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西元2703年的東京市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中，恐懼和不安陷入每
個人的心底。DX計划的徹底失敗，計划中的失敗產物代號“進攻之鬼
”人造人逃出戒備森嚴的科學實驗室，警察通過大眾媒體網絡警告國
民不要隨便與陌生的看上去二十歲不到的男或女青年接觸。由于“進
攻之鬼”不知為何反制了科學家為它設定的制約程序，已經變得能夠
完全自控自身全部程序的能力，而它“體內”的fc程序將在未來的几
小時內為它出生出一個與人類一般無二的身體。屆時將沒有人能在人
群中把它辨認出來，它擁有的超越人類不可限量的智慧和能力也將成
為一把可怕的雙刃劍，所有的關鍵只在于它想做一個好人還是一個惡
人。
僅此而已，對此無論內閣還是軍隊都無能為力。因此，科學實驗
室--國家級最高的科學機構受到來自各方的強烈的譴責，甚至有平民
因受不了整天地生活在莫名其妙的恐懼中，而一時沖動地作出縱火焚
燒實驗室這樣不理智的舉動。當然是沒有成功，因為實驗室是目前唯
一有可能有能力解決他們自己惹出的麻煩的機構，受到政府嚴格的保
護。到底“進攻之鬼”危險到怎樣的程度還是一個絕對的未知數。但
是，它的存在讓每個人都感到不安是不掙的事實。
實驗室現在的任務是，在“進攻之鬼”做出不可挽回的危害國家
利益的舉動之前找出它、毀滅它。
在日本龐大的人口中尋找已經按照自己的意圖改變了外表的“進
攻之鬼”談何容易，根本是大海撈針全然無望的目標。
『二十分鐘整。』科學實驗室會議廳首座的花白頭發的老人再次
讀表。“進攻之鬼”逃出實驗室已經二十分鐘了，雖然這二十分鐘里
還沒有發生大事，但這同樣意味著接下來的時間這樣的提心吊膽還得
繼續。
寂靜得可怕的會議廳突然有人輕聲地嘆了一口氣，所有人的心情
都隨著這聲嘆息慢慢地下沉。其中的一名中年科學家更是臉色蒼白如
同死灰，這次的災禍完全是因為他引起的，是他從他的天才兒子那里
偷來了關于人造人的詳盡計划書，那份密密麻麻的計划書几乎震驚了
實驗室所有的科學人員，使得全體人員投入狂熱的情緒中，作出如此
不顧后果的事。或者說，當時他們太興奮了，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后果
，只一心希望能夠創作科學奇跡。沒想到實驗的結果卻是這樣的不可
收拾，“進攻之鬼”竟然屬于擁有了他自己的意志，還逃出了實驗室
，成為一顆存在在他們不可能掌握的地方的隱形炸彈。這顆炸彈的威
力在它如何破解實驗室保衛系統脫逃時便可見一斑。它甚至不用殺掉
一個防衛人員，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逃走了。
『來了！來了！他來了！』一名男子急沖沖地推開會議廳的門，
激動地嚷著。
聽到這個消息，整個會議廳的所有人員都像是吸到了新鮮的氧氣
，稍微地振奮起來。唯一那名中年科學家把頭低到胸口的部位。因為
那個報信的男子口中的他正是他那個天才兒子，也就是那份計划書的
真正的主人。隨著熟悉的腳步聲的臨近，他几乎冀望地板上裂開一個
大洞，讓他暫時不必面對那雙過于犀利的眼睛。
『爸爸，你也在。』諷刺的語氣打破了他的妄想。
立在門口的高大俊美的青年似乎并沒有進入會議廳的打算，只是
面帶微笑地環視會議廳里面的一群表情絕望的人。迷人的微笑中帶著
三分一貫的虛偽。身為科學實驗室的精英的爸爸也會干出偷竊蠢事讓
他覺得好笑。
花白頭發的老者作為會議的總領者無奈地搖頭，事情已經刻不容
緩，實在已經不是計較誰是誰非的好時機了。
『仙道君，』面對兒子而不是父親開口道，『“進攻之鬼”是你
的計划，你一定有辦法的。』
『啊，這個嘛，』吊足眾人的胃口，他吊兒郎當地笑道，『大概
沒有。』
