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來臨
Part 14

作者﹕仙奇島

    流川進了便利店,向飲品區走去,拿了一聽雀巢咖啡。

    到了收銀台,他要拿皮夾時,不由呆了一下。收銀台上的電
視正在播出一個類似“9/11”的新聞節目。

    他沒想到只是上庭了一次,世界就發生了大事。

    這個世界上的人對溝通越來越缺乏信心,于是選擇了付諸行
動。不久前的“9/11”和巴厘島事件就是証明。

    電視上,一個三十來歲的金發碧眼的女記者,正用一種發生
轟動事件才會有的表情和手勢占領著整個屏幕,說:“……這是
距‘9/11’事件之后,美國遭到的又一次大規模的恐怖襲擊。請
關注本台的后續報道。”

    女記者從屏幕上淡出,畫面切到了美國某個城市的一片大樓
斷壁殘坦/濃煙滾滾的場面。各種救助人員及新聞記者正忙于其
間。

    流川付錢的時侯,中年女收銀員說:“真是不太平啊。紐約
又成了攻擊對象。”
    流川一怔,說:“紐約?”
    女店員看著他,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似的,說:“先生,你不
知道嗎?電視從昨天深夜開始滾動播出這個特大新聞啊。”

    流川昨天工作到很晚,根本就沒有打開過電視。所以,他可
能是世上罕有的不知道地球村發生大事的人。

    他對于政治不是很關心,雖然政治和法律確實休戚相關。關
于美國和阿拉伯世界的恩怨,那更不是他這個六十億分之一的個
體能解決的。

    盡管他也覺得這個世上少一點紛爭會更好。

    女店員繼續說:“飛機沖進了曼哈頓,本來是想炸帝國大廈
的。不知道這次會死多少人。唉。”

    她普通的臉上有一種悲天憫人的表情,這使聽她說這話的人
覺得,那也許不是一個身處太平的人無關痛痒的清談。

    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個倒楣的人,最好對別人的
不幸保持點同情和關懷。

    這樣多少會使這個世界顯得有點人性。



    流川拿著咖啡走出去,他拉開易拉環,喝了一口,突然手一
抖,咖啡從罐口濺了出來。

    他這時明白為什么自己聽到紐約這個詞會覺得有點異樣。

    仙道那時是說去紐約出差吧?

    雖然是六月上旬的陽光耀眼的正午,街頭人來人往,車水馬
龍,但流川感覺一種莫名的寒意。好一陣子他有一種不知身在何
處的惶然。

    當意識回來的時侯,他清醒地認識到一件事:他遠沒有他自
己認為的那么討厭和不在乎仙道這個人。

    退一萬步來說,已經習慣了隔三岔五地和仙道他們鬧一場,
看他笑著出丑的樣子,這樣好像就可以相安無事地潛伏回自己的
生活中,等待下一次的交鋒。

    這樣的爭鋒相對彼此都好像樂在其中。

    如果這種樂趣也沒有了,生活還剩下什么呢?

    會是多么寂寞啊。


    流川走回自己的車,發了一陣了呆。

    他沒有想到小人物也會有和世界紛爭扯上關系的一天。

    他掏出行動電話,在通訊錄里搜尋仙道的號碼。那個在最近
因為三井的事而上了他的聯絡網的名字,排在一大串不相干的名
字后面。流川感覺自己的手不停地發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流川開始不停地撥這個號碼。

    但一直沒有應答。

    這個時侯,這個號碼的主人在哪里呢 ?雖然他總是人畜無
害地笑著,雖然好像沒有什么事可以打擊到他,但說穿了他也不
過是個血肉之軀。

    在寵大的天災人禍面前,個體是多么的脆弱無力。

    流川突然想到十六年前在操場上的那次邂逅。

    從那時起,仙道便開始在自己的心里攻城奪塞,等意識到的
時侯,才發現已經被侵占了很大的空間。

    這個空間之大超乎流川自己的想象。


    也不知過了多久,流川頹然關了電話,他壓著自己的手伏在
方向盤上。

    突然,電話像要跳起來似的震響起來。流川拿起電話,不由
心中一松。

    那是仙道的號碼。

    他吸了口氣,遲疑著,終于按掉了電話。

    與此同時,流川發覺他做了一件會對自己非常不利的事。

    但仙道隔著太平洋契而不舍地撥著他的號碼,這倒還真像是
他的作風。

    流川終于按了接聽鍵。立刻,仙道的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流川,你半夜三更把我吵醒,為什么又不接我的電話?是
不是看到新聞了?”

