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一天,仙道和三井在一家酒吧碰面。
仙道又遲到了。
三井狠狠地盯著他,說:“你這個人能不能不遲到啊?”
仙道走到他身邊,笑著說:“對不起,因為有點事。你心情不好啊。”
“我能好嗎? 只有你還是沒事一樣,怪不得別人說仙道彰的臉是銅牆鐵
壁。”
“也不知道誰害的。”
“我已經被越野怪死了。拜托你有點同情心行不行?”
“我當然有。三井,我想問你,上次我說的那件事你考慮了沒?”
“我說過不適合做生意的。以前不是有藝人投資失敗的事嗎?”
“可你投資的伙伴是我啊。”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仙道知道他極愛面子,上次的街舞事件一定可讓他耿耿于懷好久。
他笑著說:“算了,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流川并沒有到我們面前來笑我
們啊。”
“他在背后笑我們吧。”
“那我們也管不著啊。”
突然,仙道一怔。三井見他神色有異,順著他目光看去。
只見在離他們有四五張桌子的距離,流川和一個年輕的男人相對而坐,
談著什么。
三井說:“你認識那個人嗎?”
“我可沒有火眼金睛穿透后背看到一個人。那也不關我們什么事吧。”
“我知道。只是覺得好奇。”
過了一會兒,流川和那個青年站起身,向他們倆走過來。
那個青年個子和三井差不多,比三井更強壯,但長得相當英俊,只是嘴
唇較厚、眉毛較粗,就顯得有點硬氣。他和流川簡直就是完全相反類型的人
。
倆人走了過來,仙道和三井轉向他們,心想流川竟然會過來打招呼,是
為那時的事來示威嗎?
但打招呼的不是流川。那青年到了近前,說:“仙道,三井,好久不見
。”
三井還沒想到他是誰,仙道突然想到了,說:“你是南烈吧?”
“不愧是仙道,還記得我。”
“當然,三井,你不會忘了南烈吧?”
三井也想起來了,說:“你是那時丰玉高中的王牌殺手,把流川眼睛撞
傷的那個家伙。怎么,現在你們盡釋前嫌了?”
南烈笑了笑,他比他的外表溫文許多。
他說:“那只是少年意氣,不算是什么仇吧。那時就沒事了。流川,你
說是不是?”
流川點了點頭,說:“比賽中的事,誰會一直記著。倆位繼續,我們要
走了。”
南烈說:“以后聯系。”
他把名片遞給仙道和三井,三井看到名片上寫關著“國際仁友病院外科
南烈”,心想這個粗魯的人竟然是個名醫院的外科醫生。
仙道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他:“以后聯系。”
南烈說:“我們走了。再見。”他和流川走了出去。
三井說:“流川竟然和打傷過他的人這么親密,起是奇怪。”
仙道一直在看著名片,這時抬起頭來,說:“他不是說只是比賽時的事
嗎?”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侯,仙道突然接到了流川的電話。
“我是流川楓。你現在有沒時間?”
“算有吧。有什么事嗎?”真是稀奇事,流川會主動找他。
“我在離青陽會社很近的花田餐館。請你過來一下。”
仙道沉默了一會兒,說:“可以。”
他和越野交代了几句,下樓開車來到花田餐館。
仙道走進去,環顧四周,看到流川正坐在靠窗的一桌,他邊看文件邊吃
著東西。
仙道向他走過去,說:“流川。”
流川示意他坐下,他見仙道一直盯著他看,說:“對不起,我趕時間。
”
仙道忙笑了笑,說:“我沒有介意。請便。”
他看著他俊美的臉,這個人忙到這種地步了嗎?吃飯都不能好好吃?在
他的生活里,到底什么是值得快樂的東西呢?
他想自己剛好也沒吃飯,說:“不介意我也一起吃午餐吧?”
流川一怔,說:“隨你的便。”
仙道伸手叫了一份套餐,等上餐的時侯,他對根本沒空抬頭看他的流川
說:“你是這么忙,今天找我的目的是.....”
