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22：50

    一個閃電，照亮了房間，照亮了每個人的臉，也讓我看清了各自
的面部表情。

   “安西神父，不好了，赤木小姐不見了！”
   “什么？”他們都被這個消息所震驚。
   “房門大開著。不象是有外人闖進去的樣子……”繼續詳細描述
著。
   “難道櫻木他……”不假思索的澤北說出了櫻木的名字。
   “你們果然是凶手！”這次是肯定的語氣。
   “不是的，你們搞錯了，我們不是凶手。你們這些笨蛋。” 藤真
氣地發昏了。
    三井brother繼續瞪著我們：“你們把赤木晴子怎么了？”
   “不是我們干的。我們不知道！”澤北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
   “快說。”追問著。
   “安西神父，我斗膽說几句。我覺得這次的事件與八年前的事有
些相似的地方。而且，我聽說赤木晴子與他們的關系很好，他們怎么
可能會傷害她呢？”阿牧插上話來。
    可三井brother撇了撇嘴：“宮益不是也與神宗一郎相處得很融
洽？可最后還不是……”

    神宗一郎？他？

   “你們都給我住口！” 安西神父的眉皺在了一起，才一會兒工夫
，他就衰老了好几歲。
   “我們現在就去找晴子。”安西神父吩咐道。
   “安西神父，我們去找好了。您就在房間里休息吧，您的身體不
太好，而且外面還下著暴雨。”三井brother勸阻道。
   “不行，我是負責人，我要親自去。現在就去。”
   “是。”三井brither沒有再勸阻。



    23：45

    我覺得很累，全身都充滿了從沒有過的疲勞感。

    我閉上了眼。

   “對不起。”是藤真的聲音。

    我遲疑地睜開了眼，看著走到我身邊的他。

   “起先我聽了三井brother的話，對你……”他說不下去了。
    看著低下頭的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在我身體另一側的仙道：“沒
什么。你，后來不是還是相信了我……”
   “可是一開始的不信任，一定讓你受到了更多的傷害。我，我…
…”
    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是朋友。”
   “是，我們是朋友。”加重了“朋友”的語調，藤真的眼睛異常
黑亮，“很累吧，我把肩膀借給你……”他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或
者，是我聽錯了。
   “流川，我們也是朋友，對嗎？”澤北小心翼翼地問我。
   “恩。”我點了點頭，看到仙道，又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大家伸出了手，擁抱在一起。身上的體溫，驅走了心中的寒意。

    似乎，似乎傷口已經不那么痛了，也許，以后，我不會再做噩夢
，我能夠更堅定地活下去，不必再受良心的譴責。我的手，至少不是
我所想的那樣，沒有沾滿那洗也洗不掉的罪惡。

    真好！

    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看看，是不是沒有沾滿罪惡的紅色？

    紅色？對，櫻木。他和晴子到底去了哪里？不可能在榮譽堂，因
為我們已經回去找過，而且時間的因素也讓櫻木不會再冒險去榮譽堂
，做無用功。難道，難道他們會與小田切一樣，遇到了凶手？因為，
小田也是在榮譽堂的附近遇害的。

    仙道他們，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大家對望了一下，發覺大家的
臉，都變地煞白。

   “出去找他們！”
   “好。”
   “那我們快從窗口爬出去吧。”
   “恩。動作快點。”



    00：20

    可是，在我們冒著大雨，小心地爬下窗子時，隱約聽到了几聲槍
聲。

    難道……

    要不要回去看看？

    正想著，已經快到一樓了。在分神中，我重重地摔了下去。

    痛，撕心裂肺的痛從我的右大腿清晰地傳來。一定是斷掉了。

    這時，一個從沒有聽過的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快去救他
們，他們在儲物室。”

    在儲物室？

    站了起來，對仙道喊道：“我知道他們在哪里，去儲物室！”
   “儲物室？你的腿？”他們詫異地看著在前面跑地飛快的我。
   “快，沒時間了。”我回頭對他們大叫。
   “好。”他們三人異口同聲道。



    00：48

    快點，快點，沒時間了，必須要趕快。

    快，快！

   “站住。”這時，居然又出現了三井brother和几個老師，他們拿
著槍，強行把我們包圍了起來。
   “把槍交出來，不要讓我再重復一遍。” 在黑夜下，對方的臉上
露出了恐怖的神色。

