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誓山盟
第八章

作者﹕海楓緋

   “嗨,仙道先生在嗎?”

    越野到仙道辦公室門口時,一副忙了一天的模樣。雖
然算不上衣冠不整,不過已在為一天將要過去而感到輕松
了。他一整天幾乎連坐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休息
了。

   “他在。要我通知他你來了嗎?”

    她對他一笑,他感到自己的眼睛被她小心遮掩過的身
材吸引過去了。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通報好了。”

    他走過她的桌子,抱著公文夾作為借口,敲敲那沉重
的門。

   “有人在屋里嗎?”

    沒有回答,他再敲,還是沒有回答。他疑惑的轉向女
秘書。

   “你確實知道他在房里嗎?”
   “肯定在。”
   “好吧。”越野又敲。

    這才有人在房里粗聲粗氣的要他進去。


    越野小心翼翼的開了門,四下張望。

   “你是睡著了還是怎麼著?”

    仙道抬起頭來,向他的朋友咧開嘴一笑。

   “我但願能睡著,看這亂勁。”

    他的坐位四周堆滿了表格、模型、圖樣、設計和報告
,夠十個人忙上一年的。

   “坐下,越野。”
   “謝謝,老板。”越野忍不住要揶揄他。
   “去你的。你帶給我的是寫什麼文件?”他用手鋝了
鋝頭發,靠上他逐漸坐慣了的笨重的皮辦公椅。

    他甚至習慣了牆上不表現個人愛好的圖畫。再也不相
幹了。他不屑一顧。他從不向牆上看,也從不看他的辦公
室,不看他的女秘書……也不看看他的生活。他除了辦公
桌上的工作以外,幾乎不看其余的什麼。已經四個月了。

   “請別告訴我你有帶來一堆有關那個該死的商業中心
的問題。他們盡給我出難題。”
   “你就喜歡這樣。 告訴我,仙道,你最近看了什麼電
影?《大腕》還是《藍宇》?(狂汗|||)你走出過這個
鬼房間嗎?”
   “只要我有機會。” 仙道邊看文件邊回答,“那麼公
文夾里是些什麼?”
   “只是裝模做樣的。我只不過想來同你說說話。”
   “非得找個借口你就不能同我說話麼?”仙道對他露
齒一笑。

    又像兒時了,帶了假作業,裝做來商量似的溜進彼此
的書房。

   “我老忘記你母親不是糊塗人。”
   “感謝上帝。”

    實際上他們都知道她的厲害,可是兩人誰也不願意承
認。她最討厭看到大家在各個大廳游逛,這是她的話,她
常飛快的對他們隨身帶的公文夾瞥上一眼。

   “那麼怎麼辦,越野?今年夏天你家如何?”
    越野一動不動的坐了一會,望著他,然后才回答:“
你真的關心嗎?”
   “關心你,還是你家?”仙道的笑容似乎消失了,他
臉色慘白似鬼,好象是十二月而不是九月。顯然他整個夏
天哪都沒去。“我很關心你,越野。”
   “可是沒有關心你自己。你最近照過鏡子嗎?代表我
的母親,我們要你這個周末來。他們套你來,我要你來,
我們都要你來。聽著,要是你不答應,我就跨過這張桌子
把你拖出房去。你必須離開這里,媽的。”
   “我願意去的,宏明,但我不能去。我得操心醫療城
以及有關的四萬七千個看來就是解決不了的問題。你知道
的。昨天你也在那個會上。”
   “還有其余二十三個人。讓他們去處理吧。至少管一
個周末。難道你就把自己看的那麼重要,你就不能讓別人
碰一下你的工作?”

    可是兩人都知道不是為了那個。工作成了他的良藥。
工作使他對萬物的感覺都麻木了。他從開始工作的第一天
起就沒命的工作。

   “來吧,仙道。保重自己吧,就這一次。”
   “我就是不行啊,宏明。”
   “你這家伙。我該怎麼對你說呢?看看你自己吧。你
能不關心嗎?你在自殺,犯得上嗎?”

    他的吼聲越過辦公室,幾乎像一種有形的力量一樣擊
中了仙道,他看到朋友臉上因感情衝動而在抽搐。

   “那喲什麼鬼用處,仙道。你作踐了你自己,也不能
使他複生。你活著,媽的,二十五歲,活著──浪費你的
生命,像你那天曉得的母親一樣驅策自己。你要的就是那
樣嗎?就是要像她那樣嗎?活著,吃喝,睡眠,死去,全
部為了這該死的企業?現在你就是為了這個?你就是這麼
個人?我才不信!我認識一個外表同你一樣的人,我愛那
個人。那個人曾是我們國中時的王牌,曾帶領我們獲得勝
利,曾有著暖人的笑容,曾被大家成為‘天才仙道彰’!
可巧你像待狗一樣對待他,我不許你這樣待他。你知道你
該怎麼做嗎?你應當出去,同坐在你辦公室外的漂亮的女
秘書或者在本市第一流的社交場合上的另外什麼人交往交
往。走出你的棺材,仙道彰,趁……”

    但是仙道打斷了他。他沒能說完。仙道半個身子撲在
桌上,對著他,發著抖,比以前更加慘白了。

   “他媽的滾出我的辦公室,越野,否則小心我宰了你
。滾出去!!”

    這是受傷的獅子的吼聲,有一會兒,兩人站著,盯住
對方,個人都為自己感到的和說過的話嚇的發抖。

   “對不起。”仙道又坐下來,兩手捧住頭。“今天我
們何不拋開這些?”

    他再沒有抬頭看越野。越野緩緩走出房間,縮緊兩肩
,悄悄帶上門,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越野走國仙道女秘書身旁時,女秘書懷疑的看了看他
,沒有做聲。她聽到仙道最后的吼聲,住在這一層樓的人
只要留神全能聽見。




    那天晚上越野離開辦公室時是六點半,從街上抬頭能
望見仙道的辦公室里還亮著燈。他知道這一晚這等要亮到
十一二點鐘。為什麼不呢?他回家,回到那三個月前他租
過的人去樓空的公寓去嗎?他在中央公園南街找到一所可
愛的小公寓,那擺設使越野想到流川在波士頓的住處。他
肯定仙道也注意到這個。也許他正是為此才租下這房子的
。以后就產生了另外的問題。他本來還留下的一點生命全
沒有了。于是他開始了這種狂熱的工作。這是一種無休無
止的狂勁。從此他再不理會那套公寓,聽任它變的寒冷,
空洞,淒寂。越野不喜歡這種狀況,可是誰也無能為力。
只有流川才有回天之力,但他死了。一想到他,越野還是
痛心不已,就像疲倦是他腳踝和兩股感到的刺痛一樣。可
是創傷很快會愈合了,這是青春的再生力,他只希望仙道
也能如此。怎奈仙道的創傷是肉眼看不見的複雜的體內的
破損。能看的出的只有他的兩眼和一天將盡時的臉色……
或者他坐在桌前入神的眺望遠處無限伸展的風景是嘴巴的
模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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