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識
“楓，睡了吧，明日還有一個新弟子要來呢。” 三井幽幽到
來，聲音中有的是無限的關切。
流川轉身，拂袖飄然而去，只留下三井一人獨自悵然地看著
他的背影，在黑夜里幽幽的白色的背影。
皓月當空，卻掩不住一地相思。風起帘動，三井從那起伏中
一窺流川。竟然又是一夜無眠……
鳥鳴聲聲卻沒有能夠喚醒被中的人兒。
在前堂三井的新弟子來了。是一個頗自信的人。
“弟子仙道彰拜見師傅。”
“起來吧。蘭兒你帶仙道去園子走走，順便去看看他住的地
方吧。”
仙道于是就跟了一位裊裊婷婷的女子去了。
風氣帘動，起落之處在白色的重重帘幕之中，仙道似乎看到
了線黑色，然后那黑色就慢慢轉醒。竟然是一個男子。看那背影
頎長，線條出落的干淨利落，一時間竟然讓仙道看出了神。
“哎！你在發什么呆啊！快快隨我走啊！”
仙道被一語驚醒，發現沉迷中蘭兒竟已走出了數十不遠。
“來了。有勞了。”二人匆匆離去。
待流川轉過頭來，看到的是一個藍色的背影，高高的頭發。
奇怪的人，流川心想，撇了撇嘴唇。
待仙道看完那園子回到前堂已經是中午了。
三井已經在那里了，看到仙道淡淡地說：“回來了。給你介
紹一個人。”
順著三井的手仙道看到了一個人，一驚，隱約覺得就是剛才
看見的那個人，然后，自己都沒有察覺地心中一喜。
“流川楓，雖然比你先進門，但是比你小一年，你就做他師
兄吧。……往后，你們要好好相處……”三井話中似有難處，心
中一酸，竟差點濕潤了眼睛。
仙道因為流川吸引住了，所以沒有注意到三井的異樣。仙道
前一步，向流川介紹自己：“仙道彰。”滿臉的笑容竟要漫溢出
來似的。
“哼！”流川只把頭一抬，算是認識了。實在是不喜歡這樣
討打的笑容！
仙道臉上依舊燦爛。只是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那笑容里面竟
開始藏了些許歡喜在里面了。
（2）習劍
這晚，仙道竟有些睡不著了。一闔上眼睛竟都是那冷冷的臉
。真的很好奇，這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啊。輾轉反側始終都擺脫不
掉那個影子……還是起來吧，仙道一個骨碌爬起來，抓抓腦袋。
冷清夜，冷清月。
隱約地，仙道看到一個影子。
“那是……流川！”不自禁，喜上心頭來。
走進發現流川在舞劍。
舞劍本來是強身健體的，但是在流川舞來卻華麗無比，看得
仙道一時楞住了，不過很快就恢復了。一臉自信的笑容，仙道拿
起流川放在一邊的劍鞘和流川對舞了起來。
流川看到了仙道，哼了一聲，手上卻沒有停下只是舞得更快
了。劍勢中帶几分強勢，咄咄逼向仙道。仙道沒有直接接著，一
邊后退一邊以退為進，把流川的招招化解了。
“好了，就到這里吧。”眉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笑意。
“哼！”流川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一下把劍尖指向了仙道的
喉嚨。
仙道并沒有躲閃，笑容依舊，鎮定如前。倒是流川，本以為
他會躲，但是沒有，心中一驚，不免在臉上閃現了一下訝異的神
情。不過很快就收了回去。但是仙道并沒有錯過，抓住了這個難
得一見的神情，并記在了心里面。仙道的笑容更燦爛了。
“白痴！”流川不禁眉頭一皺。
“哈，你終于給我換名字了啊！”
“？”流川滿臉都是不解。
“你原來不是都叫我哼么？現在你終于都叫我白痴了啊！”
竟然是一臉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幸福。
果然是個白痴，流川心想。于是一轉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就這樣，仙道遠遠地望著流川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那白色的海
