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馬聲長嘶，將眾人驚醒，循聲看去，只見一匹棗紅駿馬
飛奔而來，直至眾人面前，馬上人紅衣翻飛，銀飾叮當，竟是個容
色絕麗的少女。棗紅馬汗透皮毛，少女亦是暈生雙頰，呼吸急促，
顯見是長途飛馳而至。
少女力拉馬 ，棗紅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少女飛身下馬，
劇烈的喘著氣問：“誰是仙道彰？”
有人向仙道一指，少女不及緩和呼吸，急步跑到仙道身旁，道
：“你是仙道彰？”
仙道轉頭看了少女一眼，“姑娘，我不認識你。”轉身便走。
他沒時間也沒心情跟一個不認識的女子糾纏。
“等等！”
少女一把拉住他，還不及說話，仙道冷冷的聲音響起：“姑娘
請放手！”
“仙道彰！”少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枉我受人之托忠人之
事，奔馳千里來找你！偷逃離家，千里狂奔我容易么？！你即不放
在眼里，好，算我多事，就當我沒來過！”
“姑娘，”安西長老忙攔住她，和聲道：“仙道遭遇巨變，深
受打擊，心神失常，絕非故意對姑娘無禮，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
少女面色緩和下來，嘆了口氣，提高了聲音：“仙道，我受流
川楓之托，帶信給你！”
仙道渾身一震，几乎是一步就跨到了少女面前，顫聲道：“你
、你說什么？楓……楓……”聲音哽住，再也說不下去。
少女見他如此，心中一軟，垂頭放低了聲音：“你聽我說，我
叫彩子，是……南烈的妹妹。”（小宮你放心，彩子永遠是你的^^
）
“你！”聽到南烈的名字，仙道只覺血液狂奔。
“仙道，你聽我說！”彩子急急道：“南烈是設計陷害了大哥
伊爾曼才當上頭人的，伊爾曼才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我與南烈
向來不和，南烈的母親伊婭夫人對南烈的作為也深為反感。那日岸
本帶了紫雪蓮回來，伊婭夫人生怕紫雪蓮受岸本那種粗人的污染，
便說紫雪蓮仍純潔之物，需要純潔的少女來養育，因而將紫雪蓮交
給我照顧。南烈想在哈里發*做壽時將紫雪蓮作賀壽獻禮，以求擴
大領土，倒也沒有動紫雪蓮。”
“那楓呢？楓還好嗎？” 終于聽到關于心上人的消息，仙道才
覺心頭陣陣酸楚，几乎落下淚來。
彩子嘆了口氣，繼道：“雖然我想方設法的要照顧好紫雪蓮，
它卻一天天的枯萎下去，光芒也日益黯淡，到了第十日的夜里，流
川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他說他是紫雪蓮的精靈，他能感覺我是個好
人，所以拜托我來找你，叫我轉告你一句話。”彩子的聲音有些許
的哽咽。
“他……他說什么？”仙道的聲音顫抖得几乎無法聽清。
他不能自己回來嗎？楓他究竟怎么樣了？
“你可知道，他為什么要現身，讓岸本帶走？”彩子嘆息著，
卻轉了話題。
“為什么？” 此時的仙道早已無法作正常的思考，只僵硬的隨
著彩子的話題。
“為了你！”
“為、為了我？”仙道的手顫抖起來。
“是，為了你。雖然精靈沒有什么法力，但他本來完全可以自
保的，但是南烈他們用賽木全部落人的生命和自由作要挾，那個要
挾，和讓你當家奴時是一樣的吧，”彩子緩緩的說，聲音帶著說不
出的沉重“當時，你在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是怎么說的？”
“……當時……當時……”
仙道喃喃低語，離別前夜的話語點滴涌上心頭，每一個字，都
象一把巨錘一錘一錘砸在他支離破碎的心上。心在流血，可奇怪的
是，一點也不痛……感覺不到痛……
就是那夜，那夜他告訴楓族人對他來說有多么重要，告訴楓為
族人他愿意做怎樣的犧牲﹔就是那夜，楓表現出了怎樣深刻的恐懼
和慌惶，卻什么也沒有說，只異常熱烈的回應自己的激情……是不
是，那時，身為精靈的楓就已經感受到了今日的分別？是不是，楓
的自愿現身，就是因為……因為自己看得那么重要的族人？是不是
……是不是……
骨骼在崩裂，血液在逆流，筋脈在灼燒。仙道卻只能呆呆的站
著，呆呆的望著彩子。
彩子看到，那眼睛中并不完全是傷痛，先是驟然收縮了瞳孔，
然后漸漸放松，眼眸變得深不見底，傷痛慢慢地透了出來，象是集
蓄了太多情感而承受不住，一點一點滲漏了出來。
“是的，為了你。一切都是為了你！” 彩子嘆息著：“流川說
，族人對你很重要，你作了那么大的犧牲就是為了保護族人，他不
想你的犧牲白白付出，更不想，看到你難過的樣子，所以……”彩
子聲音哽住，想起流川的孱弱憔悴，想起他無怨無悔的付出，想起
他純淨安祥的微笑，心中一陣刺痛。
仙道眼中慢慢滲漏的傷痛，在聽到這句話后猛然潰決，彩子的
一句話，將他生生逼到懸崖邊緣，低頭望時，是暈眩的落差，呼嘯
的狂風敲打，和，即將墜落到地獄深處的無望的預感。
為了不讓自己的犧牲白費，為了不讓自己的族人受苦受難，明
明知道分別便難相見，卻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明明知道遠離雪山
意味著死亡，卻仍然義無反顧的選擇犧牲！為了自己！全是為了自
己！！
仙道說不出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夕陽的光芒象是雪花落在
