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對仙道說:“給我!”
仙道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在領悟他說的是籃球后,依言把球拋
給了他。
流川像克隆他的動作一樣,一氣呵成地讓球在自己的右食指尖
上旋轉。然后,用帶著挑舋意味的目光看著他。
在這一瞬間,仙道明白越野和流川剛才有那種表情的原因了。
心思縝密的越野真是多事啊。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腦筋已經像高倍速光驅一樣運轉起來。
要找出一個解釋才行,否則,今后還怎么相處下去。
他哈哈地笑起來,笑聲之假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汗顏。
他說:“沒想到流川也喜歡耍帥啊。這個動作我是從NBA一個
明星那兒學來的。流川,你記不記得那明星叫什么名字?我的記性
一向不太好。”
流川還沒說話,越野說:“確實是不太好。仙道,我以前問你
時,你說是從小時侯一個球友那學來的。怎么又變成NBA明星了?
”
仙道心想:越野,你少說句話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賣掉啊。
但臉上是茫然的表情,說:“我有這么說過嗎?就算越野你說
得對,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樣的技巧只要是一直打籃球的人都會
吧。彥一,你試范給他們看看。”
彥一當仙道的話是金科玉言,于是就有點慚愧,搔了搔頭,說
:“我真的是比較笨的。以前也學過,就是掌握不好。”
仙道真想掌摑自己的嘴,今天怎么說話都是說進死胡同的。
他正苦無對策之際,突然想到剛才彥一在更衣室里說過的話,
靈光一閃,說:“對了,彥一說流川的故鄉也是群馬的中之森。流
川,也許我們小時侯碰過面呢。只是太久了,彼此都沒什么印象了
吧。說不定還一起打地球什么的。你看我這記性。”
他努力作苦思狀。
仙道不留痕跡地制造了故鄉和轉球這兩件不相干的事的表面聯
系。但他的表情太自然了,聽的人几乎信以為然。
越野聽他這么說,釋然地說:“原來你們還是同鄉啊。怪不得
。”
但這也不足于解釋,為什么倆人會以几乎完全相同的動作轉球
,就好像是手把手教會對方似的。何況,這樣的倆個人,小時侯認
識的話,現在真的會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至少流川看來是不曾認識仙道的。
越野心里還是存著疑問。
流川一直沒有說話,他這時停轉了手中的球,說:“那么,你
認識一個叫澤北的人嗎?”
仙道聽流川說到這個名字,心中可以說是翻江倒海。但這是唯
一可以圓謊的機會了。他裝作吃驚地說:“你也認識澤北啊。小學
的時侯,我和他一起打過球。你轉球的動作是從他那學來的吧?”
流川點了點頭,說:“沒錯。他是我那時唯一的朋友。”
仙道聽到流川說“唯一”這個詞,不知怎么的,覺得一時心痛
難忍,几乎要笑不出來了。
只有他知道,即使是澤北,也不過是流川童年生活中的一個假
象而已。
童年是很多人心中最美好的夢,但對于流川不是。
絕對不是。
仙道努力讓自己笑著說:“他是個很囂張的人呢。沒想到流川
竟能和他成為朋友。”
他心想:澤北,對不起啊。為了應付突發的事件,只好在背后
詆毀你了。
流川淡淡地說:“他沒那么壞吧。”
“對不起,這樣當面說你的朋友。”
仙道這時有一種奇怪的心情,好像喬裝成陌生人和另一個自己
對話。
澤北明明是自己小時的玩伴。卻要這樣臉不紅心不跳地編排他
的壞話。不是不慚愧的。真正壞到一塌糊涂的是自己啊。仙道這時
已經是一身冷汗。他想,怪不得書上說撒謊很辛苦,也不知累死了
多少腦細胞。而且,謊說得越多,將來圓謊想必越困難。但走一步
算一步吧。
這時,他們就像是倆個童年分別/少年重逢的普通人,不僅仙
道顯得很欣喜,就連流川的表情也緩和許多。
流川想自己初見仙道時,明明覺得他是陌生的臉孔,卻又有著
說不出的親切。原來他們是同鄉啊,而且認識著同一個叫澤北的人
。
所有的說不出道不清的怪異感覺似乎都可以解釋了。
童年認識的人總是難忘的。哪怕只是匆匆地邂逅一面,或者只
是打過一場球。也許就此有了模糊的一點印象。應該是這樣吧。
就連越野和彥一都被這種“重逢”感動了。
彥一高興地說:“我就說嘛。真是難得,又能在一起打球。”
越野點了點頭,說:“的確難得。我以前的玩伴,早就不知去
哪了。”
仙道趁勢對流川說:“既然是老鄉,以后要多多關照啊。”
流川恢復了慣常的表情,說:“無聊。”
他轉身走到籃球架下開始練習。
接著,隊員們陸陸續續地來了。
仙道松了口氣。
第二天上午的課間休息時間,仙道和越野有說有笑地從外面走
進來,他們上到四樓的樓梯時,流川正從五樓走下來。
仙道仰起頭,夸張地對流川揮了揮手,笑著說:“流川!”