洋之中。風吹帘動，隱約掀起了心靈的波瀾……
（3）幽思
以后的日子，仙道每日里就是跟著三井讀一些三井那一派別
的書籍，竟沒有機會再見到流川了。只有每日，特特地從流川屋
子前面走過，恍惚地從那白色的帘幕中間感覺到流川的氣息。
今晚還是沒有看到流川出來練劍。
仙道搖搖頭，失望地往回走。路過流川的屋子，居然隱約聽
見里面傳來陣陣蕭聲。
清冷的蕭聲夾雜的是孤獨。仙道循聲望去，果然是從流川的
屋子中傳出來的。蕭聲和著那起伏的白色布帘，一般悠揚一般冷
寂……
仙道上前一步，想想又退了下來。慢慢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來今晚又將會徹夜無眠。耳中回蕩響徹的竟都是流川的蕭聲
……感覺上，仿佛，仙道覺得，這個，就是流川孤寂的心聲吧…
…一嘆，再嘆……
好几天沒有看到他了，雖不曾忘卻，但是總是一份挂念，今
晚的蕭聲又不由地牽起了萬千思緒……
一夜無眠。
第二天，仙道決意要向三井問個究竟。
“老師，我想問些關于流川的事情，不知可否？”仙道一躬
身問到。
明顯感覺到三井的身子一顫，眼神隱隱流露了一絲痛苦，但
是迅即又掩飾住了。這個仙道太精明了，三井心想。
“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去問。”三井冷冷道。
“弟子知道了。”仙道也不是一個愚鈍的人。不然他怎么有
那般的自信。
“那我們繼續還是講書。”
什么也沒有打聽到，仙道不免有些沮喪。不過隱隱感覺到三
井對流川的不一般。一想到這里自己的心也不由地一顫。一種預
兆吧，也許……
到了晚上，蕭聲又悠揚了起來。
那蕭聲在仙道聽來一直都有那孤寂在里面。宛如從那幽深的
悠遠的地方傳來。幽幽長長曲曲折折，聽得仙道對流川得思念有
增無減……幽思，無限……
（4）入室
日子如流水，但是仙道覺得自己的思念愈深了。決定今晚無
論如何都要見到流川！憑借的，只有自己的自信。果然是一個自
信的人。一個弧度在仙道嘴角展開。
入夜，有時一輪明月當空，但是流川的屋子中的白色帘幕依
然如同白色霧氣升騰。
站在流川的門前，仙道深深吸了一口氣，邁出了一步。這時
候屋中的蕭聲停頓了一下，然后又開始了……
風起帘動，仙道始終沒有辦法看到流川的影子。
下一刻，仙道飛身而起，劍起落之處，白色的帘幕如同煙霧
散去一般落滿一地，而流川正在正中央，背對這仙道，留給仙道
的是那個仙道所熟悉的背影。蕭聲停住了，但是流川依然手握著
那蕭。然后，他緩緩把手放下，咚得一聲墜落在光可鑒人的木地
板上，蕭上的紅繩再風中飛舞了几下也終于蜿蜒地盤繞再蕭的邊
上。
“仙道，道是什么。”流川幽幽道。早看出這個人聰明絕頂
。
“道，即順應人心。”仙道很自信。
流川轉過身來，彎腰，拾起那蕭，略朝前一指，示意仙道和
他走。
二人穿過那根根抱柱，來到一個仙道從未來過的所在。那是
流川看書和休息的地方。很簡潔的布置，但是從那精致的白紗，
光滑的紅木塌，鏤空得十分巧妙的香爐，仙道很容易就看出了主
人的品位其高，帶那么點傲氣在里面。
流川用那蕭一點塌前，仙道很順從地坐下了。
“哼！三井怎么會收了你這樣的徒弟。”
“我只是說了我心中所想。”仙道從容淡淡一笑答道。
他知道這次來流川屋子是來對了。
那燈一圈圈暈出來，照亮了一隅，在流川和仙道臉上閃閃爍
爍。仙道發現流川原來和自己在道的認識上是一樣的。原來和三
井有不同意見的不只自己一個啊。不過他畢竟是自己的師傅，所
以……
（5）情發
從此以后，仙道每天晚上都會到流川那里去。
兩人有時談道，有時一個吹蕭一個做聽眾。
仙道發現了越來越多的流川。
當流川吹蕭的時候，額頭前的發總是會垂落到眼睛下面，把
流川原本明亮的眼睛都遮住了，只有迷蒙的目光從烏黑亮澤的發
絲中暈出光來，仙道感覺自己完全被這種款款的氛圍攏住了，截
獲了，沉浸了……
但當流川再講道的時候，眼神又便得熠熠的了，雖然還是被
劉海遮住了一點，但是仍然可以感覺出那種睿智和鋒利。
每天晚上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切也都開始發生
