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是一個簡單的人。
    他的生活只有籃球。
    所以他的生活很直接。
    想什么，就說了。

    仙道是一個很復雜的人。
    他周圍的人來來去去。
    唯一不變的，
    只有他自己，不曾改變。
    不為誰不變，只是為自己。


    一個簡單的人和一個復雜的人就這樣在籃球比賽中認識了。
    那個簡單的人要那個復雜的人陪他打籃球。
    因為簡單的人覺得復雜的人籃球打的比自己好。
    原因真的很簡單。
    于是那個復雜的人就答應了。
    自己的生活已經很復雜了，所以無所謂在釣魚時間里面勻出
那一些來和這個簡單的人在一起。
    因為和簡單的人在一起很輕松。
 

    在一起打球的時間過的很快。
    你來我往，好象什么都沒有變化。
    天依舊藍色，樹依舊繁茂，球框依舊是褪去了的鏽紅色，籃
球也依舊在兩人的手中彈跳，在籃框中穿梭。

    只是看到一個個女孩來到仙道身邊又離開了。她們沒有一個
留下來了。她們就像水流，穿梭過仙道的身邊然后又蜿蜒而走，
太陽沒有給她們留下一點痕跡……就在仙道的心中……



    一天，他們打完籃球，兩人就一下子做在軟軟的草地上。都
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簡單的人是因為覺得不用麻煩去找地方坐
，復雜的人是因為喜歡草地那柔中不時有草尖參差，戳著很好玩
。

    如果是往常，靜默會在兩人中間流走。
    簡單的人平時都不開口，因為沒有需要開口的。
    復雜的人平時也不開口，因為開口也說不清楚。
 
    但是流川開口了。

    云在頭頂飄過，流川臉上洒下了一片陰影，然后又消失了。
流川一仰頭，一口氣喝掉了半瓶礦泉水，把瓶子放在一邊，用護
腕抹一把額頭的汗，轉頭，對復雜的人說：“你是一個沒有心的
人。”然后就用亮晶晶的眸子盯住他。仙道沒有抬頭，腦袋依舊
靠在交疊在膝蓋的手臂上，悶悶的發出一聲：“是嗎？”

    流川見仙道這樣的反應便不去理他了，站起來朝自行車走去
。

    仙道終于抬起頭，望著流川走開的方向，略放大了音量說：
“你怎么看出來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沒有心是嗎？你來聽聽
吧。”臉上是戲噱的笑，不過笑得有些悶氣。
    流川回頭，一歪頭，盯著他的臉說：“我說的不是這個。”

    仙道便不再說什么，急急跟了上去。

    流川推著車，仙道在一邊走著，夕陽拉開的兩個影子，懷著
不同的心思，走向同樣的方向。



    几周前，流川就和仙道住到了一起。

    是仙道搬到流川家里面的。

    一天，流川說：“和我住一起。”
    仙道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流川，然后帶著日日夜夜挂在他臉上
的笑問﹔“為什么？”
   “找你打球方便。”
   “就算不住一起也可以啊。”仙道眼神深深地，有東西在里
面抵抗。
    流川目光直射在仙道游移的眼神中：“你害怕了。”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于是就這樣住在了一起。至于仙道搬到流川家只是因為流川
說他家比較大。

    然后簡單的人和復雜的人就住在了一間房子里。


    仙道來到流川家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看看流川的房間。

    流川朝仙道看看，眼中略微有那么點懷疑竄過眼角。然后就
一聲不響的帶路。

    仙道跟在后面，搔搔腦袋說：“我只是想知道以后和我同住
的是怎樣的一個人。”其實心中還是對流川很好奇，好奇是怎么
樣的人會點出象“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那樣的話的。

    流川到了自己房間門口，門把手一轉，開了，讓仙道進去，
自己則站在門口，淡淡地看著他的行動。仙道感到不好意思，只
是將頭探入，東西張望了一下，縮回頭，朝流川笑笑說﹔“很整
潔呢。和想象不太一樣哦！”

