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緣
第四章 清溪深不測

作者﹕Hannibal

    仙道拉開櫻木的手,道:“彥一會將畫給你的,我們先進
去再說。”
    彥一卻望著櫻木,不解道:“什么畫?”
    櫻木急道:“就是那個死變態清田信長給你的那個。”
    彥一舉起手撓撓頭,道:“怎么你們都想要那個?”
    藤真聽了一愣,問道:“還有誰向你要過?”
   “海南城里的慧家二小姐啊,”彥一眨著眼,冷哼了一聲
,“她要,我們才到這里來的,有阿福在,才不怕她呢!”
    那一臉苦水相的將軍瞪了彥一一眼,“盡惹麻煩,不就一
幅畫嗎?她要就給她,你不怕她我可怕。”
    那女子過來牽了仙道的馬,道:“進去吧,畫在城里。”


    在路上,藤真方知相田姐弟是陵南相田島主的侄女和侄子
,家里世世代代是作珠寶生意的,其實卻是陵南在神奈川的眼
線。這個福田原是田崗的弟子,多年前因被田崗罵了几句,一
氣之下出走到了神奈川,不知怎的,當上了帝國的將軍,心里
還是挂念著陵南的,也因此一直同相田家關系密切。彥一拒絕
把畫交給慧家,又擔心慧家強搶,就來了于門,主要還是沖著
于門這里的官兵。

   “奇怪了,慧家要這畫作什么?”櫻木道,“難道慧冥衣
那家伙也想學她大姐?”
   “說什么呢,櫻木!”花形沉下臉,厲聲道。

    仙道知道櫻木指的是慧大小姐與阿牧定親的事,斜了眼去
看藤真,只見他一臉平靜,眼神倒是一暗。也不由暗嘆。


    到了相田家的大屋,彥一自內室取出一幅卷軸,丟給櫻木
道:“給你了,以后你去對付慧家去。”

    櫻木將畫放入懷中,卻又放不了,想要放到包袱里又不放
心,只呆呆望著那卷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藤真見了,扑哧笑道:“櫻木,你還挺寶貝小狐狸的嘛!
”
    櫻木聽了,一張臉頓時變得比頭發還紅,一把將畫丟出去
,道:“你以為我想要啊,要不是晴子小姐……啊……啊!”

    不僅是櫻木驚叫,屋里的人無不變了臉色。

    那畫櫻木是對著窗子朝著花園里頭丟的,夜色中只見青色
的人影一閃,抄了還未落地的畫就消失了。

    似這般快捷的身手,仙道也是第一回看見,心里更加好奇
那幅畫。

    櫻木一臉懊惱,也不去追,道:“死矮子,拿去就拿去,
本天才不稀罕。”
    彥一聞言,低頭道:“我是矮了點,可這畫是你自己丟的
。”

    櫻木回頭,一臉茫然。

    藤真對彥一解釋道:“櫻木他不是說你,剛才那是他宮城
師兄。”
    彥一呆了片刻,突然大哭道:“你怎么不早說啊,我一直
想要拜宮城大俠為師的啊!”
    藤真呵呵一笑,“現在我說了啊,你可以追他回來拜師的
。”
    彥一撅起嘴,“被我追上,他就不是‘云中雙飛燕’了。
”
    櫻木皺起眉,“你干嗎要拜他為師,那小子就輕功好點。
”
    彥一嘆氣道:“那已經是我夢想的高度了,我知道,我這
樣的人,花上一輩子的工夫,都不可能變成流川先生那樣的高
手的。”
   “我想你是找錯人比較了,彥一。”旁邊的彌生斜睨著彥
一,淡淡道。
   “就是,”櫻木正色道。“狐狸算什么高手,先不說本天
才,就是小三、赤木、小暮他們,雖然和本天才比起來是差了
很多,可是同狐狸比起來,那就好象是女神和刁婆,根本都不
能比!”

