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大洋房外, 停泊著一架淺幻紫色的跑車。 閃亮的車身被它的主人微微
靠著。 平日無論何時也似樂得輕鬆的他, 此刻卻愁眉不展。 望著地上的一攤污
水, 望著自己真實的倒影。 這才是真正的自己嗎? 他在想。 那麼所謂平日的他
又是誰?
『仙道。』 在大洋房的門口慢慢步出來的, 正是當今最大型的娛樂集團 –斐
宏娛樂的太子, 流川楓。 除此之外, 他還是今年公司最力棒的超級新人。
『早~』又回復這 ‘平日的笑容’, 『今天的天氣好像有點好轉呢~!』今天不
可以讓類似昨天那些尷尬的事情再發生! 這就是首要任務。 那不要讓兩人之間有
各自沉默思考的時間就是最理所當然的解決辦法吧!
『還好。』流川也不是自尋煩惱的人。 想知道但卻想不通的事情, 大多數會
被他當垃圾般丟掉。
『我們爭取時間吧! 今天會很忙哦!』仙道邊說邊替流川開車門。
『……』沉默, 是流川一向的回應方式。 因為他相信行動才是人類最好的表
達方法。
替流川關好車門後, 仙道也跟著上車了。
‘不可以靜下來!’這是第一樣閃進仙道腦海的想法。
『我想更加認識你, 好讓我作曲的時候有更多靈感~! 不如你首先說說到目前
為止你的音樂生涯是如何吧~?』一條不造作的問題。 既然要為流川寫歌, 想先深
入了解一下他的音樂也很正常吧。 而且要把自己整個音樂世界搬出來說也會需要
不少時間。 仙道很滿意自己問了一條一舉兩得的問題。
『十六歲在美國開始學木結他, 十七歲轉學電子結他。 老爸說我蠻有天份和
音樂細胞, 所以請了一位私人結他導師來到家中教我。』正當仙道開始感興趣的
時候, 流川就這樣停了。
『咦? 然後呢?』仙道驚訝地問道。 原本聽到他說十六歲才開始學結他已經覺
得奇怪, 但既然有天份, 那就代表他往後有更多的發展才是呀…
『沒有了。』流川一臉正經地回答。
『沒有了?? 你沒有參加過比賽或表演嗎?』仙道更為驚訝地說。
『沒有。』我說沒有就沒有嘛…麻煩的傢伙…
『那麼你…試過作曲嗎?』仙道突然對這個很感興趣。
『沒…』有, 我有寫過一首歌。 但那就是作曲嗎? 我只是隨著自己的心情而
哼出一些旋律而已…
『其實作曲很好玩啦~! 我遲些也會教你, 所以你未試過也不是問題~!』 從他
的表情來看, 他是曾經寫過一首完全表達了自己內心世界, 卻異常悲傷的歌曲吧
…
『隨便你。』那首歌的歌詞…也蠻怪的。 我也忘了自己當時是用甚麼心情去
填那些字…
『那麼你之前一直都在美國嗎? 那很好啊~ 帶點西方味道的你一定會很受歡迎
呢~!』仙道並沒有打算讓沉默這可怕的東西在他們兩人之間有機可成。 既然上一
個話題流川已經不想再多講, 那就改變話題吧!
『不, 十六歲那年才去美國的。』起碼我記憶中是這樣。
『是去留學嗎?』專心駕駛中的仙道其實並沒有打算這麼雞婆, 他只是純粹不
想獨個兒安靜地面對著流川。
『嗯。』這也會令他作曲時有更多靈感嗎?
『哦…這樣子…』仙道彰!! 快點想些甚麼來說吧…! 『那個…那個你是寄宿
生嗎?』呼~~~ 這個流川楓不可以多說幾句話嗎!?
『不是。』 原來仙道是個這麼雞婆的人。
『對哦!』 仙道突然記起一些東西, 『流川先生, 就是你爸爸啦~ 他也是前幾
年才回來斐宏主持大局的呢~ 在這之前你都是跟他一起住的吧~』好像是五年前吧
…五年, 不長也不短的時間。 發生在我身上的 ‘那件事’也都發生了六年呢…
『……』對呢…我去美國一年老爸就決定回來日本長住。
『流川…?』糟了, 我說了甚麼不該說的話嗎? 仙道彰呀仙道彰~~~平日的你是
這麼不懂說話的嗎?!
『你問夠了沒有?』他真是有夠麻煩!
『啊…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啦~! 這樣子往後大家也比較容易溝通嘛~!』他
真的生氣了嗎? 我的原意不是這樣的啦…! 冷靜…冷靜…這不是真正的你呀仙道
彰!
