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感冒
作者﹕Aki


    籃球館的燈一直亮著,間或傳出咚咚的聲音,在這樣的

夜,有點恐怖呢;好像百鬼夜行那樣,蕩漾著空曠和詭异。



    流川仰躺在地板上,出神地向上望。天花板上老舊的電

燈照下來,平日生气勃勃的湘北籃球館,此刻卻覆在昏黃的

光圈下,破舊而敗落。



    他偶爾會想,自己執著地堅持著,是否是因為看慣了這

里的空寂,所以想要填補什么,譬如說生命所缺少的激情;

亦或只是不甘心在日月間衰落,硬要撐那一刻剎那的輝煌。

 

    但不管怎么樣,流川都做到了。從國小到高中,他一直

是最好的,最优秀的得分選手。所有人都這么認為呢,流川

楓是最厲害的。只有他自己不這么想,因為那個人從未和他

交過手,一次都沒有。



    這或多活少讓流川覺得不舒服,至少是因為他從未贏過

那個人,至多呢?該死,那恐怕只有上天才知道。流川很少

去運用腦細胞思維的,簡單說來,他就是單細胞的那類生物

,做事靠的是應激性,出手總比大腦快。



    所以,他,才會又練到這么晚。



    安靜的時候,就能听到時間的聲音了。館里的時鐘滴答

滴答的推進,有序地吻過万物,包括那些生命体和非生物,

也包括流川和那個家伙。



    流川仍是靜靜地躺著,讓這死寂中的精靈,跳動在他的

心臟。活著,并且燃燒熱情;希望,并且等待答复。這些是

時間給他的禮物,他無權去評論對錯,但他可以選擇接受或

逃避。



    就像那個人一樣的,任性而妄為。



    說到那個人,真不知道他們誰更任性呢,或許是仙道呢

,反正不會是流川。



    為什么這么說?那是因為流川是知道他的。



    7月的天气就是女人的臉,快到天气預報都猝不及防。

剛剛還是明月當空,現在卻已電閃雷鳴。巨雷轟隆隆的和閃

電一同劈開墨黑的天空,籃球館的窗戶嚇得打顫。但這絲毫

不影響流川的發呆,不知道是他胡思亂想的功力太高,還是

因為他對等待特別有耐心。總之,那個家伙應該要出現了才

對——早在1小時前,流川還沒有完全体力透支的時候。



    嘩啦的一聲,籃球館的推拉門從外面被人打開了。



    流川反倒闔上眼睛了,剛才明明很有精神的,當然也不

排除他其實早就困得要死,逞強而已。



   “回家吧,楓。”



    來者的影子最先遮住了打在流川身上的光,映出個囂張

的發型。据說這是因為3歲的時候,流川說,如果仙道能把

頭發都朝上梳,他就嫁給仙道。不過,這都是后來仙道跟流

川耍賴的時候講的,流川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于是這段童年

往事就被打入冷宮,再沒被人提起過。可是,那頭朝天發卻

一直保留下來了。仙道說,這是他的招牌。



   “在這里睡會著涼的。”仙道揉揉流川的頭,就像他“

蹂躪”家里的咪咪一樣,漫不經心的。

   “開完會了?”流川扶著仙道站起來,雖然很想揍那個

把他當寵物一樣的家伙一頓,但他實在是太累了,只好連白

痴也省了,直接瞪他一眼,再推一把,“等我,5分鐘。”

   “不用我陪嗎?小心一個人會跌倒哦。”



    仙道不介意被美人怒視,他的笑容就如流川房里的向日

葵。



    咦,問我為什么流川房里會有向日葵?听說,也是因為

流川無意中提到仙道的笑就像陽光一樣的溫暖,如同追逐光

熱的向日葵。結果第二天,流川的房里就擺滿了向日葵。有

鮮的、有干的、還有軟軟的玩具。流川真不明白仙道究竟在

想什么,他其實不喜歡向日葵的。他最喜歡的是櫻。



    在日本人的頭腦中,櫻花就象征著武士道的精神。由櫻

花人們可以看到心靈的純洁和人生的短暫。所以流川覺得櫻

花的凋落凄美,但絕不是可怜。



   “好准時呀,楓。”正無聊的望天,擔心會不會下雨的

家伙,很快就結束了他的消磨時間。因為流川已經換好了校

服,站在他面前了。



   “書包給我。”