變化了。
仙道明白，這個時候自己心中所想的，也許不僅僅是原來的
思念吧，可能，自己是喜歡流川了……當自己看到流川時，仙道
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越跳越快，流川也越來越讓自己留戀……
聽著流川的蕭，那蕭聲變得越來越柔和，仙道的心被軟軟的
擊中了，不由地伸出手去，輕輕撥開流川額前的劉海，露出那柔
和的眼神，心中一動，不自禁地就把頭湊了過去，唇就輕輕貼上
了流川半閡的眼瞼，然后蕭聲停住了，然后是鼻梁，然后是嘴唇
，兩人由坐變成了跪，流川手無力垂下，蕭輕輕地擊打到了地面
一下。
“楓，我可以叫你楓么？”仙道神游般含糊地發出這几個音
。
“白痴！” 楓甩甩頭發，別過頭去，不再看仙道的目光。心
中想的是居然有這么白痴的笑容！
“那就是可以了！” 仙道不由雀躍，“那你以后不要再叫我
白痴了吧，怎樣？叫我彰吧……”
“白痴！”心中卻在因為仙道白痴的樣子而偷偷笑著。
氣氛每晚都是那么柔和。
在幽深的白色包圍之中，愛意早就超過了萌發的標准，已經
不只是喜歡了，而是開始漸漸發展，深入，沉浸再愛情中的兩個
人渾然不覺到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6）情變
“仙道，你以后不要再去流川的房間了。”三井說著，眼中
竟然是凌厲和殺氣。
“為……” 還沒有來得及說出為什么，仙道已經從三井那從
來沒有看到過的氣勢中看到了自己不可以問，什么都不可以。
仙道是一個聰明人。但是，三井的行為只是讓仙道對于自己
本來就已經產生了的懷疑更加深了而已。
“先生，我們繼續昨天的講吧。”仙道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化
解三井的怒氣。
三井一直都對自己的學說十分地有自信，也許就是這種自信
使得三井的觀點學派中總是充斥著急功近利的意思，而這正是仙
道和流川所反感的。仙道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流川這樣反對三井的
人會被三井如此重視。可能是有千萬種，但是仙道始終不能完全
確定。
仙道沒有答應三井不去流川那里，于是他還是我行我素，又
去了流川那里。又是一個暢快的對話。
深夜，仙道從流川屋子里出來。這時卻發現在那個自己曾經
見到過流川的窗口，看到了三井在屋檐下站立著。
“先……”仙道剛要叫出口時，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沒有叫
出口。
三井就那樣呆呆地站立再屋檐下，就和當初自己第一次看到
流川是一樣。哦，也許不一樣。三井的姿勢里面帶著哀怨無限。
仙道想了想正准備走過去，這時候流川出現了。
“不要再這樣了，沒有用的。” 冷冷的流川，和自己第一次
看到的一樣，也許更冷。
“楓，你為什么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呢？給我機會，我一定
會做得很和你的意愿的……”三井哀怨無比。
從來都是很神氣的三井居然出現了這樣低聲下氣的樣子。
“道不同不相與謀。”流川冷笑一聲說道。
那冷笑竟是那樣地讓仙道都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不禁一抖
。
“道道道！你心中難道就只有這一樣東西么？難道除了道，
除了打敗我你就沒有任何別的念頭了么？”
三井開始咆哮！
流川點點頭。
“早知道我就不應該收你為徒弟，結果搞出這樣的有辱師門
的事情！”三井抓狂了。
“哼！逐我出你門下不就可以了。”依舊冷冷的。
“你！你明明知道我……我那么……那么……” 三井咬了咬
下唇，別過頭去繼續道，“喜歡你……”
“這是你的事。而且我已經接受了一個人，故已沒有你的位
置。”
“哼！我知道，你是要利用他讓我死心吧！”
流川沉默，然后吐出讓仙道心痛無比的話：“就算是吧。”
