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你一輩子
(十二)

作者﹕Five


   “准備好了?”



    流川面無表情地拉上行李箱的拉練,窄小的房間回蕩著流川政

豐暗啞的嗓音,而他卻充耳不聞。



    一名僕從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步出房間后,流川這才緩緩地轉

身,冷冷的目光迎向跟他一樣冷峻的父親。



   “什麼時候釋放澤北?”這是流川心中唯一關心的問題。

   “很快!”流川政豐深沉的瞇起犀利的眸子,“等你在美國完

婚,拿到‘天門’的屬于赤木晴子的那份產權,我自然會放了他。

”

    流川目光睨向一旁佇立的三井,又緩緩地調向他父親,“把他

完整無缺地交到三井手上,否則你別想拿到‘天門’的一分一毫。

”



    聞言,流川政豐的老臉上掠過一抹怒氣,卻立即壓抑得無影無

蹤。



   “我說得出口,就做得到。” 仿佛在詛咒,流川政豐冷冷地將

目光停駐在流川身上,“你也別給我玩什麼花樣,兒子。”



    印象中,他這個兒子全身上下沒有一根屈服的骨頭!早年歲月

的磨練,也許稍稍磨平了他在黑道中打滾多年的陰與狠,但是……

溫順、柔和的馴服外表下,流川政豐相信突然突出的銳角將傷人更

重。



    花樣?流川深沉的目光浮掠一絲寒芒,恰恰迎上三井略顯憂心

的雙眸,莫名的,仙道那張失落的俊臉浮現腦海,他的身子徒地一

殭,心情倏地直往下沉……









    日子象一次撕去所有日歷那樣飛快地逝去,紐約的陽光一樣艷

人,不同的是──人心的溫度。



    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仙道漠然的同四周的所謂親友打著招呼

,前來參加婚禮的好象都是商場中人,還有就是道上的,或多或少

都有過一面之緣。而仙道和彌生的名氣又引來了大批來客的關注。



    好不容易安頓下來,仙道挽著彌生在來賓席上坐下。仙道翻開

喜帖,他還沒仔細看過晴子的新郎到底叫什麼名字。



    紅底黑字──流川楓,三個熟悉的漢字出現在仙道面前,握著

的手猛地一顫,是他嗎?不會的!不會的!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

多了,不是他!



    交響曲鳴起,仙道顫抖地抬起頭,望向十字架前背身而立的修

長身影,好熟悉的背影?好熟悉……是他嗎?真的是他!



    仙道呆怔地坐著,不自覺得握緊拳頭,渾然不覺彌生緊抓他手

臂的力量不斷加重。



    為什麼?仙道會為了那個男人如此激動,彌生亮麗的眼中充滿

了嫉恨,她拉仙道來這里,為的就是想讓他能夠徹底地對流川楓死

心,可是……



    新娘已走至聖壇前,牧師的問話仿佛遠在天際,仙道側頭望向

那張令他牽系的清麗的冷峻側面,心中猛然一陣陣的抽搐。



   “我願意。”流川低沉地開口,公式化、不帶感情的成分。



    我願意?他是這麼說的嗎?他真的是流川政豐的私生子?他不

要天門的一分一毫,只求救出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又是誰?他的分

量竟然比不上那個人?



    沒有任何預兆,仙道倏地站起身,快得連身旁的彌生都來不及

拉住他。



   “他是誰?”不顧四周眾人的矚目,仙道緊緊地盯著聖壇前的

流川,冷冷地質問。



    一時間,閃光燈明滅,眾人嘩然,沒想到“風馳”總裁竟然會

公然挑釁,這可是最新的頭版消息。



    流川側過頭,冰冷、不帶感情的目光頭一次迎上仙道憤然的雙

眸,嘴角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澤北。”



    象是在打啞謎,他倆的對話只有當事人才能意會。



   “澤北榮治?!”仙道怔怔地重複一次。



    半晌,他放聲笑了出來,幾乎笑出了淚水,也笑得眾人不知所

措,澤北榮治!他早就該猜到是那個男人!他竟能為了他,和一個

素未謀面的女子結婚?他怎麼會傻到相信這兩人只是單純的青梅竹

馬?



    止住笑,仙道冰冷的眸子射出一道寒光,直勾勾地瞪視眼前面

無表情、依舊一派沉穩如山的流川。



   “我明白了。”仙道咬牙迸出四個字,在眾人呆怔之際,轉身

步出了教堂。









   “彰!”彌生匆匆的奔進那扇未掩的房門,推開床上的行李箱

,跟著一手拽住的衣服,“你要去哪里?”



