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車上已經兩天了，我睡不著，百無聊賴的想，如果當初將那
本NBA雜志也帶來的話，現在或許就不會那麼悶了。
 
    車子還在行進，我合上眼，下鋪的是木暮跟三井學長，沒什麼較
大的響聲，而隔壁那邊的櫻木花道則是大呼小咋的了，也許在跟他的
四人軍團打牌。三井應該又在發呆了，這兩天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個漂
亮的列車員，時不時上去套套近乎，而剩下的時間不是在發呆，就是
對著垃圾桶聯系空投；木暮是個勤奮學生的典型，在火車上仍然在k
書，不過，近視可能又加深了不少吧。


    兩天來都被困在個煩躁的環境中，什麼都不變，除了窗外的風景
──有時候是幹澀的石山，寸土不生；有時候是綠意盎然的樹林，而
且經過數十個小時后，窗外就會准時的變黑，變暗，然后就什麼都看
不見了，而且幾天來，耳邊充斥著除了那些無聊的聲音外，就是火車
一成不變的節奏，□□□□──在這種環境中，我卻奇跡般的睡不著
。渾渾噩噩中，又一個白天過去了，窗外的景色又一次進入黑暗。


    第一次去這麼遠的地方集訓，大家都累了。在做完最后一項訓練
時，我的意識已經游離出身體之外了，幾十天的訓練一下子到了頭，
大家只剩下了倦怠，只是，在登上列車十多個小時后，櫻木首先恢複
了精神，單純的生物永遠都是最幸福的──果然。



    我活動一下手腳，連續48個小時在火車上，關節都要鏽掉了嘛，
當身體的活動減少時，思維的活動是不是就會相應的增加呢？我認為
是，因為我趴在硬臥上數了一萬個電線桿子，硬是沒睡著。



    中午接了個電話，幾十天沒見，仙道的聲音，遙遠得仿佛是從天
邊傳來，火車的響動，隔壁的幹擾，讓我更加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
麼，我大聲回道：“回來見。”響聲嘎然而止，仙道剛剛好象說到他
在藤真那里吧？我愕然看著自己的手──它剛剛挂斷了我的電話。



    下午的心情，一刻也沒好過，支著頭繼續數窗戶外面的電線桿子
……508，509，510……火車要進站了，月台的廣播把我的算術打亂
，很多人趁著這個時候跑下去買東西，或者散散步，但自從昨天，我
把火車進站這段時間稱為“放風”后，櫻木于是在火車每次進站時，
都敲敲我的床沿：“狐狸，你的放風時間到了。”典型的皮膚過敏。



    窗外的景色逐漸加快了往后掠的速度，恍惚間，我似乎見到了個
籃球架，半新不舊的，在空曠的場地上，那個地方應該是公園？跟我
經常去練習的那個地方差不多？而我，跟仙道，應該是從籃球場開始
熟悉的。

    火車依然按照固有的節奏行進著，就如我平常運球也按照固定節
奏一樣。當我獨自一個人在那個小球場練習時，籃球就給了我飛翔的
翅膀，將我帶上了藍天，但仙道卻適時將我拉下，告訴我，籃球，並
不是一個人的運動。我沒有跟他浪費口舌，反正在他跟你辯論時，你
最好就是一言不發任他海闊天空地發揮一通，然后他就會乖乖地跟你
一對一了，否則，他見說服不了你的話，就會在一對一最激烈的時候
停下來跟你理論，想起來就氣！不過，氣歸氣，想起來，我還是忍不
住要笑。于是又惹來仙道的教訓了：你看你，老是把笑隱藏在眼睛里
，別人怎麼會看到……這樣下去，你會把怎麼笑都忘記了的…………
哼！與你何關，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在笑的呢？

    我沒有想過要和仙道在一起，盡管那樣會是多麼的驚世駭俗，我
也不是怕麻煩，否則我就不會那麼好耐性的天天與櫻木一起上演“狐
猴大戰”了，只是，如果讓我跟仙道在一起，我會先考慮這麼做是否
值得，無可否認，我會可以更加方便的讓他陪我一對一打籃球，但他
亦可以名正言順地要求我陪他釣魚，逛街。這樣會嚴重侵占我打籃球
的時間耶。

