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京城,夜風呼嘯,大雨飛揚行人絕跡,人人在溫暖
的被子里以避嚴寒。流川的府中,所有的下人都耐不住寒冷,
紛紛睡去。
流川卻依然坐在桌前,靜看窗外,月光下的一片瑩白。
桌上的酒溫了又溫,依然滾燙如情人的心。
櫻木坐在一旁直打呵欠:“這麼晚了,他不會來了。”一
邊說著,一邊拿眼瞅定流川,好困啊,好想去睡覺。怎麼這個
平時最嗜睡的狐狸倒是如此精神。
流川聽而不聞,他知道,仙道一定會來。
不論朝政多麼繁忙,不論天氣多麼惡劣,每天晚上,他總
會來,風雨皆無阻,病熱皆不顧。當日仙道將他從宮中送入這
候府時就曾說過,即使天塌下來,每天處理完公務,也一定要
來見他。只有在一種情況下,他才不會來。
流川思緒未止,外面敲門聲已起,流川才要起身,櫻木已
然一躍而起:“狐狸給我坐著別動,外頭冷,你吃不消,要是
生了病,那個皇帝又要找我麻煩。”
他快步衝出去,打開大門,看到門外披了一身雪花,正拼
命往手上呵氣的皇帝,他也沒有半點敬意,更不行禮,口里只
在埋怨:“今兒來得怎麼這麼晚,讓人等得著急。”
仙道也不理他,笑嘻嘻進來,早往廳里去了。
櫻木讓其他伴駕侍衛進來,揚手說:“下人們早睡了,大
家自己招呼自己好了。”
眾人常來常往,知道皇帝和流川在一起時最不喜旁人在側
,所以也不擔心侍候主子的事,也都各尋去處安頓了。
櫻木早耐不住困倦,飛也似趕去睡覺了。
仙道進了廳,脫了錦裘,笑著便來握流川的手。才一握住
,忽覺手上一陣溫暖,猛然悟到自己冒風雪而來,身上冰涼,
忙欲甩開,恐冷著了流川。
流川反手抓緊他的手,另一只手取了杯子,遞給他。
仙道笑著連盡三杯熱酒,如此風雪如此嚴寒,得此熱酒,
溫這滿腹情腸。
流川猶恐風涼,拉了他進內間暖閣去。
仙道隨著他走,口里只在埋怨:“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
只在暖閣等便是,何苦到外廳。外頭風涼,你又體弱,生起病
來,又是麻煩。”
流川但笑無言,這人只會責人,不會責己的。光說他在廳
里等的不當,倒不說自己每日冒風雪嚴寒,有時帶著病還要離
宮前來的事了。
仙道笑著說:“這幾日朝里都忙,來得一日比一日晚,現
在又是寒夜,晚上倒叫你白等了我,並沒有什麼其他的事好做
。”
流川白他一眼:“你不願再來了?”
仙道忙忙表白:“只要你還不厭我,便是砍了我腳,我拿
手爬也是要爬來的。”
流川哼了一聲,心中終覺歡喜。如此老套俗氣的話,終還
是有他的吸引人之處,便是自認超然如他,原來亦如平常人一
般,聽了亦是歡喜。
仙道看流川又是歡喜又不肯讓他看出來的神情,心中一蕩
,忍不住悄悄近前,想出其不意吻下去。
忽然全身一震,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流川忙扶他坐下,關注地望向他。
仙道拿帕子掩住口,咳了半日方止。看也不看,將帕子折
起,那一點鮮紅也不知流川的目光可曾在瞬息見望到,只是流
川的神情並沒有太大改變。
仙道亦是如常一笑:“最近病得不輕,老是咳個不停,幹
什麼都掃興。”
流川默然不語。他向來不喜多說話,每與仙道在一起也常
是仙道說十句他才說一句的,這也並不奇怪。
仙道看著他笑道:“今天我終于從十幾個王族英才中選定
了太子,並加冊封,因著今晚為太子大慶,我必須出現,所以
來得比往日晚上許多了。”
流川聽他的解釋,亦是不語。
仙道的病勢一直沒有治好過,自知與流川將來未必完滿,
內心鬱鬱,更加鬱結成疾。再加上后來為了讓流川不再結怨于
天下,怒力理政,每日操勞政務,無心身體。稍有閒瑕即趕來
與流川相會,二人相處,極盡歡樂,全不控制自身情緒和身體
。時日一長,身體少于休息,早已不支。更何況無論風雨大雪
,無論病勢如何,他總要于一日辛勞后來尋流川,病體不支更
易為風雨所侵,身體是越發得差了。
這些情況他都明白,越是如此,越不甘不肯放棄與流川相
伴的每一份光陰。流川亦不是不知,但即然仙道從來不提,他
就也不說。仙道來了,如有朝政苦惱要講,他就聽,如有衷情
要訴,他亦默聆。若有空時,陪他一起出去爬山游水泛舟行樂
亦無不可,若是無瑕,靜坐室內,二人相對,亦覺溫馨。其他
的他不去多想,也不去做無用的勸慰。
仙道自覺身體不支,自己亦無所出,早已在暗籌選太子之
事,今日終決定了人選。他所選定的是王族英才,真正雄才偉
略有帝王之風的人,他日必能把國家帶向倡盛,成為一個真正
的帝王,不必似自己生活在矛盾之中。也算是他做為皇帝為國
家盡的一份心吧。
只是這些事,他並不想多說,只想把所有煩惱拋開,歡喜
一時是一時,只在此時此刻,身旁能有流川,已然足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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