“你就那么討厭我嗎？”三井的眼中已經開始蓄滿淚水。
仙道心好痛，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了，哪怕是一秒鐘，
轉身就走，感覺自己的臉上有涼涼的東西，原來自己竟然哭泣了
，為自己的被利用么？
而這里，仙道應該繼續聽的東西他卻不幸沒有聽到。
“不是，我、真、的、喜、歡、他。”流川薄薄的雙唇清清
楚楚地吐出這几個字。
三井頹廢地跪在地上，淚早就流滿了臉龐。
風開始吹地緊了。
流川走出屋子來，為三井披上件衣服。三井抬起那早就淚痕
班駁的臉望著流川，意思是你到底還是在乎我的。
流川搖搖頭，嘆口氣，重又進去了。
（7）竹徑
從此以后，仙道再沒去過流川的房間。即使是常常還會想起
他，仙道總是再心中使勁再使勁，把這種感情壓抑。于是仙道的
神情開始變得憔悴，那頭囂張的朝天發也沒有以前那份自信了。
而流川，很困惑于仙道的回避。每晚，他不再門戶緊閉，而
是大開著，就連那層層重重的白色帘幕也束了起來，因而當風吹
動帘幕的角時，那帘幕只是在地板附近徘徊，沒有了以前的飄逸
，直直望進去，就可以看到流川在那大殿里面吹蕭。
仙道不是沒有聽到那蕭聲，而且分明地聽出了里面的哀怨。
一夜，和每一夜一樣，如泣的蕭聲再次從流川住的屋子里面
低低的傳了出來，仙道站在窗前，不自覺地就再將那音符聽得清
清楚楚，分分明明的，感覺到那聲音里面的哀怨和眷戀，但是仙
道很快地甩了甩頭，然后背轉身向里屋走去，將自己狠狠地摔在
床塌上，用枕頭使勁地捂住了耳朵，不要，不要再聽見這盅惑人
心的聲音了。膝蓋早就在不自知的長久站立中僵硬了，手心開始
疼痛，因為握拳時間太久而指節發白，手心已經被掐出了血痕…
…但是，心更痛……
三井決定去游學，地點是江南。
流川和仙道也一起去了。
這是即上次分別之后流川和仙道的第一次見面。流川將目光
直接地射到仙道身上，仿佛是質問。仙道狠狠心，轉身就走。
江南正值春季，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剛下過了春雨，地顯
得特別地滑。今天去的安西老師家，要穿過一條竹徑。只見那小
徑在竹蔭的掩映下面顯得格外陰濕，而且上面還有蒼蒼苔鮮密密
覆蓋。
三井怕流川滑倒，于是伸手就要去抓住流川的胳膊，沒想流
川手一甩，徑自往前走去，意思很明顯就是不要你管。其間朝仙
道也望了一眼，仙道一低頭，裝作沒有看見，繼續走路，其實心
里想的是：“不要再被你利用了……”
三井被流川的動作傷到，心一抽痛，眼淚竟差點就要涌出來
了。
于是流川一賭氣管自己更加快步地往前走去。前面越來越陰
，那地也就越來越滑，流川走地太急了，一不小心竟滑倒了。這
下嚇到了兩個人。因為三井跟得比較緊，所以先仙道一步蹲下身
去從后面扶住流川的雙臂。仙道見到此般情景，本來下意識伸出
去的手，很尷尬地在空中晾了晾便收了回來。
流川回過頭去望住仙道故意低下的眼，仙道分明感到了流川
責難的目光，但是他沒有動，只是在口中喃喃了一句：“小心點
。”
流川恨恨地回轉了頭，手臂一甩，顧自站起來向前走，三井
一個重心不穩，反倒摔在了地上。
（8）解結
三人就這樣一路鬧著別扭來到了安西老師的家。
安西老師住的地方是一個十分幽深的地方，十分閑散的感覺
。也許他就是一個隱士吧，仙道這樣想，流川也這樣想。
只見安西從門中邁著慢慢的步子從容地出來。
“呵呵，你們來了啊。”
三人隨安西進入里屋。
安西一如他的屋子一如他本人一樣，十分淡泊，一切以順應
天性為主。所以和三井急功進利的思想相比有很大的不同。聽著
安西的講授，流川和仙道十分受用，而三井在一邊，邊聽邊咬住
了唇，十分不甘自己的流派不被安西接受。因為安西是眾所周知
的大家。
“今天你們就在我這里歇下吧。”安西微笑道。
“是。有擾了。”三人躬身道謝。
入夜，一輪明月搖晃在班駁樹影之間。一個身影進了安西老
師的房間。
那個身影是仙道。
“老師，我想向你再請教一下。道到底是什么？” 仙道明知
故問。
“呵呵呵呵，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
