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
(一)

作者﹕小鼠鼠

    窗外的世界沐浴在淡灰色的蒙蒙細雨里。在這樣略微有些寒意
的周末,總喜歡窩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數著沿著玻璃窗無聲滾落的
水珠。

    雙手枕在腦后,習慣性地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難得的安靜。

    難得的安靜?

    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睜開眼睛,環視自己簡潔明了的房間:書
桌,椅子,籃球……果然少了樣東西呢──

    怪不得。我笑笑又懶洋洋把眼睛瞇上。

    那是一只純黑色的貓。當初越野把它拎來這里說的是:“讓它
來陪你打發時間吧,免得寂寞了。”

    雖然確實是一個人住沒錯,也知道越野要我收留這只貓主要是
因為學校宿舍里禁止養寵物,但我還是不知道他的關于寂寞的結論
從何而來。我怎么會寂寞呢?隔三差五就有一幫隊友吆喝著來這里
混吃混喝,每天早晨還得處理一大疊夾在門縫的粉紅色情書,仙道
彰怎么會是寂寞的呢?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我很懶,懶得去分辨自己寂寞與否也懶
得去推辭別人的一番好意,于是那只貓就順理成章入住這里。幸好
它很有個性不喜歡撒嬌也不愛粘人,一個懶散的人和一只驕傲的貓
的同居生活倒也過得風平浪靜。

    但我還是沒有照顧別人的自覺,常常忘了給它准備食物,比如
昨天,又比如今天。

    感覺雨好象又小了些。我轉過頭,透過玻璃窗,看向天空那一
片灰白,心想撥開這層迷蒙蒙的煙霧,該會是明亮又純粹的藍。

    突然就很沒理由地想出去走走,干脆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得把
那只離家出走的小東西找回來,越野可不好惹呢。

    來了興致,我就立刻開了門,也不拿傘,讓雨絲飄在臉上,涼
涼的很舒服。平時這條街上行人很多,但今天很好,四周都很安靜
。



    空氣里散發著獨特的雨水的氣味。我雙手插在褲袋里隨意亂逛
著,并沒有刻意去尋找那只貓,但黑色尤其是這種純得發亮的黑色
是很引人注目的,于是我在街頭的拐角處找到了它。

    事實上准確地說,我看到的是流川楓,那個湘北高中對籃球以
外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一年級生,此刻正蹲在那里,把食指伸到我
那只貓的嘴邊,讓它輕輕地添著。他的頭發在煙雨中仍能閃出特有
的熒熒綠光,我想一開始時就是這一頭亮澤的黑發把我的目光吸引
過來的。我還看見他隱隱牽動嘴角,光潔白膩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若
有若無的笑容。我從來沒想過那個平日里一向冷冰冰的流川楓也可
以擁有這樣生動的表情,一時便怔在那里,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看
著他。

    忽然他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想是被貓啃了一口。看著他蹙著秀
眉眨眨眼睛,臉上有些吃痛的感覺,突然想起這只貓已經兩天沒給
喂食,忍不住就“扑哧”一聲笑了出來。

    流川這才發現有人在一旁,轉過頭來看向這邊,一雙黑眸澄澈
水亮,濃密的長睫毛上好象還挂著雨珠。

    發現是我,他倒也沒有什么很吃驚的表情,只是臉微微的有些
泛紅,站起來在那里等著我開口,見我還是笑,又奇怪地眨眨眼睛
,把睫毛上晶晶亮的水珠給晃落下來。我很覺得惋惜,一時竟也忘
了說話。


    等了一會,他覺得有些不耐煩了,抱起貓轉身要走。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叫住他:“流川楓……”

    他定住,又看向我。總覺得他動作特別慢,蹲下,站起,轉身
,回頭,連眨眼睛都是一節一拍的,遲鈍得可以,大概平時的靈活
都用到球場上去了。

    我又覺得想笑了,彎起眼睛指指在他懷里蜷成一團的黑貓說:
“那個,是我的。”

    他愣了愣,好象沒聽懂,可能是想不到我仙道彰也會養寵物吧
。

    于是我又補充了一句:“是家里跑出來的。”
    這回他反應過來了,眼睛亮亮的看過來,然后點點頭,十分鄭
重地告訴我:“餓了。”

    我拼命忍住笑,這個小孩真逗。

    我很快地說:“是啊是啊,得趕快回家喂它了。”

    說完我立刻轉身向前走,不讓他看見我忍笑忍到快扭曲的臉,
然后如愿于償地聽到遲疑了一下后,迅速跟上來的腳步聲。



    我一向懶得鎖門,到了公寓,一推門就進去了。流川大概以為
家里有人,遠遠的站在一邊不過來。他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配著黑
色的頭發黑色的眸子,襯得膚色雪白,即便是立在朦朧的雨霧中仍
是鮮明得耀眼。純黑色的貓融進衣服的顏色里,只余了兩顆寶石般
的眼在閃著幽幽的綠光。

    我邊換鞋邊對他招手:“嘿,把它抱過來呀。”

    他才上前兩步,把貓放在地上。我開了一罐沙丁魚,倒在盤子
里,自己也順勢坐到地板上。

    流川還是不進來,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貓在啃魚肉。

    見他那樣,我忍不住逗他:“那么喜歡,干脆幫我養得了。”

    他不吱聲,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一副扑克臉。

    我就扮可憐相﹔“哎,流川楓,我現在可是隊長,很忙的,沒
空喂它呀。”
    他“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居高臨下地瞪住我:“你?很忙?
”

    嗚──,真是不給面子。我伸過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彈著貓
耳朵,心想自己怎么就這么冤?不就偶爾睡過頭遲遲到或者碰到好
天氣時逃了訓練溜去釣魚么?總的來說我平時還是很刻苦的嘛。

    我光顧著自己走神,抬眼時發現流川已經走了。今天真是奇怪
,我會遇見一個抱著貓的流川楓,他沒有拿籃球也沒有要求跟我一
對一,他眼里沒有那簇火苗他甚至在微笑。不可思議得好象在做夢
一樣。

    但我這個人沒有習慣對什么事情保持長久的新鮮感,所以當太
陽出來的時候,與流川楓雨中的邂逅,也就象窗沿上的水珠會慢慢
蒸發一樣,變得理所當然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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