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山亭
五、夜客

作者﹕A


    帶著一個身份不明的傷者,又是在三更半夜回來,仙道縱有

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驚動老爺子,不得已,只得作一回翻牆客了。



    正准備運一口氣施展輕功,兩扇朱漆大門從里面打開了──



   “彰哥哥!”

   “晴子?”來不及問為什麼她會出現,他吩咐,“你去准備

一些清水和幹淨布條,他受傷了。”







    穿過重重的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心地把少年放到床上

,肩膀觸著床的時候他呻吟了一聲,眉頭緊鎖,神志仍是不清。



    清洗傷口,換藥包扎,全是晴子在一旁幫忙,從小連殺雞都

沒見過的大家閨秀,見了流川一身血污,不僅沒有尖叫逃跑,還

留下來端水遞藥,真難為了她。



   “睛子,這人是湘北的嗎?”仙道手下不停,問道。

    睛子搖搖頭:“我從未見過。”

   “這就奇了。”仙道低吟,“不是湘北的人,怎麼會出現在

那里?”

   “哥哥去了湘北,可知……”睛子咬咬唇,欲言又止。

   “他愛著你。”



    一封休書,了斷幹系,怕是湘北早料到有此一劫,才急著遣

睛子回家,免了她的殺身之禍,用心可謂良苦。只是滅門一事,

慘絕人寰,仙道不敢說,也不忍說。



    睛子低下頭,淚盈于睫。櫻木對她一片真心,她怎會不知?

只是怕從此一別,后會無期啊!



   “你去歇著吧,剩下的我來就好。”



    這幾日苦了她了,想來也是夜不成寐,不然一雙美目怎會腫

成核桃一般?



    睛子應了一聲,起身准備離開,走到門口又被仙道叫住──



   “老爺子問起來,替我瞞上一瞞,我可不想下半輩子用手走

路呵。”



# # #
收拾了染血的床單、衣物,弄清爽了地上的血漬,東方,正 好也出現了第一道曙光。 擦幹淨了他臉上的污跡,仙道驚奇地發現這少年遠比他第一 印象要俊秀得多,雪白無瑕的肌膚,修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梁, 粉嫩的薄唇,比女子還要俏麗三分,一雙英挺的劍眉又使他的面 孔不至于淪為女性的陰柔……只是這身子骨,太單薄了些,不像 個練武的人吶。 正想著,床上的人悠悠醒轉,星眸半睜,懵懵懂懂,如煙中 芍藥,似幻似真。 “你醒了?”仙道含笑招呼,少年的性子他第一回合已領教 過,心知不會有好臉兒給他。 果然,少年眉毛一挑,滿臉戒備,只手撐住身子,掙扎著坐 起來,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你肩上的傷才止了血,還是莫要亂動的好。” 仙道好心提 醒他,縱然不愛惜自己,也好歹照顧一下一宿沒睡的人的情緒。 少年咬著唇、皺著眉,扭臉瞪自己肩膀上的傷,以及半挂在 身上,略顯肥大的月芽白長衫。 他低咒了句什麼,然后抬起頭,用充滿疑問的眼神瞪著仙道 。 仙道暗中嘆了口氣,這世道,好人難做啊── “這兒是我家,我叫仙道彰,你在湘北被我撿到,傷是我替 你治的,衣服也是我幫你換的。”不勞他問,一股腦地給解了疑 ,末了又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老‘你你你’地 叫吧。” “誰要你多管閒事?!”少年咬牙低吼。 仙道愣了一下,隨即莞爾,道:“閣下的脾氣,和驢子比起 來,不知道哪個硬些。” 眼看著少年臉色越來越難看,還不知死活地捋著虎須,“在 下將閣下帶回寒舍,自是以閣下的傷勢為第一考量,不敢望閣下 懷報恩之心,在下也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是以閣下不必以為負 擔,在下對閣下,完全一片醫者父母心……” “流川楓。” “呃,你說什麼?” 長篇大論被打斷,正在興頭上的仙道有 點緩不過味來。 “我說我叫流川楓。” 若不是有傷在身,早打得他滿地找牙 了,看起來聰明伶俐,怎麼恁地白癡?! “那,流川公子不要拘謹,當這兒是自己家就好,我去給公 子調兩個下人來……” “不必。” 流川起身下床,毫不領情,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被仙道一 把拉住:“你去哪里?” “不要你管。” 強忍著眩暈欲吐的不適,軟棉棉地靠在仙道肩上,不覺自己 的聲音起了一絲顫抖。 “你是我的客,我不管誰管呢?”仙道抱起他,柔聲道,“ 你好生將養著,過幾日傷好些了再作打算,如何?” 沒吭聲,想是賭著氣不理他,仙道也不計較,安置他在床上 躺好,起身時卻被拉住衣袖,流川一雙子夜般的眸子正有些著惱 地瞪著他,沉聲道:“我不要下人。” 上輩子欠他了嗎?仙道自嘆倒霉,手氣不好,撿回來這麼個 難伺候的主兒── “好,隨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