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來臨
Part 10

作者﹕仙奇島

    一天中午,因為下午還有案子,流川買了快餐坐在車上邊吃
邊看資料。

    突然,他聽到有人在敲玻璃窗門,側頭一看,是仙道俯身正
在敲自己的車窗。他看到流川終于轉過頭來,就笑了笑。

    流川搖下車門,說:“有什么事?”
    仙道苦笑著搖了搖手指說:“你再沒聽到,我的手指要報銷
了。”
   “我問你什么事?”
   “我路過這兒,看到流川你的車停在這兒。正好有件事要拜
托你。”
    流川淡淡地說:“我未必辦得到。”他開門走了出來。
    仙道吸了口氣,說:“我明天要去紐約出差。之前,我去看
過三井,他已經好多了。”

    流川眼里是“那又怎么樣”的神情。

    仙道繼續說:“我可能要一個星期后才回來。你能不能去看
看三井?”
    流川冷冷地說:“我為什么要去?”
   “他怎么說也是你哥哥,還是你高中的學長和籃球社的隊友
。退一萬步來說,你去他面前說几句傷他自尊心的話,三井會更
快地奮發圖強也不一定。”
    流川盯著他看了几秒鐘,說:“神經病!”
   “那就說定了。”仙道雖然說完了三井的事,但好像沒有立
刻走的意思,終于說:“你知道澤北榮治嗎?”
    流川一怔,但心想彥一那個大喇叭一定會廣播給仙道聽的,
說:“前几天在律政署碰過面。”
   “國中時,我經常在比賽中和澤北碰面。當然我還算不上是
澤北的對手,因為從來就沒有贏過他。”
    流川看了他一眼,原來還有這回事啊。他說:“那以怎么樣
?”
    仙道突然轉開話題,說:“流川,你覺得做一個日本人最特
別之外是什么?”
    流川沒想到他會這么問,說:“不知道。”
    仙道笑著說:“對啊。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今年不知
道明年會怎么樣。今天站在這里和流川你說話,明天也許會遇到
天然氣泄露或者地震﹔到海邊也許會遇到海嘯或者台風﹔到冬天
也許會有雪崩﹔去山上旅行也許會遇到火山噴發或者泥石流﹔就
算是乘飛機也不安全。日本人可能是世上最沒安全感的民族呢,
只是飄浮在太平洋上的一個島國啊。”

    流川覺得,在六月初陽光燦爛的一個正午,仙道來和自己說
這樣帶著悲觀情緒的廢話,有一點不合時宜。

    但仙道這樣說一定有其目的,他淡淡地說:“然后呢?”
    仙道呆了一下,說:“你上次說你關心的是每一個今天,也
對,人生是由每一個今天組成的。但流川,我還是相信時間。”

    流川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難道仙道是想告訴他所謂的成功
、失敗都會過去或者每一個人都可能為他所做的決定后悔這些無
關痛痒的大道理?

    他“哼”了一聲,說:“你想說什么直說吧。”
    仙道靠在流川的車邊,笑著說:“我猜你聽不懂,因為我也
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頓了一下,說:“流川,輸贏對你來
說真有那么重要嗎?”
    流川這時有點明白他要說什么了,說:“你是想說你打不贏
的人我就一定打不贏嗎?我承認澤北榮治很強,但沒有試過怎么
知道?”
   “無論怎樣都可以活下去吧?為什么要把自己武裝成一個戰
士呢?每次看到你總是忙,這樣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嗎?”

    流川眼里出現了仙道熟悉的異常憤怒的神情。就好像是十六
年前的那個早上,他沖進仙道的教室,給仙道用力一推和奮力一
拳時的神情。

    這樣的表情,仙道以為,今時今日不可能再從流川眼里看到
了。

    流川很快恢復了平靜,冷冷地說:“你覺得誰給你權利,用
這種口氣說我了?仙道彰,請你適可而止!”

    仙道讓開了几步,看著流川上了車,眼也不抬地開走了。

    他想自己又說錯話了。



    晚上,仙道約木暮吃飯。

    仙道看著對面一臉平和的木暮,說:“學長,聽說你快結婚
了。真是恭喜,到時一定要請我喝喜酒哦。”
    木暮笑著說:“怎么會少得了你呢?到時,說不定要讓你和
三井、越野再跳一次街舞活躍一下氣氛呢。”
    仙道苦笑著說:“那件事你就別再提了。”
   “你們几個像小孩一樣誰也不肯退讓一步。如果只是流川和
三井也就罷了,你和越野怎么也會這樣?”
   “我也不想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
    木暮知道他不肯說實話,說:“反正我們喜歡看戲,我等著
你們繼續出丑就是了。”
   “這樣才熱鬧嘛。”仙道停了一下,終于進入正題,說:“
學長,我想求你一件事。”

    木暮一怔,他知道仙道一定有什么事情,但竟然是求自己,
倒有點意外。仙道彰也會有辦不到的事情嗎?

