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
(六、間奏:流川楓。)

作者﹕楓來疏竹

    高中畢業半年之后,仙道上大二的那個暑假我去了美國。

    我在那里的大學上了兩年。兩年之中,除了學習就是籃球練習,過
得并不容易。

    然后,當我夠了年齡,我便參加了選秀。

    選秀時我是理所當然的狀元。所以被一只并不是很強的隊伍選中。

    這倒也沒什么。以前我進湘北時它也很弱。


    可這半年的成績實在不如人意。

    我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人的心不齊,教練也無能為力。或許我們是缺少一個像大猩猩那樣
的隊長。

    我時常看到教練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因為無可奈何而悲哀的神色。

    可是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或許換了仙道他會懂得吧。因為他不喜歡人情交際,所以反而在那
上面成了一把好手,用以逃避。我就不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從不
勉強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所以我過得比仙道快樂,原因也在此
。



    聖誕的時候我一個人度過。

    12月31日的晚上,我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時,接到了仙道的電話。

    有時候人對電話鈴聲有一種莫名的感應。就像這時候,話筒還沒拿
起來,我就可以肯定,一定是仙道打來的,絕對不會錯。

    仙道說今天在日本已經是元旦了,他打電話給我說一聲生日快樂。

    我聽到電話那邊很吵,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打的電話,他卻也不
說。

    他又說明天是美國的元旦,他還會再給我說一聲生日快樂的。

    我說不必了。他的情況我怎么會不清楚?連工作都還沒找到,養活
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養得起,沒有必要動不動打越洋電話。他卻堅持
著說他會說的。

    我不想與他過不去,不置可否。再聽他說了几句,也就挂了。


    第二天又是深夜,我還沒睡便接到了他的電話。這次他那邊安靜了
許多,可能是在家里打過來的吧。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快樂。他對我說生
日快樂。又說給我郵了禮物,無論如何非要讓我現在就下樓看不可。

    我拗不過他。于是挂了電話,昏昏沉沉的走下去。

    到了下面被冷風一吹,人倒清醒了很多。

    公寓大堂里沒有郵寄包裹,卻站著一個人,瘦高個,朝天發。

    仙道把他自己當作生日禮物從日本給我匯了過來。

    我雖然早已想到仙道這種鬼精靈有可能把任何東西弄過來給我,但
我卻也怎么都沒猜到他終于把他自己給弄了過來。

    所以我雖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以免某些人得
意忘形,但我還是免不了的怔呆在原地。

    仙道瘦了很多。

    他一眼看見我的時候也是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我不知道為什么,
因為畢竟他是有備而來,心理上應該很占優勢才對。后來他給我說他當
時之所以發怔是因為看到了我瘦得厲害。可我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什么,我也并不想知道。

    當時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只是站在原地,相隔五米的距離,沒有
人動,也沒有人說話。

    我懂的。我相信他也懂。

    思想相通的時候,言語就無用了。

    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是交流的過程,默契的來源。

    最終也是他先開口。嘴還沒張開,人卻先笑了起來。

    我忽然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竟不討厭他的笑容了,看著那頗帶
几分無賴的微笑,我想我甚至是有些懷念著的。

    他說道:“流川,生日快樂!”

    完全和三年前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語氣。

    我沒由來的精神一振。這么久不見,可不能叫他看扁了。索性先下
手為強,我脫口說道:“大白痴!你又遲到了!”
 
    超級大白痴仙道!你比我預計的時間晚來了整整一年啊!


    之后,坐在流川的屋子里,看著周圍亂得像被人徹底搜查過似的,
仙道微笑了起來。這小子,分開這么久,倒是一點也沒變過!

    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于是雙雙沉默著坐
著,倒不覺得不習慣,也是從前自然而然的相處模式。

    不過流川雷打不動的睡覺時間被仙道一攪合,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漸漸的流川就有些坐不住,開始一下一下的點起頭來。

    仙道幫著流川睡到了床上,流川几乎是立刻就睡著了。

    仙道要倒時差,也不覺得困。只是越發的覺得這小子好像不受時間
影響一樣,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端一杯咖啡坐在床前,端詳著這個占據了自己全部思維整整三年
的壞東西,那熟悉的容貌,平穩悠長的呼吸,這一次終于是真真切切的
呈現在了眼前,忍不住的思潮翻涌,難以自抑。

    仙道閉上眼睛,想起剛才只是開玩笑的將自己的來因帶過。

   “如果我不來看著你的話,豈非要時時擔心,你會不會被別人賣了
還幫著別人數鈔票?”

