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來臨
Part 13

作者﹕仙奇島

    木暮看到流川,高興地站起身來,說:“流川,你來得正好。
我們正聊到那件百圈跑的事呢。”
    流川走到他們面前,說:“木暮學長。”

    他猜一定是仙道告訴了木暮有關三井的事。以前在籃球社,三
井除了怕赤木,比較服仙道之外,也就買木暮的帳了。

    木暮好像天生就有撫慰別人的才能。失意的人只要看到他的笑
臉,聽了他的話,就會立刻覺得過往的那些挫折,也許只是某種必
須經受的考驗,而人生其實充滿希望。

    在這個到處都是圍牆的世界里,這樣的人廖廖無几,簡直就是
希世之珍。

    對于三井來說,他來得正是時侯。

    三井的臉色不算太好,但精神已經恢復,依稀可見少年時代意
氣風發的影子。

    他沒想到流川會來看自己,手足無措了几秒鐘,然后故作不屑
地說:“流川,你是來看笑話的吧?”
    流川當即還以顏色,說:“如果你自認是笑話,我也不妨湊興
看看。”
   “流川你。。。”
    木暮眼看爭鋒相對又要開場,忙站到兩人中間,說:“打住,
打住!你們不是小孩了。三井,流川特意來看你啊。”

    三井“哼”了一聲,他今天難得地沒有把和流川的意氣之爭升
級。

    木暮說:“流川,工作還好吧?”
   “還行。學長,你呢?”
   “還好啦。說到工作,我正要和三井商量一件事。大家先坐下
來。”

    流川這才注意到戒酒中心的病房和普通病房不一樣,更像是飯
店的客房,家具和家電一應俱全。

    他們圍坐在沙發上。

    木暮說:“我們學校正好缺少一名體育老師,不知道三井你肯
不肯屈就?”

    三井和流川都是一怔。

    三井說:“當老師?木暮你腦袋沒有秀逗吧?”
   “當然沒有。三井,以前我就覺得你其實很適合當老師。怎么
樣,有沒有信心在九月之前考到教師資格?我對你有信心。”

    三井沒想到木暮會為他設想這樣的將來。從燈紅酒綠的娛樂圈
回到青春校園,這樣的改變他完全沒有心理准備。

    其實內心深處,他最懷念的還是高中那段時光。他的高中生活
可能會比別人曲折一點。但現在想來,那些挫折和失意反而有某種
可貴的價值。

    像安西老師那樣做個稱職的籃球教練,未嘗不是三井的想要的
人生。

    他從來就沒想過要轟轟烈烈地渡過一生。

    三井這時心中一顫,他想:在人世的浮華中輾轉一圈之后,真
的可以回到少年時代不成形的夢想中嗎?

    這是生活的輪回,還是對他再次站起的獎賞?

    木暮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對這個建議完全否定,這也是可以理
解的。于是說:“三井,我只是說說而已。讓你一個大明星去當體
育老師,是有點天方夜譚。你聽過就算吧。”
    流川這時說話了:“三井壽,你在遲疑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
崇拜安西老師,因為他才進入湘南高校的嗎?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吧?”
    三井怒道:“那又怎么樣?”
   “那就証明一次給別人看,你三井壽也能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這些年來,所有的人都隨著年紀長大了,只有你還想繼續做小孩。
這樣是行不通的。”
    木暮見三井好像要沖到流川跟前的樣子,拉住他的右腕,說:
“三井,老實說,流川的話也有道理。你是不能這樣下去了。”
    三井看了他一眼,說:“木暮,連你也。。。”
    流川站起身來,說:“三井壽,我有說錯嗎?如果你自己不想
站起來,別人怎么扶你也是沒用的。”
    三井盯著他,說:“流川,你別自以為是了。沒有人會一直走
運的。”
    流川冷笑了一下,說:“走運?也只有你會幼稚地認為會有走
運這種事。”
    木暮的眼鏡好像又不停地想掉下來,他無可奈何地說:“你們
不能和氣地說話嗎?”
    流川對他說:“學長,我先走了。你們繼續聊。”

    他走出了三井的病房。


    在國際仁友病院的大門口,彩子正要走進來,她看到流川,先
是一怔,走近他,說“流川先生,上午好。”
   “彩子小姐,上午好。”
   “你現在有沒有空?”
    流川今天剛好沒什么事,說:“有啊。什么事?”
   “我有點事想和先生談談。”

    流川雖然知道她要談的八九不離十是關于三井的事,還是點了
點頭。



    他們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咖啡端上來后,彩子用小匙調著咖啡,說:“仙道好像還沒回
來吧。”

    流川不知道她為什么這樣問自己。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和仙道
形同陌路的差勁關系。

    他很反感相熟的人在他面前提到仙道時的那種有曖昧的表情,
好像包含某種只有他本人不知道的意味。
 
    他沒有就彩子的開場白回應什么。

    這可能會使對方覺得難堪。就算是他小小的一點警告吧。

    彩子抬走頭來,她的眼睛非常亮,與普通人不同,這是流川對
她較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不會是個無聊的人。