流川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聲不響地從他們身邊走了下去
。
仙道覺得當流川從身邊走過時,他和流川身距半米以內的空氣
驟然隆溫。
越野嘲笑他說:“仙道,你這是何必?簡直是自作多情。”
“怎么也是同鄉啊。”
仙道微微側頭從樓梯的扶手看下去,望著流川沿著螺旋式的樓
梯走下去的身影。
他頭頂的發狀有著說不出的可愛,但他的身形也有著說不出的
孤單。
他什么時候可以允許其他人走在他的身邊呢?
仙道這樣想,就覺得笑不出來了。
三月底的一天,籃球社以仙道和流川為中心,分成兩隊進行了
一場練習賽。
最終仙道為首的那一隊獲勝,但流川的超水准和領導力已經初
見端倪。
就連安西教練對流川的表現也頻頻點頭。
流川以不遜色于仙道的受關注程度,在籃球社嶄露頭角。
練習結束的時侯,在更衣室里,宮城說:“仙道,你要失寵了
。”
仙道正往身上穿運動外套,抬起頭來,說:“這話怎么說?”
“我以為你應該最有感覺才對。所有人都看著流川啊。仙道,
你真的不介意嗎?還不是二年級退居二線的時侯吧?”
安田小心地說:“我倒覺得仙道要是和流川聯手的話,真的很
可觀呢。今年一定有希望了。”
宮城教訓安田說:“怎么,你也站到流川那邊去了。安田,你
可是二年級啊。”
“我們是同一隊的。沒必要這么說流川吧。”
宮城“哼”了一聲,說:“我看到流川那么拽就很不爽。”
仙道笑著沒有說話。去年這個時侯,因著彩子而入部的宮城,
難道就比今日的流川低調了?
人啊,總是只看得到的別人的不是。
但他還是順著宮城的話說:“流川想做王牌,就做好了。誰叫
我和他是同鄉呢。”
他現在總是不留余力地宣傳他和流川的同鄉關系。目的當然不
言自明。
仙道彰是不可能浪費任何可利用因素的。
宮城看著他搖了搖頭,說:“仙道,你還真是沒有斗志啊。”
仙道心想,自己又不是為了做籃球隊的王牌才到神奈川來的。
在哪里不能做王牌。
他笑著正要說話,發覺站在對面的角田神色有異,不由轉過頭
去,只見流川不知什么時侯站在門口,正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
仙道心想“糟糕”,真是禍從口出啊。像流川那么認真的人,
一定聽不出來自己是說玩笑話吧。
他無意于傷害流川。于是就很后悔口不擇言。
宮城他們一聲不響地拿著書包走了。
仙道故作鎮定地拉上衣鏈,取出書包,鎖上柜門,要走出去。
他意料中地聽到流川說:“喂。”
仙道轉過身,等著他說話。
流川開口說:“我說你能不能少胡扯什么同鄉之類的話?”
仙道答非所問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仙道無可奈何地說:“總之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流川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說:“反正遲早也要分出勝負的。我
們干脆來場比賽怎么樣?”
仙道一怔,說:“什么比賽?”
“最簡單的定點投籃。失球少的人贏。”
仙道笑了笑,說:“會不會到明天也分不出勝負?”
“那就比到明天好了。”
仙道皺了皺眉,老實說,因著之前的練習賽,他已經覺得很累
。
但遇到不依不饒的流川,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何況,他剛才那句話一定傷到流川的自尊了吧。他應該感謝流
川愿意給他一個賠罪的機會才對。
仙道點了點頭,說:“好啊。賭約是什么?”
流川似乎沒想過還要什么賭約,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
輸了,我這個月的值日工作就由你來做。”
仙道長眉一揚,說:“沒問題。如果你輸了,我們來做個約定
吧。”
流川一怔,說:“什么約定?”
“你還記不記得中之森的那個公園籃球場?”
流川想了一會兒,說:“還有點印象。”
“我們約定9年后的今天,也就是2003年的3月25日,在那里碰
面,怎么樣?”
流川莫明其妙地說:“為什么?”
仙道沒有回答,也沒有露出慣常的那種笑容。他只是難得認真
地看著流川,耐心地等著他的答案。
這時更衣室里只有他們倆個人,靜得像是時間停止了一樣。
流川覺得仙道不可能會公布謎底,至少現在不會。
但仙道此時的表情讓流川相信,他不是個喜歡做沒有意義的事
的人。他一定有著什么原因吧。
何況,回故鄉一趟,又不是去闖龍潭虎穴。
他點了點頭,說:“可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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