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中的自己看起來有些陌生。
雖然鏡面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紅腫的雙眼還是清晰可辨。
再次將冰水浸過的毛巾覆在仍然有些微酸痛的眼部，輕輕地嘆了口
氣。
昨晚痛哭一場的后果，好象比想象中來得嚴重。
“隊長，你到底要在浴室里呆到什么時候啊？”
“難不成隊長是在化妝？”
“不會吧？隊長那么英俊有這種必要嗎？”
“我說淺野，你的馬屁拍得也太蹩腳了吧？”
“需要化妝的是你吧加藤？”
……
外面的房間里几個大男生笑成一團。
真是些無聊透頂的家伙！
一把拉下臉上的毛巾，藤真看著自己在鏡中微笑起來。
還好有他們在，心情好多了。
正當藤真打開門准備走出來時，放在床頭的移動電話適時地響了起
來。
低下頭快步走過去拿起電話接聽，“喂喂，我是藤真。”
几個正在打鬧的隊員頓時噤聲。
看著藤真的眉頭漸漸擰在了一起，原本緩和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凝
重，隊員們面面相覷。
發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嗎？
“抱歉，不能和你們去觀賞京都美女了。” 結束通話的藤真有些歉
意地看著大伙兒，“改天請你們喝可樂？”
几秒鐘的沉默之后……
“你可是第二次放我們鴿子了！”
“是啊昨天晚上就甩開我們獨自行動……”
“是不是約了漂亮的女孩子不肯告訴我們啊？”
“切，隊長真不夠意思……”
怨聲四起。
“我現在去中心體育館，”藤真拎起床上的外套，揚起眉梢，“有
興趣的就跟我來。”
IH大賽將停賽三天。
剛聽到的時候還以為是開玩笑呢。
這可是IH大賽開賽以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局面。
而且，大賽委員會還通知所有參賽隊（包括第一輪被淘汰的隊伍）
全部到中心體育館集合。
太奇怪了。
藤真一邊想著，一邊加快了腳步。
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容納了整整59支參賽球隊的中心體育館人滿為患。
端坐在主席台上表情嚴肅的各隊教練，或驚訝或疑惑的球員，交頭
接耳竊竊私語隨處可見……
藤真一走進來就感到了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氛。
此外，正面觀眾席上安放的巨型投影屏幕也引來頗多注目。
正四處張望的藤真卻剛好看到一前一后走進體育館的仙道和流川。
太好了。藤真立刻揮手致意。
看見在人群中沖自己招手的藤真，仙道微微一笑，回頭對流川說：
“我們過去吧。”
流川還沒來得及答應，仙道卻已經順勢牽住了他的手。
“大白天的不用這么親熱吧？” 看著兩個人手拉著手走過來，藤真
忍不住打趣。
“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呢。” 仙道還是一貫的作風，彬彬有禮地微笑
著卻絕不會臉紅。
“免了。” 知道自己臉皮的厚度和承受能力遠不是這家伙的對手，
藤真趕快轉移話題：“停賽的事情你們聽說了嗎？”
“也就只是知道而已。”仙道看了看身邊擁擠不堪的人群，將目光
再次投向藤真：“有那么嚴重嗎？把堂堂東京體育大學籃球隊隊長都驚
動了。”
“還不是怕你這思想渙散的家伙壞了咱們神奈川的好名聲？” 雖然
昨天仙道的表現著實讓人捏了一把汗，此刻的藤真也毫不客氣地反唇相
譏。
“我……”就在仙道想反駁的時候，卻感覺到流川輕輕掙脫了自己
的手。
“我要過去排隊了。”流川沖藤真點點頭，“昨天真是麻煩你了。
”
被流川這么一說，藤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別客氣，舉手之勞。
”
流川對藤真微微一笑，“回頭見。”
看著流川的身影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藤真嘆了口氣：“說實話，
仙道，我真的有點佩服你。”
那個渾身殺氣的小子啊，居然會有如此恬淡的笑容。
“過獎。”仙道收回一直追隨著流川的視線。流川那冷漠外表下深
藏的友善與熱情，普通人或許是無法體會的吧？
“我也過去了，省得被人說思想渙散。” 仙道拍拍藤真的肩，“中
午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也好。正有此意的藤真點頭道，“一言為定。待會兒結束了在出口
等。”
“不見不散。”仙道說完，轉身向陵南所在位置走去。
體育館內的照明燈開始暗了下來。與之相反的是大屏幕卻逐漸亮了
起來。
看樣子是要播放什么片子……藤真將心頭那隱約的悵然暫時拋到了
一邊，像場內所有的人一樣，將目光投向了設在主席台背后的巨型大屏
幕。
好安靜。藤真在心中想著，或許大家都知道播出的內容應該就是導
致停賽的原因吧，偌大的體育館內竟沒有人發出聲音。
可奇怪的是，過去好一會兒了，屏幕上還是一片灰色，沒有任何的
影象。
難道是放錯了內容？藤真好玩地想著。
而這時，卻有一種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 、 ……
那是運球時籃球撞擊在地板上的聲音。
先是緩慢而有節奏的運球，然后是加速……急停……因為腳步的變
