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來臨
Part 9

作者﹕仙奇島

    六月初的一天上午,澤北走進東京律政署的大廳。

    律政署的大樓是歐式風格的建筑,層高很高,顯得寬敞大氣。
人在其中,便有了渺小的感覺。

    一個身著深藍色西裝、身材修長的青年從走廊那邊走出,向澤
北迎面走過來。

    澤北瞥了一眼青年白晰清秀的臉,對方很快地回敬了他一眼。
是那種黑亮到令人窒息的雙眸,有著澤北一生中從未見過的寒光迫
人,他頓時心中一凜。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眼神啊。

    青年步程很快,不久就從大廳的盡頭走到了澤北附近,繼續交
錯走過,向大門方向去。

    澤北心念一動,叫了聲“流川。”

    青年一怔,站住轉身看了看,澤北這時也站定看著他。

    只這么一瞬,澤北和流川都發現他們其實是同一類的人:都是
那種不留余力地在自己的領域里戰斗到最強的人。所以,也能隔著
十几米的距離,嗅到對方身上強者的氣息甚至危險的斗志。

    澤北向前走了几步,說:“我果然沒猜錯,你就是流川楓。我
叫澤北榮治。初次見面。”
    流川長長的丹鳳眼里沒有任何奇怪的神情,他說:“初次見面
。”

    他聽說過這個人,知道他非凡的履歷:畢業于哈佛大學法學院
,以及當時以二十六歲年紀步入全美律師五百強行列的驚人成就。

    澤北笑著說:“我聽一個叫相田彥一的記者說,你就是十二年
前打敗山王的湘南高校的王牌選手。真可惜,那一年我去美國了,
沒能和你碰面。”

    流川這時的眼神開始銳利起來,他知道這個人就那時被稱為“
日本第一的高中生”的山王工高的王牌選手澤北了。因為湘南參加
全國大賽的那一年澤北已經出國。所以,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湘
南的那一次勝利多少帶點僥幸,正好趕上山王損失大將、青黃不接
的特殊時期。

    這種猜測讓流川覺得很不舒服。

    現在這個造成他一直不舒服的人出現了。

    他淡淡地說:“是很可惜啊。”
   “我看我們很快就可以在法庭上碰面了。流川,我很期待啊。
”
   “我有同感。”
   “那么到時再見了。”澤北轉身揮了揮手,往大廳里走。

    他們十二年前在籃球場上失之交臂,錯過了一較高低的好機會
。現在,很快就可以在新的戰場里實現對決。無論是流川還是澤北
,對即將到來的交鋒都充滿了興奮之情。

    流川知道生命里最強的對手出現了。這肯定是一場針尖對芒刺
的碰撞,會有什么后果還難預知。

    他們說到底都是同類人,靠著打敗一個又一個的對手站到了今
天的高度。不是沒有想過會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或是不肯退讓的敵
人,但這已經是計算在內的覺悟,沖鋒陷陣才是他們的本能。

    他們早已把“退縮”兩個字從他們的人生字典里刪除了。

    流川走到大樓外,五月的陽光分外耀眼,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
意。

    這也沒什么可害怕的啊。




    一天晚上,仙道、越野和彥一一起吃飯。

    彥一問:“三井學長呢?他今天怎么沒來?”

    仙道想三井去戒酒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三井自己也一定
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何況彥一還是個大功率喇叭。

    于是說:“三井他去外地了。”
    彥一說:“這樣啊。”

    他看著仙道和越野,突然想到聚會那天的事,不由笑了起來。

    越野不高興地說:“彥一,你莫名其妙地笑什么?”
   “我是想到那天流川......對了,說到流川,仙道學長,你認
不認識一個叫澤北榮治的人?”
    仙道正低頭切牛排,這時抬起頭來,說:“澤北榮治?為什么
這樣問?”
    彥一興奮地說:“是我前天采訪的從美國回來的大律師。他就
是十二年前山王出國了的那個王牌選手,所以沒有和我們碰面。”
    越野動容地說:“就是那個被稱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的澤
北?”
   “對啊。他現在是非常有名的律師。仙道學長,你沒印象嗎?
”
   “怎么可能?中學時我就和他交過手了,怎么也打不贏。這個
人好勝的程度和流川不相上下。”
   “我也看得出來。不過,澤北真是個看起來非常厲害的人呢,
所謂的精英就是這樣吧。”
    越野看著他,說:“彥一,你最崇拜的人是不是要改成澤北了
?”
   “我才沒這個意思。”

    仙道心想為什么超級好勝的人都走上做律師的路?難道打籃球
和做律師有共性嗎?

