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作者﹕Aki


    一串腳印,從沙灘的那一邊走過來。



    海水惊恐的后退,來不及撤回感傷的淚花,只得狼狽

退出。連海都知道么?那個人不該來。至少,現在,此時

此刻,他不應該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來;至少,過去,那時

那刻,他曾經毅然地拋開了這片海和海的主人。



    而他,每一步都踩在細碎的沙地上,一步一個傷心的

腳印;而他卻渾然不覺,仿佛這天這海,還和他一起沉醉

,在那甘美的毒藥中……



     ————————————————————



    曾經霓虹燈舞得像妖魔作怪,咧開一條血紅的縫,盡

情享用舞池中花花綠綠、男男女女揮霍的饕餮之宴。



    糜爛的另一端,純淨的黑,不著邊界的吞噬音響的噪

音。



    手絹,就在這時遞過來。



    流川抬頭,陌生的男人,一腳在光里,一腳在影里。

輪廓淡如薄荷酒里添加的冰塊,只有嘴角彎出的完美弧度

反射著几點亮,新月般懸著。



   “新來的?叫什么?”手絹男人握中杯中水藍的液体

,晃几晃,依舊晶瑩剔透。



    猶豫了一下,警覺卻又突然覺得自己好笑。



   “流川。”總是和喧囂格格不入的聲音,劈開噪音留

了一點淡漠。

   “真名?”手絹男人又笑,“果然是菜鳥。”于是又

遞過手中半透明的液体,“嘗嘗?我調著玩的。”



    接過來就一飲而盡,杯子 當置在桌上。舌尖依稀留

著殘香,酒的香甜侵入腹中,臉上卻如火燒,燥熱難耐。



   “怎么樣,不錯吧。”手絹男人還在笑,流川奇怪怎

么在這樣的黑暗中還能感到那個人的笑,是否它也是和這

里相悖的微笑?



    聳聳肩,站起來,最后掃一眼,邁步就走。隱約听見

后面有人喊,“這叫‘誘惑’。”



    沒有停下,流川一路奔出了墮落的天堂,繁華街市拋

于腦后。公寓附近,破舊的街燈年久失修,眨得像天上的

星。



    可是,駐足仰視,人造的霓虹卻早已淹沒星的光輝,

哪還有星?而自己是否不久也要染上這人造的浮華,墜在

不遠處,彳亍行過的人間地獄?



    真的要這樣么?真的要這樣么?



    思考的大腦炸開似的疼痛,手攥緊,意外地感覺到柔

軟。攤開來,竟是那個男人遞過的手絹,街燈下,還它一

片洁白,似夏季池中的睡蓮,水靈的白。



    那么他是看見了么?



    ——不經意墜在手中的淚。



     ————————————————————



    終于走累了,他找個地方坐下來。海長長地嘆口气—

—不必再擔心他會把自己破碎的心研磨成灰了——即使是

心碎了,也會擔心它是否會更碎——即使粉碎如沙。



    和著海的挽歌,嘆息。夢中的影子也模糊得如初識時

的冰,融在了激蕩的愛欲中。最后能留下什么,在記憶中

?



    是他獨特囂張的發,是他狂傲不羈的笑,是他体貼入

微的情?還是暴風夜,套房里,喘息的初夜?



     ————————————————————



    噴著經理竭盡諂媚獻上的古龍水,被推到陌生的房間

,金屬的大門就此沉重的扣上;那之后,陽光也被鎖在門

外了吧。



    生活的負擔在這里原形畢露,魍魎的世界竟是如此富

麗堂皇,榨干那些無知的人,卻養著當道的魔。



    流川坐在沙發上,浴室嘩嘩的水聲,仿佛千足虫爬過

他的身体,惡心,卻無物可嘔。漫長的等待一刀刀像要將

他凌遲。他不安的搓手,直到手搓得紅漲,里面才有個聲

音傳出。



   “進來吧。”



