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補償欠流川的債﹐我卻忽然病倒了。也許是繃緊
太久的神經﹐忽然松下來反而不適應了。

    起初﹐情況好像很可怕﹐老爸老媽都隱瞞著我的病情﹐我以
為我快要死了。我本是個膽小的人﹐可這次我卻意想不到的平靜
。我開始回憶我短暫的一生﹐我唯一想到的人只有流川﹐我覺得
遺憾﹐那是我這生唯一的愛情。。。

    我想見流川﹐但我知道守在外面的爸媽是不會讓他進來的﹐
也許我無法再見流川最後一面了。可忽然有一天﹐病房的門開了
﹐走進來一個我不認識的男孩﹐高高的個子﹐金黃的頭髮﹐我這
才想起他就是和流川一起打球的那個男孩。

    他捧著一束鮮花﹐幫我插到花瓶中﹐“是流川讓我來的。他
進不來﹐就讓我裝作你的同學進來看你。這是他給你的一張條。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

    我謝過他﹐他便走了。我打開紙條﹕

    仙道﹐好好養病﹐你一定能好的﹐要有信心。記得你曾經說
過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嗎﹖這個條件就是你要好好的活著﹐為了我
。我等你﹐你欠我一輩子﹐你說過的話不能反悔﹐我等著﹗千萬
千萬保重﹗　　　　楓

    看著那個“楓”字﹐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我們之間沒
用過這個昵稱﹐可我懂他的意思。。。。。。

    我的病情終于有了轉機﹐我得的是胃潰瘍﹐先前檢查時以為
是癌症﹐所以大家都不敢告訴我。大約又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
﹐我出院了。

    在流川的小屋裡﹐我躺在他懷裡﹐他說﹕“你又瘦了好多。
”
   “那你以後學做飯給我吃啊。”我第一次對他撒嬌。

    我們動情地接吻﹐我捧著他的臉﹐輕撫他的頭髮﹐“告訴我
﹐為什么給我的條上只寫一個‘楓’字﹖”

    他不說話﹐只是笑。

   “那你說要我還你的債﹐你說怎麼還﹖”
   “你自己看著辦。”
    我翻了個身﹐把他摟到懷裡﹐“那我就永遠不離開你﹐你也
不許離開我。”
    他還是笑﹐我有些失望。“你後悔認識我嗎﹖”我問出了我
心底一直想問的問題﹐那麼沒有自信。
   “不後悔。”
   “那麼若有來世你還願意遇到我啦﹖”
   “不願意。”他的回答令我吃驚。
    他解釋道﹕“今世不後悔﹐下輩子也不這麼過。”我不懂。
    我換了個話題﹐“那個替你到醫院看我的男孩﹐是你的朋友
﹖”
    他聽出我話中的意思﹐“嗯。普通朋友而已。”
   “你跟他說咱們的事兒了﹖”
   “沒有。我沒對任何人講過。”
   “為什么﹖”
   “。。。我不願意別人分享。”
   “。。。。。。”我和流川認識快六年了﹐直到那天我才知
道我是多麼的幸運﹐我認識並愛上了一個。。。。。。天使﹗

    看著懷裡這個迷人的男孩﹐我心裡發誓﹕除非我死了﹐我將
永遠和他在一起。

    他抓住我的手﹐輕吻。我再次把臉埋進他的頭髮中﹐“我愛
你。”這句話我曾經覺得那麼肉麻﹐從未說出口過﹐而此刻卻顯
得這樣自然。

    他趴在我身上﹐眼中閃著瑩瑩淚光。“流川﹐愛我嗎﹖”

    他點點頭。夠了﹐這就足夠了。我的愛聽得見﹐而流川的愛
只能去感覺。。。。。。

    快樂在我們之間蔓延開。秋天﹐我們回了日本﹐越野看到我
居然和流川一起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他說他已經和翎子訂婚
了。回到“伊甸”﹐望著我們共同的家﹐感慨萬千之余﹐我們決
定挑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重溫一遍我們相遇､相知到相愛的過程
－－陵南和湘北高校的籃球館﹐那家麥當勞店﹐我們初吻的街頭
﹐一對一的公園﹐全國大賽時住的飯店﹐海邊的礁石。。。。。
。站在那塊礁石上﹐我再次將他攬入懷中﹐我們緊緊擁抱。。。
我閉上眼吻他﹐就像兩個初識的戀人般狂熱。。。那是我第二次
再室外吻他﹐伴隨我們的是明媚的陽光和湛藍的大海。。。。。
。

