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了兩天，依舊在山區里打轉。即使是遲鈍如流川，也發覺
了澤北似乎根本無意帶他們離開此地。
不過，在仙道的示意下，他什么都沒問出口，要玩么？奉陪
！
這已是遇見澤北后的第三個晚上，但仙道敢肯定，他們現在
過夜的地方離三天前初遇之地絕對不超過三個時辰路程。
人有三個，但寂靜的空氣中只有火燒著枯枝的聲響，以及，
偶爾的一聲夜鳥的鳴叫。
澤北正閉目垂帘，運功調息，就像是一尊塑像。
仙道無聊地撥弄著火堆，看看身邊呼呼大睡的流川，不由苦
笑。這家伙，還真是到了哪兒都能睡！
突然間，澤北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淡淡地道：“你終于來了
。”
長長一笑，一個古怪的男子從樹上跳下，很自然地在澤北身
邊坐下。
古怪……是的，這是仙道的第一印象，頭一次看到一個不是
和尚的男人把頭發弄那么短，最多就一寸長吧？若不是穿著俗家
衣服，仙道簡直要以為是個沒剃渡干淨的和尚呢。
“誰半夜三更吵人睡覺？” 流川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睜
大一雙美麗的眼睛瞪著那個把他吵醒的罪魁禍首。
“我來介紹一下。” 澤北拍拍那男子的肩膀，微笑道，“我
的師兄，深津一成。”
“兩位好。” 深津的笑容簡直就是和澤北同一個模子里印出
來的。
流川只是冷冷地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過了。
仙道拱拱手，笑瞇瞇地道：“不知道這位深津兄弟找我和流
川有什么貴干呢？”
“貴干是沒有。”深津淡淡地笑道，“只是聽說藥神在此，
所以請師弟代為引見罷了。”
仙道聞言，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好几遍。
“怎么？”就算是深津，被他這般觀察，也有些不自在。
“你沒病沒痛。”仙道下了結論。
“嗯？”深津呆了呆才不解地道，“那又怎么樣？”
“我是醫者，你又沒病，找我做什么？”仙道理所當然道。
“說不定他腦子有病！”流川冷冰冰地道。
“呵呵，敝師弟若有什么得罪之處，在下代他向公子陪罪了
。”深津說著，朝他施了一禮，誠懇地道。
“果然比較有師兄樣子啊。” 仙道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根枯
枝，“說吧，要我去醫誰？”
“家父。”深津微帶尷尬地道。
“原來是山王谷的堂本先生啊。” 仙道想了想，道，“那位
老先生聽說一向沒病沒痛，找我干什么？”
“年紀大的人怎么可能沒個小病呢。” 深津面不改色，“只
是，他老人家最近好像……有點奇怪。”
“奇怪？”仙道眉頭一皺。
“簡單來說，就是腦子有點問題啦！” 澤北在旁道，“先是
搶了一個女子回谷，硬說是他女兒。然后莫名其妙地說人家武園
派跟他有殺妻之仇，若非我們攔著，他已經滅了人家滿門。誰不
知道我師娘是病死的啊？”
仙道和流川對望了一眼，同時想到三個字──玉消凝！
深津白了澤北一眼，苦笑道：“家父向來與世無爭，斷不是
這種人。所以，在下懷疑，他是否是得了什么病？”
“因此你就讓你師弟來‘請’我？”仙道接下去道。
“是這樣的。”深津解釋道，“在下趕到海天一色，這才知
道仙道公子已經離去。好不容易拜托相田小姐查出公子下落，正
巧澤北師弟在這附近，在下便讓師弟先留住公子，自己則是兼程
趕來。”
“這樣啊！”仙道笑道。
澤北無視深津責怪的目光，只笑笑道：“好玩嘛。”
“你就是因為好玩？”流川怒視著他。
如果眼光能殺死人的話，恐怕十個澤北也被凌遲了。
“是啊！”澤北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誰叫你這么可愛
