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明知道是錯的,卻不得不去做。
很多事,以前,也曾經認為是錯的。
我不害怕做錯事。
我害怕的是,我會不以為錯的那一天。
所以,我要離開那個人,那個教我做錯事的人。
只是,我不知道,離開,是對?是錯?
不知道,是是非非,反複無常的,是世事,還是我自己……
# # #
塘里的荷花,開了謝,謝了開,經年累月地,伴著她們孤獨而
高傲的主人,伴著主人指間幽怨纏綿的琴聲,以及那一聲宛如輕風
的嘆息──
“傻孩子,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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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癡!流川躺在松松軟軟的草地上,暗罵那個笑起來一臉呆
相的痞子。
一大早好夢正酣就被那家伙拖起來,硬拉他去帳房入個名冊,
生怕他賴帳似地。本來一肚子下床氣沒處發洩,偏生那老管家又是
個婆媽型,羅里八嗦地問個沒完,搞得流川煩不勝煩,仙道那廝還
火上澆油地在一旁流川長流川短的鬼叫,最后老管家問他籍貫的時
候流川實在忍無可忍了,幹脆砸下一句“中原”轉身就走,身后傳
來的放肆的大笑聲讓他更加肯定了一點:仙道彰是個天上地下鬼見
怕的大痞子!
在府里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找到仙道的聽風
閣,當第三次經過相同的回廊時,流川確定,自己迷路了。
想叫住個丫環問問,誰料那些來來去去的小丫頭們一看見他,
一個個眼神怪異,滿面通紅,盯得他渾身發毛,還沒等他開口,就
匆匆施個禮,跑比飛還快。
怪哉,自己會吃人不成?
繞來繞去,繞光了流川稀薄的耐性,瞌睡蟲也出來湊熱鬧,哈
欠一個接一個,索性找塊平平整整的草地,躺下來補眠。
鬼房子,建得跟迷宮似的!流川打著哈欠想,不妨事,總有人
撿到他,送他回聽風閣吧。
翻個身,半夢半醒之間,一個影子罩上他的臉。
流川睜開眼,看清楚眼前人之后,一言不發,起身走人。
“公子留步!”仙道然擋在他面前,拱手作揖,“敢問公子尊
姓大名?”
流川皺皺眉,繞過他,繼續走。
“公子即來到敝處,何不上去喝杯茶再走?”
仙道然不死心,伸手去拉他的腕子,還沒沾著衣袖,流川五指
微彎,手腕一揚一翻,扣住了他的脈門。
“讓開。”一雙森冷的黑眸中,分明是厭煩、惱怒,以及,不
屑,盯得仙道然心涼了一半,眼睜睜地看著流川穿過拱門,揚長而
去。
……
呆了半晌,才低吟道:“‘七十二路分筋斷脈手’,他……究
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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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出拱門,是一片荷塘,翠綠的葉,粉紅的花,潺潺的水,還
有,悠揚的琴。
幽幽怨怨,如泣如訴。
循著琴聲望過去,亭中撫琴的女子,白衣勝雪。
剎那間,流川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回到了那個荷塘,見到了
那個人。
不知不覺地邁著步子,回過神時,己站在白衣女子面前。
晴子手下不停,抬頭對他一笑:“公子傷好了?”
錯覺消失了,那個荷塘,開不出這麼艷的花;那個人,也永遠
不會對他笑。
“昭君怨?” 他問,自小聽熟了的調子,她奏出來,是悲,是
愁,而那個人,是仇,是恨,是逼人的怨氣。
晴子點點頭,“公子也有此雅興?”
“流川楓。”他淡道,抄手靠在柱子上,看著腳下的荷花。
晴子訝然,時不時聽三哥抱怨流川給他吃排頭,還以為是多難
相處的人,沒想到……不過,以三哥的脾性,想來是把人家鬧煩了
。
一曲終了,晴子起身道:“我送公子回聽風閣。”
一路無話,過了聽風閣的拱門,流川冷不丁冒出一句:“往者
已矣,莫誤了自己。”
晴子怔了怔,道個萬福,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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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到那兒去了?” 午膳時,仙道問起上午的事。
“走錯了。”流川瞪他一眼,還不都是你害的?!
“怎不叫個下人問問?”替流川盛了一碗珍珠米,加一盅他最
愛的冰糖蓮子。
“還說呢!那些人見了我跟見了鬼似地。”想到就不爽。
“哦?”
仙道想笑不敢笑,心知小丫頭們都想左了──流川身上淡青色
的長衫是晴子親手縫給仙道的──日日夜夜共處一室,又穿著他的
衣服,想不教人誤會場都難。
“我大哥……沒把你怎樣吧?” 依流川的性子不是個吃素的,
只是怕他生性單純,被拐了。
“他能把我怎樣?”論武功還不見得是我的對手呢!
問得仙道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說深了又怕他罵自己下作,只
好泛泛道:“自討沒趣,不理他便是,好歹我大哥為人還算正派,
不然我也不敢放你一個人在府里亂跑。”
“你們兄弟不睦?”長兄如父,但看他們二人:不相敬,也如
冰。
“對。”仙道懶得掩飾,剔幹淨魚中的刺,夾到流川碗里。
流川咬著筷子,對著一桌子美味發呆。
“怎麼不吃?”仙道對付完一只乳鴿,放在流川面前。
“你……”流川想起那個喋喋不休的老管家,“你怎麼不問我
的來歷?”
“我問了,你會說嗎?”仙道笑笑,道,“交友貴在知心,查
根究底是官府幹的事。”
“我……是你的朋友嗎?” 十八年來沒接觸過這個詞,陌生得
很。
“是呀!”仙道不解,問,“你沒有朋友嗎?”
流川搖搖頭,又想了想,道:“我只有一個師兄。”
“哦?”真稀奇,但凡是在人間的,誰沒幾個朋友?
“師兄待我很好,有一次,替我受師父的責罰。”想著想著不
禁打了個冷戰,自己走了,師兄還留在那里,留在那個人身邊。
“你喜歡你師兄?”仙道心生不悅,入口的菜有了苦味。
“我不知道。” 天真的小孩瞪大了茫然的雙眼,“什麼叫‘喜
歡’?”
一副情竇未開的樣子,仙道松了一口氣,笑逐顏開地夾起一顆
蓮子塞入流川口中,“不急,慢慢來,我教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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