    流川噌地站起,直覺就是去找出口,一個可以通向自

由陽光新鮮空气的甬道。可是手碰到冰冷的把手,卻縮回

來。



    出去,他靠什么生活?沉重的債務、還有學費、生活

費他如何去應付?他只能放逐自己在這花花世界,才能得

一線生机。



    管他呢,隨便吧。轉身,走向浴室,他怎會不知這是

條不歸之路。侵染如此容易,漂白卻是蜀道,舉步維艱。





    浴盆中悠然泡著個男人,听見流川進來,站起身,赤

裸于流川面前。流川別過頭,被羞辱得無地自容;臉,醉

了般的火熱。



    男人也不管流川,隨手披了件浴袍,系好。挑起流川

的几縷發,几口熱气噴過去,“我們又見面了。”



    又?流川神經質地哆嗦了一下,蹙眉,勉強去看這個

男人。



    是他!?



    自信孤高的笑,在這夜,卻如陽光燦爛。曾有一瞬,

流川是迷失在其中的。



    然而現實卻真的冰冷。





    酒,一口一口被眼前的人嘴對嘴灌進去。上衣游戲似

的被掠去,一雙大手在身上游走。他只是撫摩,只是吻,

只是挑逗,只是任舌尖按著流川的敏感;卻含笑,而無所

動。



    那一刻,流川知道自己就是個玩具,對方在欣賞他的

意亂情迷,希望他如寵物般乞求著給予。而他的堅守如對

方的為求目的不則手段一樣的頑固,始終不肯屈從。



    直到一粒粒藥丸入肚,全身涂滿咸腥的粘稠物,仍只

是緊緊抓著床單。咬住下唇,怕一開口低吟會淌出來,如

他被挑逗的下身,脫离意識的控制。



    對方,還是笑,再無其它表情。吻著流川的耳垂,吻

著流川的頸項、吻著流川的鎖骨。吻著,熱吻,狂吻……

手漸漸去除兩人多余的衣物。



    纏在膝上,厚重的帆布牛仔褲,輕紗一般飄出去;內

褲也委屈地撤兵。只留那不听話的男性,在灼熱的空气中

,挺立。



    朦朧中還是听到那笑聲,暖暖地響著,“疼就喊出來

。”



    然后就是錐心刺骨的劇痛,毫不留情,將流川拋上高

空,又拋下來。身体不停的戰栗,失控地抱住覆在身上,

強壯的男人。



    高潮一波又一波;發酵的身体,卻心甘情愿,死一般

等待著,高潮,將体內的穢物排盡。



    最后,也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



    刻骨銘心的初夜,血曾染了一床,在那洁白的被單上

。而如今,卻遠去。埋在時間的深谷,那里陰暗潮濕。也

許等到某一天,流川再翻出時,鮮血的記憶已惡臭發霉,

無所謂痛不痛。



    就如他曾經如寵物被囚禁的生活,現在,早淡了痕跡

,哪還有什么羞恥?



    而唯一牢記的是,每次歡愛之后,抱著他入睡的那溫

暖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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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的客人就牽走了他的上半生;那個人的名字是

從經理那里听到的,“仙道彰,年輕實業家。”