他想沒多久以前才讓他、三井和越野出丑的流川,今天要和自己說什么
呢?破天荒地主動找他。
流川漆黑明亮的眼睛抬起來看了他一眼。
仙道覺得在這個世上,流川是唯一有這么一雙亮得令人發暈的眼睛的人
。他的雙眸好像沒有隨著長大而漸漸無光。這可能是他始終可以讓人大吃一
驚的原因之一吧。
他始終對這個世界保持著距離和好奇,像個孩子一樣,但又比真正的孩
子有更多的智慧和經驗。
他不是沒有看到人世的黑暗和骯臟,而是把那些當作必然的存在而坦然
視之。既不是像三井那樣拒絕接受而借酒澆愁,也不是像仙道自己那樣不動
聲色地收到眼底。流川從來沒有停止過和不平等以及黑暗的斗爭,無論失敗
還是成功都沒有被污染過。他有著做為凡人罕見的榮辱不掠。
他努力地在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里保持純粹、自我和自強這些美好的品
質。
既便是一直和他關系奇差的仙道,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堅守非常人所能
。雖然流川硬得像快生鐵,但這塊生鐵,比世上多得讓人漠然的稀泥要稀有
得多。
如果說過去是孩子氣的對抗,因為難得地遇到一個如此百折不彎的人而
不肯放過他,后來就開始希望這個人能影響和淨化自己。可是,對抗太久了
,流川已經沒有愿望去理解他和三井新的立場了。他獨立太久,已經覺得完
全不需要盟友了,敵人再多對他來說倒無所謂。
而仙道和三井又不可能放下身段,平白直敘地求他握手言和。那天仙道
只是露出一點和解的愿望就被流川刺得啞口無言。所以,他們就一直處在如
同陌生人的狀態。
但仙道不時地想,真的有能這樣純粹地生活在這個世上的人嗎?
仙道不這樣認為。
他總覺得,終有一天,流川會因為背挺得太直而折斷。那時,誰在他身
邊扶他一把呢?
流川合上文件,說:“是為了三井的事。叔叔和彩子小姐找我,說三井
再喝下去要酒精中毒,讓我想辦法。”
仙道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三井壽的事。雖然他覺得世上難有像三井和流
川這樣,沒有任何利益之爭而形同路人的兄弟。但這只是表相,三井不用說
,流川也未必真的看著三井沉淪下去。
流川繼續說:“你算是三井的朋友吧?所謂朋友,不是應該承擔起朋友
的責任嗎?”
“當然。要我做什么,盡管說。”
“我已經為三井聯系好了醫院的戒酒醫生,以你的能力,應該可以勸他
去看醫生吧?”
“既然都是你做的事,為什么要叫我出面?”
流川冷冷一笑,說:“你以為我愿意管他的事嗎?如果不是叔叔和彩子
小姐求我,我才不管三井壽什么時侯酒精中毒死在酒缸里。”
這時,侍者把仙道的套餐端了過來,仙道說了聲“謝謝”,對流川說:
“流川,你要我要怎么辦?”
流川站起身來,收好桌上的文件,說:“那是你的事了。反正我已經做
了我的事。”他把一張名片放在仙道面前,說:“聯不聯系這個人,你看著
辦吧。”
他突然想到什么,說:“我倒要看看所謂朋友會有多少能量。”
他說完轉身要走,仙道說:“流川,這世上沒有人能一個人過一輩子的
,這句話你有一天會明白的。”
流川側過頭來,眼睛里是逼人的光芒,他說:“有一天?是哪一天?明
天還是后天?仙道彰,把握住每一個今天,這是我字典里的真理。你那一套
對我是不適用的。”
他說完從仙道身邊走出了花田餐館。仙道看著他修長清瘦的身影從門口
消失,拿起桌上的名片,看到“國際仁友病院”几個字,他想到了南烈。難
道流川和南烈見面是為了三井的事嗎?
他覺得自己真是慚愧,對三井的事關心得太少。他們可是十几年的同學
和朋友啊。雖然性格差很多,但不防礙一直友情深厚。可是在三井最失意的
時侯,他比流川還更漠然,三井一定也這要以為吧。
他要把三井的事重視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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