！”
“你……不准說我‘可愛’！！”流川顯然被他氣得不輕。
“唉，你真的是很可愛嘛，一路上看你們兩個打情罵俏的，
我才忍不住出手想跟你們玩玩的嘛。”
“誰……誰跟他打情罵俏！” 流川白晰的臉上一片通紅，也
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若不是穴道未解，恐怕早就一劍砍過去了
。
“哈哈哈……”仙道不禁放聲大笑。
“你還笑！”流川抓起放在一旁備用的枯枝，劈頭蓋腦地甩
了過去。
“唉喲！” 仙道用手護著臉，一不小心，手臂被划出一道長
長的血痕。
鮮血滴入火堆里，“嗤嗤”几聲后就化煙而去。
“活該！” 流川心里掠過一絲后悔，但嘴上是絕不會承認的
。
“很痛耶。”仙道無辜地望著他。
“痛死你算了！”流川一邊說著，手上卻自動撕下一塊衣襟
，拉過他的手，小心地包扎起傷口。
“我就知道，楓楓心疼人家嘛。”仙道湊過去笑道。
流川“哼”了一聲，正打結的手用力一抽。
“哇，輕點！”仙道一聲慘叫。
一邊的澤北和深津看他們旁若無人地打鬧，又是驚訝，又是
好笑。
終于，深津忍不住開口道：“仙道公子……”
“啊，不好意思啊，我忘了還有客人。”仙道用沒受傷的手
拍了拍頭。
“那公子何時可往山王谷一行？”深津道。
“這個嘛，我一定會去的。不過……”仙道看看他們，故意
停下話頭。
深津微帶緊張之色，澤北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們兩兄弟耍我的仇我得先報一報。”仙道接下去道。
“哦！”澤北不在意地道，“你想怎么報呢？”
“怎么報？又不能殺了你們……” 仙道沉思了一會兒，突然
一拍手，笑道，“對了！就讓你們兩個在這里睡上三天三夜，順
便做做好事，喂喂山里早就餓扁了的蚊子老兄吧！”
兩人聞言一怔，同時感到一陣睡意襲來……
“咕咚！咕咚！”兩人一起倒地。
隨即，仙道感到肩頭一重。
偏頭看了看倒在他身上睡去的流川一眼，仙道無奈地笑了笑
，輕聲道，“胭脂雪可不會分敵友，只好對不起你啦！”
說著，他輕輕地抱起流川，留下呼呼大睡的深津和澤北，揚
長而去。
(2)
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流川緩緩睜開了眼睛，沖眼便是白色的
床頂和清晨的曙光。
動了動，卻發覺全身都被什么東西纏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一轉頭，他就看見了一張放大的熟悉臉龐。
“仙道！”流川叫了一聲，努力想掙開他的懷抱。
無奈那只章魚的纏功實在厲害，就算是睡著了，手腳也死死
地抱住他。
仙道似乎睡得很沉，聞言不但沒有松開，反而抱得更緊。
“仙道彰！”流川使勁一掙，一腳將他踢下床去。
“唉喲！”仙道“�紜彼 詒 淶牡匕逕希 退閌撬 懶艘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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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要問你干什么呢！” 流川掀開薄被，發現自己只著中
衣，心里氣更大了。
“我又沒做什么！” 仙道一臉的委屈，“你昏睡了三天三夜
，我好不容易把你背到鎮上來，累都累死了。你恩將仇報哦！”
“你不會多定一間房嗎？！”流川恨恨地道。
“沒辦法，就剩這一間了。”仙道無辜地道。
“你……”流川氣得說不出話來。
“唉，我又沒對你做什么。”仙道從地上爬起來，忽然眼珠
一轉，邪笑道，“或者，你是氣我沒對你做什么？”
“你給我滾！”流川抓起枕頭狠狠地砸了過去。