    到此時,仙道方知,原來櫻木口中的狐狸,竟然就是江湖
上傳得神乎其神的流川楓。那么藤真和流川竟然是熟識的了?

    想到藤真,藤真就發話了,冷冷一句:“大白痴!”

    櫻木一聽,掄起拳頭便要打,花形左手揪住他,舉起右手
在他眼前晃悠,嘻嘻笑道:“回魂……”

    仙道不曾想到一向嚴肅的花形竟會這樣,不禁呆住。

    櫻木拍掉花形的手,“我知道他不是狐狸。”
    藤真嘴一撇,對花形道:“他是想起了和光山了。”
    櫻木一聽,臉漲得豬肝似的,指著藤真,只是道:“你…
…你你你……”

    旁邊彌生卻已笑得花枝亂顫。

    仙道迷惑不解,問道:“和光山怎么了?”
    櫻木看看藤真花形,又看看彌生,最后盯著彥一,道:“
不許說。”
    偏是藤真不讓,“高宮那日說的不清楚,彥一,你也是在
場的,再說一遍吧,我們想聽聽,你說是不是,花形。”

    花形自然是點頭。

    櫻木急了,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對彥一道:“你要是敢再
說一遍,我就殺了你。”

    彥一低下頭,瞟一眼仙道,又瞟一眼櫻木,真不言語了。

    藤真轉頭問花形道:“好象晴子還不知道這件事吧,不如
改天叫她來問彥一。”
    櫻木一聲慘叫,怒道:“候補的,你敢告訴晴子,我就…
…”
   “就怎么樣?殺了我?”藤真一聲笑。
    櫻木愣了半晌,道:“你是因為狐狸才老是同我過不去…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

    這回藤真倒是不出聲了。

    仙道更是驚詫,只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先前櫻木說過流
川有病,如今看來這病倒是與櫻木有關。

    櫻木見藤真不出聲,嘆了口氣,對彥一道:“他們要聽,
你就說給他們聽好了。”轉頭對藤真道:“候補的,不許在晴
子面前提起來。”神色甚是委屈。

    一甩門,徑自出了大廳,仙道急忙問道:“櫻木,你去哪
里?”
   “去睡覺,不可以啊。”

    仙道一聲嘆,看向藤真,道:“你也不是這么小氣的人。
”
    藤真也嘆了口氣,“他害了流川也就算了,流川說不追究
,我還能怎么辦?可他為何人前人后的就是要損他?仙道,我
也知道過分,可是……”
    花形過來拍拍藤真的肩,柔聲道:“流川會好的,你不要
擔心,櫻木也就是那樣的性子。”
    仙道愈加迷惑了,對彥一道:“到底是怎么會事,你從頭
到尾說來。”
    彥一見仙道一臉嚴肅,委委屈屈地道:“我不知道流川楓
出了什么事。我單知道和光山的事。”

    仙道也不出聲,只盯著彥一。

    彥一打了個寒噤,“櫻木原本是天台山落草當強盜的,有
一回搶了我們家的珠寶,我們就認得了。”
    彌生在一旁補充道:“我去搶的珠寶回來的,發現那孩子
天性倒十分純良,搶了東西都周濟了周圍的窮人,武功雖然不
濟,資質卻是極好,不免替他可惜。便拜托赤木晴子介紹他加
入湘北赤木門下,誰知他才到湘北就同赤木起了沖突,弄得打
了起來,又對赤木十分不敬。好在晴子請出了安西大師,大師
珍惜他,親自收了他做了關門弟子,他也因此戀上了晴子。”
   “可是晴子早有心上人,”彥一接著道:“她喜歡當時還
是富丘王世子的流川楓,不單是他,湘北有好多女人迷戀著流
川楓,連赤木,甚至是安西大師,都很欣賞流川楓。櫻木到湘
北之后半年就是安西大師的六十大壽,櫻木想要為大師准備一
件好禮物,正好聽說武園做了一只純金的宮燈,用極薄的鏤空
金箔連成,冬瓜大小,卻只三兩七錢重,燈里頭安了三顆鴿蛋
大的夜明珠,連同一尊真人大小的漢白玉太后雕像,准備送到
京都獻給皇上,途中要經過天台山。櫻木就決定將那東西搶來
給安西大師做生日賀禮。
   “根據水戶的調查,櫻木知道負責運送宮燈的人叫小田,
長得還不錯,喜歡穿白衣。于是那天早上,櫻木他們就埋伏著
等著,后來終于給他們等到了。
   “來的那群人中間有個穿白衣的,長得極其漂亮的少年,
櫻木自然以為是小田,所以就沖了上去……”