    清晨﹐暖融融的陽光照進我們的“伊甸”。流川起得很早﹐
我還在睡。“喂﹐仙道。”他輕輕把我推醒﹐“我去趟醫院﹐復
查一下我的腿。你接著睡吧﹐我很快就回來。”

    我迷糊中點了點頭。他跪在床邊﹐“親我一下﹗”

    我敷衍地吻了他﹐繼續睡覺。我聽見他輕聲關上門﹐走了。

    醒來時已經十點多了﹐流川還沒回來﹐我隨意地做了些早飯
﹐等著他。

    這時﹐有人敲門。忘帶鑰匙了﹖我打開門﹐是越野﹐他的臉
色很難看。他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下﹐“仙道。。。你得有個思
想准備。。。”他說得很艱難。
   “怎麼啦﹖”我緊張的問。
   “。。。流川出車禍了﹗”
   “。。。。。。”我張著嘴﹐不知他在說什麼。
   “他當場就。。。仙道﹗你沒事兒吧﹗”

    我已是滿臉淚水﹐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如墮入雲霧中﹐恍惚
地跟著越野來到什麼醫院﹐進入一個房間﹐那裡放著許多床﹐上
面蓋著白色的單子。。他們打開一個單子。。。。。。

    我笑了﹗﹗那是流川﹐挺直的鼻粱﹐迷人的雙唇﹐我伸手撫
摸他的臉﹐他比平時更白了﹐格外地冰冷。流川﹐你是來看腿的
對吧﹐現在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去。流川﹐這兒太冷了﹐你冷
吧﹐別怕﹐我抱著你就不冷了。

    我感覺有人拉我。你們滾開﹗流川﹐早上我沒認真吻你﹐我
現在補上。。。。。。

    我不顧一切地吻著流川。最後﹐終于被巨大的力量拉起﹐離
他越來越遠。我無能為力。。。。。。楓﹗﹗﹗

    秋天不再是我喜歡的季節﹐它是那樣冷清､蕭瑟﹐一切都被
秋風吹得蕩然無存。

    我回到“伊甸”﹐桌上仍放著我為楓准備的飯菜。我摘下衣
架上楓的衣服﹐它們的主人為什么不會回來了﹖我跪在冰冷的地
上﹐終于出聲地哭了出來。。。我說過我要彌補上他失去的快樂
和幸福﹐我說過要永遠和他在一起﹐結果呢。。。。。。

    我想到了死﹐我要去找我的楓。但我沒有﹐我不能再負他了
﹐“記得你曾經說過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嗎﹖這個條件就是你要好
好的活著﹐為了我。”我做夢也想不到﹐當初把我和他牽到一起
的這個“條件”﹐最終竟在我們永遠的分開後得以實現。

    幾年後﹐我接管了老爸的公司﹐定居美國。我再沒有和什麼
人交往﹐我的感情之門早已徹底關死。

    我入了基督教﹐我常常對上帝禱告﹕主啊﹗請您聽我這個有
罪的人的禱告﹐我曾經愛上一個人。我曾經向他許下無數的承諾
﹐但我帶給他的只有痛苦。他死了﹐我再也無法彌補。當他在人
間的時候﹐他從沒有傷害任何人﹐他是那樣正直､善良﹐他唯一
做了件不該做的事﹐那就是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父啊﹗請
您務必答應我﹐無論您將那個男孩送到哪裡﹐當我離開這個世間
時﹐請讓我同他在一起。如果他在天國﹐請讓我們在那裡歡樂﹐
接著訴說我們在人間的愛戀﹐也讓我來彌補對他的虧欠﹔如果他
在地獄﹐請讓我也去那裡﹐讓我站在他身後﹐雙手緊緊摟住他的
肩膀﹐讓我們共同去承受地獄的酷刑和烈火的煎熬﹐我無怨無悔
。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阿門﹗


    美國天氣真好﹐同樣是深秋﹐卻沒有半點悽涼﹐樹葉有的還
是綠色的﹐還有金黃色的﹐火紅色的。。。抬眼望去﹐菊紅色的
夕陽中﹐我隱約看到流川向我走來﹐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微笑﹐
那樣自然､高雅､燦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