“進攻之鬼”是他的計划，而且是他最引以為豪的計划。所以，
也只有他最清楚它是怎樣的，它有超越人類的智慧運作系統、有駕馭
一切知識的能力、在體能方面也是普通人類的兩三倍。它几乎是不可
戰敗的，如果計划書完整的話。但是可惜的是，這些人太迫不及待了
，被父親偷走的計划書根本是不完整的，缺乏的那一小部分雖然只是
短短几行，但卻是他思路的最后的盲點，也是它徹底完美的關鍵所在
。不知道這群人究竟用什么代替了他尚未有結論的那一小部分，結果
卻讓“進攻之鬼”有了自己的意志并且逃跑。他原本要創造的是盡管
有意志卻是完全聽命的完美品。現在卻是一個瑕疵品。
有瑕疵的它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完美。所以即使
他們不求助于他，他還是會親自動手消滅它的存在。不過在之前，他
也要衡量他和“進攻之鬼”力量的對比，他的勝算有多少還是個未知
數。
『仙道君，』 老者再次態度卑躬地開口，語氣几乎是在請求，『
只要能夠消滅它，你的任何條件我們都會答應。』
『任何嗎？』仙道瞇起漂亮的眼睛似乎不太信任。
『任何！』即使要求解散實驗室也可以。
仙道揚起臉，微笑道，『那就准備一座φ射線焚燒爐，我會把美
麗的獵物趕進熊熊的烈火之中的。』
既然它不是他預定想要的，那么就只有在火焰中起舞了。
２
人類的街道原來是這個樣子的，明亮干淨溫柔地延伸著，一棵棵
的梧桐樹擋掉了部分的陽光，在地面上形成光與影有致的交疊。人類
的房舍也是各式各樣的，華麗的、朴素的、高低不同的。人類的男人
、女人、小孩、各種不同的面容，有人快樂，有人疲憊，有人興奮，
有人煩惱。人類的商店，透明的大大的櫥窗玻璃，一只白皙得仿佛沒
有溫度的手展開、緊緊地貼在玻璃窗上，明亮單純宛如處子的眼神靜
靜地注視著櫥窗里陳列的樣式華麗的蛋糕。這是一個可以呼吸的世界
，一切都是珍貴的。
正准備開店的女店員驚訝地屏住了呼吸，愣愣地看著櫥窗外的漂
亮的男孩子。白皙的皮膚、柔亮的短發、頎長的身材、還有那雙絕無
僅有的單純的眼睛。
她不由自主地走向他，懷著一種几乎類似朝聖的心情。如果此時
他的背上展開一對潔白的翅膀，她也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睛，那將被意
識認為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輕輕地推開商店的門，怕她一個細小的聲音驚動了那個不現實的
人物。
“先生，您想要什么？”她漲紅了臉鼓足勇氣問道。
他抬起臉，明亮的眼睛清楚地表示出疑惑。
“我是問您是不是要買點什么？”他對于櫥窗里的蛋糕流露的真
摯的興趣，引發出她潛藏心底的柔性的母愛。
她好想摸摸他的頭、親親他的額頭。
他搖搖頭，很清楚人類的東西是要拿錢來交換的，他沒有錢，更
不喜歡交換。
女店員不甚了解地看著他搖頭的姿態，明明是那么喜歡的表情，
為什么卻不買下呢。
“沒錢。”他簡短地告知。
“原來是沒帶錢啊，那就沒辦法了。” 女店員和藹地抱以一笑，
擅自地將男孩口中的沒錢理解成她所認為的意思。
漂亮的男孩淡淡地撤離自己的視線，他很清楚在人類的世界里表
現出太多的好奇對剛剛出生不久的自己是很危險的。
女店員失神地望著那抹瘦瘦的背影離去。
『等一下！』
男孩回頭詫異的看著搭上自己肩膀的柔柔的手。
『你的蛋糕。』
女店員 腆的微笑，奉上一塊包裝精美的可口蛋糕。
『我沒錢。』男孩冷淡地重復道。
『送給你，免費的喲！』展開溫柔燦爛的笑容，東京這所大都市
頭一次讓她笑得如此自然不造作。
『謝謝。』
男孩看著塞到他手中的漂亮的盒子，里面盛放的正是他看得最久
、覺得好看的那塊起司蛋糕。
也許……人類，他不需要過分地防備。
……
『笨蛋。』 一抹頎長的陰影立在街道的角落里低聲道，唇邊噙著
虛偽從容的諷笑。果然是不合格的瑕疵品，存在這樣大的致命弱點，
