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天下
(十二)兵法韜略此中藏(6)

作者﹕Ivia

    仙道攜著流川的手走入赤木鐵樹大帳。赤木昨晚勞累一夜,大敗名鵬,又
救回流川,心情大好,正和水戶等人商議如何安置塞特人,見了二人后先向流
川行過禮,又對他不絕口地稱贊仙道。 

    流川心道:”他的本事我會不知道么?還用你說。”見三井等三人也在帳
中,衣衫臟污,顯是經過一夜苦戰,心下雖仍不忿他們囚住自己、硬施巫法之
事,仍是上前向他們行了禮,緊接著便走到相田面前。

    相田自他進帳后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直瞧,見他過來,身不由己站了起來
。 

    流川看了他半晌,道:”你便是我舅舅?”
    相田不答他話,卻道:”真像,真像。”
    仙道還道他說流川像他自己,哪知他接著道,”你和你父親真像。”
    流川道:”我娘說是你毒殺了我父親,究竟是不是?你怎么還沒死?” 

    他自來心直口快,不理旁人作何想法,這兩件事是他心中所疑,便直截了
當問了出來,自己也不覺有甚不妥﹔旁人卻均覺頗為無情,似乎流川知相田毒
殺他父親,恨他仍舊活在世上。相田聽后身子微微一顫,目露淒苦之色。 

    仙道怕他有失,忙道:”相田先生是為人所害。”當下將田崗如何囚禁他
,逼他說出藏書之所,晴子與高頭如何尋到秘密入口,自己跟隨其后,又如何
救他出來之事簡略說了,中間几場比武盡皆跳過。 

    眾人也到這時方才明白事情原委。 

    流川對相田道:”我以前錯怪了你,對不住。”
    相田已從激動中緩過氣來,聽他這么說卻又一愣,道:”什么?”隨即醒
悟,但又不解,追問道,”你怎知我沒毒殺你父親?”
    流川道:”若是你殺了他,干么還替他保密?”
    相田心中感激,緊握他手道:”不錯,我沒殺他,我------沒殺他,從沒
想過------你叫他們出去,我有話要對你說。” 
    仙道知他所說之事必與二書有關,當先轉身出帳,卻聽身后相田道:”仙
道,你留下。” 
    眾人皆一愣,仙道奇道:”相田先生還有何吩咐?”
    相田不理他,問流川道:”這人說你是他決定要相伴終身之人,此話當真
?”
    仙道不料他當著流川面將自己在車中所說之話說了出來,臉上一紅,又怕
他將自己后面几句話也轉述出來,忙阻止道:”先生------”
    流川瞪了他一眼,道:”沒錯,他的命是我救的,只好一輩子跟著我。”

    仙道哭笑不得,見他不當眾否認,又覺安慰。 

    相田看看流川,又看看仙道,道:”你們兩個留下,我將《天下》的事告
訴你們。赤木將軍,煩你帶其他人先回避一下。”
    赤木鐵樹早聞《天下》之名,聽他這么說,心下大喜,向余下人眾擺了個
手勢,道:”有勞各位暫移大駕。”
    宮城大聲道:”《天下》是湘北的寶書,怎能讓海南狗得聞?” 

    福田大怒,立即便要拔劍相向,但他快仙道更快,劍未出鞘就被他推回,
向他搖了搖頭。福田一瞥之間見他神色頗有黯然之意,正不明他何以對宮城一
忍再忍,身旁風響,一人已沖到宮城面前,左手虛引,右手閃電般一掌往他臉
上打去,宮城出其不意,被他一掌擊中臉頰,雖不甚疼,但在眾人面前到底十
分丟臉,驚怒道:”流川,你干么?”
    流川道:”我不准任何人在我面前說他壞話。”接著手起掌落,啪的一聲
又打在自己臉上,道,”可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一掌換一掌,公平。”
    宮城更驚:”你------你還沒好?” 

