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當澤北在極度疲倦的狀況下出了飯店後，看見流川在專車旁邊站著
。看不出任何表情及心情，只是極冷淡平靜的在看到澤北後自動上了車。是錯覺
嗎？澤北彷彿在流川眼中看見斷腕似的決心，像是踏上不歸路似的。昨夜等流川
等到凌晨三點，這兩天可是把澤北折磨夠了。瘦了一圈是流川唯一能想到的詞。
他和澤北間因為一顆炸彈而扯平了，亦是毀了。

　　一路上，氣氛緊繃的緊張，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打翻一潭渾水。卻又似平靜
的恐怖，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似的。澤北不敢看流川。是一股心虛感使他無法抬
頭。有好多話想問流川。那天晚上去哪兒了？昨天一天去哪兒了？昨夜上哪兒了
？怎麼認識仙道的？昨天仙道有沒有找到你？若他找到了你，你昨天一天是不是
和仙道在一起？昨天你……。問不完的問題，解不完的心結，都是為了一個不該
有的炸彈。不該在流川體內的炸彈，或者是，為了跟本不該出現的流川楓？

　　只是流川的樣子及態度平靜的恐怖，澤北有股極強的不平安在內心征戰－該
不該將流川擺上展示台。只是，時間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到了會場，記者們也已
經包圍他的車了。

　　仙道在校園內走著。一切都是一如往昔，只是他的心不會再像以往般的活躍
了。翹課翹了兩天，無法想像待會越野會如何囉嗦了。想到流川的笑，一股甜甜
的感覺湧上，他大步的走著。流川現在應該在會場吧？呵呵，他甚至連流川的照
片都沒有。這一切，究竟是夢是真呢？流川如此寧靜祥和的滑入他的心，又不留
痕跡的，淡淡的消失在他的世界。是否，再過十年，或二十年，流川對他而言會
只是一場他願意再次心疼的夢呢？因為有理由，所以不能留住流川。或許，這些
都是理所當然吧？只是，他即使夢不到流川，他這一生也不會忘記流川的模樣，
流川的聲音，流川的笑。因為他知道他愛過。遠遠的，越野跑了過來，他好想再
看看流川……。

　　休息室內，澤北及流川個自坐在沙發上。再兩分鐘上台。澤北是壓軸。他的
設計一向被當成頭條新聞來看，流川也不例外。澤北不想展示流川，但若不展示
他，對大會說不過去。總該有個決定。

 　「流川，……。」澤北欲言又止。
  　流川沒看澤北，但他有在聽。

　　此時，牧走了進來。佇立在門口，像三國鼎立般，各有各話。澤北的表情很
複雜。他不像流川，以冷淡來掩飾內心的情感。準備說出來的話又吞回去。流川
一見牧走了進來，自動的，靜默的走到迎向展示台的門。他以沉默及絕對配合來
刺傷澤北。是報復，還是覺悟？

 　「流……！」澤北話還沒說完，流川已經上台了。澤北聽見記者們的嘩然。
 　「準備好了嗎？」牧問。眼睛是看著沙發。

　　澤北低頭，雙眼內有霧。站起身，他不想傷害流川。

　　澤北上台時，如雷的掌聲及歡呼聲響起。電視台，報社，記者都在。好多人
。流川站在講桌不遠處。澤北看著流川，他不要傷害流川。

 　「嗨……！」澤北不是很自然，與往常愛打知名度的他不一樣。

　　鎂光燈閃著。

 　「我…，呃……。」澤北舌頭打結了。

  　眾人感覺到氣氛的不對。
 　「我並沒有準備任何程式…。」

　　話還沒說完，衝破屋頂的嘩聲響起。流川不可置信的看著澤北。澤北望向流
川。記者們追問著澤北，不等澤北再說，流川自己站了上來。

 　「不！我是他設計的程式。」
 　「流川！你在幹什麼！！？？」澤北失聲說著。

　　流川看澤北一眼，就那一眼，說完流川所有所有的心情－他沒有留在人的世
界的意志了。是悲哀，是憂鬱，是感傷，是失望，是不願，是不捨，是……，是
因為失去所有而喪失了意志。

　　眾人吵翻天了。流川拿起美工刀，對著自己的手臂畫了長長一刀。紅色的液
體冒出，但只有一點點。眾人傻了眼。有人恐懼的尖叫。

 　「流川！住手！住手！不要這樣！！」澤北拉住流川。
 
  　流川不理澤北，絲毫不思考的抽下人工皮，銀亮的機械手露了出來。鎂光燈
沒有閃，沒有人相信這一幕。後方有人昏倒了。

 　「流川！你是在幹嘛！不要再下去了！」澤北眼中的霧又冒了出來。

　　流川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冷。刀子劃開上衣，劃開胸
膛，複雜的線路及機械令眾人無法反應。澤北想搶去流川手上的刀，但流川機器
人的力量仍然比澤北大的多。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流川眼中。

　　是假的。流川想。只是那身影的面容好清楚！！是仙道。真的是仙道！

　　突然清醒似的，流川看清自己，看清了事實，看清了，他沒有失去所有。他
永遠也不會失去仙道！！

 　「啊!!!!!!!!!!!!!!!!」流川痛心的喊出來，澤北被甩開，刀劃到澤北的臉，
真的血滑落。

　　眾人以為機器人失控，這才大夢初醒般的急忙扶起澤北，架住流川。

　　暴動。流川被當成妖魔般的舉了起來。他在反抗，他不想認！只是突然的，
與站在角落的仙道四目相接。看不出仙道的表情，看不出仙道的心情，是冰冷！
！流川的鐵心碎了，他認了。想起仙道溫柔的吻他的手。閉上眼，任由眾人分解
他。遠方，是澤北的聲音，嘶吼著，不要傷害流川，放下流川。