再聰明再狡猾有什么用，太重感情的它遲早會落到他的掌心中。他要
將它一擊即潰，決不容它玷污“進攻之鬼”這一完美無暇的稱號。
陰影再次隱沒，這是一場速戰速決的仗。
七天之后，一切都會結束。
３
真槍荷彈的特工部隊在接到可靠的情報之后，迅速集合全部的精
銳在空間紅外網絡的指示下，包圍了某丁目的一整條街道，執行上級
命令的格殺勿論。
『仙道君，』花白頭發的老人在實驗室的觀察屏上看著這嚴峻卻
毫無意義的一幕，『你沒有告訴他們，沒有一種子彈能夠摧毀“進攻
之鬼”嗎？』
『我可沒指望他們干掉它，它可是我設計的，雖然是瑕疵品。』
仙道回答的很輕松，老者頓時明白過來問題的重點顯然不在他以
為的那里。
老者選擇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仙道專注地看著大屏幕。武器是不可能殺死它的，暫時的傷害也
僅僅是表面上的，修復程序馬上會自動啟動恢復每一個看上去在流血
的傷口。他要的就是他流血的傷口。
大屏幕上，特工部隊舉槍瞄准，目標出現在街道的另一頭。很冷
靜的面孔，不愧是它，面對這么些黑洞洞的槍口，一絲害怕的神色都
沒有。砰!槍響的第一聲，緊跟著像是炸開了鍋。仙道瞇起眼睛，冷
眼看著屏幕上那個靈巧躲閃的黑發男孩，它躲得真妙，子彈就擦著衣
角而過，卻沒有一顆射中它。
仙道伸出右手。
一把黑色的看似普通的手槍放到他展開的手掌上。
轉腕、端槍、發射、半秒鐘內全部完成。
仙道對著大屏幕放了一槍。
他驚訝地看著鮮紅的血從右臂中彈的傷口內不停地流出來，真實
的痛楚的感覺直直地扎進心里。這枚子彈，它是從哪里來的，他都沒
有看見。打得真准。
大屏幕上，黑發的男孩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逝，細微得几乎不可捕
捉。但很快，快得不可思意，男孩恢復了平靜的表情，身形搖晃了一
下后，縱身向唯一的出口逃跑。
看到這里就夠了。
仙道站起來，微笑道, “好了，不快一點的話，血就流回去了。
”
頭發花白的老人一臉驚愕地目送著仙道步伐瀟洒地走出實驗室。
再回頭看，大屏幕上已經沒有“進攻之鬼”的身影了，它逃得還真快
，短短的几秒中內就逃出了系統跟蹤預設范圍。
搖搖晃晃地閃入一條偏僻、黑暗的后巷。fc修復程序已經自行啟
動，血流的速度開始變慢，射入手臂的子彈正急速地融化，傷口很快
會愈合，這些他很清楚。但是，傷口劇烈的疼痛出乎他的預料。
『你還好吧？』一個溫柔磁性的嗓音低低地響起在耳畔。
他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另一條手臂被一只陌生的大手握住，太大意
了，他竟然沒有感覺到陌生人的靠近，這樣一個疏忽很可能就把自己
的性命送掉。側身一閃，輕易地脫開陌生男子的手。
站在他面前的陌生男子高他半個頭，身材高挑、臉形俊美，一頭
濃密的直發完全向上豎起。
『你叫什么名字？』陌生男子笑問。
名字？中央處理系統在萬分之一秒的偶然選擇計算后，排列出一
個全新的姓名。
『流川楓。』
“進攻之鬼”果然很謹慎，即使在如此危機的情況下，還是陣腳
穩定。
『仙道彰，多關照。你好像受傷了，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仙
道笑得越發地溫柔。
『不用。』他不想和人類有太多的交集。
『沒關系哦，我很樂意幫忙的，你是好像無處可去的樣子，』 仙
道頓了頓，隨即神秘兮兮地繼續道，『而且同類之間相互幫助不是應
該的嗎？』
同類？流川抬起深黑的眼睛狐疑地看著他。
『對了！我也是人造人呀！』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說一件無足輕重
的小事。
深黑的眼睛里仍是不加掩飾的懷疑。
『不相信嗎？』仙道揚起一抹無害的微笑。