    仙道拉過流川,見他白皙的面頰上一個鮮紅的掌印高高凸起,嘴角流下鮮
血,這掌顯是打得不輕,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憐惜,還帶著几分氣苦,替他拭
去嘴角鮮血,一手撫著他臉,一言不發。 

    彩子見仙道雙目微瞇,冷光逼人,忙拉開宮城,道:”我們該做之事都已
做了,他若要一意孤行,我們也是無法。流川,師父的病暫時穩住了,但我們
仍不大放心,要回去看看他,你去不去?” 
    仙道攬住流川肩膀道:”此地事了后,我和流川定會上童山探望安西師父
。”

    流川一愣,又驚又喜地看著他,仙道沖他點點頭,意示肯定。 

    彩子冷冷地看著二人,沖流川道:”既如此,我們便在童山上恭候大駕,
告辭。”
    宮城急道:”彩子,要他去干么?這不是要氣死師父么?”見彩子已走出
帳篷,慌忙跟上,順便拉走正呆呆發愣的三井。 
    三井看著流川,道:”我------我------”
    流川既已與仙道重逢,又得他應允共上童山拜見師父,心花怒放,對三井
先前所做之事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想起便怒不可遏,反覺他頗為可憐,道:”
三師兄,四師兄,你們對我的大恩我是不敢忘的。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宮城搖頭道:”你得罪我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不過師父他老人家身體剛好
,你還是別把他帶------”聽到彩子在外喊”宮城”,忙應道,”來了來了。
”拖著三井出了帳篷。 

    余人也紛紛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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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田聽帳外腳步聲走遠,看著二人道:”流川炎兵敗海南的事,你們都知
道了吧?”

    二人點點頭。

    他目光透過空氣,似在看著過去時光中的某個片段,緩緩道:”他出兵攻
打海南之時,我妹妹憐兒正好懷上了孩子,當時他并不知曉,我也是在几個月
后才知道,當時一氣之下便答應娶一個大臣之女為妻,將此事寫信告訴了他。
信一送出我便有些后悔,可惜已經晚了。他得信后大病一場,連夜便要趕回陵
南。唉,若非他為此事憂慮成疾,神姑娘便算秘泄軍情,私通敵國,又怎能奈
何得了他?” 
    流川聽得一頭霧水,想:”為什么你將你要結婚之事告訴父親他便大病一
場?你知母親懷上了我又有什么可氣的?”

    仙道卻已猜到大概,一手緊握流川之手。 

    相田續道:”都是因為我一時沖動,害陵南、湘北之眾受了兵敗之災,但
看到他從海南回來,我仍是高興得不得了。那時憐兒即將生產,只有我一個人
經常守在他身邊。這時海南大軍反扑,炎哥身體已經大好,我卻不許他再去打
仗。他說,’難道你不希望我成為天下的共主?’我說,’你已經為了功名拋
棄過我一次,又騙了憐兒,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們一起離開這里,找個
人煙絕跡之處過上下半輩子,你若不答應,我也不勉強,可也不會再等你了,
今后你做你的天下共主,我娶我的皇后、生我的小孩。’他聽后便急了,說給
他三天時間考慮考慮。我知他胸懷大志,一路到此不容易,要他突然拋下所有
,定會十分為難,便答應了他。三天中,看著他痛苦猶豫的模樣,我也很是不
忍,但此事尷尬,若非我們一起逃走,總是不成,只好硬下心來逼他。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正要去問他,司空大人突然跑來見我,說海南大軍
攻城掠地,眼見便要打到仁京,要炎哥快起來率兵拒他們。我還未說話,炎哥
便來了,他身穿戎裝,一臉蒼白,對司空大人道,’你先走吧,我馬上就來’
。我知道他的打算了,一個人跑到后花園,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便宣布娶皇
后。 
   “在他出兵之前,眾大臣為他開宴,我身為皇上,不得不到。席間,他臉
色難看,不住咳嗽,剛喝了一杯酒便倒了下去,我向知他酒量,大吃一驚。這
時,司空大人卻跳起來道,’皇上有令:流川炎私自帶兵攻打海南,引強敵入
境,為我國招來無妄之災,現賜死’。我立刻明白了:這些人,抵不住海南攻
擊,又貪生怕死,便想殺了炎哥以熄海南之怒。我見炎哥淒然望著我,我知他
不會懷疑我,但仍難受得要命,仿佛確是我下令處死他,也沒多加考慮,就去
搶他喝剩的酒來喝,被他一掌打落酒杯。那些人見他喝了毒酒還不死,大為害
怕,他抱著我逃了出去,找到田崗,讓他去糾集朝陽教部眾。 
   “我見他沒事,大為高興,他卻搖搖頭,說他這次中的毒非同小可,恐怕
活不了多久,要我為他收好一本叫《天下》的書,等他孩子長大成人后交給他
。我也不知這書有什么用,聽他說他要死了,急得只是哭,說他死了我也不想
活了,還保管什么書。他看了我半晌,道,’現在若讓我重新選擇,我不會再
去管什么功名前程,也不會再去管別人的閑言閑語,我一定會選擇和你一起走
。你對我是這么重要,所以請你一定好好珍惜自己’。” 