    年輕?——對,我16;而他,仙道彰,足大我17歲。





    流川走在辦公大樓;旁人偶有贊美之詞,甚至停下來

,看著流川如欣賞一件文藝复興時的雕塑,如痴如醉。



    而少數知情人,總是猥褻的笑,指指點點:什么助理

,分明是賣肉的。



    如此,如此,流川早習慣了。







   “早啊,楓。”仙道總是笑著打個招呼,在流川臉頰

上留下一吻,才開始工作。



    流川也逆來順受,不躲也無回复。





    那天的早晨,仙道把流川吻醒,突然脫掉流川的衣物

,瘋狂的侵犯。而流川攤開身体,青銅般健美的胴体,誘

惑著仙道。



    擁抱扭動,如家常便飯。只是那次,特別的激烈,身

体几乎要散架似的,交合再交合。流川恍然覺得自己其實

就像科教片中,做實驗品的一只動物,被任意擺布。性,

也成了一种被觀測的行為,時時可進行。



    之后,流川醒來,仙道在床邊抽煙。煙霧繚繞,嗆得

讓人想流淚。



    見流川起來,仙道扔過去件衣服。流川默默地穿著,

而仙道在一旁,抽著煙,眼睛從沒移開過流川的身体。



    后來,流川才知道,仙道已經給自己辦了入學手續—

—湘陵學園,仙道的母校。



     ————————————————————



    海的聲音擊碎了回憶的片段。墨黑的天壓下來,流川

忽然覺得呼吸困難,如那次,几乎喪命在那人手上。



     ————————————————————



    發燒,在淋過雨的第二天。流川躺在床上,仙道也沒

去公司。粥是仙道親手煮的,藥是仙道親自煎的,連流川

頭上的冰袋也是仙道開車出去買回來的。



    流川卻不吃不喝。仙道一句話也不多說,陪坐在一旁

,像個守護天使。——他甚至沒有問過流川,那么大的雨

,為什么要走回來。



    頭疼得厲害,流川一整天就是睡。



    黃昏,有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來找流川。見到仙道就

喊伯父,把他當流川的爸爸。仙道只尷尬的把女孩領進屋

,微笑著囑咐流川几句,很有風度的退出去。





    1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仙道閑得無聊,借口

送藥,就推門進去了。



    而那精靈般活潑的女孩,跳起來,也正欲离開,在門

口衝流川一個勁儿揮手,說什么籃球隊的事就拜托你了,

等等等等。



    流川微微動容,嘴角彎出個弧度,似笑非笑。



    怎知,這卻种下了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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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還記得,那雙曾經貪戀著自己的大手,狠狠得箍

在脖頸,猛獸一樣的凶猛。那張猙獰的面孔,扭曲得可怕

,至今仍不能相信那是始終微笑的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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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翅膀硬了,就要交女朋友了?”仙道插上門,房里

靜得可怕。初春,卻像酷暑一般逼人大汗淋漓。

   “誰?”流川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她是籃球隊

經理。”

   “經理?用得找你陪笑臉?她給你什么好處?錢還是

地位?”



    流川不語,仙道的諷刺殘忍地揭著他成痂的舊傷。血

流如注,他別過臉,任仙道辛辣的語言穿過耳鼓,直達大

腦。而他的臉,在玻璃窗上,似乎有水滑過,如那初識的

夜,有淚墜碎在手心。他撫著臉,卻是干的,細細听著,

原來是雨,敲在玻璃窗上,化成小溪,流淌……



    而再回神,仙道的手已經在脖子上了。他呼吸不了,

他仿佛看見故去的親人,在遠處召喚著他。于是放棄掙扎

,甚至加重仙道的力道。



    昏迷時,臉卻是濕的,澀澀苦苦;耳邊,有人在說話

,像在喚他的名。



    他不要醒,他不要再痛苦在這人間地獄;可是有雙溫

暖的大手抱著他,如儿時在母親的怀里,好安心。



    他活動眼皮,立刻有東西覆過來,帶來更多的水,順

著唇瓣流進去。



    他一直在想,他那天是否听見了,有人問:



   “為什么你不肯對我笑?……我什么都給你了,你到

底還要什么?”