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鋒利的小刀，飛快地滑過食指指尖，一滴鮮紅
的血珠從皮膚下滲出，而一秒之后，傷口超自然地愈合起來，仿佛從
來沒有收過傷的樣子。
流川的表情稍稍地放輕松。如此快的愈合能力顯然是人造人特有
的fc程序在發揮作用。難道眼前的這個陌生男子真的是……同類？
『現在相信了吧。』仙道笑得十分悠哉。
其實，剛才他用刀子割開自己的指尖時，同時以微小得不能察覺
的動作抹上了透明的藥膏。藥膏是實驗室的機密產品，可以在極短的
時間內愈合傷口，看上去和人造人的fc程序的功效一模一樣，几乎可
以以假亂真。但是這種藥膏是有使用限制的，在一段時間內只能夠使
用一次，多了會因其中的某種的成分而對人體產生巨大的傷害。
但是為了對付“進攻之鬼”這樣的強敵，就得使用非常手段。
黑色眼睛里的懷疑還是沒有完全消失。
『那么要不要我砍下一條手臂？』
仙道依然在微笑，刀子已經抵在自己的手臂上了，雖然這樣的小
刀子根本不足于砍下一條手臂，但是他自信瀟洒的神態仿佛在昭示他
一定會說到坐到。
『不用了。』黑色眼睛的懷疑消失干淨。
然而懷疑的消失不代表信任的同時。他對人類不抱有任何興趣，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也不會幫助任何人。獨來獨往是他對今后生
活的規划。
仙道摸出一支紅星牌的香煙，點上，一朵溫暖的橘色的煙花幽幽
地在黑暗中閃爍。流川美麗的黑眼睛露出明顯的不耐煩。
在流川轉身離去之前，仙道難得一本正經地開口道，“我可以提
供你住處，你現在無處可去吧，而且我也正在被人類追殺中，聽說你
的能力是最強的，這樣吧，我提供你住處，你保護我，怎么樣？”
流川微微皺起眉尖，又是交換。他不喜歡交換這種事，但是他目
前的狀況的確像仙道說的，沒有住所沒有正常人的身份証明，如果在
接下來身體恢復的短期內必須流離失所，也是件麻煩的事，隨時會被
那些追蹤他的人騷擾。
『考慮好了嗎？』仙道有些忐忑，他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進攻
之鬼”會上當。
『好吧。』冷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４
清晨淡黃色的陽光輕柔地透過窗玻璃撒進臥室，寬大的書架、淡
色的衣櫥、舒適的雙人床，身邊還在熟睡的英俊男人。他不喜歡現在
的感覺。一點都不喜歡，算了，反正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過
去的……
『早啊，親愛的流川君。』溫柔的嗓音吹拂在耳旁。
不想回答，他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悶悶地將臉埋進被窩。
『喂，不要這么冷淡嘛，我們都同床共枕了哦。』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撩撥流川額前的短發。
流川微皺眉頭。所謂的同床共枕，不過是因為他昨天被仙道帶回
只有一張雙人床的公寓。剛剛出生不久的他對于睡眠的要求是很高，
這也就為什么他會同意以保護為條件換取住所的提議。
很干脆地拍掉在自己的臉頰上胡亂摸著的手。流川拉緊了被子准
備繼續睡覺。
『不要睡了嘛……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仙道不由分說地把床上的流川楓拉起來。拿起新買的T恤衫套上
他的脖子。流川迷迷糊糊地任他擺布，表情呆滯得可愛。
『你都不問我帶你去哪里嗎？』
仙道好笑地盯著他看。“進攻之鬼”現在的模樣，似乎可以抱著
他直接扔進焚燒爐，但是即使他現在一幅不清醒的樣子，他還是不能
輕敵。否則，他也不用費盡心思，想方設法地乘他恢復期間耗損他的
體力。
『把你賣了哦！』
