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WN
(上)

作者﹕嘻嘻哈哈

   是昨夜留下的夢嗎?為何今晨的霧裡還再掙扎著想逃脫?

    坐在窗前,初夏,天空是那麼的藍。流川轉身面對房間。打開櫃子,男
孩的臉依然溫柔的微笑。修長的手捧起收藏好的相框,男孩英俊的面孔似乎
也被霧遮住了。

  「啊…」失聲輕喊,相框掉到地上,玻璃沒有碎,但是裝著相片的框倒
是壞了。試著想彎腰把相框撿起來,但卻摔倒在地上。手到是搆到相框了。

  「流川,我今天來時遇到了…。」越野沒敲門就進來。流川狼狽的看著
越野,地上的相片被越野看見了。

  越野體諒的什麼也沒說,把手中大包小包的放下,輪椅拉過來,吃力的
將高大的流川扶上去。流川緊閉著雙唇,像是個做錯了什麼的孩子。

  「我來的時候碰見木暮和三井。」越野若無其事的拾起壞掉的相框,把
照片放回抽屜。

  「…。」流川看著窗外。
  「他們約著暑假要去美洲遊學。」
  「你想說什麼就說,我無所謂。」流川打斷越野的話。

  越野有點惱的看著流川。流川鬱鬱的看著窗外。

  「那我說,把他的照片丟掉,沒必要留著了。」

   流川打開窗戶,轉頭看著越野,苦笑。

  「流川,都已經快半年了,你為什麼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
  「我答應你幫你保密你現在的所在地,你也答應我你會忘了他,不是
嗎?你並不是那種猶豫不決的人呀。」
  「要是…,」流川思考著。
  「什麼?」
  「要是感情也像腿一樣,一砍就斷就好了。」

  越野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流川先生,檢查時間到囉。」護士敲了敲門,很可愛的一位護士。

   流川閃過無言的越野,自己滾著輪子跟著護士走了。越野生氣的打開
抽屜,將那張照片撕的粉碎。



  鈷六十的治療並沒有想像中的久。或是自己對於每一次的等待已經習
慣了?而流川每次治療後的劇烈嘔吐及偶爾的暴戾,好像也是越來越得心
應手了。這麼做,不是為了流川,而是自己欠流川一份怎麼補也補不回來
的殘缺。為了償罪而留下的吧?

  「醫師,他的目前的情形怎麼樣?」
  「情形不是很好。癌細胞已經漫延到肝及淋巴腺了。」
  「什麼??你不是說砍斷小腿就可以抑制的嗎?」
   「越野先生,我說的是抑制,不制徹底治療。」



  流川自己在病院的中庭晃著。遠處的樹下坐著一位小男孩,一點毛髮
也沒有。想想,自己還不是因著治療而喪失了所有的頭髮?摸摸頭,一頂
鴨舌帽。男孩抱著一隻秋田犬,笑容滿滿的溢在臉上。

  「醫師,那流川的日子還有多久?」
  「我認為…,應該不會超過兩個月吧。」

  越野看向窗外。

  「你確定嗎?」
  「我的判斷是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越野看見在中庭的流川,他身旁圍著一位小男孩。


  「越野!」流川由中庭回到醫院大廳。
  「幹嘛?」
  「可以幫我向三浦醫師請一天假嗎?我想去海邊。」
  「海邊?為什麼?」
  「我…,」流川對著地板說,「我想和自己的過去做個了結。」

  越野沉默了。做個了結是嗎?看著牆上的鐘,四點四十三分。突然很
討厭4:43這東西。海邊嗎?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仙道就是在海邊對
流川提出分手的。做個了結呀∼∼。




  一路上,流川是安靜的。只是會偶爾的按按自己被砍斷的小腿。

  海邊人很少。不是週末的關係吧?流川將自己推向海邊。

  「你知道嗎,越野。」
  「?」
  「你其實不必要這樣對我好。因為他的離去不是你的錯。」
  「!」越野傻傻的看著流川。
  「我知道你是為了贖罪才來陪我的。但是…。」流川看著海。風吹亂
了他的衣袖。他壓了壓帽子。「你不必這樣。」

  越野十分吃驚的看著流川,一向冷酷的流川,像是殺死過去的自己般,
強迫自己說了很多話。

  「可以…讓我自己靜一靜嗎?」陽光灑在流川臉上。是個新生的青年
呀。
  越野不說一句的朝著岸邊走。就算自己沒告訴流川還能活多久,流川
自己也知道。

  流川看著海,第一次和仙道接吻就是在這個海邊…。

  「白癡。」低聲罵了自己。事隔半年,心傷了又傷,竟還是忘不了他。

  「今天的海很漂亮啊。」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是仙道。是仙道。是當年,狠心的在他生命中最絕望的那天
將他甩了的仙道!!!!

