真的不會跑步！！〕仙道想。〔由他不穩的快速步伐，很明顯的看出他
不會跑步。是腳有病嗎？？〕仙道毫不費力的追上了流川，擋在流川前面。

 　「流川，對不起。我不知道。」仙道充滿歉意的說著。
 　「你知道什麼！？」流川把自己保護的好好的，充滿敵意的聲音也像在對細
心的仙道說，“我在防備你。”

　　仙道訝於流川不好的口氣，但也沒說什麼。

 　「剛才是我不好，對不起。」仙道穩穩的看著流川。
 
　　流川不說話。仙道沉默一會，才再開口。

 　「你想去哪裡？」
 　「……，不知道。」回答表示流川的原諒。
 
　　仙道笑了。又是那好可愛好可愛的笑。流川不覺的也微微笑了。然後，仙道
帶流川去附近的小城鎮玩了一天。

　　他們先去了最近的山上看楓葉。流川很喜歡火紅的楓葉，因為他的名字也有
楓這個字。仙道拉著流川繞過小路，來到小溪旁，教流川選石子打水漂，流川懶
得學，卻像個小朋友般的撿起石頭朝水中亂投，倒也濺的仙道一身濕。兩人像小
孩般的在山上玩了一天。直至傍晚時，仙道問流川要不要看看一些漂亮的東西。

 　「漂亮的東西？」
 　「對呀！」仙道像孩子要分享稀奇的事般，興致勃勃的問。
 　「是什麼？」
 
　　仙道拉著流川就走，來到了小鎮裡。夜間的小鎮很美，很浪漫。

 　「你知道為什麼展覽要在秋天的這個小鎮嗎？」仙道問。
 　「不知道。」
 　「因為現在有秋祭。附近的農夫們每年秋天都會在這個小鎮舉行秋祭來感謝
上天賜給的食物。因此現在趁展覽，可以將秋祭這小文化推廣出去。」

　　流川看見遠方有著的閃爍燈火，很美。

　　仙道帶著流川玩，小鎮的道路被攤位佔滿，人山人海。仙道拉著流川玩彈珠
，網金魚，套圈圈，也買了幾串糖葫蘆，綿花糖及一個狐狸的面具給流川。兩人
一路開心的逛到河邊。

　　流川靜靜的站在河邊，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仙道知道流川被此浪漫唯美的
景致所吸引了。

 　「這是“鐘河”。」
 　「……。」涼爽的秋風吹來。
 　「傳說中，一位痴心女子的戀人被這條河淹死了，而那女子也在秋祭當天午
夜時投河自盡殉情，神被她感動而命她為水神。所以現在，只要一對戀人在秋祭
那天午夜的鐘響十二聲的時候在此擁吻，就會得到水神的祝福，可以永遠相守。
」仙道看看錶，十一點四十七分。
 　「……。」流川看看仙道。仙道只是笑笑。

　　鐘河真的很美，尤其是現在。四周攤位的燈，煙火，人影都在水面搖擺閃爍
。不遠處熱鬧的嘻笑聲傳來，河對岸的猜謎大會似乎正逼近高潮。流川將自己沉
浸在這一刻。試著忘記澤北曾經傷害到的傷口，試著忘記他一旦離開，一旦在那
鐘響了十二聲後，自己將回到會場，實現自己的諾言，展覽。他和仙道即使真的
擁吻，也不可能得到水神的祝福的。像灰姑娘的背傷版，在鐘響後，剩下的只有
回憶。只是，他連玻璃鞋也沒有。仙道不但找不到他，他也沒有“存在過”的證
明。心有千千結，曾幾何時，他的個性程式變了。身旁的仙道不知說了什麼。

 　「什麼？」轉頭問仙道。
 　「沒…，沒什麼……。」仙道怪怪的。

  　忽然想到，自己剛剛竟然想到和仙道擁吻，這…算什麼？？
　　仙道似乎讀出流川的心般，拉起流川的手。

 　「走吧，太晚了。」仙道臉上沒有那可愛的笑，只有溫柔。深不見底的溫柔
，令流川不自覺的自願跌進去，一輩子找不到出口。好溫暖，一股安全感穩穩的
包圍流川。他不想走。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流川的呢？這個問題，仙道自己也沒有答案。他唯一愛過
的事物只有海。表面平靜湛藍的海，實際上卻是深不見底，充滿新奇寶藏的海。
他越想探知，就越不了解。所以寧可靜待。而流川，何不就是海？他肯守在海邊
，一生一世。

　　鐘聲響了。是午夜。巨大的歡呼聲響起。流川睜開雙眼…。自己是何時依在
仙道懷裡的！？！？

　　仙道也不懂。自己怎麼會緊擁住流川的！？！？鐘響了第五聲。

　　仙道只是深深的看著流川。他有股吻流川的衝動。流川不語，仙道陪流川一
起沉默。直至鐘響第十二聲時，仙道仍舊沒有吻流川。因為喜歡，所以尊重。因
為尊重，所以寧可讓流川保持原有的形象。那樣唯美的形象。他願如此就好。讓
流川回到美國。

　　送流川回到飯店。

 　「我明天可能無法來。」
 　「沒關係。」流川露出漂亮的笑。他也不希望仙道來，因為他希望一切在還
完美時結束。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沒有結局的戀情是最美的。似
乎也隱藏著，那段淒美的故事。

  　彼此都認為這是永別了。兩人都沉默著。街燈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好長。仙道
拉起流川的手，無言的吻了流川的手背。是禮貌的吻。不期望流川回美國後仍能
記得他，或和他書信連絡幾十年。至少，他想，至少讓他知道他愛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