呢？”
“只是……”仙道欲言又止，手中拳頭開始握緊。
“憑你自己的感覺吧，那才是最真實的。不要因為被一些表
面的東西迷惑了本原啊。自然的感受才是最真切的。”安西表情
變得十分鄭重。
仙道心中仍然還有點疑惑，但是他不想再打擾老師了于是向
安西鞠一躬說道：“多謝安西老師冗撥一二。在下告辭。”然后
便匆匆退了出去。
（9）情傷
在安西老師這里住了几日后便是師徒三人回去的時候了。
此后三人的關系還是和往常一樣。
這個夏天就在三人的煩悶中郁郁而過了……
秋天在不知覺中就來到了。
在流川的屋前原來就種著几株楓樹。原本因為是綠色因而沒
有那么引人注意，但是現在秋天的到來使得它開始渲染上了那火
焰般的紅色。
秋風一吹，那落葉翻飛在火紅的楓葉中間，那紅色竟也似花
一般了。
有時，仙道不禁意在晚間向這里走過來，依然可以看見，三
井在那窗前站著。于是仙道不禁在心中自責道：“他對我不過也
是如此吧，為什么自己還要到這個地方來啊。”
而三井就一直站著，望著，直到全身都被秋霜打濕了都不覺
得。
當第一屢晨曦照在了那楓葉上，當那第一滴露水從楓葉上低
落，打濕三井又一處衣襟，三井仍然站著，望著……
三井心中想著的還有，是三年前的事情，那是仙道還沒有來
的時候。
“以后，不要再蹋進我屋子一步。”冷冷的是流川的聲音。
“為什么！”三井厲聲問道！那么多年自己對他那么好，難
道就是換來他那樣的絕情么？！
七年前的一個秋天，當楓葉飄滿庭院的時候，流川出現在了
三井的生活中。
“從今以后，我便正式收你做弟子了。”三井滿是清高的聲
調。
“拜見先生。”流川也不亢不卑。
三年前的那個秋天，一切都變了……
期間四年變化了很多。
起先是三井傾其所學來教導流川。自己真的很喜歡，那個總
是顯得聰明且鋒芒畢露的弟子。很喜歡看到他聽到認同觀點時候
眼神剎那的閃亮，是在他嗜睡中的一刻敏銳。
一直很融洽呢。
一滴淚，從三井眼角掉落，重疊在那秋楓之霜上。
然后流川進步一直很大，漸漸地開始有了和三井不一樣的觀
點。有些時候兩人還會為各自的觀點辯論。
但是氣氛一直都是那么美好。這是三井覺得自己一輩子最值
得去記住的時候……
雖然三井后來的舉動使得一切的融洽都歸于虛無，但是，三
井還是不后悔自己當時的行為，但希望自己的行為可以使得流川
愛上自己，即使自己去死都可以的……
那天，三井和流川在一起看書，流川看著看著，居然就趴在
書上睡著了。三井其實早就萌發了那種自己都不能控制的莫明的
情感，一直克制，因為怕流川無法接受。但是此時的流川好象是
磁石般緊緊地吸住了三井。順著流川睫毛下的陰影看下去。下一
刻，三井就……
流川驚醒！一推便將三井推倒在木地板上。地板是冰涼的，
但是三井卻不是那么容易冷卻的，三井撐起身子，繼續抓住流川
。他內心希望就這樣下去，撕掉了這層，以后就好說了。兩人就
在一個人的瘋狂和一個人的反抗中在地板上滾做一團。但是終究
流川個子高大些將三井推開了。
“以后，不要再蹋進我屋子一步。”冷冷的是流川的聲音。
白色的帘幕在流川身后隨風而起，把兩個世界隔開了……
三井知道原因。自己是他尊敬的師長。知道他還沒有對自己
產生什么師徒以外的感情。但是心底的期望讓自己就這樣做了，
也就這樣破壞了一切……
楓葉紛紛落下，樹下是一個瘋狂的人在砍著！
“你出來啊！你倒是出來啊！看！你寶貝的楓樹啊！哈哈哈
哈……”雖然是笑容，雖然知道這不會讓那個人出來見自己的。
因為了解他，因為愛他，所以才知道得那么清楚，所以才在笑著
的眼角滲下了淚水……
流川還是沒有讓自己進去，三井手憂傷地撫著楓樹上的疤痕
，自己心中的疤痕啊……
“咳，咳……”攤開手心，竟然是和那楓樹一樣的，鮮紅…
…
（10）邀約
秋更深了。
就連楓葉也開始禁不住往下凋落了……
那層禁錮也開始松脫了……
風起風落。
楓葉漫天飛舞。
一片楓葉和著張白紙掉落到了仙道窗內。
“今晚務必到我屋里
流川楓上”
仙道強力壓抑心中的一陣竊喜。還是不去了吧……
仙道一次次都負約了。只是從遠處遠遠望著自己曾經多么喜
歡的地方，看那風起楓落，煙起帘落……