握著那雙看似瘦弱的肩膀輕輕地搖晃。
黑眸驟然睜開，明晰地望進他的眼底。
『隨便。』流川無所謂地看著他。
還真是無懼無畏。仙道打量了一眼他剛剛裝扮停當的“進攻之鬼
”，這身運動服還真是適合他，他的外表是這樣的年輕秀麗，黑色的
短發、黑色的眼睛、細長的四肢。拽緊流川和人類一般無二的溫暖的
手，仙道帶著他的“進攻之鬼”直沖游樂場。
游樂場是最消耗體力的地方了。
『啊--！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云霄飛車像著了魔一般穿山越陵、上下翻轉。
漸漸地，流川有些不太適應了，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似乎成為了身體
方面唯一的弱點。更何況這已經是第五次做這個云霄飛車，身邊的仙
道依然興奮得像一個孩子似的。
『仙道，』流川舔舔干澀的唇，『回去吧。』
很好，看來流川的體力已經出現問題了。回去怎么可能呢，他帶
他來這里正是為了這個目的啊。
仙道稍稍地側過身雙手環住流川纖細的腰，撒嬌地道，『不要，
難得出來玩的，不要掃興哦。』
流川抬起臉望著他半晌，忽然別過臉，不再作聲。
仙道很清楚流川這樣的表情說明他已經妥協了，坐直身體，靠近
流川那條手臂仍放在流川的腰間。像這樣能夠在急速運行的云霄飛車
上動作自如的也只有像流川這樣的人造人和仙道這個自控力極強的天
才吧。
仙道心中暗暗冷笑。最厲害“進攻之鬼”居然連對自己身體有害
的事情都沒有拒絕的意識。果然是瑕疵品，如果是完美的作品的話應
該就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好不容易從云霄飛車下來，流川暗自深吸一口氣。有些警惕地看
向已經向著另一個大型游藝機沖去的仙道。他遲疑地看著那個高大的
背影，突然，一個又矮又小的骯臟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個矮小
的背影偷偷摸摸地靠近一名中年婦女的身邊，瘦骨嶙峋的手探進女士
的手提包里。得手后的小偷拔腿就跑，婦女踩著高跟鞋追在那人身后
……流川緊緊地觸起眉頭。
『謝謝你，謝謝你，真是太感謝了！』婦女感激地看著面前這個
幫他抓住小偷的年輕男孩。
矮小的小偷被狼狽地踩在男孩的腳下。
流川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掠過一絲疲倦。
他需要的不是什么感謝，而是休息。看了一眼被他踢中昏睡穴躺
倒在地面上的小偷，流川收回壓制他的腳，轉身去尋找不知道去了哪
里的仙道。
望著他削瘦的背影，中年婦女的臉上露出一抹陰森的笑意。
『做得好。』不知何時出現在婦女身后的仙道與她擦身而過時用
几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中年婦女略一點頭，表示恭敬。
仙道跑上前去跟在流川的身后，大聲地嚷道，『honey，你在找
我？！』
流川驟然回頭殺氣濃重地瞪了他一眼，『混蛋！我要回去！』
『不要嘛……』從背后抱緊那副瘦瘦的身軀，嗅著流川身上淡淡
的清香，他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地放過他，『再玩一下下嘛。』
躲過流川動作迅猛的回肘，拉緊他白皙的手，沖向下一個目標--
海盜船。
流川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出口，只是任由仙道拉著他，傷
口隱隱地有些不對勁。
……
５
實驗室氣氛緊張，每個人都陷入忙碌的狀態中。φ射線焚燒爐的
建造几乎成為實驗室目前唯一的工作項目。由于φ射線是一種很難搜
集的宇宙游離性的射線，并且這種射線存在著強烈得不可思議的同質
排斥性，也就是說同樣是φ射線和φ射線很難在同一空間相容。因此