  「夏天快到了,釣魚也會變的很熱了。」
  仙道…。
  「你生病多久了?」
  他不記得我的樣子?完全不記得了?
  「你不舒服嗎?怎麼都不說話?」仙道靠過來。
  流川本能的撇過臉,不想見到他。全身莫名的顫慄。也難怪,當年的
流川現在可是坐在輪椅上,沒了腿,連頭髮也沒了。
  「你沒事吧?」仙道不經意的碰到了流川的肩。
  「不要碰我!!」流川嚇一跳似的閃開。
  「你…!」仙道吃驚的看著流川。
  「仙道彰,你離我遠一點!!」面對緩緩靠近的仙道,流川只有後退。
  「流…,流川楓??」仙道下意識的走上前。
  「請你離我遠一點!!」流川一慌,輪椅沒控制好,整個連人帶椅的
落入海中。
  「啊!!!」還沒來的及喊,流川已被海浪捲走了。
  「流川!!!!!!!」仙道仍在反應之中,發現情況不對時,流川已
然落入海中了。

   要游泳!!腿要動!!腿…,我的腿…?我的腿…。流川看向上,深
深的海中,陽光閃閃的穿入眼中。其實死亡並不可怕呀。反正,現在死和
兩個月後死都是一樣的…。眼前閃過男孩的臉。

  “我的是腦癌,後天要開刀了。”
  “我們加油一起努力活下去。”男孩的微笑。

  不能死!!和小正約好不能死的!!開始掙扎的同時,也是越陷越深
的同時。鹹鹹的海水不停的灌進口中!!不能死!!!!我不要死!!!
開口喊,出來的只有氣泡。不能…死!意識快消失的同時,好像有一雙臂
膀緊緊環住自己。有人吻上了自己的唇,好熟悉的感覺…。空氣再次進入
自己,睜不開雙眼,只是無助的緊抱住這唯一的希望,不肯放手!!

  仙道將流川抱出海中,踉蹌的腳步,保護流川!!
  越野驚慌失措跑上了前,一句也不問就喊。

  「仙道,你想殺他呀!?!?」憤怒的越野要強過仙道懷中的流川。
  「越野!我…!」
  「你傷害他傷的還不夠嗎?你要怎樣才肯放手??」

  流川意識未清,仍舊恐懼的抱緊仙道的頸子。曾經也是抱緊過的頸子。

  「越野!!」仙道想解釋什麼似的。
  「流川…,走…,沒事了。沒事了。」越野硬是扶過仙道懷中的流川,
放在輪椅上,脫下自己的外衣,蓋著流川。
  「越野…!!」流川打著哆嗦。
  「沒事了。我們回去。我們回去…。」將流川推上在一旁等待的計程
車,頭也不回的開走。留下仙道一人濕淋淋,落寞的站在海邊。

  流川…!腿沒了!!為什麼??不可能!!那個流川,在球場上叱吒
風雲,威風凜凜的流川楓…!腿被砍斷了,再也不能打籃球了…。剛剛看
到他,好像連頭髮也都沒了!!是癌症嗎??癌症…,流川會死!!!!
流川會死!!!

  「啊~~~~~~!!!!!!!!!!!!!!!」仙道心痛的跪倒在地,後悔的嘶吼,他
的心愛的流川…難道,流川這半年的失蹤就是為了等死?

 
 
  “流川先生,經過我們精密的檢查,您得的是骨癌。”
  握緊手中的復檢證明書,骨癌中期近末。
  “我們看了X光片後,覺得砍斷雙腿應該可以抑制癌細胞發展。”
  除了雨水外,四周什麼也沒有。
  “但是如果切片檢查結果沒那麼糟的話,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絕望的跑。不想再聽下去。跑到海邊,仙道約他在海邊。仙道他一定
知道該怎麼做。
  “我們…,分手吧。”仙道說。
  流川怔住。
  “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你不須要我吧?”
  難不成仙道把自己的感情當遊戲?流川無助的眼前發黑。
  “你總是不關心我。”仙道完全沒有注意到流川的反應。
  為什麼是同一天?為什麼在同一天判他兩次死刑?
  “或許我不是你要的。”仙道一點也不在意的看著流川轉的更蒼白。
   真…,真正不體貼的人是你呀!!流川在心內喊。心淌的血仙道又
怎麼會心疼?
    腦中轟轟的什麼也聽不見。直到仙道走遠,流川依然一句也沒說。也
沒有告訴仙道,自己的死期。身子承不住如此殘酷的雙重打擊,流川昏倒
在海邊。陰冷的海邊。