    輕輕拂開彌生的小手,仙道冷漠地未發一言。



   “我不准你去找流川楓!”全身蘊藏著莫大的怒氣,彌生象座

即將爆發的火山,平靜得極不尋常。

    流川楓?這個名字令仙道心中一抽,“你怎麼會知道我認識流

川楓?”

    仙道懷疑的眼神令彌生心中一痛,“我什麼都知道!”彌生吸

了口氣,咬了咬牙,“他根本不適合你!你對他了解多少?彰!知

道他是流川政豐的私生子嗎?他曾經告訴過你他大半輩子都在黑道

打滾、母親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嗎?”

   “我不需要知道這些。”仙道臉上滿是堅決,“每個人都有過

去,但那沒有任何意義。”



    說完,他低下身拾起行李,尚未跨步,就被一雙小手從后面緊

緊地抱住了腰。



   “我不許你走!不許你去見他!你哪兒都不許去!” 彌生威脅

道,神情漾著決絕的怒氣。

   “你攔不住我的,彌生。”仙道轉身與她對視。

   “你想到哪兒去?又到他身邊嗎?不許!你聽到了沒有?” 彌

生眼中泛起一陣淚光,激動的尖吼。



    仙道緩緩地搖首,還未來的及說話,就被一張熾熱的唇堵住,

柔軟的唇瘋狂的在他的嘴上肆虐。仙道腦中瞬時驚得一片空白。



   “不許你去找他!我愛你啊,聽見了沒有?”彌生哽咽道。



    聞言,仙道呆呆地注視著她,一語不發的搖著頭 。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妹妹看!但是我不在乎!”彌生表情掠

過一絲痛苦,“彰!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了,留下來

……”









   “我不敢相信你真的那麼做了!” 話雖那麼說,但在澤北的語

氣中卻找不到一絲驚異,相反的,淡淡的,一如他冰冷的個性。

   “哼!” 酒吧內的三井一個挑眉冷哼,丟下手中的抹布,目光

來回地游移在身前的兩人,眼中冒出了兩簇火焰。

   “反正,我和那白癡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任何結果,” 流川放下

酒杯,眼神一片冷凝,“這樣也好,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



    澤北神情微微一沉,眼中掠過的流光仿佛欲言又止,卻硬生生

地噤口不語,半晌,他才緩緩開口:“流川政豐的事情,你打算怎

麼處理?”

   “你說呢?”流川面無表情地點燃一根煙。

   “老家伙很快就會知道你和彌生串通的把戲,”澤北搖了搖頭

,“我掌握的証據又早被他湮滅掉了,你以為我能有什麼辦法?”

   “何不試試這個?”流川一臉漫不經心的道,隨即拿出身旁的

一個黑色箱子。

   “什麼東西?”三井忍不住好奇地湊頭過來。

   “這是……”澤北困惑的神情,在打開那個黑箱后倏然一亮。

   “不只是你手上的資料,我有複分,”流川冷冷一笑,“這些

電話錄音的拷貝帶,就足以讓那個人吃上幾十年的牢飯了。”

    翻了翻箱子里的資料和帶子,澤北雙眸瞇了瞇地抬起頭,“什

麼意思?”



    什麼意思?三井一臉疑惑地跟著拿起一卷錄音帶,望向上頭編

號的日期,不禁也呆了呆,“小楓?”他回過神,困惑地轉向好友

。



    錄音帶上頭的日期是澤北被綁架的那一天,照理說,流川大可

用這些帶子和流川政豐交換條件,何苦再加演這一出婚禮的戲碼,

還勞師動眾地飛往美國?三井不解心想。



    迎上兩人質疑的目光,流川冷冷地笑出聲,“你們不會以為我

打算輕饒了那老家伙吧?”頓了頓,他眼中浮掠一道冷光,“就讓

他自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之后,才發現他不但輸了天門,還得鋃鐺入

獄的下場,這樣的結果豈不是有趣多了?”



    這個世界沒有神話,當然,他更不會施舍流川政豐半點奇跡!