     ————————————————————



    頭一次回憶起這么多,他簡直忘了,自己和仙道曾經

有過如此复雜而痛苦的交集。以前,在夢中都只是水的痕

跡,淡淡滑過,終究也都被風拂去。



    只偶有一次,夢得真實,他就醒了。無痛無痒,卻再

也睡不著。



    凌晨4點多,天還是灰的。他不肯起來,就一直躺著

,外面好像有人在爭吵,無非是爭風吃醋的瑣事,他理也

懶得理。



    突然,那爭吵聲卻尖銳起來,愈演愈烈。到達最高點

時,如山崩塌震耳欲聾,流川捂上耳朵,縮到角落。



    再抬頭,天已亮。繼而,有鳥啼于窗前,天真的亮了

。



    他的天卻黑了,他已經不記得為了什么而爭吵了,總

是反复的吵,反复的傷害……



     ————————————————————



    仙道近來起了异變,對流川不是不理不睬,就是飢渴

如獸。變化之快,流川也摸不著規律。



    出了浴室,忽被仙道猛地抓過去,攬在怀里。帶子一

解,浴袍就褪到腳下。仙道的手,緩緩地滑過流川的肩,

流川的背,流川的臀。手指迂回,一轉,伸進流川的身体

。流川站不穩,靠在仙道肩上,手像溺水之人死命抓住浮

板,指甲嵌進肉里,仙道愉悅的笑。



    總是喜歡把流川逼到角落,才狂熱的吻。扳過流川的

手,放到頭頂;睡衣的帶子,系成死結,密密捆著。



    而流川在身下,略帶恐懼的看著仙道,終究還是順從

。



   “愛我么?”撫摩著流川的下体,頭腦發漲,這年輕

而沉美的胴体,如魅影,將自己帶到無底的深潭。



    而那一頭,身体忠實的反應,嘴巴卻好像啞的,沒出

過一聲。



    仙道高潮時會忘情地喊著,“楓!楓!……”而流川

從來沒有,連呻吟也沒有。



    于是巴掌,想都沒想就扇下去了。



    流川怔住,下体像仙道驟冷的激情,萎靡下去。



    仙道也愣了,看著自己的手發呆,最后還是恨恨地蹦

出几句話,“如果不是我,你能有現在的生活么?車,房

子,你什么沒有!?你還有什么不滿?”



    流川不語,澄清的眸子看著仙道。仙道的心,顫了;

如每一次,羞辱他,占有他,把他當自己的玩物時一樣,

心,顫了。



    他從流川身上爬起來,點燃一支煙,抽著,屋子里很

快就生活起來,人如騰云駕霧。而流川被捆在床上,感覺

体內有什么,慢慢死掉了……



     ————————————————————



    居然有星,在天邊閃爍,如頑皮孩童,大眼睛眨呀眨

的。



    月光下,赤足浸得銀白,一動就株連一片光影。他抓

一把細紗,卻從手指間漏出去;那么他和仙道,是不是也

如這散了一地的沙,不堪拾。只是存在,無以磨滅。



    如腕上,黑色的護腕,寶貝似的,不曾更換。



     ————————————————————



    夜,仙道未歸。流川躺在床上,仰面,像初夜,狂風

暴雨般襲來的身体強迫他面對。



    胸前有個地方好痛,那是昨晚,仙道,用牙齒咬的。

咬在敏感的突起上,快意竟伴著仙道的抽動,鮮活起來。

流川覺得自己的身体輕如蚕絲,直上云霄。



    男性被另一個人握著,柔情万种卻瞬間犀利如鬼,紅

色的掌印清晰可辯。流川失神,咬破舌頭,血滲出。仙道

貼上去舔,輾轉加深;吻,令人飄飄欲仙。



    流川含著口中,淡開的血,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

那里,有彩蝶飛舞,醉生夢死,游戲花間;忽而,摔下來

,翅膀斷了,頭顱扭曲,令人作嘔的慘狀,流川麻木的看

著——原來有線,牽著,在彩蝶的背后。



    只是只風箏……



    高潮,一瀉千里。



    流川埋首于仙道的枕間,歡愛的景象遂不复存在。鼻

腔卻充斥著仙道的味道,成熟男人的体味,混雜著煙、酒

、女人香,還有一种叫做流川的毒。



    他竟貪婪起來,如仙道在他身上放肆的索取,深深地

把頭壓下去,汲取仙道的气息,如暴食的金魚,見到食物

就吞,不知明日,自己會溺死在水中——至少有現在的滿

足,亦可死于安樂。



    手又摸到仙道習慣置于枕下的煙。生疏的點燃,煙霧

瞬間散了一室迷茫。半跪在床上,閉著眼,呼吸,身体像

沉入沼澤,越陷越深。何時才是池底,給他片刻喘息的机

會?