   “哦。”流川把書包塞到仙道手里,卻被仙道握住了右

手。



    無心或是有意?流川不愿意去猜,他宁愿怔怔的看著仙

道,看著他眉宇間凝結的不知所措,看著他漸漸地松開手,

把書包夾在掖下,轉身說,“走吧……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

雨。”

   “哦,好的。”





    每天這樣回去的時候,他們彼此都互不講話,就好像忘

了什么一樣,卻又是絕對不可能忘掉的秘密。不過是沒有人

愿意提起。



      ————————————————————



   “會長再見。”

   “會長辛苦了。”



    …………



   “還順利嗎?”流川低頭一路走著,突然開口問仙道。

“來得及參加縣大會嗎?”

   “不要緊的,學園祭的事下星期就可以搞定了。”

   “但是練習……”流川倒有些急,他還是很在意今年的

全國冠軍,至少那座獎杯可以証明他的鮮血曾激蕩在那個夢

的天堂。

   “相信我。”仙道輕笑,真的如流川所說,好像陽光一

樣呢。不但是光明還有希望,和勇气,這些,是仙道給他的

;他都記得。





   “對了,今天要去醫院嗎?”岔路口,仙道停下來,不

知道流川要往哪個方向。

   “嗯。”點點頭。

   “早該去了,都說不要拖到發燒再去的。”仙道把手放

在流川的額頭,還是很熱,“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流川淡淡的回答。

   “為什么?以前都一起去的。”

   “會等很久的。”流川從仙道那里取過書包,“我一個

人,沒事的。”

   “好吧。”仙道的眼神偏向了別處,流川的溫柔和拒絕

讓他的身体不穩,几乎是要跌倒,但是他知道不能在流川面

前。



   “想要避開我,就直說吧,楓。你不用瞞我。”

   “嗯?”

   “嫌我煩也麻煩你告訴我,不要讓我一個人亂猜。我可

以改的,楓。”

   “我沒有這么覺得。”流川看著仙道,不明白他們之間

怎么了,總是因為一點小事而爭吵。



    仙道的易怒令他不解,他擔心仙道,同時也憂慮著未來

。他想知道,爭吵是什么的預兆,但是很可惜,他無法像仙

道一樣分析自己。



   “算了,反正你不會听我的。”



    仙道一甩手就走了,流川在后面一直看著,感覺眼前好

像模糊了一般,仙道的影象像是浮在云中,總有一天會飄走

的……



        ——————————————————



   “是著涼了。”醫生寫著處方,對眼前這個冷漠而高大

的男孩很感興趣。沒想到他看起來滿結實的,事實上体質卻

不怎么樣。“夏天怎么也會著涼呢?”

   “……”流川沒有回答,盡管答案在他心里,但是他不

想說。



    有許多事都是這樣,他沉默,并不是因為他不想回答,

只是因為找不到一個合适的机會、合适的人、合适的表情去

傳達,所以他宁肯什么都不說。而且仙道是懂他的。仙道可

以讓言語變成多余的,只要流川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仙

道就能明白。所以流川認為,仙道最近的反常,是因為他察

覺到什么了。也許他和流川一樣的不安。







   “回來了,楓。”流川的母親接過儿子的書包。流川則

是坐在玄關脫鞋。

   “醫生怎么說?要不要緊?”

   “著涼了。”流川盡可能簡洁的回答,“醫生說吃几次

藥就好了。”

   “唉,你這孩子,叫你不要開窗睡的。下雨還整夜開著

窗戶,你身体又不好……”

   “我上去了。”流川沒有等母親說完,這些話他不知道

听過多少遍,從他去年因為同樣的原因而感冒時起,母親就

一直提醒他要注意了。

   “楓,你……”流川的母親搖搖頭,這樣的孩子她管不

住。



         —————————————————



    流川的房間在二樓,正對著仙道的房間。兩個屋子离得

很近,近到可以從仙道那里直接蹦到流川的房里。當然我這

么形容是因為的确有人這么做過,而且是經常;但另一個卻

沒有過。



    人家都說3歲的小鬼懂什么,但是流川真的記得哦,初

次見面,那個圍著奶嘴的小男孩跌跌撞撞跑過來,然后伸出

小手一把就勾住流川的脖子。



   “好漂亮的娃娃。”



    娃娃?還漂亮?



