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絕谷，一個藍衣少年神情委頓地靠坐在一棵蒼天大數下。雖然已是
滿身血跡，衣衫襤褸，卻依然掩不去身上那種悠閑淡然的優雅氣質。身穿白
衣的少年冷幽幽地靠近，完美無暇的精致面容上沒有絲毫生氣，一雙星眸卻
寒氣逼人。

    藍衣少年抬起頭注視片刻，唇邊慢慢漾出一朵迷人的微笑：“如果閻羅
王像你這樣就好了！”

    星眸閃動，轉眼人已在面前。低頭凝視半晌，突然快如閃電般地點了少
年几處穴道，眼里雖有一絲迷惘，唇邊卻稀有地勾勒出淡淡笑意……

   “你醒了！”躺在石床上的藍衣少年剛睜開眼，耳邊就傳來悅耳冷淡的
聲音。
   “是你救了我？那可真是多謝了！”說完不忘送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冷艷的白衣少年站在床邊，居高臨下：“我是流川楓！從今以后，你就
是我的人！”
    藍衣少年無可無不可地笑著點點頭：“為什么不問問我的名字呢？我叫
──”
   “陵南的仙道彰！”冷淡地接口。
   “原來你知道，那為什么還要救我？不怕我殺了你？”依然笑意不減。
   “我等著！”冰冷的星眸中竟然閃過一抹溫暖。

    室內再度恢復寂靜，仙道聞著床邊殘留的淡淡薄荷香味，用手枕著頭再
度躺下：“流川楓，并不相傳說中那么冷酷無情呢！”



   “掌門，為什么要救下陵南的人？”
   “是啊，小楓！陵南的仙道彰是一個武學奇才，傳聞狡猾無比。他一定
是有什么目的！”
   “狐狸，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一間精舍中，三四個人對著流川嘰嘰喳喳。

    武學奇才？狡猾無比？那個只會傻笑的白痴嗎？

   “夠了，我會負責！”

    淡淡的一句話讓所有人噤了聲，默默退了出去。

   “為什么要救我？”流川自己心里也很迷惘。大概就是因為一開始他的
那個微笑吧！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個垂死的人還能那樣笑著，所以當下決定救
他，也因為那個笑，知道了他就是仙道彰。

    閉目斜倚在石椅上，放任自己的思緒飄飄蕩蕩，漸漸陷入沉睡中……



    漆黑的深夜，一只雪白信鴿飛翔在空中……



   “和我比劍！”流川冷冷地開口。
   “好啊！”帶著不變的微笑撿起地上的長劍。

    電光火石中，劍已送出。劍氣飛揚，一藍一白兩條身影迅捷無倫地交替
身形，一觸即分。在劍與劍的交錯碰撞聲中，天地為之變色。

    驀的，一切都靜止了，藍白身影倏的分開，流川依然面無表情，眼里卻
燃著火熱，淡淡開口：“我輸了！”
   “只是半招而已，別這么認真嘛！”笑意第一次出現在眼中，“你最后
真氣有些散亂，怎么回事？”語氣中有隱隱的關懷之意。
   “……”沒有回答。

    流川轉身剛想離去，突然身體微微一顫，捂口，搖搖晃晃就要倒地。沒
有預期中的冰冷疼痛，人已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血，慢慢從唇邊逸出。第
一次感到安心，閉目，在意識抽離身體前，一聲聲焦急擔心的“楓……楓…
…”震蕩著自己早已無感的心……



   “小楓，感覺怎么樣？已經給你換過血了。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

    看看身邊又一個了無生氣的人，突然有了一種恨意，恨自己，也恨造成
這一切的人。

   “仙道彰！”心中無意識地跳出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想不到還是他
把你送來我這兒的。你今天怎么了？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