  幽幽醒來,流川看不清窗外的天氣。越野的臉冒了出來。

  「流川。」
  「口很渴…。」

  越野倒了杯水,扶正流川。

  「三浦醫生說下週使用新的治療。美國使用的 Mustard 現在證明對癌
症有很大的幫助,所以先告訴你一聲。」

  流川不說話。只要還活著一天,就試試看吧…。

  「有一個叫“正”的小男孩來找過你。我說你在睡覺,他很失望的走
了。」
  「是嗎?」流川看窗外。只要還活著一天…。
  「你沒事吧?」
  「沒事。你不是還要回去上課嗎?」
  「沒關係。我請過假了。」
  「如果…,你碰到他,告訴他,謝謝他救了我。另外…,」流川欲言
又止。
  「我不會告訴他其他的事的。」越野感覺的到流川的心情。
  「……,謝謝。」流川感激的低下頭。



  到了學校,仙道早就在等他了。

  「仙道,不要問我。我不會告訴你的。」越野先發制人。
  「越野你…。」仙道啞口無言。
  「你們之間的所有都斷了,請你離他遠一點。」越野竟有種為流川報
復的快感。
  「不是我推他下海的!」
  「這個我知道,流川也要我轉告你,謝謝你。只是流川不想見到你,
而且當初提出分手的是你。」

  當年說過的話全回來反咬自己一口。半年前而已呀…。

  「我先走了。」越野轉身。
  「至少告訴我他還能活多久。」

  越野沒有回頭。他可以說,也可以不說。他決定要幫流川出一口氣。

  「兩個月。」越野轉身。

  時間,空氣,大自然都在周圍靜止了。仙道臉色蒼白的看著越野。
他希望越野是在騙他。
  無言,越野獨自走了。兩行眼淚也在轉身的剎那間滾落。



  Mustard 的反應是恐怖的。流川窩在馬桶前,全身都在反抗著
Mustard 兇猛的藥性。嘔吐,暈眩,不時暴戾的罵人。越野遞著毛巾,
拍著流川的背,跑東跑西的找著乾淨的毛巾,安撫流川。又要防止流川
不穩的摔倒,因為流川沒有腳。反應是比所有之前的治療更為劇烈。

  兩個小時後, Mustard 的藥性好不容易的安定下來。越野整個人
虛脫的趴了下來,明天還要上課哩。看著倒在床上熟睡的流川,如果帶
仙道來見他,一定會被他宰了吧?但是,流川的心,明明就還在仙道身
上呀。如果就這樣讓流川孤單的走,是否他會在陰間懊悔的哭泣呢?不
敢想。如果,當初仙道沒有在球場見到木暮的話,如果自己沒有一昧的
順著仙道,流川現在,會不會快樂一點?



  一進門,仙道狠狠的把書包砸向牆。越野這兩天都沒有來學校。流
川現在怎麼了?

  半年前的那一天,在球場上遇見了憂鬱的木暮。當時並不把木暮當
成一回事,只是位朋友罷了。上前尋問,才知道木暮是為了不想離開三
井,但若不去考東大,勢必會被父母責罵。為難的軟弱,木暮難過的對
仙道說了很多。當時看見傷心的木暮,頓時和絲毫不透露感情的流川做
個比較。意外的,木暮的溫柔激起了流川所勾不起的心情。好像是喜歡
木暮這種溫柔的人吧?流川太剛強了。流川不會像木暮這樣因著他而傷
懷吧?雖然木暮的心在三井身上,但他願意試。猶豫該不該和流川分手,
因為他誤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木暮。問了越野的意見,他並未告訴越野對
方是木暮,只說是個溫柔的人。越野本身就對仙道和流川走的近就沒什
麼意見,聽仙道考慮要分手,只是告訴仙道要做出最明智的決定,不要
因此而傷害到別人,況且流川的感情不是可以隨便糟蹋的。於是仙道將
流川約到海邊,冬天的,下雨的海邊。

  “我覺得…,我們並沒有我想像中合適。”
  流川一句話也不說,臉色慘白的瞪著仙道。
  “我覺得…,他比你更須要我,所以…。”仙道知道流川不會留他。
  “我相信你沒有我也可以堅強的活下去...。”
  流川似乎暈眩的按住了頭。
  “我...,走了...。”仙道希望在轉身的一剎那間聽見流川留他。
  “保重。”
  流川一句話也不說。堅強的一句話也不說。直到仙道走遠,終於才
支持不住的倒在下雨的海灘,昏迷不醒。直到越野發現了浸透在海中的
他。

  後來,越野憤怒的打了仙道一拳。

  “你為什麼那樣對流川??”

   仙道不懂越野的憤怒,但他感覺到事情不對時,早就為時已晚了。
得不到越野的諒解,流川更是退了學,消聲匿跡。木暮則是和三井商量
著兩人的未來。
  仙道第一次感到懊悔的滋味。也是那時才了解,自我的人,固執的
人不是流川,是自己。更是明白,流川在心底的位置,不再只是“純純
的愛戀”,而是真正的愛了。仙道毫不顧惜自己的朝牆打了一拳。血,
緩緩流下。流川……。依然深愛著的流川…。

  原本以為流川是受到的刺激太大而搬家了,想不到,流川是因為等
死而消失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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