“別不好意思承認啦！”仙道接住枕頭隨手丟在一邊，自顧
爬上床，一把抱住流川，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嘀咕著道，“
看在我背你走了二十多里山路的份上，讓我再睡一會兒。好困…
…”
“仙道，仙道！”
流川氣呼呼地看著那個臉皮超厚的家伙，終于還是沒再踢他
下床。
不過，就算流川再喜歡睡覺，連睡了三天三夜之后也會睡不
著的。
靜靜地看著離自己不足三公分的俊臉，他不禁無奈地嘆了口
氣，輕輕地道：“為什么就是拿你沒辦法呢。”
“因為你愛上我了唄。”仙道模模糊糊地道。
流川一驚，下意識地想離開他的懷抱。
仙道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睛，一手摟過他的脖子，
深深地吻了下去。
流川腦中剎時一片空白……
柔軟而甜美的唇，一如想象中的美好。仙道滿足地嘆息了一
聲，離開他的唇瓣，他還不想嚇著他。
“你……”流川好久才反應過來，語氣竟帶著一絲慌亂與顫
抖。
“告訴我。”仙道正色道，“你討厭剛才的感覺嗎？”
流川想了想，肯定地搖搖頭。他不明白那一瞬間，心底涌起
的異樣是什么，但他至少確定，那不是討厭。
“那么，喜歡嗎？”
“不知道。”流川茫然道。
“我會讓你變得喜歡的。”仙道自信道。
“自大狂。”流川別過頭去。
“嘿嘿∼不信的話，再來一次啊！”仙道一翻身，壓上了流
川。
“干什么？下去！你很重！”流川怒道。
“不要！”仙道說著，又一次堵上他的唇，不同于剛才的輕
觸，這一次的吻凶猛而霸道，仿佛是怒海風暴，直吻得流川喘不
過氣，軟綿綿地倒在他懷里。
流川輕撫著自己的唇，驚愣地盯著他。
“不要怕我。我喜歡你，也會等你喜歡上我。”仙道溫柔地
摸摸他的臉，輕笑道，“或許，你早就喜歡上我了呢。”
“那個……你把澤北他們怎么了？”好久，流川才問道。
仙道有些失望地放開他，道：“我從小試藥，血液中含有巨
毒。澤北拿光我身上的藥，卻不能抽干我的血。那時，我故意將
血液滴進火中，燃燒后的氣體叫做‘胭脂雪’，是一種非常厲害
的迷藥。那種藥我也沒辦法解，所以只能背著你，先去取回我藏
著的藥物，然后出山，來到這座小城。啊，對了，你的穴道，我
用金針渡穴之法幫你解開了。”
“那現在我們去陵南嗎？”流川道。
“不，我們先去山王谷。”仙道見流川已不知不覺地開始依
賴他，有種說不出的高興。不過，看來這小家伙自己還沒察覺到
呢。
“你要去醫那個堂本？”流川道。
“嗯。”仙道皺了皺眉，“如果我沒料錯，能讓一向與世無
爭的隱君子堂本五郎變成這個樣子的，只有那個玉消凝了。有這
條線索，怎么可以放過？”
“玉消凝沒有解藥？”流川問道。
“天生萬物，生生相克。玉消凝當然有藥可解，但是……主
藥難尋啊。”仙道嘆氣。
“你的相田姑娘不是武林萬事通嗎？問他呀！”流川立即道
。
“這個你倒是提醒我了。” 仙道笑了出來，“好吧！先去山
王谷，然后馬上去相田府。”
“順便去看你的美人。”流川丟下一句話，翻了個身。
“楓∼”仙道將他翻回來，笑嘻嘻地道，“讓我再親一下好
不好？”
“你……大色狼！” 流川羞紅了臉，一把抓起另一個枕頭，
狠狠捂在他臉上。
(3)
有人說，山王谷是武林中最后一方淨土。曾几何時，這片淨
土已染滿了血腥。
仙流二人剛來到谷口，一名和深津一樣留著短發的年輕男子
已迎了出來，恭恭敬敬地道：“在下松本，奉少谷主之命在此恭
候多時了。”
“那就有勞帶路了。”仙道朝他點了點頭。
“請。”松本說著，轉身朝內走去。
兩人舉步跟上，一面留意四周景色。這山王谷倒是不愧為一
大勝地，移步換景，美煥美倫。就連一向冷漠的流川也心情舒暢
起來。
“你喜歡的話，將來我也找個這般美麗的山谷陪你隱居好不
好？”仙道附在他耳邊低笑道。
“白痴！”流川罵了一句，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翹。