而另一地，流川在等著。雖然心中沒有打算好做什么，但是
已經大概決定了。只是那人還沒有來……
每夜蕭聲都准時響起。
仙道越來越聽出里面的秋思無限……
開始仙道強迫自己去認為那是流川還要利用自己。
但是漸漸地，仙道的心開始浸染得真實了。
“憑你自己的感覺吧，那才是最真實的。不要因為被一些表
面的東西迷惑了本原啊。自然的感受才是最真切的。”
又一日，風起風落處，一張白紙。
“白痴！給我滾過來！”
沒有署名。但是會叫自己白痴的也只有那個人了吧。嘴角一
絲枯澀的笑容挂起。
“憑你自己的感覺吧，那才是最真實的。不要因為被一些表
面的東西迷惑了本原啊。自然的感受才是最真切的。”安西老師
的話，在仙道的心中越來越明晰了起來。原本還是極不情愿的，
現在仙道竟抱著几分期待決定去流川那里一試了。
（11）赴約
明月夜。
仙道自上次離開流川屋子后已是半年了。
也許在別人看來半年不是什么長久的時間，但是對于煎熬中
的人來說，卻是不是那么好過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象是有
虫子再啃嗜自己的心一般的。常言道：“與君別一日，如隔三秋
。”這半年后的再訪恍如隔世。這次仙道不用再費勁去想該如何
進去。這里的陳設和當年的一樣。一點都沒變呢……
仙道看著，竟縱容了自己嘴邊的一屢微笑。
再看看，竟沒有發現流川人。
“難道……？”
這時，在白帘重重之后，仙道看見了屢屢黑色就象當初自己
看見的一樣。
風起帘動，果然是他！
又一陣大風，吹滅了所有的燭台上的蠟燭，只有屢屢香煙從
香爐中略掙了掙繼續升騰了起來……
黑暗中，仙道只看到流川熠熠的眼神。心中緊了緊，但是不
免還是，期待……
然后，流川几乎是在本能的驅動下，不自覺地開始向仙道走
去了。先是小步，然后大步，最后竟跑起來了！
仙道本來想逃，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腳上和上了釘一樣，竟是
一步都挪不得了……
“砰！”仙道下一刻便被流川撞倒在地板上。
“流……”仙道剛想說些什么卻驚訝發現自己的唇已經被流
川封住了。
顯然流川沒有什么經驗。起先仙道是主動地在掙扎，要離開
這個利用自己的人，但是到后來，仙道強烈地感覺到了流川的緊
張。突然在腦中略過一個想法：流川是愛我的！然后不論仙道怎
么掙扎都沒有用了。一切都沒有了抵抗的力量了……
冰涼的是地板，但是，仙道感到自己難以抑制地變得火熱，
就算那地板是涼的，也不能使自己清醒了，當流川冰涼的唇，帶
著霸道與專制，在自己的臉頰，耳廓上滑動，激起的是更加的火
熱，一種不自抑的喘息在仙道的喉嚨里發出喘息陣陣……
漸漸地流川的唇移到了仙道的脖子上，在仙道的動脈上停了
下來，感覺到那里的脈動，就貼在那里不動了。同時，流川的薄
唇中的脈動也清楚地被仙道感覺到了，一樣的頻率，雖然一個是
冰涼一個是火熱，然后，加速……
仙道一使勁，流川被壓在了下面，重新轉回主動。
“楓……”只是從仙道的喉嚨和內心深處模糊地發出了這個
呼喚后，仙道知道已經沒有辦法再停止自己了。當自己清楚地了
解了流川的內心的時候，當自己的猶豫被流川的霸道和主動擊碎
之后，仙道已經開始沒有辦法再制止自己了……
衣衫半解，流川的白衣，從肩頭開始松散，露出白玉般的肌
膚和剔透的鎖骨，時而屢屢黑色的發絲從上面略過……
帶著對流川的愛情和對流川的歉意，仙道開始掠奪，要將流
川嵌進自己一般，單純的唇接觸自己的唯一已經不夠了，仙道開
始舔噬，然后是吮吸，然后是啃噬……
流川也開始從仙道身上奪取屬于自己的部分，用牙開始啃噬
……
兩人急切地要尋找對方的氣息來確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月光從白色的帘幕里面照進來，穿越那隨風翻飛的帘幕，照
在牆上的是兩個交疊的黑色的身影，只有偶爾才會在中間有一絲
縫隙，同樣的是如同黑夜中的幽魂般的嘆息，一樣的頻率，一樣
的悠長，一樣地從他們的喉嚨和身體的深處發出來，也交疊在一
起……
（12）咳血
陽光透過帘幕照進屋子，白色的帘幕海洋中是兩個熟睡的人