    小流川劍眉一豎,拳頭毫不留情的就K下去。小色狼居

然還不死心,雖然眼眶紅紅的,且隨時有決口的危險,仍是

指著流川的鼻子,信誓旦旦,“我一定會讓爸爸把你買回來

的。”



    …………



    想起來,那時還真是童言無忌。不過,流川的順利成長

的确少不了仙道,至少我所知道的,光5歲那一年仙道就曾

11次將因為睡著而迷路的流川送回家,7次帶人把他從井里

救出來。因為大人們都不知道小流川在哪里,只有仙道找得

到,就像只有流川知道哪片海是屬于仙道的。



    兩個人上一樣的小學、初中、高中,一直都在一起的,

所以喜歡應該是彼此的,沒有什么區別。唯一的區別可能是

流川的粗線條和感情遲鈍了,到底喜歡到什么程度,他可能

要思考個2、3年才有答案。當然啦,誰都知道,流川這17年

來總共思考的時間也不見得有1個月,所以2年?那是天方夜

談啦。





    去年因為感冒發燒又訓練過度,流川曾在家休養了一星

期。隊上的人那時才知道,全國大賽上出盡風頭的超級新人

竟然是如此嬌弱,大夏天還傷風感冒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大家才覺得流川是個有血有肉的

可以接近的人了。會被感冒病毒侵染這一點就推翻了流川是

外星生物的論點,從而使隊友敢于和他親近一些,但仍有安

全距离。沒有安全距离的只有那個被流川修理最多,學生會

長兼籃球隊首席后衛的仙道彰了。



        ——————————————————



    早晨,迷迷糊糊被敲窗戶的聲音吵醒了,每一次的不愉

快都是在仙道的鬧鐘作用下消除的。流川本就不愿“記仇”

,仙道更是怕對方討厭自己,綻開他男女通吃的笑容,等著

流川在一肚子起床气沒地方撒的時候,當几下肉墊。然后?

沒然后了,這樣就天晴了唄。難不成要讓仙道跪搓衣板?我

舍得,流川也不肯呢。



   “早上好,楓。”

   “哦。”

   “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沒有按時吃藥?……對了,你早

餐吃什么?……”



    仙道一如既往的說著,流川突然開始覺得一切都很虛幻

。仙道、朝陽、籃球一切都是那么易逝。所謂的真實似乎再

也摸不到他的樣子,自己仿佛隨時都會飛走,离開仙道,离

開籃球。這种無能為力的感覺一直困扰著他,讓他消瘦。仙

道是看出來,但是他找不到原因,猜測無濟于事。



   “怎么了,不舒服。”

   “沒,感冒藥藥效太強了。”

   “我看看……哦,是那种吃了會讓人想睡覺的藥嘛。楓

不要吃這個了,本來你就比別人貪睡的。”仙道又揉揉流川

的腦袋,自從他們倆撿回的那只咪咪安息之后,這個動作就

從對貓,改到了對流川。當初流川也是為了安慰仙道的,誰

想到那個人竟然上癮了。



   “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喏,衣服,快去吧,洗個澡赶

緊出來。我帶了牛奶來。”



        ——————————————————



   “會長早!”

   “早啊,神戶君。預算做好了么?……放我桌上就好了

。嗯,對……喂,楓,你等等……”



    眼見流川一個人不耐煩的走開了,仙道三言兩語就打發

了會計,追了上去。

 

   “干嗎不等我?”

   “我想早晨多打會儿球。”

   “不行,你還在發燒。”

   “隨便你怎么說。”流川又加快了步伐,“反正你總是

不去。”

   “好好好,楓,是我不對,以后我參加練習就是了。你

也知道,最近學園祭很忙。”

   “不是的。”流川回頭看著仙道,澄清犀利的眼眸一直

注視著仙道。



    仙道有种迷失的感覺,在那种純粹的坦白的凝視下,迷

失,就如同他不能控制自己愛上這個人一樣。喜歡和愛是不

同的。



   “從我去年病了以后,你就常翹掉練習了,仙道。”



    流川停了停,像是給仙道一個反應的過程,但仙道卻只

是笑,不作答。



   “如果不喜歡的話,你可以退社。我不需要你陪,仙道

彰。”

   “是這樣么,”仙道自嘲的笑笑,“但是很抱歉,我是

真的很喜歡籃球。”

   “那就別那學生會當借口。”