    一陣咳嗽打斷他敘述,仙流二人對望一眼,不自覺地互相靠近。相田似是
想到那日流川炎說這番話時的神情語氣,突然悲不可抑,捶胸大哭起來。 

    仙流二人也不勸解,待他發泄過后,才續道,”他是要我活下去,才故意
讓我替他保管什么書。他知我不會拒絕他的請求,也知我一旦答應,必定會遵
守諾言,當時他孩子尚未出世,等他長大成人,也不知要等多久,他想,過了
這么久,我即便仍是挂念著他,大概也不會再起什么自殺的念頭了吧。我明知
他想法,但還是答應了他。一來,我不愿拂了他這片心意﹔二來,我也是讓他
知道:我的情可不是這么簡單便會減弱的。他見我答應后笑得很開心,開心得
眼淚也流了出來。我原想在他死時守在他身邊,但他怕我傷心,連這個機會也
不給我,匆匆和他一幫親信走了,還帶走了憐兒。以后,我再也沒見過他。”

    相田終于將目光落在仙流身上,他的一雙丹鳳眼輪廓極美,絲毫不因歲月
的摧殘而有所磨損。仙道忽然明白第一眼見到他時為何會把他認作流川,原因
便是這雙丹鳳眼,清澈凜冽猶如一泓秋水的目光穿透石室中昏暗的光線,便與
流川的一模一樣。 

    但此時相田的目光卻漸漸變得空洞,仿佛因盛載了過多情感,反而令人覺
得其中一無所有。流川素來心狠,見了他的目光也不禁心里一酸。 

    相田接著道:”田崗大概猜到他將《天下》交給了我,在他死后不久又回
到陵南輔政。這時海南聽說炎哥已死,他們國內也已頗為窘迫,便接受了我們
的停戰請求,在陵南擄掠一番后走了。田崗明為輔政,暗中卻不斷套問我的口
風,我將書貼身而藏,始終假作不知。我看他眼神一日比一日不耐,知他軟的
不行,恐怕立即要用硬的,我不會武功,又不信朝中之人,要保住《天下》,
著實不易,但我還是想到了一個法子,后來田崗雖下藥將我毒昏,對外宣稱我
已駕崩,然后又把我囚禁在鷲峰中的密室內,折磨了我十几年,但仍是拿不到
《天下》,當真可笑之極。”說著哈哈大笑。 
    笑罷,沖仙道道:”你聰明絕頂,你倒猜猜看,這書我藏在哪兒?”
    仙道搖頭道:”恕晚輩愚魯,實是猜想不透。” 
    相田道:”你們聽說過丰玉的跗血陰娃么?”
    二人一驚,齊聲問:”怎么?”
    相田道:”炎哥從不和我多談打仗和武功之事,但他沖鋒陷陣,結下不少
仇家,怕他們危害我和憐兒,便讓雨姐姐來照顧我們。”
    仙道看了流川一眼,問:”櫻谷雨?”
    相田道:”原來你們也認識她。雨姐姐人很好,我和炎哥的事她其實是知
道的,但為免我們尷尬,始終也不戳破。當時她給了我一瓶跗血陰娃卵,說這
些透明的卵吃下去不久就會變成一只只小虫,害得那人渾身腐爛而死。她說她
不能時時伴在我身邊,若我發現有人要害我,便可先讓他服下這些東西,這些
東西混在水中誰也不易察覺,對方非送命不可。 
   “我沒想過要害什么人,也不當真,笑著問她這東西可有解藥,她猶豫了
一會,說有的。”