    痛，突然消失的痛又突然地出現。我痛苦地抱著右腿，倒了下去
。

   “怎么了，楓？”熟悉的手臂抱住了我。
   “流了好多的血。”是澤北驚訝的聲音。
   “快，快給他治療！”是藤真。

    然后，陷入了一片的黑暗和安寧之中。



十七

    01：37

   “快醒來，快醒過來。”那個溫柔的聲音又出現了。

    猛地醒了過來。

    我們，我們被捆綁地很結實。

   “你醒了？腿還痛嗎？”仙道關切地問。
   “別管這些了，我們要去救櫻木他們。”我咬緊了牙。
   “可是，我們被捆綁著，連動一下都很困難。”藤真還努力地演
示了一下。

    的確，捆綁地非常結實，一動，手腕就被麻繩勒地老痛。

   “沒辦法了嗎？”
   “看到靠近門口的抽屜沒有？”那個溫柔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
來了，“右邊第一個抽屜的角落里放著一把刀。”
   “門口右邊第一個抽屜里有刀。”我不家思索地脫口而出。
   “什么？” 他們都驚訝地看著我，奇怪，他們沒有人聽到那個溫
柔的聲音嗎？

    不管了，現在救人要緊。

   “真的有刀。”澤北一蹦一跳，用嘴把刀取了過來。
   “好了。”掙脫了麻繩，我們又再次從窗口爬了出去。

    外面的雨，更大了，同時，還夾雜著閃電和雷聲。

   “等等，那不是儲物室的方向。”藤真在后喊著。

    我知道，我清楚地知道，現在所走的那條路是通往后山的。但是
，我的腿像被人操縱著，執意往那條路上跑去。

    難道，真的有鬼神的存在？

    狠狠地擦著臉上的雨水，不小心碰到了手上受傷的地方。

    想起來了，玩杯仙游戲是不能見血的，否則鬼魂就會沿著傷口進
入體內。而且內心不夠堅強的話，還會被所附的鬼魂操縱。如果運氣
不好，所附的是惡鬼，那么就會逐漸喪失自我，變成一具行尸走獸…
…

    我，在玩杯仙游戲之前被貓抓破了手，而且，那以后就出現了很
多的幻覺。那么，現在指引著我的應該就是鬼魂吧！

    可是，即使已經知道那個發出溫柔聲音的是鬼魂，我還是潛意識
地相信他，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不知道為什么，而且，我也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件事了。

    現在所能夠做的就只是去尋找櫻木和晴子，把他們從凶手手中救
下來。

    我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我不能相信，我也不敢相信，可事實就
是如此。


    看著倒在地上的眾多同學，看著背對我們，正在挖坑的熟悉背影
，我大叫道：“住手，不要再錯下去了。”

    凶手摔掉了鋤頭，慢慢地轉過身來。在閃電的映照下，他的臉，
顯得異常地猙獰。

   “怎么會是你？”趕過來的仙道他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
   “救我，流川。我不想死。”他身后已經躺在了泥土中，几乎快
被活埋的晴子虛弱地掙扎著。
    一把抓住了晴子，用獵槍對准了她的腦袋：“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子彈是不長眼睛的。”
   “混蛋。”澤北大叫，沖了過去。



十八

    02：59

   “啪！”槍響了，同時，倒下的是澤北。

   “你！”藤真，他從另一側，扑了上去。
   “不！”我們眼睜睜地看著藤真的身體軟了下去。
   “仙道，你不要靠近他。他，他已經不是原來的木暮了，他，他
已經被鬼魂操縱了。”我攔住了仙道，不想再有人遭遇無謂的犧牲。
   “你，你是宮益？”我猜測道。
    對面的他很吃驚：“你怎么會知道？你不可能會知道的。”冷笑
了兩聲，“你們這些優秀的學生怎么會了解我心中的苦楚？在這里，
沒有人喜歡我，他們都欺負我，辱罵我。連老師，都只會喜歡成績好
的學生。還有安西神父，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每次向他求救，
他都假惺惺地說，那是學長給我的磨練，說我沒出息，經受不住……
哈哈哈，你們知道嗎？我最怕蛇，他們居然，居然把我和蛇群關在一
起。我要殺了他們，凡是欺負過我的人，我都要殺了他們。殺，殺，
殺，殺了他們……”