    彩子笑了笑,說:“我可不可以就叫你流川?”
    流川一怔,說:“請便。”他也不習慣比自己還大一歲的人叫
自己先生。
    彩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說。我第
一次見到流川,就覺得很親切,好像看到自己的弟弟一樣。”
    她繼續說:“這樣說可能有點不禮貌,但我真是這么想的。因
為三井的關系,我先后認識了流川和仙道。你們都是這世上少有的
特別的人呢,所以,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但很可惜啊,流川你和三
井/仙道他們相處得像陌生人一樣。流川,你真的沒想過和他們倆
個握手言和嗎?也許會使三個人的生活發生大改觀啊。”
    流川淡淡地說:“我覺得這樣就很好。”
   “可我覺得,有些事如果不去做的話,是不會知道有什么影響
的。我有種直覺,三井和仙道都在等你放下身段。總要有人先踏出
第一步吧。”

    認識他們的人一定都以為,是自己在任性,才使得局面僵持不
下吧。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但他沒有逢人澄清或解釋的興趣。

    沒有必要,也不是他的性格。

    彩子很聰明,她看得出來流川對這個話題非常反感,于是說:
“可能是時機沒到吧。對了,流川,今天你和三井有說什么嗎?”
   “木暮學長建議三井去做體育老師。”
    彩子眼睛一亮,說:“是嗎?也許三井更適合做個體育老師也
不一定。”

    流川看了彩子一眼,有點吃驚,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以她的職
業和成就,不太可能會認同從藝人到優育老師的轉變。

    彩子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說:“有一次我看到三井高中時的
照片,也有你和仙道哦。我覺得三井比較適合做個運動男生呢。”

    流川想這倒是真的。三井的籃球感覺和技朮是他也不得不佩服
的。流川看得最順眼的三井,相處的最和協的三井,也就是球場上
的三井。作為湘南的王牌前鋒和后衛,比賽時相互之間的傳球還算
是默契的。

    但那種默契在現實生活中完全派不上用場。

    彩子說:“我和普通女人是不同的。我從來不以一個男人是否
成功來衡量他。就好比三井,他是做藝人還是做體育老師,只要適
合他就好了。”

    流川沒想到,彩子會如此直接了當地告訴自己她對三井的感受
。三井那個一無是處的人,也會有這樣出色的女子喜歡他,真是因
應了青菜蘿卜各有所愛這句話。

   “五年前,第一次遇到三井,是在一個宴會上。你知道他轉向
我時,我當時的感覺嗎?我沒想到會有人在娛樂圈呆了五年之久,
還能保持那么清澈害羞的眼神。那時我聽到心里有個聲音對自己說
:‘就是他了。’我知道自己一直找啊找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男
人了。”

    流川覺得她在說的好像是另一個也叫三井的人。

    他突然有點不安和惶恐,因為竟然會有人以他為傾聽對象,說
感情的事。這應該是和他完全不搭界的話題。

    彩子的神情好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適的人,終于可以把自己
的心事說出來似的。

    她繼續說:“我知道三井性格上的弱點很多,一直有生活里跌
跌撞撞的,差一點就要一撅不振了。但我沒想在這個世上找到一個
完人,只要他讓我有感覺又能信任就很好了。我相信只要站對了地
方,三井就會像寶石一樣好光的。”

    流川看著她,難道她特地叫住自己,就是為了告訴自己因為三
井是她喜歡的人,所以希望自己對三井好一點?這不應該是聰明如
彩子會做的事吧?

    彩子好像回答他似的,說:“流川,大家活在這個世上都不容
易。如果對所愛的人寬容一點,生活可能會完全不一樣啊。”

    所愛的人?誰是所愛的人?是三井這個完全沒有半分像哥哥的
哥哥,還是仙道那個完全沒有半分像學長的學長?

    為什么非得要他降格以求?他又不是離開了誰活不下去,這么
多年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正因為恨自己的人多,自己才要更好地活下去。

    而且還可以再好。

    他的耐心差不多到極限了,說:“彩子小姐,我有事要先走了
。”
    彩子在他臉上看到了不快,說:“流川,請容我再說一句話,
你給別人機會,也許就是給自己機會。這世上沒有人能一個人活下
去的。”
    流川站起身來,說:“你不是第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
   “那至少可以証明我不是在胡言亂語吧。”
   “我可不這樣認為。你不是我,怎么會知道我的想法?該怎么
生活是我自己的權利。”
    彩子這時也站起身來,看著他,說:“流川,你還真是固執。
你的決定不僅只關系到你自己,而且會波及別人的生活啊。”

    流川看著她,沒有說話。

    就算是彩子也這樣說,可想而知。

    但這種認知沒有使流川覺得心寒或是憤怒。他已經習慣別人的
誤解了。

    這么多年了,他都是一個人,怎么會介意別人怎么看他呢?

    他想自己不是太陽,有去照亮別人生活的義務。何況,誰又大
方地往他的世界里撒過一絲光熱了?

    人們總是得了一寸就想進一尺,無休無止地刺探別人堅守的底
線。

    流川有點后悔對三井的事顯得過分熱心了。

    他沉默著從椅邊走出。

    彩子在他身后說:“第一個對你說那句話的人,是仙道吧?”

    流川沒有回身也沒有應答,走出了咖啡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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