    仙道”噫”了一聲,心道:”丰玉至毒居然還有解藥?倒沒聽人說過,不
過一物克一物,有也不奇怪。” 

    相田道:”說了這些話后我也忘記了,哪知几天后,雨姐姐便帶來了成形
的跗血陰娃和陽娃給我看。”
    仙道忍不住道:”陽娃?”
    相田道:”是啊。陰娃渾身褐色皺皮,模樣就像個小小的女娃兒,浸在一
個透明的藥水瓶中,一動不動。雨姐姐說,陰娃靠食人血寄生,宿主一死,它
見光也要死了,這個陰娃是她用特殊藥水保存下來的。那陽娃模樣兒和陰娃差
不多,就是身子大些,倒是活蹦亂跳的,雨姐姐帶了几十只來,他們在一只大
瓶子中吃一種草。雨姐姐又說,陽娃是陰娃的克星,它吃這種草后會分泌出什
么唾液,收集起來淬練了銀針,以此打通周身血脈后,陰娃便在人體內呆不下
去了,它們留的毒也可盡解。我當時好奇,問她,如果吃了陰娃卵后直接把陽
娃吞下肚去不能解毒么?她微微一笑,說這法子丰玉也不是沒試過,如果活人
吃下陰娃卵后兩個時辰內吞下陽娃,那時陰娃剛長成人形,所排毒素尚在人體
防御能力可達范圍之內,而陽娃吃不到特定植物,只好去喝次選食物──陰娃
的血,陰娃雖可立即食人血補充,但陽娃喝它血的同時分泌出的唾液留在它體
內,陰娃排出的毒素因而變質,害不死人,只能慢慢削弱人的抵抗力,不過那
人雖一時不死,身中帶著二娃,時間越長,身體便越差,動不動便會感冒生病
,吐血發癲也是常事,實是------實是難受得緊。” 
    仙道驚道:”你難道吃了陰娃和陽娃?”
    相田嘆道:”你想,《天下》一書若非放在我身邊,終會被人找到偷去﹔
若放在我身邊,田崗將我囚住后又怎能不發覺?唯一安全之地便是放在我體內
。我也想過將《天下》分抄在白紙上,然后把紙封入鋼丸吞下肚去,但試過一
次,鋼丸全從下面出來了。我想到陰娃、陽娃一說,便決定冒險,先將陰娃卵
吞了下去,然后拿出雨姐姐送我的所有陽娃,划開它們肚皮,將鋼丸塞了進去
,又小心縫合它們肚皮。我們陵南人小時候玩耍,常割破青蛙、小鳥的肚皮,
將玩物塞進去,然后把它們混在同伴中,讓人猜哪只青蛙或小鳥的肚中有東西
,猜對了東西便歸他所有。陽娃身子雖不大,卻也難不倒我。我將數十顆鋼丸
全部封入陽娃肚子,再將這些陽娃一一吞入肚中。” 

    仙流二人睜大眼睛看著他,心中驚異萬分。

    相田微微一笑,道:”不錯,《天下》正在我肚中的陽娃體內,我死后你
們取出陽娃,割破它們肚皮取出鋼丸打開即可見,我不負炎哥所托,他可也攔
不住我了。” 
    流川忽道:”舅舅,你當真非死不可么?”
    相田一愣,道:”怎么?”
    流川道:”《天下》,我可以不要的。”
    相田淒然一笑,道:”你不是要和仙道相伴終身么?我------也有我想要
相伴的人。在陽間,我們不能好好相聚﹔若真有陰間,我盼能達成所愿,和他
相守。你便別再令我為難了。” 