   “如果我們有罪，應該受到懲罰的話，那為什么連神宗一郎，你
也沒有放過？他可從沒有欺負過你啊，而且還一直幫助你。為什么？
你告訴我！”蒼老的聲音從我身后響起，居然，居然是安西神父。

    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里，風，吹動著他的黑袍，雨，淋濕了
他的白發。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沒有想到神居然會沖了過來，我
，我卻在驚慌中拌動了……不，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殺他的。
”拿著槍的手在顫抖著，疑惑著。

    好機會！我與仙道對望了一下，兩人想要沖過去，奪走他手中的
槍，以及救下他手中的晴子。

   “啪！”晚了一步，子彈，射了過來。我，會死嗎？

   “不。”是仙道驚恐的叫聲。

    來不及了。我閉上了眼，等待死神的降臨。

   “啊？” 沉重的身軀倒了下來，那，那是安西神父，他，他居然
用身軀擋住了子彈。
   “不，安西神父。” 不顧一切地抱住他的身體，“為什么，為什
么要這樣做？”
   “原諒我，我，我居然沒有相信你，我，我傷害了你。” 安西神
父抓住了我的手。
   “不，安西神父，你一直像父親一樣關懷著我，我感激都來不及
，怎么可能會恨你呢？”反手握緊了安西神父發顫的手。
   “其實，其實我早死了，射向神的那槍其實就是射向我啊。” 口
里流出了鮮血，“對不起，我不是稱職的神父，我，我也犯下了不可
饒恕的罪行。”
   “不，不是的。那件事不僅僅只是你的錯。”我哽咽道。
   “你，你和神真得很像，我，我那時收養你，有一部分原因是因
為想要彌補我犯下的罪……我，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好……”
   “安西神父，您別說了，您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不會的。” 我
費力地笑了笑，“神也不會同意您去找他的。學校，還有許多事離不
開您呢！”努力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他那逐漸冷下去的身體……

    我不想再管逃脫凶手的蹤跡了，我只想緊緊抱住那個慈祥如父的
安西神父。

    一把槍，冰冷地對准了我的腦袋。

   “你，你居然殺了安西神父？”

    我轉過頭來，麻木地看著三井brother。

    他，也像我一樣，對安西神父有著深厚的感情吧！他，他也一定
無法接受安西神父離開人世的現實吧！

    我看著他，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又一個，又一個對我好的
人離我而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為什么，為什么？我無法保護
我所愛的人？為什么，他們不愿意等等我呢？為什么？誰來告訴我，
這是為什么？

    槍聲，從遠處傳來。

    我一驚醒，站了起來，跑了出去。

    不行，凶手還沒有抓住，我要振作，我要幫助仙道，我要把木暮
喚醒……

    身后，緊跟著三井brother和其他帶著武器的老師。

    我們跑著，向發出槍聲的地方跑去。



十九

    04：10

    那是……

    一個人影俯倒在地上，痛苦地卷成了一團。

    難道，難道會是仙道？我的心驟然被拽地緊緊的。

    跑近了，是櫻木，他捂住胸口，掙扎著：“他，他往那邊去了，
你們要小心。”

    留下一人照顧櫻木，其余的人依據櫻木指引的方向奔去……


    在教堂的正門口，對峙著的是傷痕累累的仙道，以及拿著獵槍正
對他的木暮。

    我們趕了過去。

   “不要靠過來，聽到沒有？”木暮的眼鏡已經被打破了，而且，
還沾上了血跡。可是，從鏡片后露出的是我們陌生的，可怕的眼神。
   “你！那是相田老師的獵槍。”一個老師大叫了起來。
   “你把彌生……”三井brother發出了冷冽的聲音。
   “哈哈，誰叫她掙扎的！小池老師，下一個就是你。” 槍轉向了
剛剛大叫的老師。
   “不。” 我想要阻止，可是三井他們，已經開槍了，他們拿槍對
著木暮一陣狂掃。

