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誓山盟
第十五章

作者﹕海楓緋

    呼,偶終于趕來了~~~今天由于老弟來訪,霸占電腦
,剛剛才收回領土主權。

和子在飯店套房里,時鐘滴答聲似乎無窮無盡。海灣 和對岸風光迷人,但仙道和子對這景色不感興趣,她在想 男孩,他怎麼了?他的面貌變的怎樣了?澤北真的創造出 兩年前許諾的奇跡了嗎?越野遇到櫻塚不認識,可是仙道 怎樣──他仍能認出他嗎?他現在愛上什麼人沒有,還是 像仙道一樣,痛苦而孤僻? 和子等候的這位陌生男孩,很可能就是仙道愛過的那 男孩。她不免又想到兒子。如果這男孩不是又怎樣?他可 以是任何一個人,也許她的推想全是錯的,也許…… 她架起腿又放下,然后伸手到提包里去拿煙盒。是個 新煙盒,田岡送她的聖誕禮物,她姓名的縮寫用都人喜愛 的藍寶石鑲在這個漂亮的金盒的邊緣。她用打火機點燃煙 卷,安詳的吐出一縷長長的青煙,合上眼在椅子上靠了一 會。她已精疲力竭。那天上午經歷了長途飛行,她本當讓 自己休息一會在同那位男孩會面,可是她實在急于弄清究 竟,不肯推遲一天會晤。 她又望望壁爐上的鐘,四點一刻,仙道大概還伏在辦 公桌上,越野想已下班,同設計處的那姑娘去玩了,這孩 子不象仙道那樣莊重,可話又說回來……她嘆了口氣,他 也不象仙道那樣悶悶不樂。她做錯了事嗎?兩年前她是完 全著魔了嗎?她想那男孩索取的代價太高了嗎?不,大概 不是的,這男孩配不上仙道,到時候他多半能再找一個, 他毫無理由找不到,他什麼條件不具備:容貌、金錢、地 位。他就將成為一家第一流的公司的經理,他這人兼有力 量和才能,溫文爾雅又有魅力。 她想到他時,臉色又溫和了。他有多好,多強壯…… 又多孤獨。她也意識到這一點。他甚至對他保持一段距離 ,似乎他有一部分從未蹦回來過,至少狂飲與沉思已經停 止,但卻由他眼中流露的陰暗、殘缺的決心所取代,象一 個在沙漠里掙扎過久的人決心要越過沙漠,但又不能說出 原因。能使他幸福的條件是那麼齊全,有這麼好的生活可 以享受。但他從不花時間享用任何一樣。她甚至不敢完全 肯定他是否喜歡他的工作。他不象她,也不象他父親和祖 父那樣喜歡自己的這個行業。她滿懷柔情的又想起自己的 丈夫,然后思緒又慢慢飄向田岡。下個星期他們就要結婚 了。(海:真便宜了他!) 她正對自己微笑時,門鈴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猛 然一怔,似乎一時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四點二十五分了, 那男孩晚了二十五分鐘。但她暗暗高興有這段時間獨處。 她裝出凜然的外貌,莊重的走向門口。 “櫻塚先生嗎?” “是的。”流川點點頭,露出一絲繃緊的笑容。“是 仙道夫人嗎?” 其實他早已知道。那個五月之夜他因為眼睛被包扎起 來,沒有看見和子,但他在仙道的公寓里看到的照片夠多 的了。哪怕在東京的闢巷他也能認出他的母親。這就是兩 年來他夢魂中屢次出現的那位婦女。 “你好。”流川微微彎了一下腰。 兩人在門邊鞠躬致意,然后和子才招呼他進屋,“請 進。” “謝謝。” 和子細細打量他,可是絲毫看不出。同他幾年來見過 的任何一張照片都毫無相象之處。這不是那男孩,至少看 上去不象。和子向椅背一靠,看著他,留神聽他說話。他 們兩人談妥那項協議時那種傷心、淒涼的嗓音她至今忘不 了。 “你喝什麼?茶?” “不用了。” 但流川的聲音低了下去,因為兩人互相注釋,那為年 長婦女暗自估量對方,注視他的一舉一動,細看他的發型 和發質,然后再迅速瞥了一眼他的全身,差點沒忘掉他們 會晤的借口。他是個動人的男孩,衣飾很有品位。 “這件外衣真漂亮。不過在這個城市里一定是個不輕 的負擔。我真羨慕你們這里的溫和氣候。我離開紐約時雪 有兩英尺。”她對那男孩迷人的一笑,“你對紐約熟悉嗎 ?” 流川明白這是個有用意的問題,而他本來可以如實作 答:他生在日本神奈川,后來來美國,很少去紐約。他若 是同仙道在一起就會住紐約了,可是沒能如願。他臉一沉 ,聲音也冷漠了。 “不大知道。” “簡直很難相信。在我看來你是十足的‘大都市’人 。”和子又對他微笑了。這是大魚瞪小魚的笑容。 “謝謝。”說了這話,流川不費力的拿起畫夾擱在大 腿上,拉開拉鏈,遞給和子一個黑色的厚相冊,里面盡是 他的作品。 那相冊又大又笨重,老太婆接過去時似乎有些那不動 。這是流川才注意到她的手顫抖的多厲害,她想拿住這本 相冊時是多麼無力。時間畢竟沒對仙道和子發慈悲。莫非 是她自己的那些醜惡的心願得到了報應?他目不轉睛的看 著這個女人,可是和子不聲不響的翻閱相冊,似乎已恢複 了自制。 “我明白越野為什麼那麼急于為我們醫療中心同你簽 合同。你的作品的確與眾不同。你幹這一行准已多年了。 ” 這一次倒是無心的問話,流川搖搖頭。 “不。原先我是畫家。” “啊,是的,越野說起過。” 然后和子似乎吃驚了,她的確忘記了談話的對方可能 就是流川楓。 