    聽著彥一的敘述,仙道仿佛也見到了當時的情景。

    櫻木沖上去,一直到了那少年跟前,少年竟沒有發覺,櫻
木不由得覺得有些勝之不武,便對著少年叫道:“你快些醒來
,我叫做櫻木花道,是來搶劫的!”

    那少年竟還是不動,櫻木便又靠近些,仔細一看,卻見那
少年閉著眼,頭一點一點,竟是已經睡著了。

    櫻木于是就做了一個叫他日后后悔不已的動作──他舉起
手,重重地敲在少年的頭上!

    就在下一瞬,在櫻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重重的一拳
已經吻上了他的面頰,然后他就聽到了一個清冷的聲音“擾我
睡眠者,決不輕饒!”

    櫻木是從不認輸的,當然就跳了起來,其他的人也就圍了
上來,包括櫻木手下的水戶和被稱為和光呆瓜三人組的高宮、
大楠、野間。接下來便是一場混戰。結果是櫻木他們贏了,到
這時候櫻木才突然發現,那個騎馬睡覺的少年居然沒加入戰團
,反而在一旁睡得正香,仿佛剛才的激戰與他全無關系似的。

    櫻木氣不過,拍馬上前,一刀便砍向那少年,刀還沒碰著
對方,自己身上就先挨了一下,那少年懶懶的拎著把劍,望向
櫻木的表情是一臉的不屑──櫻木更加生氣了,把一把刀舞得
風車似的,連連砍過去,卻沒有一招砍著了對方,倒是對方,
打著哈欠,懶洋洋地躲閃著,再在懶洋洋地躲閃中懶洋洋地刺
上一劍,水戶等是熟知櫻木的性子的,只在一旁看著,并不出
手相助。

    兩人交手了几個回合,少年突然完全睜開了眼睛,說:“
玩夠了,我要走了。”

    然后,那些先前倒地的少年的隨從都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
,各自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站好,哪里看得出先前曾經有過
激戰?水戶覺得不對了,接著就看到轉身過來的櫻木,再接著
……

    所有的人都在笑,拼命地捂著肚子狂笑,包括水戶和和光
三人組,甚至還有一直躲在樹林里的彥一。

    櫻木迷惑了,水戶捂著肚子,示意櫻木脫下衣服。櫻木脫
下衣服,就發現上面有字,劍挑出來的字。櫻木認得的字一向
不多,偏偏這兩個都是他認得的。

   “白痴”。

    櫻木將衣服丟在地上,踩了兩腳,又掄起刀,道:“你這
只狡猾的狐狸,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少年冷冷道:“流川楓,不是狐狸。”

    說完,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那群隨從沒聲沒息地跟在他
后面,一大群人一瞬間就沒了蹤影。只有櫻木一群人還在那里
發愣。

    過了不知道多久,櫻木方才恨恨道:“我會打敗他的!一
定會的!”