   “謝謝你！”
    彩子不可置信地轉過身，瞪大眼：“小楓，你沒事吧？”
    點點頭，“你可以出去了！”聲音不再是冷冰冰，有了一些溫度。

    靜靜帶上門，站在漆黑的深夜里，彩子低語：“小楓他……變了！”…
…



    像平常一樣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思緒混亂著。輕輕的推門聲，
“誰？”房里一亮，劍已在手，直指來人。

   “你就是這么招待救命恩人的嗎？”笑笑的聲音。
    收劍入鞘，冷語：“為什么沒殺了我？”你本來就是來殺我的不是嗎？
   “因為你很迷人啊！”

    仙道一雙帶笑的“賊眼”色狼似地上下打量著僅著月白中衣的流川。流
川眼一瞪，就要一拳揮過去，腳下卻一個踉蹌，正好跌進了仙道懷里。

   “唉？這么快就投懷送抱了？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輕輕松松地抱起，
瞥見手腕上已泛紅的紗布，皺眉：“這就是湘北被稱為邪派，你被叫做‘血
魔’的原因？”
   “不要你管！”一陣心痛，掙扎著要下地。
   “別動！要不然又要流血了！”

    紗布落地，心疼地看著雪白手腕上深深的傷口，輕輕把流川放在床上，
扯過一旁的雪白紗布，開始溫柔細致地包扎起來。流川靜靜地凝視低著頭的
仙道，星眸漸漸柔和，唇邊微微漾出一抹動人笑意……

    包扎好，仙道抬起頭來，失笑。輕吻著流川的手腕：“楓，我不會傷害
你的！”

    和衣抱著流川一塊兒躺在床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懷中人微涼的身體
……



    流川微微睜開眼，看著進在咫尺的那張英俊的面容，不止身體，連心好
象也慢慢溫暖起來。閉上雙眼，放心地沉睡……



    手微微一揚，一只雪白信鴿從空中墜落。拿出紙條，展開：“師父，我
不會回去了！”把紙條放好，讓那只信鴿再度飛翔在空中。閉目，心中已有
了計量……




   “掌門，為什么要我們走？”精舍中眾人大驚。
   “是不是因為那個仙道彰？掌門難道忘了就是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把我
們害成這樣的？要不是他們，師父怎么會死？還有你自己……”
   “我就是想做一個了斷！所有的事我一人承擔。你們馬上下山！”
   “可是──”
   “你們不要忘了我是湘北的掌門，沒人可以違抗我的命令！”

    平靜的語氣中有無上的威嚴。看著眾人散去，從密室中拿出一個小瓷瓶
，眼中有了深深的倦意……



   “仙道，你可以走了！”冷淡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感情。
   “不是一開始就說好了嗎？我是你的人！”仍是微笑，眼中卻有了怒意
。
   “不走你就殺了我！”仍是冷淡。
    驀的欺近，掐住雪白的脖子，一字一子字吐出：“別以為我不敢！”

    閉目不動。

    凝視著他平靜絕麗的容顏，半晌，慢慢松開手，唇邊又漾出笑意：“放
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冷冷睜開眼：“那么我就會殺了你！”不再看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仙道到處尋找著流川，他要趕快把他帶走，他們馬上就要來了。流川靜
靜地坐在桌邊，面前放著兩杯酒，抬眼看著仙道：“要走了嗎？”
   “我要帶你一起走！”堅定的語氣。
   “哦？帶我一起？去哪里？哪里都一樣！”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笑容：
“我累了，仙道！我不想再繼續殺人了！”牽著他的手一同坐在桌邊：“陪
我喝一杯吧！什么都會解決的！”
    仙道看了看面前的兩杯酒，搶先拿起其中的一杯，唇邊眼角俱是笑意：
“好一個‘天涯海角’！”仰首喝下。

    流川阻攔不及，眼看仙道唇邊涌出大口大口的血來，眼角淚光一閃，喃
喃低語：“天涯海角，生死相隨！”

    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冰冷的唇緩緩印上他的，咽下他口中的鮮血，
也咽下自己的眼淚，只留下兩人唇邊最后一朵笑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