    煙灰墜地,無聲。流川卻突然睜眼,手拉向下体,那

里,生龍活虎。他呀的一聲,臉色慘白,衝進廁所,不停

的扣著喉嚨,逼自己嘔吐。



    鏡中,映出青白的臉,似鬼駭人。流川蜷在角落,抱

著膝蓋,不停的發抖。



    而仙道,徹夜未歸。



     ————————————————————



    科科第一,獨占鰲頭;所有的人都被比下去。學園王

子流川楓的名字,片刻間傳遍整個神奈川。而他只沉溺于

籃球的世界,沒有人入得了他的眼。——除了每夜,被仙

道帶回的陌生男子,除了他們……



     ————————————————————



    在他們眼里,他也是個玩具。被綁在床上,什么也不

能做,只是听著床下鴛鴦戲水。



    床如死水,綠成翡翠,鏽出桃紅;他在其中被織成羅

綺,蒸成云霞。



    交媾的聲音如琵琶,急雨嘈嘈,私語切切;好一個大

珠小珠落玉盤。



    多么貼切!



    喘息、粘稠;撫摩、迷醉。



    流川繃緊繩子,粗糙的麻繩勒著他的腕,仿佛又感受

到仙道的大手,勒在脖頸,呼吸困難。



    他好想動;床下撩人的聲音,在月下亂舞,群魔蜂擁

而上,圍著流川,獠牙撕裂他的肌膚,白皙的,香軟的。



    喉嚨里哽著淫蕩,他扭動,腰擺得似水蛇,如此妖媚

的畫面喲。魔物們爭先一品他的血,扯爛他的胸膛;捧著

他的心臟,咬一下,鮮美的汁液,滑出來,直到把他淹沒

。



    這美味的血……



    忽而,風起云涌,呼吸急促,床下的嬌嗔嚷著,快,

快,快!



    流川多想把耳朵也送了惡魔,這噬心的聲音,撕心裂

肺。



    而其中一個魔,居然幻化成仙道的面容,俯視著他;

他的放蕩無處可逃,赤裸相對。



    于是鏤空思維,暴露呀,徹底被他一覽無疑;只唯一

記得,耳畔有人忘情的高呼,“楓!楓!……”



    又一夜,欲念如火焚身……



     ————————————————————



    流川靜靜的望著海,此刻海天成一色,死寂的黑。



    而海也遠遠地觀望著他。



    記憶中有人來了,又走了;走了又歸來。



    誰都是將這里飾成須臾樓閣,吐過苦水,訴過寂寞,

然后事過境遷,走得不著痕跡。



    就像是一部壓箱底的老電影,縱然經典,卻抵不過時

間的鞭撻。于是安詳地等待著有人經過這里,最好曾是舊

時相識……



    可它沒有料到,來的人是流川。



    當年那般決斷的人吶!



     ————————————————————



    醫院的加護病房,滴答滴答,透明的液体從天而降,

維持著早已腐爛的身体。



    流川不舒服的動了一下,仙道立即握著他的手,溫柔

的,“要什么?”



    什么也……流川心里想著,內臟翻騰如云霄飛車,還

有魔在其中啃噬。那貪婪的魔到底是誰?是否是食人的饕

餮,還是傳說中夜行的麒麟?