    流川知他心意已決,無法再勸,便不再說話。 

    相田看著仙道道:”你比他當年聰明多了,你又這么強,定能保護好小楓
的吧?”
    仙道道:”是。”
    相田點頭笑道:”我臨死之前得能遇到你們兩個,老天待我也算不薄。”
他袖中藏有匕首,這時取出,一下子插進心口,對仙流二人道,”代替我們,
好好活著。”言訖而瞑。 

    仙流二人心意相通,跪下向他尸首拜了几拜。

    流川道:”要動手么?”
    仙道道:”舅舅一番心意,不可忽略,我來吧。” 

    他怕流川剖親人之肚不祥,親自拔出相田心口匕首划開他肚子,果然找到
几十只拇指大小的褐皮小娃。

    一些小娃見光后立即癱軟,不久化為一灘膿水﹔另一些卻并不怕光,一離
開相田身子后便四處亂跳,仙流二人眼明手快,將它們一一擒住,罩在放瓜果
的盤子內,總計二十只。 

    仙道單手抓住一只陽娃,中指在它腹部撫摩,似覺有什么東西正在滾動。
他五指往兩側用力,陽娃的肚子一下子從中裂開,兩顆彈珠大小的鋼丸粘在它
肚中網膜之上,流川一一取下,在清水中洗淨后擦干打開鋼丸,果有一團紙嵌
在其中。 

    流川小心拉出紙,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蠅頭小楷,第一行標題寫道
:”火攻篇。”往后是具體闡述該在何種情形下采用火攻、火攻的方法、及若
被人用火攻時該如何破解。確實是記載的兵法韜略。

    仙道只看了几行便贊道:”妙!”想到相田為了它們作出如此犧牲,卻又
黯然,忽然想:”田崗要的恐怕只有《縱橫》,不知怎的卻誤以為舅舅所藏有
兩本書﹔而舅舅他好像也誤以為田崗要的是《天下》,而這誤會卻十几年也未
消除,這難道便是人的劫數么?” 

    二人一共在陽娃腹中找到四十張紙,仙道根據標題迅速整理出前后順序,
交給流川。

    流川見他對紙上內容感興趣,道:”放你那兒不是一樣?”

    仙道笑了笑,便收了起來。 


    二人出帳見了赤木,仙道將相田忍辱負重、為炎王藏兵書一事說了,赤木
又驚又愧,流淚道:”想不到他對炎王如此忠心,我們先前還一直錯怪于他。
”當下命人將他尸首火化后,撒在當初撒炎王骨灰的那段湘江中。 



    仙流二人立即便要啟程前往童山,但赤木鐵樹殷勤挽留,又硬留了他們几
天,帶流川熟悉軍務,后來流川以安西病情不知如何為由,赤木才不得不放他
們走。 

    臨行前,仙道叫過福田,道:”福田兄,這一路上承你相助,你我肝膽相
照,我也不對你說’謝’了。我原想讓你看看流川的劍法,但現下我們急于趕
去童山,今后如何,老實說,我也不知,這事只好暫擱一邊。這兒是一本《無
極混元功》,是我默出來的,乃是無極門武功的精華所在,你照書習練,依你
的悟性,不日武功便可大進。我跟赤木將軍說過了,你竟可留在他營中慢慢修
煉。”
    福田接過書,沉默半晌,忽然抬頭道:”那小矮子不是好人,我想去教訓
他一頓。”
    仙道知他為己擔心,要陪他上童山,心中感激,道:”宮城雖出言偏激,
這事我卻也有不對之處。這次上童山主要是想請安西師父答應我和流川之事,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福田看看在一旁聽赤木鐵樹說話的流川,忽的長嘆一聲,道:”他長得真
美。仙道,你待他這么好,安西一定會答應你的。”說完不再看仙道,低頭離
去。

    仙道微微苦笑,心道:”他想的也忒容易了。” 