    在招來老大一個白眼的同時,仙道的心里也多了一絲心安理得。仿
佛自己來就真的是為了這個目的一樣。

    而心里真正的想法,怎么可能讓他知道?

    說是,一年不見他,這一年就白白損失掉,再也找不回來?

    說是,怕自己以后見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說是,自己只想和他呆在一起,不想分開?

    無法說出口。于是閉上嘴,不說。


    不過值得仙道自我安慰的是。那句話,至少有一半是真實的。

    仙道此次來也實在是因為真的很擔心,不知道這個完全不通人情世
故的小子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里能否活得下去。

    雖然國內報紙的報導總有一些不盡不實之處。但流川和自己的經紀
人失和的傳聞卻一直是沸沸揚揚,不由得仙道不擔心。



    第二天,仙道在親眼見識到了流川的球隊和他的經紀人之后,就知
道自己可以找到工作了。

    流川向來是萬事不上心一顆紅心兩只黑眼只往籃球上看的單純家伙
。像這次,他就一點也不知道仙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擺
平了一切,從此成為NBA新秀流川楓的第二個經紀人。

    但有了仙道替我處理生活瑣事,對我來說,是方便了很多。兩個人
之間至少溝通起來沒有麻煩,仙道總不會嫌棄我說話時的態度不端正。

    最讓我滿意的是我的生活從此安靜了許多。仙道懂得替我把一切可
去可不去的應酬推掉,而不是像他的前任那樣,認為我應該多跑一些通
告來擴大知名度。真是無稽!我是來打籃球的,又不是來當明星。何況
仙道在實在看不過眼的時候,還會幫我收拾屋子,更不用說平日里做飯
洗衣服那些讓我煩不盛煩卻又不得不做的一大堆瑣事了。

    總之我確切的認為,有了仙道做我的經紀人,自己是真的賺到了。

    至于仙道為什么會突然跑來做我的經紀人,我卻沒有考慮過。



    那天仙道提出來的時候,我只是有些驚訝。以我的思維習慣,自然
認為仙道也是奔著NBA才千里迢迢的跨越太平洋飛了過來。仙道卻解釋
說籃球不過是他的業余愛好之一。我也就沒有再說些什么了。只是每次
假日里兩個人一對一的時候,我總會覺得有些內疚。

    我很容易便察覺到,三年的時間沒見,仙道的籃球水平仍然是在提
高的,并沒有退步。

    我想,也許讓仙道屈居于我的經紀人的位置,實在是有些可惜他的
籃球天才了。

    我曾問過仙道這個問題。

    他卻輕描淡寫的道:“我覺得現在這樣子挺好的啊,難道你有什么
不滿意的嗎?”

    我當然心滿意足之極。

    然后他就會笑著說:“你也滿意我也滿意不就好了嗎?你在擔心什
么呢?”

    弄得我無話可答。我能感覺得出來仙道是在回避重點問題。可仙道
自己都很滿意,我想我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以至于過度擔心了呢?

    不過,總算是,在仙道的幫助下,我終于可以開始安靜的職業籃球
生涯。縱使球隊的成績仍然沒有進步,但生活卻總算是穩定下來,是到
了美國之后過得最安寧的一段日子。

    可惜幸福的日子是不長久的。



    又一次的楓紅季節。仙道提議說去一對一。

    自從我有了那几分內疚情緒之后,我就開始關心仙道的籃球生活。

    我發現仙道從來不肯在籃球館里練習,總是拉著我在街頭籃球場或
是其他的小球場里練習,說是這樣子可以懷舊?

    我就有些逃避這樣的和仙道一對一。老實說我實在不喜歡自己一直
內疚卻無能力改變現狀的感覺。所以只好盡力減少和仙道一對一的次數
。

    相反的仙道卻逐漸的迷上了這種方式的籃球練習。經常提議去一對
一。

    我想我可以慢慢的可以感受到仙道的想法,他和我一樣,都是真的
喜歡籃球運動,只是不知為了什么緣故,不肯講出來。

    這在我來說,又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喜歡就是喜歡,有什么好隱
瞞的呢?