    由此我得出結論，保持現在這種不肯定但又曖昧的狀態是最好的
了，不肯定，是為了不讓他把我吃得死死的，曖昧呢，那當然就是為
了讓他能夠推掉其他人的約會樂意而又准時的赴我們的一對一了。所
以呢，我是不介意在打球太累了的時候在他身上靠一下，反正他細皮
嫩肉的比那些老樹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特別是在他幾次鼓起勇氣想
對我告白的時候，我總是恰是時機地入睡，一想到他悻悻的卻又奈何
不了我的表情，我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那可就會露餡了──不過，
幾次之后仙道也明白了我的伎倆，也不在意一定要確定關系，只是趁
著我裝睡時毛手毛腳，偏生那時我又做聲不得──真想蓋他幾個火鍋
來洩憤，可他偏偏長得比我高一點，體力比我好一些──哎，真是人
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啊。



    列車又進站了，看來這個是大站，火車停留的時間比較長，百無
聊賴的，我又開始研究起外面的電線桿來。

    其實，在火車上並不會特別悶，只是看你的心情而已。

    列車上有兩個可愛的小不點，人小鬼大，小男孩叫達，聰明伶俐
有極高的表演天賦，常常能夠把一車人都逗得前俯后仰的，除了我。
女孩子則不知名，因為她喜歡學貓叫，所以大家都叫她小貓咪，小貓
咪長著烏亮烏亮的眼睛，齊耳短發，個性極了，雖然她很少出聲，但
一舉一動都表現出她特別有主見。他們是同車廂的旅客的孩子，見我
們熱鬧就湊過來，很快就跟櫻木他們融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沒有給達面子，所以他就特別粘我，奇怪的是，
小貓咪似乎也一樣。而她的個性，達是領教過了的，一次他逗笑般稱
呼小貓咪為“小美眉妹妹”結果卻象惹了馬蜂窩一般，小貓咪將手里
正在擦汗的長毛巾當鞭子甩過去，狠狠的說：“誰是你妹妹，誰是你
妹妹。”不停的抽在達的身上，讓他左支右拙狼狽求饒。

    不知道為什麼，仙道的聲音，已經逐漸被我遺忘，但他那句：我
在藤真那里，卻久久壓抑著我。他說那句話是要表達什麼意思？已經
說完了還是還有別的意思，我又習慣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仙道…
…”你……只是我要打敗的對象而已。我對自己肯定道。

    達好象在逗小貓咪玩，他平時的表現也是十分機靈的，不知為什
麼在我面前卻文文靜靜，奇怪的是小貓咪也很信賴我，能夠安靜地讓
我牽著下車買東西，而且當她面對口沫橫飛的達時，不是默不做聲就
是一語驚人，總之他們倆活脫脫一對小冤家。

    有些時候，達的聰明機智跟仙道特別像，我搖搖頭，明明已經壓
抑自己不要去想了，為什麼仙道的名字卻越來越熟悉，仿佛在不經意
間就會脫口而出呢？而且無論看到什麼毫不相關的東西，我也會很容
易的聯想到他，就如我看到櫻木的挑釁時拳頭就會自然而然地招呼出
去一樣，究竟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平日我都習慣于行動快于
思維，所以現在運動的時間空間都減少了，思索就相應的增多，頭，
抗議般的痛，我幹脆仰躺下來。

   “我在藤真那里”仙道想表達什麼什麼意思呢？他究竟把話說完
沒有？仙道，無意識地，我的右手一遍遍撫弄著手機，無機質的金屬
外殼滑溜溜的，我一直喜歡這種冰涼的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小貓咪仰頭認真地想：“我覺得，我喜歡上達了。”沒頭沒腦的
，她冒出這句話，而且是對我：現在的孩子還真早熟。仿佛我就是她
最可信賴的人一樣，“因為達很聰明。”仙道也很聰明，那──我被
自己的想法烙了一下，難道我愛上了仙道？我一直這麼在意就是因為
我不肯承認這件事實？

    瞎說！我在瞎想什麼，是小貓咪喜歡上達而已。過道上走來一個
女人，邊走邊在講電話：“你不要再煩我好不好，我已經跟別人在一
起了。……”聲音越傳越小，她已經走進了另外一節車廂。“跟別人
在一起了”仙道想表達的是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是因為不想聽下去，
所以才挂了電話？那麼，我愛上他了嗎？煩躁地我按下手機──我要
問清楚，但是當手機真正接通時，我卻又挂斷──怎麼問？我有什麼
立場問？煩躁……