 　「把流川還我！！！！」澤北吼著。

    流川的左臂被扯下……。張眼看澤北。

    澤北臉上的傷不淺，雙眼怒睜，殷紅的血不停的滾落。周遭是火熱的，眾人
是瘋狂的。只有他，澤北，及仙道是靜靜的。

 　「澤北…，對不起。」流川說出他的最後一句話，這是他第一次沒喊澤北大
白痴。流川露出他的最後一個笑容。很蒼涼，很美。他和澤北完成了協議，剩的
只有抱歉了。仙道呢？？？



　　鐵門用力的，狠狠的關上了。澤北站在門外，流川被關在門內。四周什麼都
沒有，只是近冬的冷風吹的澤北染血的衣袖啪啪響。

　　牧走上前，輕輕拉開澤北。巡邏的警衛鎖上鐵門，又特別加了三道鎖。只是
澤北不想走。他守在倉庫前，彷彿流川隨時會走出來，臉上掛著個笑，風會吹散
他的瀏海，然後……。

 　「澤北……。」牧打斷他的思絮。
 　「…還……，還我……！」澤北悲憤的說著。牧在他臉上看見流川的絕望。
 
    澤北瘋了似的衝上前，扯著大鎖。

 　「把流川還給我！！！」他不管理智了。
 　「清醒點！！他只是個機器人！！」牧生氣的扳過澤北。
 
　　澤北靜靜的看著牧，眼中不滿血絲，空洞的眼眸看不出他是活著的。他停了
一會，像鬼般，不知哭了或是笑了。

 　「你知道流川現在有多恨嗎？你了解他現在有多難受嗎？你懂得他淌血的疼
嗎？你能明白嗎？？」澤北哈哈的笑了，樣子比哭還難看。

  　牧忽然揍了澤北一拳。好不容易乾了的傷口又流血了。

 　「你問我懂不懂，你自己又懂多少？？」
 
　　澤北擦去血。

 　「你自己也懂的話，你當初就不會製造他了！！！」牧說。

　　澤北沒反駁，但也不承認的回敬牧一拳，轉身走了。



　　仙道獨自走在街上。看到的，什麼也不是；想到的，什麼也沒有。但是，總
仍有一個空隙，讓流川修長俊逸的身影竄入。秋祭結束了，好像在告訴他，流川
只是夢，他不曾出現過。心在疼。回到浪漫的鐘河邊，昨夜漫步的情侶們都不見
了。流川也不見了。只是昨夜的話還在腦海中。

 　（你喜歡我嗎？）仙道問。
  　流川沒聽見，轉頭問，（什麼？）

　　那個表情，那個姿態，那一瞬間的回眸，讓仙道的心頓時被亂風吹亂，他想
把流川變的小小的，小到可以裝入他的口袋，讓他可以帶他一生一世。

 　（沒…，沒事……。）他選擇沉默。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流川真的會是機器人！！這，將他心中辛苦維持十七年
的平衡給打碎。想起今天會場的爆動使他心一陣寒。其實早就料到流川是機器人
了，因為澤北早前說溜了嘴，所以流川的突然出現使得仙道猜出澤北的設計就是
流川。因此，一種在人海中載浮載沉，尋尋覓覓，喜獲知音的心情使他愛上流川
。在他等了十七年後，唯一的希望。他自己也深刻的感受過流川正在經歷的掙扎
，一種為了自由什麼都肯做的心情，所以對流川溫柔。只是流川沒有他那麼幸運
，他得到了自由，失去了所有，流川得不到自由，也失去了所有。所以他要流川
記得，記得人世間的一切，因為流川的消失也是在他的預料之內。昨夜和流川分
手後，一股心痛的感受不斷打擊著他。他好想告訴流川一切，只是他沒那個膽。

    希望流川不要染上世俗的色彩，希望流川的記憶永遠只有他，所以他自私的
讓流川走，連一個警告都沒有。只是他太自私，為了流川而自私到寧可看流川毀
滅也不願流川存活且經歷他走過，或者正在走的痛心疾首的苦。所以他冷眼旁觀
，在流川望見他的冷漠後，與流川一起死去。

　　會後悔沒有留下流川嗎？會後悔沒有告訴流川嗎？會後悔沒有為流川像澤北
般伸出手嗎？真正的答案誰也不知道，仙道只是茫然的沿著鐘河走。想起自己當
初，為了自由所爭戰的，為了自由所失去的，又因得到自由而生不如死的痛苦。
因為愛流川所以心疼流川，不願流川經歷他所曾經遭受的苦，所以他任眾人毀了
流川也不願伸出手。流川詢問似的雙眸望向他的，是像在找尋唯一的生機般的看
他，只是因為愛，所以仙道閉上眼，讓那雙眸在人海中絕望，淹沒，消失。他與
流川，就如兩條不平行的線，在交錯過後，各自奔向另一端，離彼此越來越遠。
再也不求見到流川一面，只希望流川現在能猜到他的心，猜到，其實他也和流川
一樣，是個有血有心，有情感有渴望的機器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