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裡不只一次沈到那深深的大海；我渴望回到那古老悠遠

的年代－－萬物始被孕育的年代。



　　這是什麼心情？



　　……思念？



　　好像患了思鄉病！可笑，可笑！



　　第一次，我執著於某事，我腦中無時無刻不想著那四個字－－

大洋脊椎！



　　我幻想總有一天會去那裡。





－天曆７２１１年－



 　“……科學家發現，由太陽誕生後，太陽每１０億年，就會熱

多１０％。”

 　“十億年前，太陽就開始毀掉地球上的生物，但當時地球仍然

很適合人類居住……”　



　　咇－－！



　　仙道關掉電視機。



 　「幹嗎？！」流川一瞪眼，搶回遙控器，再一次專注地盯著螢

光幕。



 　“但科學家估計，再過１２０年，地球完全不適合人居住。”



 　「別看了，那是騙人的。」仙道說：「在高溫燒灼地面前，陸

地就會先被海洋吞沒。」



　　流川不理睬他。



 　「７年，我們最多只剩７年。」



   “大約５０億年後，太陽會開始膨脹，好可能會吞沒水星和金

星，或者會吞沒地球，或者不會……”



　　咇－－！



　　仙道再一次關掉電視：「５０億年後？到時我們早死了，誰關

心這問題呀？楓，早點睡吧。」



　　或許你不相信，未日就快來到地球。



　　有人說，造一艘船吧，像諾亞方舟那樣。



　　也有人說，離開地球吧，到別的星球去。



　　於是，有人造了一艘又一艘太空船，載著大夥離開。



 　「但是，我想留在這裡。」流川這麼說。

 　「為什麼？」床的另一端，仙道這麼問。

 　「不為什麼。」

 　「……是嗎？」輕輕一笑：「正好，我也這麼想。」



　　好像是，為了不想破壞世界終結前，每一個安靜的夜晚，二人

說話的聲音都很小。



 　「你知道什麼是大洋脊椎嗎？」單手擁抱著身旁的人，仙道柔

柔問到。

 　「……？」搖搖頭，髮絲擦過對方的頸項……我不知道呀……

 　「那可說是地球的生命。」點亮了床頭的燈，仙道起身，走到

書桌前，打開最上一格抽屜，拿出一個小小的地球儀。那是是一個

有點特別的模型，“海水”被抽乾，可以看得到海底的地勢……

 　「這是什麼？裂痕？！」流川把地球儀捧在手心，指著那裡問

。佔地球多於四份之三的海洋，海底下竟有一條像深溝似的“裂痕

”，又像是連綿千萬里的河川，由海的這一端伸延到那一端，跨越

大半個地球，可見其長其深。

 　「這就是大洋脊椎，地球生物誕生的地方。」



　　大洋脊椎…脊椎……流川默默唸著這幾個字。脊椎嗎？想像得

到，這條深溝對地球有多重要，有多大意義。

　　

 　「你也知道，無論是天空，還是陸地上的生物……在遠古以前

，其實都是活在水中。」昏黃的燈光下，二人半躺半坐，在床上說

著億萬年前至今的故事。

 　「人類也是嗎？」流川無法想像。

 　「是的，人類也是。其實我們……我，和你，在出世以前，也

是住在海裡。」

 　「我不明白。」

 　「有很多資料都顯示，一切生物，包括人類的祖先，本也是來

自海洋。其中一項研究報告就指出，羊水的成份，與海水十分相似

。」



　　流川意會過來。沒出世前，是指人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

雖然沒有記憶，但感覺，就如同被大海擁抱著安睡吧……



　　流川沈默半晌，又突然開口說：「仙道，辭了你的工作吧！」



　　話題一下子被扯遠，空氣變得突兀。難得流川說出心裡的想法

，仙道卻搖頭嘆息：「對不起，我知你不喜歡我的工作……但我希

望，人類可以一直在地球生存，延續下一代。」



　　早料到仙道的答案，流川卻難免有些失望。為了那份工，他們

不知吵了多少遍，冷戰多少次。若是平日，仙道總會先讓步，他就

見不慣流川不開心。可是對於工作，他無法放手，堅持要幹下去。

　　

 　「就可憐那些孩子。」流川想到那些試管嬰兒，心就不舒服。



　　其實到現在，流川還是不懂仙道的工作是什麼。只是有一次，

他來到仙道的研究室，看到那一樽樽藍色液體裡，困著數百個嬰兒

和胚胎，就悶的胸口發昏，覺難以呼吸……



　　我們在研製新的人類，能在水中和高溫中生存的新種族。仙道

的同事這麼告訴他。



　　新人類？！



　　流川望著說話的人的臉，那人在微笑，善意的笑，可是他身後

有一張張痛苦的臉……流川彷彿聽到玻璃瓶內的嬰兒在哭。



　　從那天起，沈默，或是爭吵，總是圍繞著仙道和流川。有多久

沒像今晚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呢？



 　「試管嬰兒不會知道母親懷裡的溫暖。」流川這句話結束了長

夜的閒聊。



　　仙道真恨自己的嘴巴，又不小心，扯到與工作相關的話題。仙

道最不想的事，就是惹流川不高興，他希望流川能快快樂樂地過日

子。他十分珍惜二人相處的每一天。但有時，心底裡，還是渴望流

川能反過來關心自己，體諒自己。仙道不是沒有罪惡感的，看到那

些為研究而犧牲的生命，他就不難過嗎？！



　　他還沒說完大洋脊椎的故事，還未能與流川分享那份思念的感

情……



　　總是，有一道冰冷的河溝分隔著我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