『……』一派胡言, 仙道彰這人也只不過是個不正經的白痴罷了!
『那個…轉個彎就到錄音室了~!』就到了, 隨便說點甚麼吧…!
『嗯。』不用向我報告吧。
『你想好唱甚麼了嗎? 你在美國這麼久, 有聽近年來的日文歌嗎?』好, 這些
問題總算正常一點。
『你寫的歌我都聽過。』他作的歌的確不錯, 雖然本人是個白痴!
『真的??』仙道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想不到你也是我的迷啊~~!』
『是老爸寄過去給我的。』流川輕描淡寫的解釋道, 『他只把你有份製作的唱
片寄給我, 他叫我多點參考你的歌。』
『噢…』其實也猜得到啦…無原無故這麼酷的流川又怎會成為我的迷?
『你的歌是不錯…』流川望了望仙道, 然後再說, 『但好像欠缺了一種…感情
。』
『咦??』仙道第一次聽到自己的歌曲得到這樣的評語。 更何況那些歌都不是
自己唱的, 流川憑甚麼這樣說?『甚麼意思?』這樣的小子懂得甚麼是感情嗎? 看
他這樣子也不似經歷過甚麼了不起的事呀…!
『不知道。 這只是我的感覺。』流川輕輕閉上眼睛, 在腦海裡哼著其中一首
他最喜歡的作品, 『你的聲線很單調。 開心, 傷心, 興奮, 緊張…各類型的歌曲
你也是用同一種調去唱。 這不是沒感情嗎?』流川突破性的說了很多話。
『咦??』聽到流川這樣說, 仙道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你的意思是…?』
『我聽的都是你唱的demo 版本。 你聲底其實不錯嘛, 沒想過當歌手嗎?』平
心而論, 仙道唱歌的技巧比起現時某些當紅的歌手還要好。
『哦…』原來如此…既然是老闆的兒子, 要聽到我的demo也很容易。雖然我一
而再再而三地請老闆吩咐, 不要讓唱那些歌以外的人聽我的demo…
『當歌手? 你想我說老實話, 還是一向用來敷衍人的話?』 對著流川, 始終有
一份想更加深入了解的衝動。 主動型的仙道當然會首先卸下為了防備人而保護自
己的假面具, 來獲得流川的信任。
『廢話。』他幹嗎突然這麼正經…? 神情這麼認真的仙道我還是首次看見…
『我啊…』總覺得他會是唯一了解無人所知的仙道的人…那個連仙道本人也不
太清楚的真實仙道。 『認為你真的很有潛質。』
『不要轉彎抹角。』他到底想說甚麼?
『我說你在音樂上真的前途無可限量啦~』仙道帶一點悲傷的味道, 細細說道
, 『你知道嗎? 音樂不只是在於音符, 旋律, 節奏, 高低起跌, 演繹者的技巧那
些甚麼有天份, 拼命練習就有成果的東西。』
『嗯。』流川被這個陌生的仙道不自覺地吸引住。
『演繹者的心情, 演繹者怎樣將自己那份最真實的感情貫注入那些音符, 旋律
, 節奏當中, 才是最能令一首歌變得完美, 變得動聽。』
『嗯。』那麼他的意思是……
『我就是欠缺了這個最重要的元素, 而我又很明白這元素的重要性。所以我無
法說服自己去唱一些不能打動人心的歌曲。』仙道直言無諱。
『現在樂壇裡也不見得有歌手唱的歌會打動人心。』流川不是想說服仙道去當
歌手, 他只是有話直說而已。
『那些我卻控制不了啊…! 雖然身為一位音樂人, 自己寫的歌不能被發揮到最
好是一種遺憾。 但流川先生對我有恩, 所以我一定要回報他啊~』仙道從來都未
試過對著任何人這般有話直說, 只有對著流川, 他才可以盡吐心事。
『…有恩?』流川從來不過問流川斐的事, 所以也不清楚他在日本發生過的大
小事項。
『嗯~』流川似乎在不自不覺間, 已經被仙道的魔力吸引住了, 『到了~! 我們
遲了一些呢…快點上去吧!』
『嗯…』平日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的流川, 現在竟然會對仙道的事關心起來…
! 還是這只是純粹的好奇心呢?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明仔~!』仙道對著錄音室裡的一名工作人員有善的打招呼。
『早啊~! 那些錄音儀器我都調教好了, 其他的你都會用吧! 上頭急召, 現在
要立即走了!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明仔邊說邊向大門走去。
『沒問題啦~! 但大老闆現在不是在公司開會嗎?』仙道對錄音室的每一樣東西
都瞭如指掌。 就算明仔沒有事先替他調教好那些錄音用具, 他也可以自己弄。
『我老婆啦~!』明仔不好意思地說, 『她說她突然肚痛得很厲害, 要我現在立
即回家啊…』
『那你還在等甚麼! 快走啦! 我們會招呼自己的喇!』 明仔可是仙道的重要工
作伙伴, 合作了也有頗長時間。 仙道對他的關心絕對是出自真心的。
沒錯, 自從 ‘那件事’後, 仙道就少了一樣每個人都有的 – 感情。 雖然
他跟每個人的關係好像都不錯, 但那並不是最真實的他。 對人友善, 笑容滿面,
只是一種待人的方式。 一種絕無半點感情的模式。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 仙道慢慢開始重建這他突然失去的東西。 雖然只有少部
份的人作為他重建的基礎, 但他那份真誠的心卻被那些少部份的人深深感受到。
『謝喇~!!』明仔可以這麼順利地擅離職守也是全靠他這位夠義氣的朋友!