    彥一說:“澤北對流川非常注意呢。我想他們倆個可以算是棋
逢對手了。”
    越野有點隔岸觀火的幸災樂禍,說:“仙道,這個澤北真有那
么厲害嗎?總算有人可以對付得了流川了。讓澤北去銼銼流川的銳
氣吧。”

    仙道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他拿著刀叉一刀一刀地切割盤里
的牛排。

    彥一說:“仙道學長,你的牛排成碎末了。”
    仙道抬起頭來笑了笑,說:“我牙齒今天有點疼,還是碎一點
好。”
    他沉默了一會兒,對彥一說:“彥一,有沒澤北的聯絡電話?
”
    彥一從包里取出名片夾,遞給他一張,說:“你就是不找他,
他也會來找你的。澤北已經要走你的名片了。不久就會聯絡學長了
吧。”
    越野說:“仙道,你想聯合澤北來對付流川嗎?”
    仙道看著名片,說:“不至于吧。我和流川又沒有深仇大恨。
”



    仙道走進酒吧,澤北已經到了。

    澤北向他揮了揮手,說:“仙道,你還是一樣的愛遲到啊。”
    仙道笑了笑,說:“我最怕聽到‘還是’這個詞了。”

    澤北和他都是一樣的190公分,但澤北留的是時下流行的和尚
頭,干淨利索。在仙道的記憶里,澤北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把所有
可能的障礙簡化到極至,沒有多余的東西,目的當然是為了勝利。
就好像他的籃球動作里沒有多余的跑動、多余的手勢,什么都是恰
到好處,簡潔利落。這種近乎機械的簡化,源于他聰明的頭腦,就
顯得無往不利。

    在這一點上,他和為了籃球忽略一切的流川是不一樣的。所以
,表現在發型上,流川是蓬松的亂發,那是他懶得常常打理的后果
。而澤北卻會定期理成和尚頭。這就是性格上的差別了。

    澤北和流川想站在某一領域最高點的目的是不相同的。雖然不
能說澤北就不是真的喜愛籃球或者律師這個職業。

    于是,注重結果的澤北事業和生活都顯得春風得意,而執著過
程的流川就常常不知道工作以外還應該有什么。他簡直就是為工作
而生活著。

    他們叫了杯啤酒,澤北說:“仙道,你沒什么變嘛。”
    仙道回了他一句:“澤北,你也一樣啊。”
    澤北突然說:“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進入商界。我本來以為你
會從事更自由的職業。”
   “是嗎?我也沒想到你會做律師。除了攻擊性強這一點,我實
在看不出你們適合做律師。”
    澤北一怔,說:“我們?”
    仙道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忙說:“我是說你們這一類人。
不過,也許你是屬于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的人吧。”
   “你是在說恭維的話吧?你記不記得,初三時的都大賽和你們
隊決賽時,我因為注意力無法集中,被教練換下場的事?”
    仙道笑了笑,說:“記得。這件事對澤北你的打擊是不是很大
?超級王牌選手被換下場?不過,后來你又上場,不是把我們打得
落花流水嗎?”
   “我是想說,無論打籃球還是做律師,要有相當的成就,都不
是輕而易舉的。我不認為我是很容易地成為今天的我。”
   “你這樣說讓其他的人怎么辦?大家是不是干脆破罐破摔算了
?澤北,你要給普通人留條活路啊。”
   “我沒有自大到這種程度。仙道,你也別對我打哈哈了。我再
說明白點,比如我和流川,是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辛苦,才會有今
天的,并不是完全是天賦的緣故。我這樣說,你同意不同意?”

    仙道臉上的笑容淡去了,他低頭喝了口酒,沒有說話。

    澤北說:“國中一年級,第一次在球場上相遇時,你對我說的
第一句話,不知道仙道你記不記得?”
    仙道一怔,說:“什么話?”
    澤北笑著說:“你說我很像一個人。那時我很不高興,因為驕
傲如我,想到會被拿來和別人做比較,當然很不爽。仙道說的那個
人,前天我在律政署見到了。因為是同類,我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
   “你見到流川了?”
   “沒錯。我在他身上聞到了相同的屬于好斗者的氣味。”
    仙道看著他,說:“你們倆個是不是因此很興奮?”
   “沒錯。仙道,勝負心不強是你的強項也是你的弱點。這也是
我欣賞你又覺得有點可惜的地方。”
    仙道苦笑著說:“我不覺得生活里就只有站到最高點這種樂趣
。”
   “可對我來說,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比一個好的老師還更難
求啊。”
   “所以你好斗的血液沸騰了?”
   “仙道,你這是什么口氣?我聽相田說,流川是唯一能讓你哭
笑不得的。我可以幫你打垮他。”
    仙道認真地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澤北笑起來,說:“你不用緊張啊。我開玩笑的。”他收起笑
臉,嚴肅地說:“不過,打敗攔在我前進路上的對手是我的本能。
”
   “澤北,你是我見過最強的人,不過,流川也是個能讓人大吃
一驚的人。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我勸你別掉以輕心。”
    澤北點了點頭,說:“我不會小看流川的。鹿死誰手,拭目以
待吧。”

    仙道心想,澤北、流川這種人這叫任性還是玩命呢?非要魚死
網破不可?

    傷腦筋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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