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誓山盟
第五章

作者﹕海楓緋

    仙道和子身穿黑色織物衣衫和黑色上衣,站在醫
院門口看他們把那男孩抬進救護車。此刻是早晨六點
鐘,她再不去同那男孩講話了。頭一天晚上他們取得
了協議,和子當即要長谷川打電話給舊金山他那個熟
人。長谷川大喜過望。他親了親和子的臉頰,在澤北
榮治家找到了這位醫生。澤北願做這手術,他要流川
立即西行。

    和子在這天早晨飛往舊金山的客機上包了一間專
用艙,請了兩名頭等護士。她不惜巨款。

   “她真是個幸運的男孩,和子。”長谷川欽佩的
望著她。
   “我也這麼想,長谷川。我可不讓仙道知道。明
白?”嗎她話里分明帶有“不然就”的意味。果然接
下去就是:“萬一有人告訴了他,我就終止那男孩的
治療。”
   “那又為什麼?他有權知道你對這男孩的安排。
”
   “只准我和流川兩個,或者說包括你和澤北四人
知道。仙道什麼也不必知道。等他從昏迷中醒來后,
你根本不要對他提起那男孩。那只會刺激他。”

    只要他能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和子整夜在他床邊
的椅子上打盹。至長谷川的苦苦勸說于不顧。她同那
男孩談話以后就感到精神百倍。她終于把仙道解脫出
來了。現在他能活下去了。她以這種方式給了他們兩
個以生命。她認為她那麼做是對的。

   “那麼,你能守口如瓶嗎?”
   “你不要我說,我當然不說。”
   “我正是這意思。”

    一聲單調的救護車關門聲,緊過那男孩的藍色毛
毯隨同那兩名護士的背影一起消失了。兩名護士要在
舊金山侍奉他六至八個月。澤北說在那以后他就不需
要護士了。但在這六至八個月內,大部分時間他的兩
眼都必須包扎起來,他要做他的眼皮和鼻子,做他的
額頭和兩頰。整個面部都需要他來重新改造。還有其
他種種費用。流川變成一個新人所經受的精神震動幾
乎一直需要一名精神病醫生從旁治療。澤北無法恢複
他原先的自我。他得創造出一個全新的人。和子更加
贊成這個主意:這樣,那男孩就可以更加遠離仙道。
這就防止了偶然事件,例如,五年后,萬一機場相遇
,也不會相識。和子不願發生那種事。她回想當天凌
晨在電話里的一系列安排。澤北嗓音洪亮有勁,生氣
勃勃,這個二十來歲的人已經在他這一行里享有國際
聲譽。他說讓他的秘書擬出全部細則。公寓,衣著。

    他們很快就大略算出了十八個月的手術費用,外
加輔助的精神治療,一個時期的常用護士以及日常衣
食,最后訂出八十萬元的合理數字。和子要在九點鐘
打電話通知銀行把這筆款轉到澤北的帳上。



    五分鐘后和子來到病房,里邊靜的出奇。長谷川
從床邊向后站,神情嚴肅。護士已離開病房,陽光流
瀉過病床,不知何處傳來有規律的滴水聲。一切都似
乎靜的過分,她忽然感到心驚肉跳。

   “嘻,媽。”這是她聽到過的最動聽的一聲呼喚
。笑著笑著,不覺淚流滿面。
   “我愛你就,彰。”
   “我也愛你。”

    連在一旁注視的長谷川都幾乎淚水奪眶而出,這
孩子,這麼年輕俊美,活過來了。兩天來這個女人耗
費了多少心血啊。他悄悄溜出房間,母子兩竟沒發覺
。

    她把兒子輕輕抱在懷里許久不放。他一只手撫摩
她的頭發。

   “別著急,媽。什麼事也沒有。天那。我餓了。
”

    和子笑了。他的聲音聽來有勁。他有活過來了,
只屬于她一個人。

   “只要長谷川說行,我們就給你端上最豐富最好
吃的早 餐。”
   “去他的長谷川。我餓著那。”
   “仙道!”

    她可不能生他的氣。她只能愛他。可是她再朝他
看時,他卻已經臉色陰鬱下來,好象突然記起了他是
怎麼會躺在這里的。在這一刻以前,他的一舉一動都
好象割了扁桃腺剛蘇醒一樣,想要的只是冰淇淋和媽
媽。但現在他的表情說明他想的遠不止這些。他想坐
起來。他不知怎麼說才好,可他必須問個明白。他端
詳他母親的臉,母親兩眼盯著他的雙眼,他的手讓母
親緊緊握著。

   “不要緊的,寶貝。”
   “媽……他們呢……那天夜里……我記得……”
   “越野已經被他父親帶回神奈川了。他撞的很嚴
重,但是沒有危險,比你輕的多。”她輕輕嘆息,更
緊的握住他的手。她知道他還有問什麼。她已經做了
准備。
   “還有……流川?”他提到這名字是臉色慘白。
“流川呢?媽媽?”

    他已經熱淚盈眶了。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他旁邊的
椅子上,一手輕輕撫摩他的面頰,他已從母親臉上看
出答案。

   “他沒能挺過來,寶貝。他們盡力搶救,可是傷
勢太重。”她略微停一下才說下去。“他今天清早死
了。”
   “你看到他了嗎?”他還想從她臉上探索出更多
情況。
   “昨夜我在他身邊坐了一會。”
   “天那……我沒在他身邊。哦,楓……”他把頭
埋進枕頭,哭的象個孩子,和子扶住他的肩頭。

    他一遍又一遍呼喊著他的名字,最后哭不出聲來
了。到他回頭來再望他母親是,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
未見過的。仿佛他在呼喚流川這個名字時,自身也喪
失了什麼。仿佛他自身的一部分也隨之耗盡、消逝了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