    流川白了他一眼。

   “一個單身男孩子的房間應該沒有那么整潔吧，呵呵！流川
你很適合照顧人哦！”很痞子的語氣。
   “白痴！”流川一拳就打在仙道肚子上。

    但是流川的表情比那個拳頭讓仙道肚子更痛，因為仙道覺得
那個表情好可愛，于是拼命地笑開了，肆無忌憚，笑到不得不用
手捂住酸痛的肚子，于是又挨了一下。

    然后流川便一把把仙道扯到他的房間門口，和流川的房間只
隔了一間洗手間。



    每天早上仙道都要和流川出去打籃球。

    事先仙道是沒有想到的，一直以為象流川那么嗜睡的人，早
上一定會賴床。

    其實在這種活動中，仙道覺得好放松，內心從來沒有那樣清
楚過，當自己騰空一躍，呼吸到清晨涼涼的空氣，一努力，將那
氣息深深地吸進來，感覺好自由，然后射籃。一著地看到的就是
流川不服輸的樣子，亮晶晶的眸子里面是一種單純的倔強，真的
那么直著和專一著，要超過自己的樣子。和流川在一起，仙道從
來都不用想太多，覺得真的好輕松，只要保持水平，讓流川來追
趕就好了。真的希望流川就這樣永遠追趕著自己……

   “被這樣簡單的人追趕，有時候真的是最幸福的事情呢”仙
道想著。而且仙道不想去問自己為什么。就這樣簡單不是很好么
？自己不是已經覺得有種幸福的輕松在滿溢了出來了嗎？


    然后下午放學之后依舊是一對一。

    流川就這樣追逐仙道到日落，一直要到，天邊最后的那屢紅
色變成深灰才罷手。仙道拿過球說了聲，走吧。流川抬頭，望望
由深灰又變成深藍的天空，然后便追上在前頭拿了球等他的仙道
，然后并排，走回家去，靜默依舊在中間流轉，但是變得比以前
更加讓兩人喜歡了。靜默其實不可怕。


    生活上也很平靜，仙道一直象保姆一樣包攬了所有的家務。
自從仙道吃過了一口辣到讓自己變成噴火龍的味噌湯，自從仙道
很心痛的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仙道再也不讓流川煮飯也不讓他
洗杯盤了。仙道甚至后悔當時說流川很適合照顧人的話，其實一
直都是他在照顧人誒！當仙道在心痛自己心愛的杯子的殘骸的時
候，被流川看了去一臉的心痛，然后又被流川狠狠  了一腳。仙
道很冤枉地抬起頭看看流川，流川竟是難得的生動表情，不過那
個表情好象是生氣。搞得仙道好莫名其妙。


    后來，仙道逐漸在兩人有一搭沒衣搭的沉默中拼湊出了原因
。流川父親母親都在美國，他從小也是在美國長大，家境富裕，
一切大小都是又佣人來料理的，所以流川自然是什么都不會了，
就算后來到日本來獨自生活，也沒有一點進步，因為平時都是吃
的被自己視為垃圾食品的快餐。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小孩啊，仙
道嘆氣。



    過了段時間，湘北隊要去外地集訓。一星期。

    流川低垂著眼睛告訴仙道。仙道看到流川很好看的睫毛在靜
止中微微顫動。表面是平靜如水。

   “早點回來，注意身體。”仙道嘴角淺笑著。很得體的話。
有距離感的關懷。

    流川站起身，走到仙道身邊，俯身，嘴唇輕輕擦過仙道的嘴
唇。

    仙道很驚訝，抬頭看著依舊低垂了眼的流川。

    下一瞬間，流川抬眼，用晶亮的眼睛看著仙道：“喜歡你。
”

    仙道忙低頭，害怕去看這樣清澈的眼神。

   “你喜歡我什么呢？”仙道有些不明白了。
   “喜歡便是喜歡！”是沒有什么道理的，我就是喜歡你嘛，
就是喜歡仙道彰這個人，你的優點缺點我都喜歡啊，你的陽光，
你的籃球，你的優雅，你的主婦般的關心，甚至還有你刻意的距
離和你我一樣的沉默……居然問那么蠢的問題！流川皺眉。

    然后流川便風一般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人吧，即使是朋友。但是，這次我
們可以做朋友吧。”仙道喃喃，但是已經沒有聽眾。



    仙道做夢了，夢中有一雙晶亮的眸子，好清澈，看著自己，
那眼睛說：“喜歡你。”仙道來不及去躲避，只覺得好象那目光
一直照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在積灰的，禁
閉的地方……

    一涼，仙道醒了。感覺好象有什么要和流川說的，于是仙道
飛跑出房間沖向流川的房間，急急轉動門把手，發現人已經不在
了，只有陽光照起的一片灰塵在飛舞，差點，就迷了自己的眼…
…要說什么呢？好象都記不得了呢。仙道搖頭一笑，慢慢退了出
來。