他們必須制造一個前所未有的容器，外表看來和普通的房間全然無二
，有一面可供檢測內部的特質水性玻璃牆，通過這面牆外面的工作人
員可以清楚地看見“進攻之鬼”被銷毀時的情景。那一定是相當華麗
的場面，φ射線聚攏在同一狹小空間時會產生出類似海水波動的假象
，到時候從玻璃窗這邊看進去，整個焚燒爐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裝滿
了海水的玻璃缸美不勝收，在這個毀滅性的玻璃缸里“進攻之鬼”將
會溶化，表面上看上去只是身影的越來越淡，其實是其構造粒子的逐
漸分離。隨后再將φ射線放回宇宙，由于射線之間是互不相容的，它
們將把組成“進攻之鬼”的每顆肉眼都看不見的微小顆粒分散地帶到
宇宙每個陰暗的角落，使得它們永遠無法匯合重組。或許遠古時代的
神幻小說說的“魂飛魄散”就是如此。徹底的永遠的消失。他們需要
七天來搜集足夠消滅“進攻之鬼”的φ射線。
『來，張嘴！』仙道叉起一小塊海鮮味批薩，在那張表情迷糊的
小臉面前晃了晃。
食物的香味使得他們腳下的漂亮長毛大狗興奮地跳來跳去。狗是
昨天逛寵物市場時買回來的，是只好色的狗，特別喜歡粘在流川的身
邊。
『張嘴嘛！你看雪表現得多積極。』仙道微笑著誘哄。
流川閉著眼睛張開嘴，一口咬下批薩。
『好乖。』仙道摸摸流川柔順的短發。
雪吃味地沖著仙道的手亂叫。一只白皙有力手按在狗的背上，使
得它立即安靜下來，發出撒嬌的嗚咽聲。
『不要理它啦，』仙道試圖拉回流川的注意力，『聽我念這個！
』
他笑瞇瞇地從襯衫口袋里掏出一張小紙片。
流川終于睜開眼睛，懷疑地看著他。
假意地清了清嗓子，仙道故作一本正經開始念道，『親愛的流川
君，三天來的相處覺得你好可愛，請接受我遲到的表白，我決定從今
天開始追求你，仙道彰。你看，我還按了手印在這里！』
說著將紙片伸到流川的眼皮底下。果然紙片下方印著一個鮮紅的
指紋。
一抹淡淡的殺氣掠過流川的眼底。
『白痴。』白了他一眼，流川別過身去，抱起大狗。
狗立刻獻媚地用濕漉漉的舌頭舔流川的臉頰。
不妨仙道從背后連人帶狗地一起抱住。
『放開！』流川怒氣沖沖地命令，強忍住揍人的沖動。
『不要，』仙道不肯妥協地抱緊，一只手不安分地亂摸，『咦？
流川什么時候長出毛毛來了？』
『笨蛋！你摸的是狗。』流川不舒服地掙扎，『放開！』
『不干，你放開那只打攪我們的死狗啦！』
『滾！』
『那就連狗一起侵犯了！』仙道理直氣壯地開始行動。
『禽獸！』流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卻在下一秒被身形高大的仙道壓倒在沙發上。雪急得哇哇大叫，
應為它很倒霉地被壓在最下面。
雪一直狀態興奮地沖在最前面，仙道快步地跟在它后面，再后面
則是神游太虛的流川。自從有了雪，晚飯后的散步几乎成了每日必不
可少的一部分，即使有時候流川想偷一下懶，雪或者仙道都會不依不
饒地糾纏到底。所以，今天晚上他便很有自知之明地坐在玄關處等著
那兩只漂亮的長毛大狗。討厭的是，仙道硬要他帶那條他選的紅色羊
毛圍巾，雖然在這樣的深秋帶圍巾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他的膚色
實在是不適合帶那么招搖的圍巾，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有意無意地
看他們這兩人一狗的組合。仙道這個人也太招搖，太高大、太帥，讓
人覺得討厭。
想到太入神的流川不可扭轉地撞上了前方突然停下的仙道。
流川愣愣地看著神情專注的仙道。順著他的目光，流川看到櫥窗
內陳列的一條墜子是十字架的項鏈。很漂亮、很精致的東西。
『honey，我覺得它很適合你。』仙道無征兆地來了這么一句。
流川呆了呆，隨即緩慢地搖頭。
『不要這么冷漠嘛，』仙道微微皺起眉頭，突然開心地宣布道，