   “為什么那么傻?”仙道問,唇印在流川的臉,溫暖

如旭日。



    流川無以作答,扭過頭,卻見左臂上,纏滿紗布。是

他自己划的么?用仙道送他的日本刀,一下一下割掉自己

的肉。以為這樣,就能不去想,仙道的擁抱。



    卻助長了心魔滋長,把他的血肉、欲望當養料。



    而那夜,仙道极盡溫柔,只握著他的手,微笑。



    如果,一直能這樣,該有多好……



     ————————————————————



    黑色的護腕,從此不离身。傷口一直掩在那后面,看

不見的疼痛。——這便是仙道送他的意圖么?黑色的丑陋

。



    有段時間,一心扑在籃球上。教練很是看好流川,推

荐他去美國。



    流川說,他還要考慮。



    后來教練找到仙道,希望他游說流川去美國。仙道也

說,他要考慮一下。



     ————————————————————



    有一夜,月色极好。流川在落地窗前,獨自賞月。



    他喝了些酒,微醉,踉踉蹌蹌,跌在床上。——仙道

又晚歸了。



    忽而,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如心中的魔,四面八方

涌來。



    七手八腳捆著他,衣服散了一地。他無力去抵抗;酒

在發酵,意識模糊。





    仙道進來的時候,一群人壓著他,叫春似的號叫。頓

時,仙道青筋暴跳,拳頭揮出去,一個個牛郎被撂倒在地

上。——他可清楚,誰讓他們吞了春藥,上演這一出鬧劇

。



    他抱著流川,瘋了一樣的問,“他們碰你沒有?碰你

沒有?”



    流川卻意識混沌,只是閉著眼睛,任仙道怎么問他都

不開口。



    身上,青紫的痕跡,白色的穢物,卻換來了月光下,

肩頭的濕熱。



    流川還是順從的依著仙道,同樣的一滴淚墜在仙道身

上,滾燙……



     ————————————————————



    第二次在仙道面前落淚,离第一次,整整隔了三年。



    重獲自由,也是,距他的初夜,剛好滿三年。



    仙道牽著他的手,在沙灘,一路只是走,有海浪的伴

奏,卻沒有歌聲,婉轉升空。



    流川低著頭,回憶起,天花板上浮現的彩蝶。



    ——終于,要放飛了么?



     ————————————————————



    在美國,流川有一個可以算得上是情人的人——八木

罪。



    他是玩音樂的,有個樂隊叫“Temptation”。他笑起

來陽光一樣,流川喜歡看他笑。



    大學的生活,節奏明朗。



    流川偶爾去酒吧,點三兩杯淡酒,一個人窩在角落里

。他討厭那里的烏煙瘴气,卻不停地想要找什么。



    是那條洁白水靈的手絹,還是濃烈的水藍色誘惑?



    霓虹燈下男男女女永無休止的發泄,只有他養著心中

的魔,遠遠佇立。



    生命竟如此蒼白無趣。



    大四的假期,有球隊來找流川;步行者和尼克都有意

邀他加入。



    他說,再等等。



    畢業典禮那晚,八木來找他,只留了一首歌給他。如

此,便分了。



     ————————————————————

 

    海風轉涼。



    流川仰在沙地,仙道的身体便覆在上面。似水柔情,

把流川推進溫熱的泉。气泡汩汩的冒著,衝擊著他的脆弱

敏感,這欲仙欲死的愛撫喲。



    他弓起身,內心的吟哦終被仙道撩動。他喘息,想要

緊緊抱著仙道,要更多,更多……可沙礫纏住他的手臂,

他動不了。



    身体卻仍隨著仙道,起伏跌宕。白手絹、水藍酒;暴

風驟雨、羞辱嘲弄,還有窒息,淚水,串成串,如沙,在

浪中淘……



    他忘情的喊著,“彰!彰!……”



    而后,細雨輕吻,他睜開眼,清澈的雙眸尋找著,卻

尋不著仙道的笑;只有夜,如影相隨。那溫柔的擁抱竟是

一場春夢,和著海潮,低斟淺唱:



    寂寞的夜,你我相擁



    而我在這欲望之城迷了路。



    只想問你,



    我是你生命的歧路之花,



    還是你旅途的終點?



    我竟在這欲望之城迷了路。



    我迷了路,



    迷了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