    然后的日子，就是沒有流川的日子。

   “終于不用早起晚歸的打籃球了……”仙道難得可以睡個懶
覺。

    但是當第二天天一亮，仙道便醒了過來，然后便再也難以繼
續睡了。坐起身，有些懊惱。便拿了那籃球，獨自來到小公園。

    起跳，仿佛，看見流川拂動的黑色劉海在眼前漂動，是要阻
擋我的射籃嗎？仙道嘴角一笑，射了出去，發現劉海的黑色在橘
色中淡去，歸于虛無，笑容不自覺地帶上也不自覺地失去了。站
在地上，回頭，仿佛感受到那清涼的倔強的目光，但是，除了鐵
絲網，處了綠樹，處了藍天，什么，都沒有……

    心里面，感覺好不舒服啊……

    仙道懨懨地往回走。



    這一天，在每處曾經和流川共同呆過的地方，都讓仙道覺得
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是想他了么？
    從來沒有想過誰……
    是想他？
    是么？
    不是么？
    終究不愿意承認。
    不過是不習慣兩個人的生活罷了。

    仙道嘴角一笑，如啤酒般咸澀，倒頭就睡了。

    這晚仙道依舊做夢，夢見的還是只有那雙晶亮清澈的眸子…
…



    就這樣過了几日。

    這種讓仙道很不習慣的懨懨漸漸地也淡去了。

    夢也沒有了。

    覺依舊黑甜。

    一絲心安……



    一，二，三，四……

    第七天，仙道几乎已經忘記流川這個人和自己分享的生活的
時候。

    一推門，聽見浴室里淋浴的聲音。

    他回來了。

    心底竟淡淡有絲甜味，但是迅速就消融了。

    走進自己的房間。

    過了一會，水聲停了。

    聽到有人敲門。

    裝滿了整個門框的是流川。

   “回來了？”明知顧問，但是很有禮節。仙道邊說邊在臉上
挂起了笑容。
   “恩。”簡短，一如他，流川的風格，“想你。”

    仙道很意外。

    然后仙道把唇輕輕點在了流川的額頭上。

    流川淡淡地說﹔“你沒變。”眼神中一暗。

    仙道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滿臉的疑問寫得很清楚。

    流川沒開口，就用修長的手指戳了一下仙道的心口。



    之后的日子，仙道又很自然地過度到兩人以前習慣的樣子。
在心中仙道其實覺得，還是兩個人的生活好……

    因為流川經常是在睡覺中，所以仙道又很多自己的時間，以
往，仙道習慣釣魚，現在恐怕也只有去釣魚了。

    當仙道背著漁具出去時，感覺背后有一雙眼睛，准備好笑容
，仙道回頭：“怎么了？”
   “一起去。”流川說話老是沒前沒后，但是仙道聽得懂的。
   “好吧，一起去吧。你不睡覺了么？”好奇怪的流川。

    流川按照習慣不予回答，然后就隨著仙道走出了門。

    仙道笑容更燦爛，知道他是要陪的。堅決的小孩，沒有辦法
可以打消他的念頭吧，而且有個人陪著或許比較好玩吧。


    仙道開始釣魚，流川乖乖坐在一邊。

    好久好久了，都沒有魚上鉤，仙道很自然地打了個大大的哈
欠，揉揉眼睛，回頭，發現身邊的人早就睡著了。流川雙手交叉
在膝蓋前，把下巴放在上面，睡得毫無防備。好可愛呢，仙道心
想。流川會睡著預料中的事情，但是感覺上總是有個人陪著自己
，這種感覺，是什么呢？是安心吧……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

    其實，流川并不是愿意放棄他的睡眠來的，只是不滿于仙道
的不變，想了解他，想更深的了解他，這個謎一樣的卻讓自己喜
歡的人。對于仙道，流川一直覺得沒有把握。所以就看看他，看
看他的生活吧……



    似乎是在流川的努力下，兩人的生活開始有了越來越多的交
集。

    這次集訓回來，流川提出了自己來洗碗。

    仙道實在別不過流川的牛勁也只能同意了，但是要求是要讓
自己在一邊指導。流川點頭默許。

    面對滿池子的盤子，流川滿臉茫然。

    仙道嘆了聲，拿起抹布，加好洗滌劑，然后塞到流川手里面
，左手拿了個盤子，右手握著流川的手想要手把手教他。沒有想
到自己的手剛一覆上流川的手，流川的臉倏地就紅了。流川覺得
仙道這樣握著自己的感覺和打籃球時候的碰觸完全不一樣，暖暖
的，連帶就感受到了從圍在他身后的仙道的氣息，于是便一回頭
，吻住了仙道，几乎是帶有強勢和霸道的意思了，把仙道往后逼
了逼，然后流川用手把仙道的頭向自己按過來，仙道一松手，盤
子從仙道的手里面掉了，啪，清脆的聲音，仙道覺得自己的一根
經竟隨著這碎裂的聲音斷了。仙道竟然變得不顧起來，手從流川
的后背緊緊把他按向自己。