『我要把它買下來送給你！』
『我不……』
還沒等他把話講完，雪已經跟在仙道后面，一人一狗興沖沖地現
行闖進別人的店鋪了。
流川惋惜地看著雪，笨蛋呆狗，寵物是不能入內的，他還是在外
面等它被轟出來好了。
一陣微瀾的秋風撫過，落葉紛紛地墜到地面上。
這本該是個憂傷的季節。
流川的嘴角微微揚起，形成一個小得几乎不可捕捉得弧度。當店
鋪的門再度打開之前，門頂風鈴的輕靈聲，流川的表情又回復到原來
的冷漠，仿佛從來就沒有被改變過。
雪很委屈地被一個年輕的店員推出來。輕叫著貼近流川的褲腿，
磨蹭著博取同情。
一分鐘后，店門開度打開。
『讓開啦，笨狗！』仙道不悅地抗議，快步來到流川面前擠走雪
占據那個最后的位置，『你看。』
流川看向仙道獻寶似的捧到他面前的盒子，打開的絲絨盒子里靜
靜地躺著那條美麗的十字架項鏈。
仙道拎起項鏈，順手把盒子向后一拋。
『幫你帶上！』說著不由分說地，將項鏈繞上流川纖美白皙的脖
子。
流川愣愣地任由他扣上項鏈的鎖扣。
冰涼的金屬十字架貼在皮膚上帶來全然陌生的觸覺。
仙道松開環住流川脖子的雙手，雙手沒有撤離而是順勢滑到了腰
際，輕巧地收緊將流川的整個人納入自己懷中。緩緩地俯首，輕輕地
貼上流川粉色的薄唇。
流川閉上了眼睛。
落葉悠悠蕩蕩地飄落下來。人間最美最純淨的一幕。也是最不真
實的一幕。雪安靜地呆在一旁，不敢打攪，大大的眼睛里竟是先知先
覺的哀傷。
６
十字架的橫線代表愛，豎線代表罪與罰。
我親愛的“進攻之鬼”，你的生命由我創造、由我審判、由我毀
滅。
『流川，今天是我的生日哦，你答應過我什么，你忘了嗎？』仙
道指控的模樣簡直像是個無禮的小鬼。
他當然不可能忘了！流川的眼底晃過難得一見的浮躁。他當然不
可能這個卑鄙的男人昨天是怎樣在果汁里面加了百年純的伏特加，迫
使他在迷糊的狀態下說出什么明天一天我都屬于你這樣丟臉的話。更
不可原諒的是，身為最頂級的DX，他居然疏忽大意到沒有察覺果汁里
被摻了酒精。
『你答應我說，今天一整天都是我的！』
這種丟臉的話還要被人當面地一再重復。
『流川，你要保護我，』乘他不備仙道緊緊地抱住流川，語氣憂
愁地說，『我總要預感實驗室的人要找到我了！』
滿意地感覺到懷里的人輕輕地一顫。
『聽說他們已經發明了可以徹底銷毀我們人造人的裝置，』刻意
地頓了頓，『如果被抓到的話……』
『那你就乖乖地呆在這里啊！』 流川突然大聲地嚷道，『哪里也
別去，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哦，』 聽話地放手，雖然流川一下子說出那么多個字讓他頗感
詫異，『那你要趕快回來，我在這里等你……』
『嗯，』流川點頭，轉身打開門出去。
而仙道那雙充滿哀怨的眼神卻總也揮之不去，他總有一種預感仿
佛仙道隨時會在空氣里消失似的。不會的，他告訴自己，不會，他馬
上就會回來。
打開之前放在隱秘處的通訊器。
『好了，可以准備了。』簡單地交待過下一步。
回頭看看房間里熟悉的陳設，仙道很虛偽地嘆了口氣，這可是有
生以來第一次他要親自動手破壞東西。拉倒書架，推翻桌椅，砸掉玻
璃器皿，整個客廳看起來就像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爭斗。
接下來，只要出去晃一圈就可以。
對著臥室的門吹了一聲口哨，雪立刻蹦了出來。
狗困惑地看看凌亂的客廳。
『雪，我們散步去。』仙道愉快地披上大衣，牽著雪出門了。
公寓的大門直直地敞開著。
十分鐘后，滿頭大汗的流川提著一只盒子跑步回來。
流川的身體僵立在狼藉一片中。
肅殺的氣代替了原先祥和溫柔的表情。
盒子被輕率地棄置在唯一沒有倒地的沙發上。
一張淡藍色的卡片夾在漂亮的絲帶間異常地醒目。
７
『各位准備！』頭發花白的老人一臉凝重，這是他們的生死存亡
的關頭，『我想各位應該清楚，φ射線裝置的啟動必須在萬分之一秒
內毫無差池地啟動，我們不能給“進攻之鬼”任何的哪怕是最微不足