“不反對就是同意嘍？”仙道怎會錯過他這難得一見的表情
，心情大好。
“兩位，谷主已在紫星閣等候了。” 松本邊說著，推開了一
扇冰花格子門，站到一邊。
“多謝。”仙道笑笑，當先走了進去。
素淨清爽的擺設，讓人從心底感到寧靜。窗口，一個白發老
者背著雙手，眺望著外面的風景。
“堂本前輩。”仙道招呼道。
“是仙道公子和流川公子吧！坐。”堂本轉過身來，微微笑
道。
仙道也不客氣，坐下便直接切入正題：“請前輩讓我把把脈
。”
“一成真是太緊張了。”堂本搖搖頭，但還是伸出手來。
“令公子也是一片孝心。”仙道隨口答應著，心思立刻緊繃
起來。
良久，流川輕輕問道：“仙道？”
仙道松手，回頭朝他一點頭，臉上一片沉重之色。
流川道：“真的是？”
仙道皺著眉頭，苦笑著嘆了口氣。
“仙道公子，這……”堂本被他們弄得莫名其妙。
仙道沉思了一陣，緩緩開口道：“前輩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大
礙，但是可能最近因為某些原因，有些煩躁。吃點藥便會恢復如
初。”
“那就好，請開藥吧。”堂本舒了口氣。
“可是，有兩味藥不好找，兩個月后在下再帶藥來谷中如何
？”仙道道。
“這……好吧。” 堂本輕笑道：“其實我的身體好得很，也
不需要吃什么藥吧。”
“那可不行。” 仙道正色道，“小病不醫會變成大病的。我
是醫者，絕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那就有勞二位了。”堂本道，“今日天色已晚，兩位就在
谷中休息吧！”
“多謝前輩。”仙道拉著流川站起來，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
“谷主他要不要緊？” 守在門外的松本見他們出來，連忙問
道。
“放心，沒什么大礙。你們少谷主太緊張了。” 仙道拍拍他
的肩道，“現在，麻煩你帶我們去客房好嗎？”
“嗯，請跟我來。”松本在前帶路。
一關上房門，流川立即道：“為什么不說實話？”
仙道伸了個懶腰，回身抱住他：“不是時候。”
“我說過，不要對我動手動腳！”流川惱怒地推開他。
“好啦，今天不鬧你。”仙道換了一副正經的神色，“沒錯
，堂本的確是中了玉消凝之毒。但即使告訴了他，也沒什么用處
。玉消凝必須由口中吃下才會有效，你明白了嗎？”
“山王谷有內奸？”流川驚道。
“沒錯！”仙道道，“所以，還是讓一切保持原狀的好。不
過，我們也得盡快找到解藥才行。玉消凝必須在三個月內解除，
否則毒素會破壞腦部神經，讓人瘋狂致死。”
“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藥？”流川實在忍不住好奇。
“秋淚石，割云草。少一樣都不行。”仙道嘆氣道，“前者
是在冰川下孕育而成的一種礦石，后者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仙草
。根本無人知其下落。”
“那要怎么辦？”
“明天先去相田府碰碰運氣。” 仙道拍了拍他的臉，笑道，
“放心，天無絕人之路的。”
“少碰我！”流川打落他的爪子，瞪他一眼。
“抱都抱過了，碰一下還不行？”仙道不滿地嘀咕。
“你還說！我回房去了。”流川臉上早就紅了起來。
就知道這家伙絕不會放過任何調侃他的機會的……
“唉，在這里睡不就行了？”仙道拉住他的手。
“你，大，色，鬼！”流川重重地踩了他一腳，猛的沖出門
去。
“唉喲！我又沒想做什么……痛！”仙道吃痛地放手，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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