    彥一抬起頭,看到了仙道含笑的臉,那笑容含几分驚嘆,
含几分戲謔。

   “櫻木的武功,原來那么差勁嗎?”仙道問。
   “那倒不是,至少比彥一是強很多的,”回答的是彌生,
“是流川太厲害,他的年紀雖小,卻是湘北城公認的第一高手
。”

    仙道“哦”了一聲,眼睛看向藤真。

    藤真笑笑:“就算不是現在,遲早他也會超過我的,那孩
子,又聰明又勤奮,這兩點,我是都比不過他的。”神色之間
滿是寵溺。
   “是啊,過一兩年,連阿牧可能都對付不了他呢。” 花形
看一眼藤真。
    仙道呵呵一笑,道:“那時候,神奈川的七大高手不是要
改寫了嗎?”
    眾人的眼光在仙道這句話說出后都齊刷刷地射向仙道,仙
道嚇了一跳,道:“怎么了?”
    藤真笑道:“那七個人,你知道几個?”
   “‘刀魔’其人,神出鬼沒,我不知道他﹔‘劍神’安西
大師,該算是神奈川江湖的第一人吧?‘翡翠扇’高頭先生和
‘鐵面’阿牧是師徒,那‘素衣’據說是當年飛天的傳人,卻
曾經敗在了你的手下,‘雙飛燕’么?我本不知的,但他奪了
畫,我總該明白宮城少俠是其中之一了,據說他與湘北彩姑娘
是情侶,那么‘雙飛燕’中的另一位該是彩姑娘了。”
   “現今這七大高手,素衣敗績,宮彩分飛,劍神隱退,是
早已零落了的。”彌生原是陵南的眼線,對此事也甚為清楚。

    只是仙道名為陵南島主,生性慵懶,島上的大小事件其實
還是相田在打理。

   “江湖上沒排什么新的高手榜,卻是早已將海南的阿牧、
翔陽的藤真、湘北的流川、三井和大榮的土屋淳并稱神奈川的
五位新秀。慧家的情報網遍及天下,搜羅了神奈川高手的資料
,以兵器來分類,每一類都列了可排在前百名的人。島主,可
巧著,我這里弄了一份。”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五大新秀之說花藤真二人是早知了
,未料到慧家還有這么一份資料,仙道更是興奮,三人便齊聲
道:“拿來看”。

    不一刻,彌生便捧了本小冊子來。

    三人翻開來,細細地看,漸漸地額角都滲出了冷汗。

    排在第一頁的,是素常不用兵器的,第一位是阿牧,他下
面便是湘北的赤木剛憲,再下面竟然是陵南的魚住純,然后是
翔陽的花形,花形之下是湘北的櫻木。接下去的人仙道也懶得
看了,翻到第二頁,入眼的便是一個熟悉的名字:陵南,仙道
彰。

    這是用劍的人。

    仙道心中驟驚,他自以為偏居陵南,少有人知道他,未料
這慧家的兵器譜竟直陳他是用劍的第一高手,他們的消息從何
而來,為何如此篤定?

    身邊的藤真也是一顫,道:“他們為何竟知道你?”

    仙道搖搖頭,去看第二人,原來卻是流川,排在第三的,
是大榮的土屋﹔刀譜上,列在第一的是澤北榮治,第二個是海
南的高砂,第三是海南的清田﹔暗器上,列第一的,是湘北的
三井,其后是海南的神宗一郎,再后是慧家五小姐慧清梧。

    仙道將卷掩上,長長出了口氣,藤真花形二人也是臉色慘
白。良久,才又翻開。

    是用槍的,花藤二人一見,驚呼道:“天!”

    列在第一的,赫然是流川楓!

    藤真道:“連櫻木也不知小楓用槍的,這慧家如何就知道
了!”連聲音也在發顫。
    花形握住他的手,卻是對仙道道:“阿牧恐怕也不知道慧
家的神通,我們得提防些。”
    仙道點頭,道:“我們要做點什么才好,不可叫人家摸自
己的底細去卻對對方一無所知。”

    此時外面忽聽得一陣喧鬧,福田跌跌撞撞地進來道:“有
人來盜芝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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