    其實流川說這話時,多少是有點內疚,仙道的表情就好

像是受了委屈,又不能說的樣子。他無疑是害仙道受傷的罪

魁。



    總是這樣的,仙道其實比人們想象中的敏感和脆弱,但

也許只是對流川的事。



      ————————————————————



    在湘南學園里,有這樣的一個公開的秘密:幫籃球隊長

拿書包的學生會長。



    冬天幫他拿大衣,夏天則是飲料。兩人上下學都是在一

起的,又是同班,關系好得沒話說。再加上兩個男主角又是

全校女生為之瘋狂的學生偶像,所以它的傳奇色彩也就更濃

了。



    但是人們不知道這里面還有個小故事。



    流川曾經因為身体不好,而要轉學到大醫院附近的一家

私立高中去。但是仙道不許。他說如果流川不在了,他就去

墮落去學坏,結果流川留下了。



    但兩個人的關系產生微妙的變化卻不是因為這個。基本

上,流川認為他留下來是因為還沒和仙道較量過。所以以至

于仙道一听到流川要和他1對1就想辦法開溜,害得流川為了

全隊的利益而作罷。不過,流川楓可是不會死心的。



    那個改變也許就是以此為契机的。



    那個下雨天,流川開著窗,一個人看雨。他覺得雨墜落

的感覺充滿了掙扎,是因為人們看慣了,所以才体會不到痛

苦。他自己也是,因為習慣了,所以不會特別去在意誰,喜

歡誰,因為他知道這不會長久的。但是,對仙道,他錯了,

一錯再錯。如果說仙道會墮落,那么也是因為他,他最不愿

意的就是這樣,可他又不能去拒絕仙道。為什么?流川也不

清楚。打個比方,嬰儿餓了要吃奶時,絕不會拒絕奶瓶的,

那是一种需要、渴求。但是流川不是孩子,仙道也不是食物

,沒有誰离開誰就不能活的關系,可是又偏偏戒不了。精神

鴉片,可能吧,沒有對方,即使不會崩潰,至少也會痛苦一

輩子,除非兩個人從來就沒見過。



    湊巧那一天,仙道被母親拉去長談,不在屋。于是流川

就一直在窗前坐著,似乎不是要等仙道,又好像是要等那個

人上來。也許今天仙道會答應和他1對1,說不定呢。



    不過那天仙道伯母的興致很高,流川的本能也發揮正常

。等到仙道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流川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



    熟練地跨過“小壕溝”,仙道把流川抱到床上。天曉得

是哪里不對了,仙道就在床角發現了一封女孩子寫給流川的

情書。



    你知道嫉妒這种東西是天天有的,它因為某种突發事件

而變得异常強大。仙道此刻正是這樣的。流川從不把情書帶

回家的,一般是還沒看就一股腦丟進垃圾筒了。所以仙道那

時簡直要發瘋了,就像是自己最心愛的東西被搶走了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流川不是他的。至少現在不是,以后,他可

以爭取,總不可能一輩子不是。反正如果他爭取不到流川,

就決定把自己賣給流川了。



    長久以來仙道的相思之苦,來源于流川的若即若离。仙

道一直不敢表白,也就是因為流川的態度太模糊。他怕的是

如果跨出愛情的這一步,會不會將十几年的友情斷送。也就

是因為知道,所以他也選擇沉默。不說總可以了吧,我暗戀

你好過失去你。



    抱著這樣強烈的愛和壓抑,仙道的身心都在承受著同樣

的煎熬。十几歲正常的男生,能夠整天對著自己深愛的人談

近似于柏拉圖式的戀愛,相信他絕對是個君子,要么也可以

証明他的真心。



    但是,憤怒的人最不易理智。他該生气嗎?那要看他愛

的有多深、占有欲有多強了。如果他兩樣都符合,那么他簡

直要怒火攻心而死了。盡管這只是這樣一件小事。



    那么仙道做了什么?



    哦,請主原諒我偷看了這樣圣洁的一幕:



