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守
(1)

作者﹕Aki


    他,不見了。



    像從神奈川蒸發了一般,神秘的消失了。仙道甚至怀

疑,流川是否存在過——也許他只是露水的幻影,存在于

自己一廂情愿的迷宮中,而此刻他卻在陽光中過早的飛翔

了。



    仙道無聊地癱在床上,想象著室外,柏油地面花白一

片。他忍不住遮上眼睛,仿佛自己也在那放大的籠屜里,

飽受著毒辣的蒸煮。



    他是了解那酷暑的涵義的,就在几天前,流川還曾邀

他來打球。他們常常是那樣一整天的暴晒在太陽底下,像

瘋子一樣賣命的比試著。



    那個時候,灼熱的光線戲謔般射在仙道淺棕色的皮膚

上,滾燙而蒼白。連汩汩的汗水也反射著七旋的光,在脖

頸和T恤之間滑著舞步。悶熱,几乎要讓人窒息。



    仙道飛身搶到籃板,趁流川不備,撤步投了一個后仰

的3分。出手干淨利落,流川逮不到空檔去攔,但身体還

是本能的回頭張望。球高速運動著,卻又似停滯在空中一

般,靜靜的划著弧線。仙道也高速運動著,是和球相反的

方向,失重的身体就在触地的瞬間,欣賞到了自己的杰作

——藍天、白云還有翱翔的籃球。



    刷,球應聲入网。



   “我贏了。”仙道貼著被太陽晒得發燙的水泥路面,

只扭頭看著流川懊惱地坐到樹下喝水,全然忘了,該要起

來,減少皮膚的痛苦。



   “……”那邊的人沒有反應,仿佛喝水是一件無比虔

誠、無比重要的事,不能被人隨便打斷。



   “喂,”仙道又叫,比剛剛更大聲,“我贏了,流川

。”

   “……”流川抬眼,看著仙道,皺眉,像吃到爛掉的

脆棗,咀嚼間,考慮著是要失態的吐出來,還是委屈了肚

子。

   “真的贏了。”仙道不滿的撇撇嘴,“你答應我了。

”

   “哦。”流川收回視線,又繼續喝水。

   “干嗎?要賴帳?”仙道走過去,終于放棄了安全距

离交涉。流川是個講信用的人,這,他是知道的,可仙道

偏偏喜歡糾纏著,要流川誠實的害羞的履行自己的諾言—

—就像暑假前,他誆來的,流川親在臉頰的吻。事后他還

取笑著,“嗯~~~~~~人家嫁不出去了啦,流川君,都被你

親過了,誰還要我啊……”



   “執行吧。”仙道靠在流川肩頭,順著流川的手臂一

路看下去。流川的皮膚不像他自己,已經完全轉向非洲人

了;而是紅紅的,星星點點,連不成片,一看就知道是被

灼傷了。仙道想去摸,卻又不愿被流川痛扁。權衡間,手

卻已經伸出去了,他慌忙找著借口,“下次去籃球館吧,

這樣下去,早晚會得皮膚癌。”

   “哦。”流川放任自己白皙滑嫩的手臂在大色狼手里

握著,看樣子有點恍惚,似乎不像在和仙道對話。

   “很為難么?”仙道一下子也憂心重重的了,“我還

以為這很容易辦到。”——至少比起要和仙道穿情侶裝容

易得多。



    流川還是精神恍惚的坐著,和平常賭輸了都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呢!?仙道喪气的想著,他覺得這應

該很平常呀,流川到底在別扭什么?他越想越气,甚至超

出對一個小小賭局該有的憤怒。



   “又不是要和你做,你干嗎世界末日似的。”仙道口

不擇言,但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本不該對流川說這樣的重

話。那小子,有些話真的會往心里去的。



    果然,流川噌的站起來,睜大眼睛瞪著仙道。仙道馬

上意識到流川惱了,——無論自己怎么生气,他總不該用

這种話激流川的。



   “干嘛這樣。”仙道也是逞強,“你明明答應了的,

還是你要反悔?”