    一個吻可以持續一個世紀。

    然后一個世紀的事情又恢復了正常。

    好象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仙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流川有些明白地看著仙道的背影，終于到了該做自己決定的
時候了。



    過了一個星期。兩人正在吃晚飯的時候，流川說了自己的決
定。

    仙道居然被自己正在喝的一口湯嗆到了，咳嗽了起來。

   “白痴！”流川依舊毫不留情，即使快要分別。

    流川終于答應父母回美國了，然后要在那里繼續打籃球。

   “去送我。”流川一挑眉，很酷很拽的樣子，帶著篤定的眼
神看著仙道。

    仙道沉默了。

    流川也沉默。

    仙道心中竟然很想就這樣沉默下去。不想面對！

    但是流川不會給他這樣逃避的機會。

   “不愿意就算了。” 一皺眉頭，流川拉開椅子站起來，然后
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去……” 微弱的聲音從仙道的嘴唇里面有氣無力的滲透
出來……
   “隨你！” 流川不要仙道的猶豫，不喜歡逃避的仙道。聲音
是憤憤的。

    害怕自己沒有辦法第二次承受么？不會的……第一次不是已
經被自己很好的度過了么？離開他的日子，自己終究要面臨的，
送他和不送，沒有區別，但是，還是送吧……也許永遠都見不到
了呢……仙道私底下這樣想但是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讓他覺得心
中突然空空蕩蕩起來……



    第二天，站在登機口，最后一面了，仙道心中輕嘆……

   “你是沒有心的人”

    我知道，你說過……仙道定定地盯著流川晶亮的眸子……卻
有些呆滯……

   “我喜歡你！”很堅定的神情從流川晶亮的眸子里面閃爍，
竟是光輝！
   “再見了，仙道彰！”流川一轉身，走向一個方向……
   “流……”仙道剛想叫住流川，卻發現嘴角抽搐著，根本吐
不出一個字。

    真的好想叫住他，讓他留下來，難道今后他就要追逐別人了
么？他難道再也不再追逐我了么？他向往的籃球是什么？太遙遠
了……

    就這樣放他飛了么？是么？

    看著流川遠去的身影，心中隱隱抽痛……



    仙道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去哪里？不想回家。家呵，那個
充滿了兩個人氣息的地方……但是兩條腿卻不自覺地把仙道帶到
了那個小小的籃球場。仙道喝口剛從自動售貨機買的一堆啤酒中
的一罐，雙眼定定地望著無人的籃球場。

    這次流川就這樣走了，或許自己心中的流川將永遠停留在這
個十七歲的少年的樣子了。一想到這里，仙道心就不由一抽搐。

    仿佛地看見有人影在面前晃動，一個人射籃，另外一個便急
急攔截。再喝一口啤酒，抬頭，便消失了。

    啤酒變得更加咸澀了……混合了某中液體和心情，越喝越心
痛的東西……

    又仿佛，看見草地上的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對另外一個說：“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然后又消失了……

    是啊，曾經沒有心的人，是我……

    因為害怕，害怕被傷害，所以一直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的人
是我，是我！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那個地方在痛啊……好痛啊……隱隱
的抽搐變得劇烈了起來……呵呵，原來我忘記了……

