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誓山盟
第二十一章

作者﹕海楓緋

   “澤北醫生嗎?”
   “什麼事?”

    他的護士進入辦公室時,他還處于心煩意亂的狀態。他
剛同在機場的流川通過電話。他對他此行總還是不太放心,
但他得尊重他的想法。他第二天就會回來,使他稍稍安心了
。

   “有位仙道先生來這里看你,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三位同
事。”
   “很好,請他進來。”

    天啊,這就是他現在最需要的,至少他可以見見那個仙
道。


    四位客人進來時,同醫生握過手,會談隨即開始。他們
要他參加支持,使他們的新的醫療中心計劃獲得成功。他們
的隊伍里已有十五位最著名的醫生,所以澤北很樂意同他們
為伍。雖然他的應對是刻板的,談話中他倒是懷著極大興趣
注意仙道。原來這就是仙道彰,他看來不象是個勁敵,但他
年輕英俊,頗有自信。澤北不安的發現他同流川多麼相似,
同樣的精力充沛,果斷,這一發現使澤北感到自己被排擠了
,他突然間醒悟了一切。他靜坐許久,一言不發的注視仙道
,連會議都顧不上聽了。他在使自己適應躲避了許久的現實
。他懷疑流川究竟為什麼早上要去東部,真的是去毀掉過去
的一些殘跡呢?還是為了紀念那些殘跡?

    澤北第一次懷疑他有沒有權利介入。只要看到仙道,他
就好象看到了流川的另一面,他不知道的一面。這人代表了
他根本不理解的他的那一部分生活。他要他是櫻塚川,他從
未把他看作流川楓,他是個新人,他雙手創造的新人。他感
到應該放手,他在打一場不該打的仗。



    會談結束了,他們站起來互相握手。仙道的三個同事已
經出了辦公室,在外面等他。澤北和仙道正在談笑,突然仙
道停止了談話,直盯這位醫生肩后的什麼東西。那是兩年前
他正在畫的那幅畫……要送給他當結婚禮物的……他死后被
那兩名護士從他公寓里偷走了。如今竟在此人的辦公室里,
而且畫成了。仙道仿佛中了催眠術一般,不顧澤北的阻擋就
走過去,他站到那里目不轉睛的盯著,細看署名,似乎已經
知道他會看到什麼名字。畫的一角有細小的字母組成的姓名
:櫻塚川。

   “哦,我的天啊……啊,上帝啊……”

    澤北看他只吐的出這幾個詞。

   “可這是怎麼回事啊?不是……哦,天啊……怎麼沒人
告訴我?怎……”

    此刻他明白了,他們騙了他,他活著,變了,然而還活
著。怪不得他恨他。他從未懷疑過。怪不得這些日子以來他
心里總縈繞著他的某些方面和他的攝影作品。他轉身看澤北
,兩眼飽含淚水。

    澤北憂傷的望他,怕出事。

   “放開他吧,仙道。現在這事對他全已成過去了,他已
受夠了。”他雖然這麼說,卻不能使人信服。

    這天上午他見到仙道以后就不再認為仙道應該同他分手
。他內心深出的某種情緒要他把他的去向告訴仙道。

    但仙道還是驚異的看著他。“他們騙了我,澤北,你知
道嗎?他們騙了我,他們告訴我他死了。”他熱淚盈眶。“
兩年來我過的象個死人,埋頭工作象個機器人,唯願死的是
我而不是他。這些日子……”他一時說不下去了,澤北不忍
再看他。“我本星期見到他時,竟一無所知,我……這必定
使他難過……難怪他恨我,他恨我,是吧?”

    仙道跌做在椅子上,兩眼沒離開那張畫。

   “不,他並不恨你,他就是想要了結這事。他有權這樣
做。”而我對他有權利。他還想說這句話,可是說不出口。

    忽然,仙道好象聽到了他的想法。仙道這會想起他聽說
櫻塚有個資助者,一位整形外科醫生。這些話突然在他耳邊
響起。兩年來的憤怒和痛苦也突然在他身上爆發,他跳起來
一把抓住澤北的衣領。

   “等一下,你有什麼權利告訴我他想‘了結這事’?你
怎麼知道?你怎麼竟敢刺探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你怎能知
道我們間的任何一件事對他或者對我的深意?要是我一言不
發就離開他的生活,你就正中下懷了,是不是,澤北?這就
是你求之不得的?哼,見你的鬼去吧,你這白癡!你是拿我
的生命開玩笑,在我看來已經有不少人玩過這一手了。有資
格對我說他要了結這事的人只有流川。”
   “他已經對你說過別糾纏他。”他注視仙道的兩眼,坦
然說道。

    仙道離他后退著,臉上的憤怒和惶惑中夾雜著希望,兩
年來頭一次有點活氣。

   “不,澤北,櫻塚川要我別糾纏他,流川楓兩年來沒對
我說過一句話,他會好好對我說明一切的。他為什麼不打電
話給我?又為什麼不寫信給我?他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他活著
?他們為什麼告訴我他死了?這是他幹的,還是……什麼人
幹的?還有一件事”──他不願問這話,因為他已經知道答
話是什麼──“手術費用是誰負擔的?”他兩眼直盯著澤北
。
   “你這些問題,有的我不知道,仙道先生。”
   “別對我來這一套──”仙道又逼近他,澤北舉起一只
手。
   “你母親支付了櫻塚的全部手術費用以及車禍以來的生
活費。”

    這正是仙道擔心的,但又並沒真正使他震驚。這同他現
在所見的情節是相符的,說不定他母親在神志不清、舉止失
常的情況下以為是為了他才這麼辦的,至少現在她把他引回
流川身旁了。他又看看澤北,點點頭。

   “那麼你怎麼樣?你同流川究竟是什麼關系?”現在他
要尋根究底。
   “我不知道這同你有什麼關系。”
   “聽著,”他雙手又抓住那人的上衣,澤北不是他的對
手,舉起一手略為阻擋。
   “我們現在別糾纏在這問題上了。答複完全在櫻塚手上
,他要什麼,他要哪個,你知道他也可能我們兩人全不要。
不管為了什麼原因,你有兩年沒接觸他了,他也不曾接觸你
。至于我,據我所知,是一種愛上自己作品的變態心理。”
澤北重重的坐在辦公椅上,露出苦笑,“我幾乎認為他會處
理的比我們兩人都高明。”
   “也許吧,但是這回我要親耳聽他說。”他看了看表,
“我立刻去他家里。”
   “這對你沒有多少好處。早晨你來這里之前他剛從機場
打電話給我。”
    仙道又吃驚了,“怎麼了?他去哪里?”
    澤北躊躇了許久,“他去波士頓了。”

    仙道看了他一會,眼里閃出一絲笑容,衝向門外。他停
下,回頭一看,向澤北敬了個禮,現出心花怒放的一笑,“
多謝你。”

    澤北望著仙道,差點沒祝他好運,差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