    他吻了他



    只是嘴唇輕輕碰触,帶著他那句“我愛你”,喃喃地送

到流川的唇上。



    這一幕前前后后不超過1分鐘,流川沒有醒,還是睡得

很安詳,像個天使。但是仙道卻沒有因為這樣的甜美而感到

任何的幸福。他只是知道他需要流川,不再是一個朋友的范

圍。有段時間他甚至憎恨“朋友”這個詞,它讓仙道被圈在

死囚里,苦不堪言。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覺到欲望在体內的

游离,抑制不住的躁動不安,像每一個因為流川而難以安枕

的夜,而且比那些更強烈。



    因為剛剛他吻過流川。那樣激動的触電的感覺,使他异

常的渴求,靠近更靠近。但是他又不能。那么只有澆熄自己

的欲望之火了。



    這沒有對錯的。仙道雖然長在一個開放的家庭,但是他

的有些思想很守舊。他認為性生活可以沒有愛,同時愛一樣

可以沒有性。甚至他有覺得只有純精神的愛才能稱得上愛,

肉体的愛就不那么純粹了。但是他的渴求卻又不斷去推翻他

自己的理論。他把其歸之為因為得不到而產生的不安。因為

不安,所以需要實体的証明。那么只有用性去解決。可他絕

不會去玷污一個純洁的天使的,那他只有逃离流川的房間了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保護流川不受傷害的辦法了。



    而那一夜,流川卻在夢里出現,反复地和仙道糾纏在一

起。滿足但是徹底的空虛。



    也就是從那一夜起,仙道開始逃避与流川的身体接触,

這其中自然包括了籃球隊的練習。一碰到流川就讓仙道感覺

到自己的不堪,他甚至自我厭惡,但流川卻什么都不知道。



    仙道想,搞不好流川連最起碼的性知識也沒有。這也就

更讓他自責了。



    所以仙道絕對有理由不參加社團活動,但是他不能流川

講,即使是流川因此而誤解他也沒有辦法。



    而流川也的确是誤解了他。從那夜他感冒發高燒開始,

仙道就變得奇怪了。有時候和他說話,也心不在焉。冷場了

也是發呆。他怀疑仙道是不是厭倦了照顧他的生活,也許是

他該走的時候了。



      ————————————————————



   “楓,又下雨了。真是的,沒有一天好日子,晚點去吧

,反正也沒辦法練球了吧。”仙道站在落地窗前,心情就像

這場雨一樣,陰沉、悶熱和潮濕。

   “哦。”流川呆呆的應著,也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

   “楓~~~~~”仙道是有點賭气,看到流川瞳孔里有自己的

影子,心里卻完全沒把自己射進去。

   “仙道!”流川吃了一惊,不知道仙道什么時候走過來

的。

   “不然還有誰。”仙道生气了。雖然他總是笑,但那不

代表他不會發脾气。“你根本就沒听我說話。我說學園祭准

備的差不多了,我明天可以開始訓練了。”

   “哦。”流川點點頭,沒有仙道預期中的高興,好像還

有些木訥。

   “怎么了,楓?”

   “沒事。”流川長長地噓了口气,“感冒還沒好罷了。

”

   “休息几天吧,我來帶隊。好歹我也是副隊長,沒問題

的。你在家好好養病就行了。”

   “白痴。”流川白了他一眼,“你以前就不能主動點嗎

?”

   “人家忙嘛。”仙道扮個鬼臉,若得流川右多瞪他几眼

。

   “晚上,几點放。”

   “我么?”仙道想了想,“今天事情不多,大概6點多。

你呢,籃球隊的練習完了嗎?”

   “集体的完了。”

   “沒關系,我等你,多晚都可以。”

   “不。”流川一口就回絕了,仙道頓時表現出一种失望

的神情,他只能認為流川這是在避開他。



    但流川的下一句話,卻完全出乎仙道的意料。他說,“

我想和你去海邊。”



    這是流川第一次提出要仙道帶自己去海邊,沒有道理的

,在仙道那里這是莫名其妙的。但在流川那里,它有著完整

的背景。只是仙道不知道。



   ———————————————————————



   “會長,OK了!”

   “耶!万歲!!”



    會計、書記、還有執行的各位干部抱作一團,那些該死

的數据、檔案終于被K.O掉了,每個人都像仙道一樣樂滋滋

的。



    可是一定要有人拆台我也沒辦法。



   “對了,會長,流川同學剛剛交了退學信,這是怎么回

事呀?不是就要縣大賽了嗎?他不代表湘南出賽嗎?”



    什么?仙道立刻從那一堆人中清醒過來,簡直就是從天

堂被人扔到地獄,整個人木了。



    而下一刻,他卻已經衝出去了,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喊,

都沒有回頭。或者借著拼命的奔跑,仙道可以使自己冷靜。



    四周的樹木,統統快速向后移動,綠油油的搖擺著,像

是故事中的綠頭發魔鬼。仙道這么感覺,正是因為他覺得恐

懼。



    小時候,仙道就不喜歡在這么詭异的地方玩捉迷藏了。

這令他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可以說是一种完全的失控。他

常常在大聲數數時,不停地問自己,會不會等到他轉身的時

候,流川已經躲到一個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呢?會不會再也

找不到呢?