   “……”陽光底下,流川困難地動了動嘴唇,那殷紅

的潤過水的薄唇控制著空气的振動——有時候,仙道真希

望自己就是流川唇畔過濾的空气。但流川終究還是沒發出

聲音。



   “你到底怎么了?”仙道也站起來,他比流川略高一

點,卻壯不少。流川偶爾會思考怎么像仙道一樣強壯——

他從來沒有從仙道那有力的雙臂間逃出來過。

   “你沒說要是今天。”流川直視著仙道,似乎他的話

的确很有道理。而仙道也意識到自己的疏漏。如果照流川

的理儿算,今天也成,明天也成,甚至他仙道彰入土為安

之后也不遲,反正他只要說了就成。

   “所以,你要無限期拖延?”仙道沒好气的說。

   “我會照做的。”流川悶悶地撿起球,又是沒有道別

就推車走了。



    仙道目送著流川的單車歪歪扭扭的晃在無人的小路上

,似乎總覺得缺少了什么,在他們之間。







    鈴鈴鈴……



   “Hi,你好。這里是花花大少仙道家,我現在正在外

花天酒地,請在‘嘟’的一聲后,留下你的芳名。”

   “喂,仙道,夜月的惡作劇你還沒改呀。”電話那邊

傳來越野的聲音,還伴著 嚓 嚓的聲音——大概是餅干

,越野最近很喜歡邊吃邊聊。

   “我告訴你啊,彥一查到了,流川是回老家去了。地

址是……”



    流川?



    仙道突然有了精神,仿佛剛才垂死的樣子不過是在演

戲而已。他以最快的速度記下地址,收拾好行李,逃命般

地飛了出去。





    等到了車上,仙道才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流

川,其實并不是他什么人。



       ——————————————————



    風嗚嗚地踏過茂密的枝葉,貓頭鷹的哭腔也鬧鬼似的

響開了。仙道攤開手中的紙團,借著手電筒的光,翻過來

調過去的研究。5分鐘之后,他放棄了。他只是無論如何

也想不到,自己找到的竟不是居民區,而是一片恐怖的森

林。



    憑著自己頑強的動物本能,仙道在漆黑的森林中找到

了一點火光。他匆忙跑過去,然后他發現,這就像是每一

個夜行童話中寫的一樣,那火光的來源是一棟古老而又神

秘的城堡。



    城堡的主人托著銀制的燭台走出來,嚇了仙道一跳,

他本是想敲門的。



   “進來吧。”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金色的頭發垂到

腰間,長擺的黑色晚禮服閃著紅光,像無數眼睛在深淵中

無助的睜著。



    仙道頓時覺得毛骨悚然,雖然他不是真的很害怕,只

是非常非常不喜歡這樣陰森的气氛。



    女主人把仙道領到一尖臥室,徑自點燃了床頭和書桌

上的紅燭,“這是外祖母的房間,她過逝前一直住這里。

”說著,女主人晃亮了牆上的巨幅油畫,“這是她生前的

畫像。”

   “很美。”仙道贊嘆著,出于禮貌和真實。畫中脫俗

而憂郁的少女一個人支在窗前,眺望著遠方,像是已經等

了一個世紀般,孤獨的等著,等著……



    待仙道回過神來,女主人已經不在了。他又看了看那

副畫,突然覺得少女嘴角淡淡的微笑像是滴著血的白玫瑰

,靜靜地綻放著。——也許她窗前的海,便是少女自己的

淚海……



    白紗帳浮動在夜風中,燭火慘淡地燃著,仙道閉上眼

卻放不下心。驀然想起損友們無聊的調侃,竟品出几分滋

味。



    早晚有人克死你,花心蘿卜大少爺。



    克死么?仙道雙手墊在腦后,漸有了笑意——似是在

欣賞一部鬧劇,細想才知其中含義。沒料到有一天他仙道

彰也會傻傻的落了什么人的套,不幸被什么人言中了。



    這一切,均歸功与一個名叫流川楓的傻小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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