道的機會，如果遲一小步，整個東京，大半個地球都會毀在那個家伙
的手里，明白嗎？』
『明白！』異口同聲地回答，沒有誰會那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轉過二樓他很熟悉的拐彎，流川溜進實驗室已經有五分鐘，可還
是沒有找到那些家伙藏仙道的地方，難道……他不敢想。突然，眼前
的一個房間的標號闖入他的視線，處理器，這就是仙道之前所說的實
驗室新發明的可以徹底消滅人造人的裝置嗎？應該是的，根據他上次
逃跑時的記憶，實驗室那時還沒有這樣一個標號的房間，可是仙道為
什么會知道呢，這應該是極其機密的事啊……來不及多想，流川推開
那個房間的門，仙道可能在里面念頭使他輕率地跨了進去，突然背后
響起鎖門的聲音。流川的心一寒，而房間中朝北的那面玻璃牆外的景
象，使他徹底地明白了過來，為什么他會遇到仙道，為什么仙道說喜
歡他，為什么仙道口口聲聲地需要他的保護……玻璃牆外一群肅立的
表情猙獰的人。他還有最后的一個機會，運用分子波動程序混亂所有
的分子，消滅所有對他不利的人。
十字架的光芒突然一閃，這個念頭暗淡下去。流川虛軟地垂下雙
臂。殺死所有的人，那個背叛他的也不會放過，可惜……他做不到。
人間的味道就到此為止吧。再見。一抹艷麗的笑容使那張白皙的臉孔
美麗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冰藍色的光線一瞬間盈滿整個房間。美麗
的裝滿藍色海水的玻璃缸。
『差不多了吧。』仙道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自言自語道。
沒有流川在，雪這只大狗竟然顯得無精打采的。
『雪，我們該回去了，』仙道微笑著拍狗的腦袋，流川的消失最
難過的大概就是這條狗了，他好心地安慰它，『雪，流川已經死了，
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牽著頹喪的雪，仙道步履輕快地返回自己的公寓。流川在那里住
了七天，他的東西都要扔掉，看來接下來他還是不得已的要忙碌。
『咦？這是什么？』 仙道好奇地看著沙發上的漂亮的盒子。
一定是流川放在這里的，真是的臨死還要給他添麻煩。
好奇地取下盒子上和絲帶下壓著的卡片，看筆跡還是流川親自寫
的呢。
緩緩地念著卡片上的字，『彰：人間和你給予我的感覺。楓』
遲疑地解開絲帶，打開盒子，盒子里面裝得的是在他看來很普通
的蛋糕，伸出食指沾了一點蛋糕上的鮮奶，輕輕地放入嘴里。
感覺、味道……
甜的。
尾聲
天才科學家仙道彰退出了科學實驗室這一科學界的最高機構。
所有的DX計划因為他的退出而被迫停止。
一個和平常一樣清新的早晨，蛋糕店的女店員伸了伸懶腰，准備
開店。
櫥窗外的一個高大的穿著深灰色風衣的英俊男子，和他身旁一條
漂亮的長毛大狗吸引了她的目光。
『先生，你喜歡這款蛋糕嗎？』她勇敢地站到男子的身旁問道。
『嗯。』男子面無表情地應道，目光還是專注地看著櫥窗里的蛋
糕。
『先生，你真有眼光，這款是我們店里的招牌蛋糕哦，名字也很
好聽，戀愛時光，怎么樣，送給喜歡的人最合適了。如果你不敢表白
的話，它會幫你的，只要你的戀人吃完蛋糕，盒子底下就會發現我喜
歡你的字樣，很別出心裁吧？』
女店員突然停住了洋洋得意的介紹，意外地看到男子直起身來臉
色蒼白地盯著她。
『我喜……歡你？』
『對啊。』怎么了，她說錯什么了嗎？
『胡說！你騙我！』
男子搖搖晃晃地轉身，步履踉蹌地離去。
漂亮的長毛大狗緊跟在他身后。
我喜歡你，你是我降臨到這個世界后唯一的感覺到的味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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