    他這樣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小流川因為肺炎住過几次院

,那時被禁止去探病的小仙道就躲到被子里哭。大人們都說

這是兩個孩子感情好,卻永遠不會知道從那時開始,仙道就

很怕失去流川了。



    童年玩伴多半的結局是分道揚鑣,而對于仙道,流川是

唯一的。如果替換了,生命將不再是是生命,頂多是個會喘

气的玩具。



    那么,仙道現在只能安慰自己說,也許這只是個騙局。

如同他擔心再也找不到流川一樣,而事實上,他卻從沒有找

不到過。但仍是擔心,他有些時候比任何人都容易缺乏自信

的。可仙道堅信,永遠這個詞是為他們兩個人量身訂造的。

這真的很矛盾呢。或者對流川他總是如此。



    流川的任性早在多年前仙道就領教過了。那時候不管流

川伯母怎么反對,流川都執意要加入籃球隊。其實流川國小

時,比仙道矮了一頭有余,又很瘦,皮膚白到透明。這樣的

孩子所有的家長都不會放心的,但是流川就在這樣的阻力重

重下毅然加入了籃球隊。支持他的人就是那個平常絕不讓流

川一個人出去的仙道彰。可能,這是因為仙道往往可以知道

什么是流川所需要的,而不是漫無目的的亂給。





    到籃球館時,球隊還沒散。仙道就蹲在窗口看,順便理

一下自己的情緒。如果兩個人見了面總是吵架的話,那還是

不要見面的好。從某种意義上講,仙道更早察覺兩人之間微

妙的變化,這不單單是源自他這方,流川同樣也因為某件事

而擔心著。仙道能感覺,卻無能為力,所以他的情緒易起波

動。這不能怪他,至少流川也是有責任的。





    10分鐘后,籃球隊的人也散了。仙道等所有隊員都走了

才進去的。一來是避開麻煩,二來當然也是因為兩個人比較

好說話。



    流川正在更衣室換校服,見仙道進來,沒說什么。



    他們對視著,語言又再度變成多余的東西。這多是因為

流川用語言表達往往辭不達意,而且許多細膩的感情用聲音

這种東西是很蒼白的。



    而仙道企圖去讀解流川眼中的密碼,卻徒勞無功。他不

了解事情的原由,所以他只能感受到流川傳遞來的無助和自

責,卻不懂流川的不安。



    仙道想著自己不該再沉默了,至少現在,做他所能做的

留住流川。可是恐懼總令他害怕開口。如果從對方口中听得

肯定的答案,那你叫他情何以堪?如果保留,可能將這騙局

支撐久一點,至少流川的意圖是這樣的。



   “還走得動嗎?”仙道問。“也許你需要一個人抱著去

。”

   “……”流川把球衣扔給仙道當答复,“別小看我。…

…走吧。”

   “哦,好的。”



    其實仙道明明就像這海一樣,暗潮澎湃,卻又要裝一時

表面的平靜。



    那次看海之后,流川的感冒又加重了。



    ——————————————————————



    全國大賽,湘陵銳不可當。前鋒流川楓和后衛仙道彰的

配合天衣無縫,出神入化,但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在私底下已

經不說話了。



    默契是靠技術來掩蓋的,不過即使這樣,他們仍是最好

的。



    只是在決賽的前一天,仙道才知道流川病得很嚴重了。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打完最后一場比賽,接過獎杯的時候,仙