    這邊,赤木鐵樹再三囑咐流川,要他將仙道收于麾下,探望安西之病后和
他一起回來。

    赤木道:”現下草原上能和我們一爭的只有名鵬了,但剛憲因聯姻之事與
陵南王結下了粱子。我聽說,海南已從陵南撤兵,陵南王卻仍在暗中練兵,依
陵南王室欺軟怕硬的本性,應該不會主動去觸怒海南,那么他們練兵又是為何
?唉,我一想起來心中總是不安。你赤木伯伯年紀大了,縱然雄心仍在,卻漸
漸力不從心了。幸好你已長大成人,看你這次領塞特人沖出駱駝嶺,便讓我想
到炎王當年。現在你又得到了那本兵法奇書和仙道彰這個百年不遇的將才,盼
你能早些接過我肩頭這副擔子,重整炎王當年雄風。” 

    這些話赤木鐵樹也不知對流川講過多少遍,他向如春風過耳,毫不縈懷,
但這次赤木說這些話時語氣沉重,眼眶微紅,顯是不再將他當作小孩,馬上便
要讓他擔起領導炎王舊部的重任。 

    流川心道:”我們去見師父,是福是禍尚不可知,即便我們仍能一起下山
,也會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不再理會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你要我接任父親
之業,我怕永遠不能答應你了。” 

    他騎上黑馬,與仙道一起馳離赤木大營。從馬背上回望,赤木鐵樹仍站在
原地目送他們離去,流川印象中的赤木鐵樹從來便是那個高大威風,人所不敵
的將軍,這時卻突然覺得:他也不過是一個已入暮年,可憐的半老之人。想到
他為了他們父子半生勞碌,有心回去告知他實情,讓他放手,但料想他不會答
應,嘆了口氣,不再看他。 

    仙道問:”怎么了?”
    流川道:”仙道,你看過《天下》后把它交給我大師兄好么?”
    仙道道:”你說怎樣便怎樣。其實我也不是貪圖這書,不過想與我以往所
學印証一下,我就不信,這書也是人寫的,難道我所知便不如那人么?” 

    流川白了他一眼,想到赤木鐵樹,又默不作聲。

    仙道知他所想,道:”人生在世,若能找到令己執著之事,又能始終不移
地追逐它,不論結果如何,都令人羨慕。赤木將軍這么做,不是為你,不是為
你父親,而是為他自己的理想: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理想。你也有你的
理想。赤木將軍不會為你而改變自己,你也不必因對他愧疚而做出違心之事,
所謂人各有志,順心而行,這樣誰也不會后悔。” 
    流川思索片刻,看了他一眼,道:”你和我上童山,也是順心而行么?”
    仙道一抖  繩,道:”不錯。若說決定時還只是為了讓你開心,聽了相田
舅舅的話后,我可覺悟了:流川,我不會犯你父親的錯。我仙道彰愛你流川楓
,這事光明正大,沒有一絲一毫見不得人之處,我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師父,
然后不論他答應與否,都帶著你走。” 
    流川也一抖  繩,斜目含眄,似笑非笑道:”你敢么?” 
    仙道心中一蕩,躍到他身后,雙手攬住他腰,道:”我有什么不敢?流川
楓,你聽好了。”
    流川耳根發熱,道:”什么?”
    仙道輕聲道:”我愛你。”
    流川不屑道:”含糊,誰愛誰?”
    仙道笑道:”是我仙道彰愛你流川楓。”
    流川搖頭道:”太輕了,聽不見。”
    仙道哈哈大笑,吸了口氣,忽然縱聲叫道:”仙道彰愛流川楓,仙道彰愛
流川楓,仙道------”

    流川強忍住笑意,低低罵了聲”白痴”,回頭用吻堵住他嘴,仙道溫柔相
就。 

    黃云隴底,白云翻卷,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仙道以丹田之氣叫出的這句話
卻長久地回響著:仙道彰愛流川楓,仙道彰愛流川楓,仙道彰愛流川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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