    流川眼底的冷意尚未斂去,酒吧的大門卻“砰”的一聲被撞了

開來。



   “相田彌生?”三井低聲驚呼,直覺地,澤北也直起身軀。



    流川擰眉注視緩緩朝他們三人走來的肅殺身影,昏暗的燈光下

,卻不難發現彌生周身壓抑的怒氣。



    仙道的畫面剛閃過腦袋,冷不防地,彌生已舉起了手槍對准了

流川。



   “把槍放下!”澤北不知何時也已掏出了手槍,瞄准那顆憤怒

的腦袋。



    然而彌生卻充耳不聞地逼近流川,槍聲陸續響起,擊碎了吧台

的啤酒杯,在一連串的破碎聲后,終于終止了劍拔弩張的場面。



   “我說把槍放下!”



    澤北不帶笑意的冷著一張臉,手上的槍好整以暇地對著彌生,

明白地告訴他,下一次他的目標絕會是他的腦袋。



    流川冷峻的眼神迎上眼前這位艷若桃李的女人,堅硬、緊抿的

嘴角吐出冷冷的話語,“我們的交易應該結束了吧。”

   “我不認為。”彌生冷冷地打量除了眼前三人外,空無一人的

酒吧,她的眼底忽地閃過一抹沉痛。

   “發生什麼事了?”異樣的感覺瞬時竄過流川心中。

   “你以為我專程搭機由美國回來為的是什麼?”彌生的神情一

陣憤恨、哀愁,“仙道……不辭而別了。”









    湖光浮掠月影,深綠蒼翠的山巒被夜掩去了蹤跡,樹林間傳來

唧唧的聲聲蠱鳴,這兒,依舊是好風好景的一副圖畫。



    而落葉沙沙的聲響,令站在樺樹下的仙道挺起了身子,“你來

了!終于來了!”仙道在心中低語。



    細微的腳步聲在距他一丈外停下,靠著依稀的月光,仙道轉過

身,定定地注視著在樹林間佇立的高大、纖瘦的身影。



    依舊是那張漠然的俊美臉孔,但樹影遮去他瞳眸中流動的光爍

,在黑暗中,仙道看不出流川心情的起伏。



    沙沙聲又響,他來到樺樹下,仙道終于看清兩潭深幽、隱隱閃

動的波光。



   “不問我為什麼到這兒來等你?”



    仙道別過頭,將手中的小石子做拋物線的擲向湖中,泛起一圈

圈的漣漪。



   “回去吧!相田彌生在等著你。”



    流川低沉地開口,聽不出任何感情的成分,他何必問?毫無理

由的他就是知道仙道會到這兒來──他倆曾勾過小指頭約定的地方

,他唯一的避風港。



   “你喜歡這里嗎?”答非所問,仙道望著湖心,只管問自己想

知道的問題。

   “不是很喜歡。”沉默了許久,流川一臉平靜:“十一歲那年

,我母親就是投湖自盡的。”



    往事翻攪不了流川的心湖,卻讓仙道泛起了濃濃的不舍。



    半晌,他眨了眨眼眸,望著他,“你有沒有愛過我?楓。”



    難道他那晚的溫柔與順從都只是演戲嗎?還是他對任何人都是

那樣繾綣?……



   “沒有。”



    流川毫不考慮地否認,愛?什麼叫愛?這二十幾年來,他從沒

想過這個字眼。



    沒有!仙道的心猛地一抽,“這麼說,”他浮上一抹苦澀的笑

意,“我應該考慮和彌生的婚事,是不是?”



    婚事?!流川全身突地一殭。



    說不啊!哪怕只是搖頭也好!仙道在心中狂喊。



   “是,”流川聽見自己的聲音暗啞地迸出,“再也沒有人比她

更適合你了。”

    聞言,仙道殭硬地直起身軀,澄澈的雙眼直直地望進流川眼里

,“你真的認為她適合我?”真的嗎?楓!

   “當然。”流川浮上快意的笑容,完全忽視仙道眼中已然湧現

的哀痛,“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個比她更愛你的人了。”

   “是嗎?”仙道浮上一臉強裝的笑意。

   “當然!”流川臉上難得堆滿了可以媲美絢陽的燦爛笑容。

   “走吧!”仙道澀澀地笑了笑,艱難地舉起腳步,然后突地轉

身迎上流川冷凝的目光,“我結婚的時候,你來不來?”俊臉漾著

平靜自若的笑。

    仙道側過頭親吻身旁新娘的畫面閃過腦海,流川莫名地感到一

陣心痛,然而,他卻揚起了嘴角,若無其事地道,“當然,除非你

不要我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