    血，沿著彈孔流了出來。木暮的臉，因為痛苦，扭曲地更加猙獰
。

    他，一步步地走了過來，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來。

    老師們紛紛退后，而仙道，也把我拉在了他的身后。

    木暮伸出手來，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

    膽小的老師又一陣狂掃。

    而我，卻無法阻止，眼睜睜地看著曾經是我們的朋友，肉身上布
滿了彈孔，流出了鮮血……

    他要走過來了，大家不約而同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留出了一大塊
空地。

    他，倒下了，就倒在剛才留出的空地上。

    時間似乎停止了。漸漸地，高頭老師走了過去，俯身查看木暮的
狀況。

   “啪！”沒有松手的槍，對准了高頭老師的心臟。高頭老師，他
瞪大了眼，倒了下去。

    木暮，他站了起來。不，不應該把他再稱作木暮了，他是宮益，
在我們面前的是已經死去八年的宮益。

   “小池老師，你還記的我嗎？就是曾經被你鞭打過的宮益啊！”
他扶了扶眼鏡，大笑著走了過來。

    子彈，打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卻沒有任何感覺。

    大家都無法阻止他前進的步伐。

   “不，不可能，你已經死了。八年前，明明就是我，親手把你埋
下去的。你，你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了白骨……”小池老師顫抖著，身
體往后退縮著。
   “是啊，我一個人很寂寞，我想要你們陪我。你，逃不了了！”
宮益，像一只貓，戲弄著臨死掙扎的老鼠。
   “救我，救我。”小池老師扭身想要跑走，可是，太晚了，槍，
擊中了他的頭顱，擊的粉碎。
   “接下來是誰呢？”宮益對著我們，歪頭打量著。

   “宮益，不要再錯下去。其實，你很善良，你也不想殺人的，對
嗎？不要再殺人了，現在這些剩下的人都沒有參與八年前的事件啊！
”

    那是……

    我們轉過頭去。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們的身后，站著一個人，一個全
身通明的人。

   “神宗一郎！”有人叫出他的名字。

    他，用從沒有過的憂郁表情注視著宮益：“不要再錯下去了。你
，跟我回去，好嗎？”

    伸出了手，握住了對方企圖掙脫的手，一把就把宮益從木暮的身
軀中拉出。而后，我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透明的匕首，我，被一種
巨大的力量支配著，把匕首狠狠地插進了已經脫離了木暮身軀的宮益
心中。

    宮益大叫著，捂著胸口大叫著，“不！”看著自己，化為了虛無
。

   “太好了，我們成功了。”仙道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我。

    而神，當我們回頭尋找他的時候，他也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
跡。

   “對不起。”天邊響起了神那溫柔的聲音。

    天，逐漸亮了起來。黑暗，已經過去。



二十

    兩年后。

    現在我是高年級生了。

    舊校規已經被廢除，我們也不再高呼聖喬治的口號。

    三井brother做了神父，而安西神父，則于那夜離開了我們。高
頭老師犧牲了自己，承擔了一切罪過之后在醫院去世了。他自認是凶
手，以掩護木暮，或者說是鬼魂犯下的罪行。田崗老師還是老樣子，
對學生很苛刻。而藤真，澤北，櫻木，因為沒打到要害，所以也沒什
么大礙。到是木暮，他受了重傷，被送到國外去治療。不過，聽其他
在國外留學的學長說，他現在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他一點都
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對了，還有晴子，她伴隨著我們一起成長。

    我們現在擔負起高年級生的職責。當然，我們還擁有著高年級生
的威嚴，但是，再也不會有暴力的校規了，也不會出現欺負低年級生
的事情了。

    從那次事件之后，我們每周都會來到榮譽堂，去懷念離開我們的
學長。我們只希望，這種恐怖的事情不再發生，希望在這發生過的所
有的一切，都永遠成為活著的人的秘密。

    可是，有時我還是會想，如果有一天，木暮他會不會，會不會恢
復記憶？回想起那段恐怖血腥的記憶？也許會吧，不過，那也是另外
一個故事了！


    每個人的心里，也許都有一片“沉睡森林”，靜靜地潛伏在那里
，等待一個人，等待一次契機，翻天覆地，讓真相大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