兒，一個皮膚是小麥色的，一個竟是玉般的潔白，交疊在一起，
風起帘動，若隱若現的身影仿佛是天使在云端……
仙道先醒了。愛憐地看了身邊的人好久好久，目光中是久久
不能移開的珍視……
這時一片云聚過來，把陽光遮住了，仙道低下頭，在流川的
唇上確認了一下，緩緩起身。
仙道一只腳剛邁出門，只見一把鋒利的劍劍尖直指自己的喉
嚨！順著那劍看過去，果然是三井。
早知道他每夜都會在流川窗前等，昨夜的一切自然是被他知
道了……
三井將劍尖向前在慫了慫，仙道絲毫沒有要躲避的意思，就
連平日里猶豫的眼神竟也變得熠熠直視三井。自己是真的愛著流
川的！
“你到底有什么值得流川喜歡的！我真不明白四年和流川融
洽的相處，我三年苦苦的等待，竟不比你這才來一年后者！”三
井聲音都開始變得顫抖了。
仙道心中知道，三井是真的愛著流川的，而且和自己一樣也
十分珍視流川，但是……
“你！你居然就這樣把我們之間的關系給破壞了！”三井咆
哮！理智不需要了，是吧……
“仙道彰！我要殺了你！”三井一回肘便將劍向仙道狠狠地
刺去！！
仙道還是沒有動，而是在嘴角展開一屢坦然無比的笑容……
但是，三井并沒有真的刺下去，剛在仙道的脖子上滑了一下
，他便松了手，實在沒有辦法，就這樣把流川愛著的人殺掉，那
樣流川會痛苦的……自己居然可以為了流川犧牲到這個地步，三
井就算是自己也萬萬沒有想到！當！劍落地。三井頹廢地垂手而
立，然后猛地一咳，攤開手心，竟又是一攤鮮血！
“先生！”
這清冷的聲音，分明是流川的！雖然帶著几分焦急。
三井循聲望去，果然是流川站在了門口，正緊張地望著自己
猶挂在嘴角的鮮血……
“難得……難得你……還肯叫我聲先生……咳咳……流川，
你從此便跟了仙道吧……咳咳……”三井滿臉是幸福，“有你記
得我，今生足矣……”
然后，三井緩緩軟倒在了地上。血絲還是不斷從他嘴角滲出
……
（13）匿跡
仙道和流川看到此情此景，便急急將三井送到床上，立刻去
叫了大夫來診治。
看到大夫從帘內出來二人便急急地迎上去，仙道問道：“不
知……”因為害怕而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只見那大夫搖搖頭，長嘆了一口道：“這位先生所得乃因久
感風寒。若早診治可能還有希望，但為時晚矣……”
聽到這話，仙道和流川均是心中一振。
于仙道，三井畢竟是自己師傅，況人品行為是不錯的，自是
不舍。
而于流川，三井終究對自己是一番痴情，況還有那最初的開
導之恩，一向鎮定的流川不禁有些淚潸潸了。想那風寒畢是因為
夜夜在自己的窗前等候而起，症結終究是自己啊！自己當初只是
想拒絕得徹底點，好讓他死了這條心，但是他的堅持終究不是一
般啊！對自己也真的是很好了……但如今自己已經愛上了仙道，
也已留情于他，想來沒有什么可以補償他的了……
繼此之后，三井便昏睡了兩天，仙道和流川一直都衣不解帶
的侍在一旁。已經兩天沒闔眼了。到那第三天，仙道和流川一不
小心就在三井的外室睡著了。這時候，三井醒了，拖著虛弱的步
子走出內室便看到兩人趴在桌上睡著了。
三井心知二人是因為要照顧自己而累了，嘴角艱難地用力扯
出一屢笑容，這兩個人啊……三井知道今后如果自己在他們身邊
一天，他們兩個就會因為愧疚于他而不能快樂生活一天，自己已
經沒有什么可以要追求的了，看來，自己應該走了……
三井用手撩起流川垂落到眼睛上的劉海，手背輕輕掠過流川
的前額，“這是我最后一次接觸你了，楓……”
三井略帶了些隨身衣服，給二人留了一封信，便緩緩地拖著
步子走出了自己的家，到門口時，再向里深深一望，滿眼楓紅，
永別了，我的楓……
當仙道和流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斜照了。
“楓，你去房間歇著，我去看看先生怎么樣了。”
流川搖搖頭，隨著仙道一起走進內室。
“先生！”二人同時叫起來，他們發現三井已經不在了。床
鋪也早已經冷了。枕頭上，有一封信。
流川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急急撕開了看：