    有些東西不是說拒絕就可以拒絕得了的啊，自己又一次失去
了心……

    我無法抗拒地就讓你那樣地取代我心臟的位置，然后你又毅
然離去，那個位置上，依舊，沒有心……

    不要再思考了，不要，好痛……

    失去了知覺的仙道，終于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了……

   “流川……”嘴中依舊喃喃……



   “呃……”醒來的仙道覺得頭好痛。本來心底希望這個新的
早晨會讓自己忘記一切，但是，頭痛提醒了他事實的存在。

    這次的離去，留給了仙道無法平復的傷痕，不象上次那樣容
易去忘記去適應了……



    而另外一邊，流川也沒有好受過。

    留給仙道自己的背影，眼淚卻在眼眶中積聚。

    誰讓你把自己保護得那么好。

    我知道了，我無法完全進入你的心。

    每一次的嘗試，你都讓我受傷。

    我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人。

    但是適當的時候我也應該保護自己一下了……

    對于你，或許……我也只能如此……何況我還又籃球……你
和籃球，我都想得到，我都不想放棄……我不知道你們在我的心
目中到底誰更加重……但是，我都不會放棄的！

    不要哭！

    還沒有輸呢！

    我還沒有放棄！

    只是暫時的離開……

    望著越來越小的城市，流川眼角不自禁又閃爍，用手狠狠一
抹！然后，想著籃球，又沉沉睡去……



    當流川被航空小姐搖醒的時候，已經到了美國，洛杉機，L.
A.……走出機場，便看見父母和管家的身影。

   “小楓！”媽媽好象哭了呢。

    流川微微呆滯了一下，便被媽媽抱住了。雖然一個大男孩就
這樣被媽媽在大庭廣眾下抱有些沒面子，但是心中還是好溫暖，
所以只是略掙了掙便不動了。

   “少爺。”老管家很開心看到流川長那么高了。
   “安叔！”看到從小就對自己很好的老管家，流川也好激動
。
   “走吧。”父親開口了，目光是贊許的看著自己那么大的兒
子。



    稍微休息了几天，流川便在父親聯系好了的大學籃球隊開始
打籃球。

    當流川離開日本后第一次跨進籃球場，當腳步第一次邁進美
國的籃球場，不由熱血沸騰。心想：仙道，我一定會變得很強，
回去超過你！

    可惜仙道沒有機會聽到流川這樣的想法。要是聽到了，那些
時間的傷痛或許就會減輕好多，或許只有思念而沒有了悔恨……

    但是，仙道沒有聽到。



    流川再也不來追趕自己了。

    一看到籃球，仙道便想到的是這件事情。

    一開始以為時間會撫平心痛，就像次流川去集訓的時候一樣
。

    會忘記，會習慣……

    但是，好象錯了……

    那次流川集訓回來之后，他漸漸深入地介入了自己的生活，
然后變成了一個不可缺少的部分。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這樣占滿
自己全部的生活。

    仙道還是必須面對現實。他回到了曾經和流川一起度過的家
里。

    轉開門把手，依舊整潔，看到牆角一個籃球靜靜躺在那里…
…一絲絕望，真的放棄了么？不要再追逐我了么？真的要離開我
了么？永遠么……

    仙道慢慢走過去，捧起那籃球，用手撫摩著，感觸著曾經在
上面的溫度……

    一行字隨著球的轉動，轉到了仙道面前：

   “仙道，下一次我回來一定超過你！”

    仙道在看到那行字的一刻，心突然激烈地膨脹起來，脹脹地
好難受，心跳加速！感覺快喘不過氣來了！一瞬間想到了所有。

    眼淚滴落，將那字畫開。

    不知是那水模糊了那字，還是那淚迷蒙了眼睛……

    原來，你還是沒有放棄我啊……

   “流川，我等你回來，打敗我……” 感覺心又回到了原來的
位置。那位置留給你了，流川，千萬不要辜負我……仙道嘴角笑
容依舊燦爛……



    仙道依舊是原來那個仙道，但是心中多了那么點期盼，多了
那么份思念……他依舊是隊友心中最值得信賴的隊長！

    然后畢業，仙道去了東京大學。那里有父母。當然，也有籃
球，仙道加入了東大的籃球隊。我可不能退步啊，那樣流川就不
會來追著我了！仙道一切行動所遵守的信念。仙道在籃球的世界
依舊耀眼！



    睜開眼睛，周圍依舊是黑暗，仙道眼中的黑暗中流露出了濃
郁的深深的藍色……總是會夢到這個夢……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夢中有一雙晶亮的眸子，好清澈，看著自己，那眼睛說：“喜
歡你。”仙道好想睜開眼睛，去面對那雙眸子，告訴他，自己也
……喜歡他……但是一睜，卻發現依然是夢一場，那個人沒有回
來……他還在一個自己觸及不到的地方……自己和他唯一的聯系
就是籃球……眼角似乎多了些晶亮的東西……