她全神貫注在美麗的攝影傑作中了,“你繪畫也有這 麼好嗎?” “是。” “你為什麼要改到攝影上去呢?”和子抬頭望他,感 到好奇。 “一切突然起了變化。”這話幾乎使和子畏縮。 “原來是這樣,那麼,據我看來,世界無論如何並未 遭到損失。你是個攝影奇才。誰使你著手這一行的?無疑 是本地的那些巨頭了,這里巨頭很多。” “不。是我的醫生。” “澤北榮治。”仙道和子唇上夢幻似的輕輕吐出這個 姓名,似乎本來不想說出口的,然而兩人都吃了一驚,默 然無語。 “你認識他?”那女人為什麼要說破?她知道嗎?她 不會知道的。會不會是澤北……不,他決不會做這種事。 “我……是的……”和子遲疑許久才坦然望他。“是 的,流川,我認識。他在你身上幹的工作真出色。”這是 遠距離轟擊,狂野的猜想。但她不得不這樣說,哪怕自己 當一次白癡也在所不惜。她必須弄清楚。 “我叫櫻塚……”然后他象破步拼成的玩偶似的垮了 下來,站起身走到窗邊,背朝房里站著。“你怎麼知道的 ?” 這是受了創傷的憤怒的聲音,是兩年前的聲音。和子 靠在椅子上,疲倦而如釋重負。不知怎的,知道她估計正 確使他感到安然。這次艱難的旅行沒有白費。和子前天還 發作了一次嚴重的心髒病。 “有人告訴你的?”流川問。 “沒有,我琢磨出來的。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 猜。越野提起你我就感覺情況相符。” “那麼……來弄清楚我是否信守諾言?” “你已經証明是信守諾言的。”和子的口吻疲乏而溫 和,多少帶寫老態。“不是的,連我自己也不敢說我究竟 為什麼。但我是來看你的,同你談談,如果的確是你的話 ,了解你的情況。” “為什麼要現在來?”流川的聲音和目光一下子變的 充滿了仇恨,幾個月來他一直夢想吐出這口惡氣。 他們兩人都為那張新臉付出了這麼高昂的代價。這件 事情錯了,和子忽然肯定是錯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 們已都不是以前的人了。她從這個男孩身上和仙道身上都 看到這點。對于他兩都已遲了,太遲了。兩人都得到別處 去尋求夢境了。 “櫻塚,你如今是個英俊的男孩了。” “但我同魔鬼做了交易,那一生換了一張臉。” “我就是魔鬼。”和子望著那男孩,聲音都顫抖了, “現在我對你說這話或許突然使你厭惡,可當時我以為我 做的對。” “現在呢?仙道幸福嗎?擺脫我值得嗎?這次使命成 功了嗎?””流川直瞪她,他想打她,把這個貴夫人模樣 的,珠光寶氣的她砸攔。 “不,櫻塚,仙道不幸福,同你一樣。我常想他應該 振作精神生活下去,我想你也該這樣,可惜某些情況告訴 我你沒有。我本來沒有權問你。“ “他還沒結婚?”他恨自己問這話,可是他唯願回答 是“不”。 “他結婚了。” 流川感到自己要窒息了,好不容易才透過氣來。 “同他的工作結婚了。他生活、吃喝、睡覺和呼吸都 是為了工作,似乎他希望永遠沉溺在工作里。我難得見到 他。但以前我會以為事過境遷。” “現在事過境遷了?” “或許,他從沒有提到你。” “他找過我嗎?” 和子緩緩搖頭,“沒有。“ 但她沒有告訴他原因是什麼。沒告訴流川,仙道以為 他死了。她說這話是,感到撒謊是她難受,她看到那男孩 的雙眼又蒙上了新的仇恨。 “我為什麼還要在這里?” “我也說不准,流川……我對不起你……櫻塚,我非 來看看你不可,想知道你怎樣了。我……我不是說的可憐 ,你該知道我快死了。” 面對這個男孩,她好象怯生生的悔恨自己,接著她又 為向他吐露真情而懊惱。但是流川可不象受了感到,他注 視這女人許久,然后有斷斷續續的低聲對她說話。 “聽你這麼說,我表示憐憫,仙道太太。可我兩年前 就死了。據我所知,你兒子也一樣。那麼已有我們兩人全 在你掌握中,老實說,我很那同情你。我認為,我該對你 感恩不盡,我認為我應該為天天有人瞟我,不是嚇的避開 而衷心感激你。我認為我還應該感覺到很多事情,可我沒 有,我現在對你除了憐憫,沒有任何感情,因為你毀了仙 道的生活,而且你知道這點,更不用提你如何對待我了。 ”流川一口氣說完平生最長的一段話,深呼吸一口。 和子默默點頭,充分領會到這男孩責備的分量。她自 己完全都明白,她暗自明白已有兩年了,至少明白仙道的 心境。對這男孩的情況她是不明白的,這也許就是她不得 不來的原因。 “我不知該說什麼……” “再會。”流川拿起外衣和畫夾向房門走去。 他在門邊站了一會,一手按門把,低下頭,緩緩轉過 身來,看到和子淚流滿面。這老太太的隱痛使他說不出話 來,男孩竭力屏住氣再說幾句,“再見,仙道太太,把… …我的愛……帶給彰。”他輕輕關上門。 和子動彈不得。她感到心髒從肺部撕開,疼痛的像灼 燒一般,久久不止。她喘著起掙扎到電話旁叫招待,終于 在昏迷以前來得及按響了一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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