道忽然之間明白,手中的獎杯是楓活著的見証,他努力和拼

搏著,他不懈的追求著,因為他的時間比別人少所以他更珍

惜。



    但是,他仍舊認為,沒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愛流川,即使

流川不愛他。





    流川休學了,在全國大賽后,但他沒有搬家,因為仙道

不答應吧。据我所知,仙道的臉皮是厚到所有漢奸都自愧不

如的。所以流川留下來,讓仙道照顧也成了理所當然的。



    換腎的手術成功率不低,但等待合适的器官卻不容易。

流川很幸運,他的忠實護衛仙道彰接受了檢驗,并且合格了

。



    所以流川的左邊,在几個月后按上了仙道的器官。



    仙道說這使他們更親近。有人失去腿,仍能感覺到腿在

痛。而仙道也同樣的感覺到奉獻出去的腎臟在流川那里獲得

新生。流川的血液流過仙道的器官,這樣的感覺是溫熱而幸

福的。仙道這樣說,流川卻不信。流川認為也許那很疼,只

是仙道不想告訴他。



    結果這樣仙道抓住了把柄,說要流川賠償他一生的損失

。誰知道呢,到底是誰賠償誰。



    不過,總算是好的結局。一切的不安,在真相大白的時

候,煙消云散了。所有的隔閡都只是因為彼此不想讓對方受

到傷害。因為太愛對方,而傷害到彼此,這的确听起來很荒

謬。但事實就是如此的。



    從小就被診斷出腎臟不好的流川一直都沒在意自己的病

情。但是去年的全國大賽上,他感覺自己有點力不從心。你

知道的,他這個小孩,很愛亂想。也許,他覺得自己活不長

,至少不會比仙道長,因為仙道看起來就是那种滿會保養的

人。不過,流川所不知道的是,仙道的保養之道,完全是仰

仗著照顧他而得來的。



    恢复期間,流川一個人悶著很無聊,仙道便常翹課來陪

他。但是人家領不領情,只有仙道自己知道了。



   “怎么又7月感冒了?”仙道趴在流川身邊,一邊揉他的

腦袋,一邊閑扯。看來仙道的習慣還是沒改。

   “忘了關窗戶。”流川嘆了口气,他比我記憶中的那個

人更平和,整個人周身包圍著溫柔的气息。

   “我記得走的時候有關啊。”

   “我不能再開嗎?”

   “楓,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開玩笑的。”

   “哦。”

   “什么哦,要說是。”仙道彈了一下流川的額頭,“好

不容易才被批准上學的,我可不想你又出什么事。那,如果

你再感冒,禁止你踏出房門半步喲。”

   “白痴。”瞪他一眼,當他是空气。

   “喂,楓,我講真的。”仙道搖搖狗尾巴,“人家擔心

你嘛。”

   “縣大賽通過了嗎?”流川突然問,他有很久沒提起過

籃球了。



    仙道也小心地不去碰触這塊禁地,他很清楚這傷不是一

天兩天就能好的,畢竟流川曾經把籃球當作生命去追逐。



   “還好,新隊員發揮都不錯。轉學來的澤北得分能力很

強……”

   “是替了我的位置嗎?”流川又問,他的語气淡然得讓

仙道覺得流川是故意選擇了置身事外的位置去看自己。



    而事實上,流川很不甘心,那個位置,一直是他和仙道

最強有力的聯系,切斷它,就好像折斷雙翼的白鴿,向往著

藍天卻永遠失去了。



   “我不能打球了么?”

   “……”仙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流川的恢复情況的确要比所有醫生的評估都樂觀,但要

重返賽場,還是很困難。仙道不舍得讓流川受苦,那樣的磨

練對流川的身体是個挑戰,也許放棄很痛苦,但他希望是這

樣。



   “籃球好像你,我可以掌握,但很難親近。”

   “哪里像,我和籃球?”仙道從沒听過流川這個論調,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的,是你推開我的,楓。”

   “白痴。”流川白他一眼,“你們都是暴躁的好脾气。

……所以,我不想放棄。”

   “對哪一個?”

   “哪一個?”流川皺眉,似乎在思考,害得仙道怪緊張

的,“也許全部……”



    全部?也許只是我,他卻不愿承認呢。仙道這樣想,尤

其當他看到是流川微紅的臉頰,几乎是可以确信了。但后來

仙道提起這件事,流川卻堅持自己是在發燒。



   “我想變強。至少不會在你抱著我的時候發熱出汗了。

”

   “你介意嗎?”仙道有點坏心眼。

   “也許是,”流川偏著頭,很可愛的看著仙道,“我想

和你一樣強。”

   “你這家伙。”仙道又揉起流川的頭,真是被流川的單

純打敗了,“那么,先從1對1開始吧,我的楓……”



    有人說愛情是一場重感冒,也許吧,可能所有的瘋狂和

迷戀都是一場重感冒。因為我后來听說,在美國的NBA一個

經常感冒發燒的日本小子和他的貼身保鏢曾7次奪得NBA總冠

軍,創下了他們自己的王朝。所以說,這事外人怎么會清楚

呢。大概7月的重感冒就如愛情的躁動,幸福得頭暈眼花…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