看著明仔急急忙忙的走了, 仙道轉向流川,『好! 我們開始吧~!』不知這小子
唱歌的聲線好不好呢? 哈~ 這工作看來會蠻有趣呢~!
『嗯。』無原無故笑得像個傻瓜! 但看他對著明仔的態度也有別於平時那種虛
偽的笑臉。 這就是真正的仙道嗎?
『那你先進入錄音室吧。 進去後帶上聽筒, 我會在控制室這裡給你指示。』
正式開始工作的仙道突然變得非常正經。 完全沒有露出平日經常掛在臉上的招牌
笑容。
流川竟然對這樣的仙道有點怯卻, 也有一點…被吸引。
『流川?』見流川遲遲未回答, 仙道轉身一看, 只見流川目不轉睛地凝望著自
己。 仙道首次覺得被人凝望是一件不自在的事。
『啊…我…進去了。』流川驚覺自己的失態, 急急轉身走進錄音室裡。
流川楓…! 為什麼你會對這個奇怪的傻瓜…唉! 我不可以自亂陣腳! 工作…
我要專心工作!
天啊…剛才流川在凝望著我呢! 他那灼熱的眼神竟然令我心跳加快…他是有
種天生的魅力吧! 不只是臉蛋好看, 吸引, 而是另一種發自他本身的魅力…哈!
仙道彰呀~仙道彰, 你竟然被一個小子打亂了自己一向的風格。 唉, 還是我自己
的魅力減退了? 哈~
『好, 我們開始吧!』 仙道對著控制室的米高峰跟流川說, 『我們先試一首慢
歌吧! 你既然已經聽過我所有的作品, 那…就試一下唱這首吧! 這是我最喜歡的
一首呢! 』
流川聽到開始播放的音樂, 驚訝地從錄音室和控制室之間的玻璃窗望向仙道
。 而正在專心調教音效的仙道卻半分也感覺不到。
這…這首歌原來也是仙道的至愛呢…想不到在他眾多的作品裡, 我們會喜歡
上同一首…
流川想到這裡, 嘴邊不自覺地牽起可疑的弧度。 而仙道也剛巧在這時抬起頭
望向流川。
一絲觸電的感覺走遍全身。
流川先生大概是看過這個笑容吧…所以才要他這個兒子晉身娛樂圈。 這般迷
人的微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啊…
當仙道因流川那個笑容完全呆掉時, 流川開始唱歌了。
『陪你游過微風 時間溜過瞳孔
情感流失浮沙的擁抱中
誰對誰錯誰改 並不等於我們
仍舊相愛 自相識以來
用眼淚填海 應該早要講 離開
從微笑投入流淚遇溺都因一個人
何苦 難為身體髮膚 從煩躁平靜
沉睡夢醒 都可一個人
何苦 需要 在乎
微笑還有餘溫
未必等於眼神仍舊吸引 記…』
柔柔的歌聲突然停下來, 仙道也因此清醒過來。
『甚麼事? 為何突然停下來?』 想不到流川唱歌這麼好聽, 還很有感情呢…若
不是親耳聽到, 真的很難想像流川這樣的人唱歌會這麼有感情…
『對不起…下一句的歌詞…』 流川也不怕跟仙道講實話。
『啊~你忘了嗎? 是 ‘記憶雖永恆’ 啦~!』 咦…? 這不是…?
