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伶空山



    丈余高的牆垣隔絕了人間的暑氣，池內雪白的荷花開得正燦

，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半透明冰雕一般的色澤。



    白色的荷花不稀奇，但從花蕊到瓣尖不帶半點兒雜色的就少

見得很了，更不用說這種根莖葉通體冰雪潔白的人間絕件了。



    荷溏中間是一小小的涼亭，桌案上擺著一張古琴，一枚熏爐

，吐出陣陣輕煙，環繞著石雕一樣靜止不動的兩人。



    若不是時時有微風拂過白衣女子罩面的輕紗與黑發少年指間

的劍穗，旁人真要懷疑這二人是不是活物了。



    可惜這里沒有旁人，所以他們高興石化多久就石化多久。



    坐在琴旁的女子白紗蒙面，連眼睛都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

容貌也看不出表情，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雙撫在琴上的手，十指

尖尖，潔白如玉。



    黑發少年恭立在她身后，蒼白的面，冷冽的眼，風中飄揚的

一縷長發，以及緊握手中，隨時出鞘的長劍。



    他在等，等白衣女子最后的指示。



    他不是有耐心的人，但這一次，他必須等。



   “你想好了？”半晌，白衣女子打破寂靜。



    他沒有回答，沉默已經給了她答案。



   “從此退出江湖？”她又問。

   “我從未‘入’過江湖，何來‘退出’之說？”少年眼中閃

過一絲譏誚。

   “也是。” 白衣女子聲音有了笑意，“你這樣的人，一入江

湖，必然人人得欲誅之。”



    少年不作聲，握緊了手中的劍，關節發白。



   “好吧，你想走，我強留也無用。”白衣女子長袖一揮，一

朵荷花應聲而斷，借著這一著“鐵袖流云”的殘勢，飛到少年面

前，被他穩穩地接住。



   “最后一次，湘北。”



    少年把荷花捧到面前，一縷幽香泌入鼻端。



    曾經令愛花者趨之若騖的西域名花，現今成了人們避之唯恐

不及的索命無常，自己這雙手，只怕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了…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