    一年，兩年，那夢依然延續……夢醒十分，心痛……


    三年，四年，那夢還是不斷……回轉時刻，憂郁……


    五年，六年，那眼依舊晶亮……但是那眼，淡淡哀傷……


    六年，那種少年激烈的期盼似乎沒有那么濃烈了。

    等了又等，那人依舊沒有回來……

    期待是否真的可以是永遠？

    永遠等你，那樣的話，是不可能存在的。

    心淡淡。

    偶爾的心痛提醒仙道等待。但是，畢竟淡去……伴隨著籃球
的淡出……

    唯一剩下的記憶就是床頭的流川留下的籃球。即使已經不打
籃球了，還是要留著的東西。

    那年仙道二十四。開始在一家公司工作。

    一年內，仙道因為他的才干而頗得上司賞識。



    而就在那第五年，那眸子轉為憂傷的時候……

    流川一直打籃球，打得很開心。他一路遭遇高手，一路遭遇
挫折，但是他從來沒有屈服過，一直努力著……心中想的是要把
仙道和籃球都要得到，一樣都不能放棄……所以一直都不愿意放
棄地在努力著……

    流川把汗水撒在球場，漸漸成為了知名的籃球運動員。

    進了NBA之后，雖然還不是最重要的隊員，卻已經是教練的
愛將，和同樣出色或者是更加出色的隊友一起打籃球，追逐著勝
利！

    這樣的日子，流川很滿足了。


    2月14日，今天是情人節，但是對于流川這不重要，重要的
是今天是仙道的生日。流川想去教堂為仙道祈禱平安，于是沒有
坐安叔的車子，獨自步行去教堂。流川一家都是虔誠的基督教徒
。

    流川看看天，好晴朗，心情意外的好，急急邁步在人行道上
。好了，再穿過這條馬路就是教堂了！一陣興奮！流川大步邁了
過去……“砰！”

   “仙道，你一定要幸福……我愛你……” 流川迷蒙著眼，腦
中掠過這句話……

   “誰啊？”“怎么了？”“快救人啊！”

    血紅色的……楓葉一樣的璀璨……濃稠的……妖艷的……充
滿了祝福和想念的……
 


   “小楓……小楓……”

    好象是媽媽的聲音。睜開眼睛，一時間難以聚焦，看見一堆
人影。

   “恩……”呻吟出聲。
   “是媽媽是媽媽！快看看媽媽啊！”掩飾不住的焦急。

    流川使勁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果然，是，媽媽……好安心
……

   “小楓！小楓！怎么了！”

    流川居然又睡過去了！

    流川再一次醒來是兩天后了。



    用調虎離山計甩開了記者，安叔扶著流川坐進轎車，媽媽坐
在前面。安叔開著車，難得的沉默。而媽媽的眼角有晶亮的東西
。以前的話，媽媽是話很多的人，別看在外界面前是淑女的樣子
，到了兒子面前想淑女都淑女不起來。但是，為什么，媽媽的沉
默……流川覺得好奇怪……


    回到家，流川走進自己的房間，媽媽也跟了進來，流川坐在
床上，拿起放在床角的籃球，細細撫摩，還好我沒有就這樣走了
，不然就沒有機會再來抓住了，籃球和仙道彰……流川抬頭看看
母親，發現還在那里，愣愣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籃球，晶亮化成一
道水痕滑過臉頰……

   “媽媽……”到底怎么了啊，流川眉頭緊鎖。
   “小楓……嗚嗚……”流川母親終于哭了起來。
   “小楓。”流川父親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門口。
   “爸爸。這到底怎么了？” 眉頭更皺了起來，安叔很奇怪，
媽媽也好奇怪，爸爸的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為這次車禍，也許……” 父親吞吞吐吐，“你，永遠，
都不能打籃球了……”

    流川愣住了完全愣住了。手僵在籃球上，一動不動……

    父親知道流川曾經的是多么熱愛著籃球啊，這個打擊……似
乎……太大了……

   “小楓啊，不要太難過了，爸爸媽媽是一輩子愛你的……那
個就……算了吧……”

    母親終于開始說話了，知道兒子的傷很重，但是，身為母親
，一點都做不了……應該怎么樣安慰他呢？或許根本沒有安慰的
可能吧……

   “小楓啊，想開點，沒有了那個，你還又很多呢，有爸爸，
有媽媽，有安叔，你千萬要沒有事啊，千萬要沒有事啊，你千萬
……”

    母親只能不斷地，神經質的重復著重復著，由泣語到囁喏不
停……一直都不敢直接用“籃球”這兩個字。

   “小楓……”父親看著呆住的兒子，心好痛，但是沒有辦法
，所以只能扶住快虛脫的母親出去，關上門，轉頭對流川母親說
：“只能，這樣了……讓他靜靜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