『……謝謝。』 才不是這樣子…
『那回到再前一句開始啦!』 他其實不是忘了吧…‘記憶雖永恆’, 對我來說
有點諷刺呢…難道也…難道他真的…?
『…記憶雖永恆 越美越殘忍 怎麼可再三重溫
從微笑投入流淚遇溺都因一個人
何苦 難為身體髮膚 從煩躁平靜
沉睡夢醒 都可一個人
何苦 需要 在乎…』
反正我一直都是自己一個……
『從難過甜蜜 無論甚麼
都只因一個人 何苦 難為身體髮膚
從埋怨期待 原諒自欺都可一個人
何苦 需要 在乎 何苦 逼你 在乎…』
音樂結束。 可怕的沉默成功侵略在兩人之間。但仙道也不忘他今天的首要任
務。
『很…很好~! 你過來控制室, 我們研究一下剛才那首歌吧~!』面對流川, 仙
道才會變得不知所措。 強忍著煩躁的情緒, 好奇的心情, 勉強裝出一副開朗笑臉
。
『嗯。』工作…工作…!
『老實說, 我真的想不到你會唱得這麼有感情! 這首歌不是剛好說中你的心底
話吧?』仙道一邊調整音效, 一邊笑著問剛進來控制室的流川。
『怎麼可能!? 我才不是一個愛哭的笨蛋!』雖然真的說了我一部份的想法…
『明白! 明白! 不用這麼激動嘛~ 我只是隨口說說啦!』他是否愛哭我不清楚
, 但看他剛才唱歌時的痛苦, 絕望表情, 就好像在訴說自己的故事一樣…原來他
是這麼寂寞的…
『回正題, 剛才那種歌好像蠻適合你唱的。 但你要明白, 這類歌卻不是我們
所說的 ‘主流音樂’。』仙道開始仔細地分析。
『……?』流川一臉不解地望著突然又變得正經的仙道。
『你大概也不明白吧?』這其實是肯定句。 『簡單點說, 這類歌不會受到大眾
歡迎…! 沒錯, 這是一首很不錯的歌。 但很可惜, 今時今日大部份的聽眾都比較
喜歡商業化的歌曲! 也就是旋律比較容易令人記著, 人們去卡拉OK會點來唱的等
等…』
流川越聽眉頭越皺……今時今日的人的耳朵都壞掉了嗎? 不喜歡悅耳的歌,
反而喜歡來來去去都一樣的歌??
『是今時今日的人都不會去感受歌詞帶給一首歌的味道吧。』這是流川的結論
。
流川的這一席話真的令仙道驚訝非常。
這真的是流川嗎? 還以為他只是一個不可一世的黃毛小子呢!
『你說得沒錯。 所以我們這些音樂人的工作也越來越困難呢!』仙道有感而發
, 『我很高興你明白這些道理~! 但有一個壞消息…』仙道欲言又止.
『甚麼?』又在賣關子…
『對一些發了很久明星夢而終於夢想成真的人來說, 這根本不是甚麼壞事吧…
』 明知道流川不喜歡人說話轉彎抹角, 認真工作時的仙道還是喜歡不時作弄一下
別人。
『……』流川用極度不耐煩的眼神斜視著裝出一臉正經的仙道。
感覺到極度灼熱的眼光, 仙道滿意地微笑。
『你笑甚麼?』他果然還是討厭的傢伙!
『沒甚麼啦~』生氣的流川還滿可愛的嘛! 呵呵~ 『那個…壞消息! 對, 那個
壞消息就是…你一出道時也要唱很多商業化的歌來打響名堂…』
『甚麼?!』竟然……
『我知道你不喜歡,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呵呵~ 真單純, 這麼容易就被轉
移視線。
『………』但既然也是仙道寫的… 『沒關係, 我相信你。』
『咦??』相…相信我?
一股暖流走遍仙道全身。 在工作上被相信也不是第一次, 但那些人都只是說
些 ‘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辦得到啦~!’等客套說話。 現在被流川這種有話直
說, 單純無比的人簡單的說了句 ‘我相信你’, 竟然就感動起來!?
『嗯, 我相信你。』仙道的歌他都聽過。 他對仙道的才華很有信心。
仙道望著這樣的流川呆掉了, 但也只有一剎那。 完全被打敗的仙道低下頭,
微微一笑。 彷彿領略了甚麼似的。
『好! 那麼我們現在來試首快歌吧~!』和這個人工作果然有意思~
『好。』竟然決定了做一件事, 我就不可以退縮!
就這樣, 曾經停下來的時間齒輪在無聲無色之中, 又再慢慢啟動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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