    仙道繼續說:“三井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學長也知道吧?”
   “有點耳聞。三井那個人好強得要命,他不會主動告訴別人
自己的事啊。”
   “他現在在戒酒中心。”
    木暮吃了一驚,他扶了一下眼鏡框,說:“真的嗎?”
   “他酗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覺得他不太適合呆在娛樂
圈,他自己也這么想,可又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學長,激勵別人
你最拿手,三井的事就拜托了。”
   “你想我做什么呢?”
   “你先去醫院看看他吧。”
   “這沒問題。但還有一個人,不是更能影響到三井嗎?”
   “流川嗎,我也找過他了。”
   “這樣啊。仙道,其實我覺得三井那個人很適合做體育老師
呢。你還記不記得,他教學弟們很有一手啊。”
    仙道微笑著說:“你這么說我也想起來了。也許三井真的適
合做老師呢。”
   “那我就去試試。不過,三井也許有自己的想法,順其自然
吧。”

    仙道看著木暮溫和的笑臉,這個被稱為“湘南的糖果”的開
導勵志專家出馬,一定可以令三井恢復斗志吧。



    第二天上午,在開往美國紐約的班機上,仙道看著窗外距地
面三萬英尺高的藍天和白云,開始認真地想他和流川的過去。

    如果流川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想一想,也許會同意無論是以前
成為令人矚目的籃球手還是現在成為風頭正健的律師,都有仙道
在推一把。只是,仙道并不是以木暮的方式從正面激勵流川,所
以恐怕不僅得不到流川的感激,他還會繼續對仙道怨恨下去。

    這是命運造成的還是他和流川本該就如此呢?

    反正也不可能回去重新修改再來一次了。

    他的思緒回溯到那天深夜被流川來電打斷的記憶切入點,關
于他和流川那場改變后來人生走向的相遇就越來越清晰了。



    那是他知道世上有流川楓這個人的第四天。

    下午第一課后,仙道來到小田切的班級教室外。

    女同學看到他都竊竊私語起來。

    小田切看到他,忙走了出來,說:“隊長。”
    仙道往里面望了望,說:“那個流川楓呢?”
   “下節課是體育課,他已經去操場了吧。”
   “你不是說他不上體育課的嗎?”
   “他是沒上過體育課,不過,也會到操場去的。反正你看到
一個瘦高個的表情呆呆的男生就是他了。”

    仙道點點頭,心想這個流川楓怎么像是和他捉迷藏似的。他
心里很不爽,但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把一切真實的表情藏在笑
臉之下,這是仙道最標准的面具,從那時就有了。


    仙道來到操場,操場上有不少的學生。仙道雙眼像探照燈一
樣四處搜索,他的耐心快用完的時侯,眼睛一亮,只見一個有小
田切形容的特點的男生正站在操場邊的籃球架下,正在投球。只
不過,他往籃心里投的是一個排球。

    果然是個怪人。

    仙道走過去,站在三分線附近看他不停地撿球、投球。雖然
他用彈力遠不如籃球的排球在投籃,姿勢也很拙劣,但仙道看得
出來,這個男生的跳躍力和集中力非同一般。小田切沒有說錯,
加以時日,這個男生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籃球手。

    那個排球滾到了仙道身前,仙道走上去撿起,投到籃心。那
個男生終于看到了仙道,向他轉過身來。他的表情是有點呆滯,
但眼神剎那間無比銳利,寒亮如星,使仙道不由一怔。

    仙道走近他,笑著說:“你是流川楓吧?我叫仙道彰,是校
籃球社隊長。”

    流川徑自去撿球,沒有理他。

    仙道還從來沒有被人忽視過,但他很快振作起來,說:“流
川,你愿不愿意加入籃球社?”
    流川終于說話了,他對仙道說的第一句話是:“不愿意。”
   “為什么?你的身高和跳躍力都很適合打籃球啊。”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流川扔下這句話走開了。

    仙道差一點就動手打破自己超級優等生的良好形象,沖上去
給流川一拳。這是個能溝通的人嗎?

    但想到流川優秀的籃球素質,他決定不要這么快放棄努力。
他對自己說:仙道彰,要忍耐啊,為了球隊的榮譽,暫時犧牲一
下自尊吧。

    他跟上流川,說:“流川,你再考慮一下。我剛才看你投籃
,你應該是喜歡籃球的吧?”
    流川回過身來,滿臉不耐地說:“你還真是羅索。我為什么
要打籃球。”

    他說完把啞口無言的仙道拋在當地。

    仙道側著頭看著機艙外的藍天,想到那時目瞪口呆的自己。
那是他十二歲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挑戰,竟然有人對他的邀請
不屑一顧。那天他被流川嗆得郁悶了一個下午。


    但他畢竟是仙道彰,只一個晚上,就重振旗鼓,抖擻精神,
決定明天卷土重來。他不相信會有仙道彰做不到的事情。也許只
是方式用錯罷了。還沒到認輸的時侯。



    仙道想到十二歲的那個晚上,做在床上對著黑夜暗下決心的
自己。原來自己也有那樣任性的時侯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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