身體里，冰著血液，凍著骨髓，冷得無法忍受。靈魂似乎已經離開
了軀體，只剩那句“一切都是為了你”在腦中回蕩，血液頓時被抽
干了，一滴不剩……
許久許久，仙道忽然笑了，無比悲慘，無比淒涼。
好痛，麻木過后，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楚，在某個地方，一直
，很痛……
而，那微笑之后，是什么東西，輕輕易易的支離破碎了？在肌
膚，在心臟，在骨髓，在靈魂。鮮血淋漓。卻又不能不，任憑它，
將自己一分一寸的凌遲。
心的碎片已磨滅成灰。痛得，已經不知道痛。彩子的每一個字
，都是一把鋒利的刀，將他刺透，從肌膚到骨髓，支離破碎。
“楓……楓……楓……”破碎的低語，漸漸透出刻骨的恐懼，
仙道終于艱難抬頭，望向彩子，用盡全身力氣，問：“楓他還好么
？他說什么？他……他……”顫抖的聲音硬在喉間，忽然緊緊抓住
彩子，目 盡裂，似欲滴出血來，聲音充斥著撕裂的痛楚，几近瘋
狂的嘶聲大叫：“帶我去找他！求求你帶我去找他！離開雪山太遠
他會死的！！他會死的……會死……”
撕裂的聲音轉為控制不住的嗚咽，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仙道
頹然跪倒在地，身子顫抖著，卻哭不出來。
“仙道……”
仙道痛苦的模樣令彩子感動和欣慰，有他這份心，流川的付出
，也值得了吧。流川他……一定懂得仙道的心意，所以，才那么堅
定的甘愿付出，所以才會……有那樣安祥的微笑……
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彩子低低說：“仙道，流川讓我把這個交
給你。”
自懷中取出一只小小錦囊，遞到仙道面前，仙道僵硬的站起，
顫抖的手接過錦囊打開，觸到比絲更柔滑的事物，抽取出來，竟是
一縷長發，夜般漆黑，絲般柔滑，在風中飄蕩游離，絲絲縷縷，牽
牽絆絆。那是，流川的長發。
“這是……這是什么意思？這是什么意思？！” 仙道的聲音痛
楚得嘶啞。
那個結局早已隱隱在心中浮現，卻遲遲不愿相信，不肯相信，
殘存的希翼超越了理智，掙扎著不肯死去，任憑強烈的痛楚將自己
的心一遍遍凌遲。
緊緊抓住彩子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稻草，顫抖的聲
音，六神無主的問著：“他沒事的對吧？他還活著對吧？他一定不
會有事的，他答應過我要等我回來的……我知道……我知道……你
告訴我，你告訴我他沒事！你說啊！說啊！！”
彩子被他抓得生疼，含淚道：“他讓我轉告你，他只為你而死
，也只為你而活。”
“不……不！！” 強烈的痛楚令仙道几乎呻吟出聲，几乎崩潰
的神智在殘存的微薄希翼支持下岌岌可危，死死抓住最后一絲最微
薄的希望，仙道拒絕相信早已在心中浮現的答案，狂亂的大叫：“
不會的，楓他不會有事的！你不要騙我，不要嚇我，我經不住嚇的
……彩子，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楓沒事，求求你告訴我楓還活
著！！”
“仙道，你冷靜點，”彩子的聲音亦自哽咽了，“流川本非塵
世中人，又怎會，在塵世中久留。”
“不！我不信！你騙我！你騙我！！” 仙道狂亂的叫喊，拒絕
那個令他瘋狂的答案。
“仙道，你也知道，流川不能離開雪山太遠，他現身時已是奄
奄一息，交完……后事后，就……”彩子嗚咽著，勉強繼道：“你
放心，他走得……很安祥，一直……微笑著……”終于哽咽出聲，
再也說不下去。流川臨終前那個絕美的笑，令她心痛。
彩子的話像利刃一樣斬斷了仙道的理智，腳下的懸崖終于崩塌
，心跌進深淵，無止境的墜落。世界最后的一角破碎了-----支離
破碎。
黑色的夜，吞噬仙道的所有，無邊無際地擴散……
無休止的向萬丈深淵墜落，黑暗像山一樣壓著，海一樣吞沒了
仙道。發不出絲毫最微弱的聲音，透不過一口氣。早已千瘡百孔的
心臟輕易敲得粉碎，眼睛看不到一絲色彩，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響，
只聽到心一片片的裂開、破碎，發出清冷的碎響-----粉碎如沙。
仙道陡然安靜下來，不再瘋狂，不再叫喊，只怔怔望著手中發
絲，眼中的情感濃烈得已經看不出是什么情感。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不能想，耳邊只反復回
響著一個越來越巨大的聲音：
楓死了！
楓死了！！
楓死了！！！
如受重擊般踉蹌后退，仙道開始顫抖，不停的抖。渙散的眼神
，呆滯的表情，眼淚聚在眼眶中卻怎么也掉不下來，只不停的顫抖
著，抖得縮到地上，抖得縮成一團，還在不停的顫抖。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想，他只知道一定有什么東西被擊
碎了，絕望才如此洶涌的涌進他的心，讓他第一次感到無法控制的
深入骨髓甚至靈魂的恐懼。
萬劫不復，原來這就是他的萬劫不復！
“不！！楓－－－！！！”良久，一聲痛楚絕望得淒厲的狂喊
，響徹天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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