“楓，請允許我再這樣叫你吧。我知道我大限已到，不必找
我。祝你們幸福。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幸福。
三井上”
流川的胸劇烈地起伏著，把那紙給仙道，轉身沖出房間，抽
出一把劍在園子里舞了起來……
仙道看后，不禁淚流滿面，望見外面的流川已經舞劍舞得似
發了瘋，好几次都几乎要傷到自己，于是先放下那信，拿起自己
的劍便和流川對舞起來，生怕他有什么閃失。
滿園子的楓葉就被這二人舞動地漫天飛舞，火紅火紅地，好
似一片火海中有兩人游動，又好象是漫天飛紅，血雨自天而降。
舞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左右，流川也累了，放下劍，頹然墜地
，仙道先一步接住了他，發現流川的臉上也早已經潸然……片片
楓紅墜地，包裹住兩個人……
（14）重逢
平靜的，過去了，又是七年。
仙道和流川雖然一直住在三井的宅子里，卻從不問世事，兩
人仿佛若置身世外一般。只是不是地會想起三井……
又是一個春天。
“楓，我們一起去安西老師那里吧。”
再下江南。
滿是回憶的地方。
再走那竹徑。
悵然……
又是那淡然的地方。
“楓，我們在這附近就這樣住下了好不好？就你和我，一輩
子！”仙道笑說。
流川什么也沒有說，白了他一眼。
仙道知道，楓這樣便是愿意了：“好，那我們去完安西老師
家就在這里住下吧！”
流川不理他，管自己繼續往前面走。其實心中想的是，仙道
果然明白我的意思，不枉我……
仙道便開心地繼續跟上流川往前走。
或許只有這樣的情侶才能夠如此心靈相通。
就這樣二人一路仙道說著流川聽著來到了安西家門口。
“安西老師，……“仙道的下半句話沒有說出來，流川也心
中一驚。
那位坐在安西老師身后的男子，一身黑色衣服的男子，分明
就是，三井！
“你們來了啊。呵呵呵呵……”安西笑著讓他們二位坐下。
“你們是不是非常奇怪居然看到我在這里？” 那位黑衣人開
口了，一屢笑容在他唇邊淡淡展開，“現在我已經開始領悟到安
西老師的道義了，所以我決定以后也一直就這樣留在這里。看到
你們幸福我也很開心。”
這個人，的確就是當年失蹤了的三井。
不過現在的他和當時已經很不一樣了。他的語氣已經和當年
的激烈不一樣了。里面有的只是恬淡和安適。看來他已經不是以
前那個三井了。
仙道和流川二人對望了一眼，先朝安西老師叩拜，然后又朝
三井叩拜。
這一，是感謝安西的點播。這二是感謝三井的教之恩情。
“我們以后也要住在這里了。”仙道開口說了他們今后的打
算。
“呵呵呵呵，很好很好。”安西笑答。
三井也微笑地點了點頭。
“你的病……”流川突然冒出一句話。
三井知道他是在問自己呢，于是道：“靜其藥也，命亦由天
，與我無關啊。”平靜的語氣竟不似一個得了重病的人。
“那先生是怎么到安西這里來的呢？”仙道問道。
“那時，當我看到你和流川在一起，開始當然是有不滿，但
是這一切，讓我逐漸覺得，淡泊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且也是
讓楓真正幸福的方法，我的退出，大家都幸福，況我已不再以積
極入世為態度，當時我突然茅塞頓開，覺得安西老師的話其實大
有道理，仙道，現在能夠看到你們幸福，同時也能夠聽到安西老
師關于真道的講述，我很滿足了，所以你們不必再為我難過和內
疚了，大家在這里放下一切一起生活到天命之時方是好啊！”三
井一語不停講完這些后，朝流川望了一眼，笑容又淡淡綻放在嘴
角。
仙道和流川從此就在這里住下了。
而三井原來的住宅里，楓樹依然年年紅著……那楓如火。
當有人問起，這里住的誰時，人們就告訴他們這里已經沒有
人了，而這里，有的只是一段幽情的故事，就如同那楓葉一樣在
某個幽深的地方，年年紅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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