    仙道一直陪我一對一，風雨不改，但是最近幾次，每當我要離開
時，他都好象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啟齒，難道跟我一對一真
的讓你那麼為難？因為……因為有了藤真？他文質彬彬，可以與你在
歐式餐廳里優雅地品嘗咖啡，你喜歡的那種，他多才多藝，可以在鋼
琴面前為你演奏天鵝湖，可以陪伴你在海邊有說有笑，也不會老煩著
你要求一對一。而最最根本的一點是，你跟他一樣都是個習慣于優雅
，會享受生活的人，我們不是同類…………夠了，我的頭越來越重，
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大概又一個白天就這樣被我耗過了，沒有籃球
的日子呵！



    好象有點感冒，列車正在山野間奔跑，我打算睡下，瞌睡終于向
我襲來，耳邊的聲音，逐漸的消失，而我的頭，臉，卻一直在發燙…
…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迷迷間好象有個冰涼的東西在觸碰我的唇，
輕輕的柔柔的，一如我在小球場休息時，仙道給我的感覺，“仙道…
…”我低低地囈道，夢，即刻清醒，我的感覺又恢複了，列車齒輪的
聲響仍然充斥在我耳邊，強撐開眼睛，面前是局促不安的達，他個子
矮，只好踩著下鋪，踮起腳尖，雙手扶住床沿──很辛苦的姿勢，臉
也紅得很不自然，大概是要維持這個姿勢的緣故罷。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剛剛的囈語呢？我剛要開口，他就輕聲道
：“你有點發燒，別擔心，我去叫你們的隊醫。”
   “沒事！”我想制止，我可不想驚動別人，被櫻木乘機譏笑為“
病弱的狐狸！”
   “不要怕！”達跳到地上，一邊向彩子那邊跑，一邊向我回頭。



    吃了藥后，剛剛的感覺又離我越來越遠了，“仙道”我是不是該
到了正視自己內心的時候？雖然可能已經遲了……躲在車卡之間，我
自然地按下了早已熟悉的號碼，這麼晚了，仙道會接麼！

   “□”

   “……”
   “喂，這里是仙道家”庸懶的聲音響起時，我膽怯了，無語，“
……流川麼？”仙道自然地問：“這麼晚了，有事？” 
    他還是那麼敏銳……手機傳來很大的雜音，我害怕電話會突然斷
掉，于是孤擲一注：“是我，仙道。”
   “……恩？”
   “我……喜歡你……”

    我什麼都沒聽見，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聲仿佛已經蓋過了一切，火
車進了隧道──信號斷了，不知道仙道是不是收到那句話？但我已經
不想再說了。




    當又一個白天來臨時，終點在即了，大家的氣氛又開始活躍，我
的手機又響了，“楓，是我……”仙道的聲音：“昨晚你怎麼了？”
   “…………”我躁熱起來：“沒事！”
   “你想說什麼的？我聽不清。”
   “沒什麼，集訓完了。”

    開玩笑，昨晚是昨晚，現在是現在，我才不會混擾……

   “那……你什麼時候到。”
   “三點吧，下午。”
   “哦……”

    之后，他挂了，啞然半天后，我笑了，這，就是終點了麼？幸好
昨天他沒有聽到，要不，以后我該怎麼面對他，還有他那挑釁般的笑
容，分就分吧，反正也就是跟以前一樣！我，還是，我。



    沒有睡好的早上，我自然更加寡言了，連句白癡都懶得奉送，小
貓咪又湊過來，眼睛忽閃忽閃：“我留意了，你這兩天的話總共不夠
十句。”



    下車后，大家解散，我提了行李走出月台，來來往往的人真多，
達忽然擠到我面前，“五年后，等我長大了，就來追你。”

    ──這家伙！！！

   “記得等我，我會比那個什麼仙道好一百倍的。”

    人潮將他擠向別處……

   “他果然聽到了……”

    我臉一熱，低頭要拿行李，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行李已被身后的
人拿了，爽朗的笑聲無視遠處達的抗議：“小朋友，你是沒有機會的
了。”

    熟悉的聲音中一只手占據性地搭在我的肩上…………我抬頭，太
陽很晃眼，我用手擋了擋，奇怪，我的眼睛並不酸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