    流川這才想起這個時侯正是美國的深夜,怪不得仙道一直沒
有聽。

   “為什么不說話?流川,你是擔心我吧?”
    流川覺得仙道的語氣似乎過分驚喜了,說:“少自以為是了
。”
    仙道沉默了一會兒,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語氣說:“流川,
你放心,我不會出事的。如果我出了事,誰來做你一對一的對手
,誰在聚會上出丑讓你開心?只要想到流川也能那樣開懷大笑,
我就不會出事的。”
    流川握著電話的手一顫,他說了句:“白痴。”
    流川正要挂掉電話,仙道說:“別挂,你害得我今晚要失眠
了。流川,我明天就回國。你有沒有覺得我不在,日子過得很慢
啊?”
   “去睡你的大頭覺吧。”

    流川挂斷電話。他發動車,開著車在東京的大街時走時停地
前進著。

    這個世界上的人很多,車很多,好像非常的擁擠。

    但大多數人的心是空蕩蕩的啊,找不到人來填滿。

    找得到的人是多么地幸運。

    這時的流川沒有想到自己是這樣少而又少的幸運的人,他只
是覺得比較安心,這樣就夠了。



    第二天的下午,仙道回到東京。他休息了一會,傍晚到醫院
去看三井。

    他先到南烈的辦公室,南烈正在看著資料,看到他,說:“
仙道,你還能活著回來,真是不容易。”
   “我也覺得。可能是老天眷顧我吧。三井怎么樣了?”
    南烈站起身來,說:“很好啊。連流川都來看過他了。”

    仙道聽到他說到這個名字,不由微笑起來。

    南烈打量著他,說:“你好像撿到什么寶了,笑得這么得意
。”
   “大難不死,還不夠我開心嗎?”


    在三井的病房,三井一見到他,大呼小叫地說:“仙道,你
還沒死啊。”
   “你這是什么話。我會活得更好啊。”
    三井研究著他,懷疑地說:“你為什么這么高興?”
   “第一,我劫后余生,必有后福﹔第二,三井你要開始新人
生了,值得慶賀﹔第三,我這次出差,收獲良多。總之,你看看
,我是多么幸運的一個人。”
   “你好像有點得意萬形啊,發生了什么事,從實招來!”
   “這些理由還不夠我開心?想想那些被炸死的無辜的人。”
    三井搖著頭,說:“你騙不了我的。就是那時打贏了山王,
也不見你這么喜不自勝。一定是別的不得了的事。”

    仙道笑著不語。

    雖然對于世界,目前可能不是好光景,恐怖襲擊/戰爭陰影/
經濟不景氣等等。但那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現在是仙道自己的好時侯,只要他能好好地把握的話。

    他說:“我看了一本台灣繪本作家寫的書,書名是[在我的
心中每天開一朵花]。我想生活是這么不容易,我決定也讓自己
的心里每天開一朵花。”
   “一朵花?你心里花開滿園了吧?到底有什么好事啊。”
   “保密。”

    這樣的快樂是無法和別人分享的。



    晚上,仙道打電話給流川。

   “流川,我是仙道。我已經回到這個城市六個多小時了。你
感覺到了沒有?”
    流川良久才說:“無聊。沒事我挂了。”

    他知道因為那個電話,他在仙道面前無端地輸了一局。

    這種覺悟從仙道說話的口氣中就可以覺察出來。

    他想自己可以在下一個回合把這種劣勢扭轉過來,先讓他得
意一些時侯吧。

    仙道當然不知道他在想這個,笑著說:“好吧。晚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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