    只是他不愿說,我也就不加以揭破。



    就在這次一對一中場休息的時候,我看到自己的教練走進球場向我
們走過來。想來是他站在球場外面看我們打球,不知道有多久了。

    我轉過頭看了看仙道的表情。仙道像平常一樣的笑起來打招呼,但
這時的笑卻假得可以。我知道他一定是很早就發現我們球隊的教練了。

    教練看著我們的表情也很奇怪,眼神不停變換,好像是有什么圖謀
一樣。顯得很詭異。真的有些奇怪。無論是教練或是仙道,兩個人都不
像平常。

    所以我也抿住嘴,和平時一樣不動聲色的站在那里。

    教練卻不看我,徑直問仙道:“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打籃球的?”
    仙道的表情陡然防備起來,有些冷淡的道:“……您為什么想知道
?”
    教練的表情很認真,以極嚴肅的口氣說道:“你不覺得你現在是在
浪費你自己嗎?”

    我點了點頭:這個教練還沒有笨得離譜,我也是這么說的啊!

    仙道轉過身子,看著遠處的天空,明顯的表示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淡淡的說道:“這,也與您無關吧?”

    教練不肯放棄,走了几步,站到仙道的正面,他的身高與仙道差了
很多,努力要看著仙道眼睛才說話的樣子就有些好笑,但是他說的話卻
一點也不好笑:“你難道沒有想過,來做流川的隊友,你們兩人聯手的
話就可以改寫NBA的歷史?”

    我陡然瞇起了眼睛:他是想讓仙道……?

    仙道不去看他,口氣依舊很淡:“很抱歉那好像不是我的興趣。”

    我卻能聽出來仙道說得已經很勉強。

    教練窮追不舍:“你和流川聯手,有實力彼此之間又有默契,是很
難得的搭檔,你們會有更廣闊的天空的……”

    仙道還是不看他,也不開口。

    我已經知道應該怎么做了。我走過去,對教練說:“您先請回吧。
”

    教練愣在原地。

    我不忍心打擊這個老人,給他笑了一下:“讓我們兩人討論一下。
”
    教練這才恢復過來,臨走前還是忍不住的對仙道說:“我看得出來
,你也是很喜歡籃球的。何況,你也要替流川想想啊,難道你愿意看他
永遠這樣子被埋沒嗎?”

    我一直在注意著仙道的動靜,這一句話出口,我看到他像是受了極
大的震撼。我知道教練是不走不行了,于是半推著他將他送出了球場,
他一面走還在一面不停的回頭張望。

    等教練走出我們的視線,我才站到了仙道的身邊。說道:“回去吧
!”

    仙道這才反應了過來,一聲不響的跟了我回到了我的屋子里。



    回到了屋子,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我去沖了澡,倒頭就睡。遇到疑
難問題時先睡一覺再說是我的習慣。

    朦朧中我感到仙道躺到了我的身后,伸手抱住了我。輕輕的叫我的
名字。

    可精神上的疲累很容易直接導致肉體上的勞累,何況我是真的不想
理他,于是只裝睡著了,不去答應他。

    接著我又聽到他的嘆氣聲。那一瞬間我几乎以為我聽錯了,可隨即
我就知道我肯定不會聽錯。可是像仙道這種人怎么也會嘆氣呢?我有些
想不明白。

    迷糊中就在他的懷抱里睡去,倒也睡得很是香甜。



    等我醒來后仙道早已坐到了沙發上,拿著電視的遙控器亂摁。分明
聽見我醒了也不來招呼。我也不說話,徑自坐到沙發上,開始考慮教練
所說的話。

    過了一會,仙道見我不理他,嬉皮笑臉的湊了過來,笑嘻嘻的說:
“你在想什么呢?”

    我瞪他一眼,白痴!就會明知故問。

    他做了個鬼臉,半真半假的無奈:“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你
不要理你們教練所說的話了行不行?”

    我哼一聲:我不理可以,你可以不理么?

    仙道舉起右手,像是在發誓:“我對現在的生活無比滿意,我們就
維持現狀好嗎?”

    我不理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仙道像是對我的不說話非常無奈,然后將一張快笑爛了的臉湊到我
面前來十公分處來。

    我陡然看到一張笑得很傻的面部大特寫,實在是沒好氣。結結實實
的給了他一個面捶。

    只聽仙道慘嚎一聲,捂著臉退了開去。

    過了半晌,正經了几分說道:“那你想我們以后怎么樣呢?”

    我還是沒好氣:你沒看我正在想嘛!問什么問!

   “你去問楓來疏竹去,我怎么知道!”
    仙道又發出那種難聽得要命的慘嚎聲:“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否則
就不會讓我們這么晚才又重逢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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