化而產生的球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響……轉身……擦板……落網……
完美而流暢的進攻。
雖然僅僅是聲音，對在場的所有人而言，卻是記憶中最熟悉不過的
內容。
屏幕上終于出現了畫面。
一個頭發花白留著絡腮胡子長得像聖誕老人的家伙。
“嗨，大家好。我是凱文。” 他親切地微笑著，向正在觀看的人群
打招呼。
凱文？唔，這個人好面熟……突然，猶如夜空中的一道閃電，藤真
的思想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凱文.羅林斯。美國NCAA的著名教練，
今年不但率領所在球隊勇奪NCAA冠軍，更以絕對的優勢當選本年度NCAA
最佳教練……這個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各位將要看到的，是今年全美高中生籃球聯賽中最優秀的選手。
”凱文的笑容看起來是那么自信，甚至有點驕傲：“也就是說，和你們
一樣，他們來自全美各地的高中。”
全美高中生籃球聯賽？藤真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而大屏幕上出現
的畫面讓他立刻明白了凱文強調“高中”這個級別的含義。
那是比賽的場面。
漂亮的進攻……激烈的碰撞……嚴密的防守……如果不注意球員的
球衣和他們稍顯稚嫩的面孔，沒有人會懷疑這是職業水准的籃球賽。
藤真清楚地聽到了人群中發出的驚嘆聲。或許，更令大家驚訝的事
情還在后頭吧？
令人眼花繚亂的畫面結束了，“本年度最優秀球員”几個字出現在
屏幕上。
“嗨，我是奧斯汀的馬修。” 那個剛剛表演了空中灌籃的黑大個子
咧著嘴笑著。
“我是西亞圖的雷諾。”這是剛才以火箭速度過人傳球的后衛……
“我是邁阿密的帕頓。”方才在三分線几乎每個角度都能輕松得分
的神投手……
……
“我是來自芝加哥的澤北。”
澤北榮治的出現將現場氣氛推向了高潮。雖然他移居美國在日本高
中籃球界是眾人皆知的事實，但是恐怕沒有人會想到他會以這樣的身份
再次出現在IH大賽上。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呢？黑暗中，藤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議論、猜測
。但是，他卻明顯地感覺到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
雖然人群已經開始騷動，但當凱文再次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會場
內卻迅速地安靜下來。
“那么，來比一場怎么樣？”
隨著凱文微笑著說出的最后一句話，整個屏幕暗了下來。
隨后，一行白色的大字無聲地出現在黑色的屏幕上──
“嘿，來比一場怎么樣？”
……
照明燈漸漸恢復明亮。
“各位，”此時此刻，坐在主席台上的大賽官員才開始講話：“由
于美國方面的請求太過匆忙，我們決定將本次大賽的賽事暫停，全力以
赴准備三天后的比賽。”
三天？也就是說，再過三天，這里將上演一場能夠代表日本和美國
高中籃球界頂尖水平的賽事。
“鑒于美國方面將派出由二十人組成的球隊來訪，我們也將在現有
的球員當中挑選二十名參加三天后的比賽。”
59支球隊，近千名的球員。這個比例也太殘酷了吧？藤真暗暗嘆了
口氣，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現在開始宣讀入選教練和隊員的名單。”
……
將宣讀的名單在心中默過一遍，藤真發現了兩件重要的事情。
首先，湘北的安西教練居然是本次比賽的總教練。雖然湘北這兩年
成績突出有目共睹，但相比其他IH的常勝隊而言，安西教練的名氣的確
小得多。不過，這么重要的賽事，如此的安排一定有原因。雖然自己不
知道……
第二，參賽球員名單中，陵南的仙道彰赫然在列，可湘北被選上的
居然是櫻木花道！流川的落選，應該和他沒有IH比賽資格有關。太可惜
了呀！那個家伙，不能參加IH也就算了，現在卻連這樣千載難逢的比賽
也要錯過！不知道他會不會為自己的一時沖動后悔呢……
發生的事情的確是太多也太突然，以致于藤真站在角落里思考著，
壓根沒聽見后面的內容。連解散后從他身邊走過的興奮的球員們，他也
沒怎么注意。
直到有人拍他的肩。
“藤真，想什么呢？” 看藤真一副被打斷的茫然表情，仙道微笑。
“這種時候我還能想什么？” 立刻恢復狀態的藤真笑著反問，“這
樣的比賽，光是想想就讓人興奮啊！”
“我倒是更愿意想想中午的菜單。” 仙道一臉向往的表情讓藤真險
些笑出聲，“走吧。”
“流川呢？”藤真看看前后左右，沒見流川的身影。
“在外邊等我們。”仙道指指出口，“他不在身邊我可是吃什么也
沒胃口的。”
“……拜托！仙道！”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
雖然已經是九月，正午兩點的陽光還是有點刺眼。
剛剛與仙道流川兩人在料理店分手后，藤真開始在長長的林蔭道上
漫無目地散步。
腦海中，出現的是方才與流川對話的情景。
“你不覺得遺憾嗎？”流川并沒有想象中的沮喪和失望，這更令藤
真對他真實的想法感到好奇。
“遺憾有用嗎？”流川平靜地說，“況且，機會有的是。”
流川簡潔而清晰的回答讓藤真多少有些訝異。
在入選名單宣布之后，有不少落選的球員當場流露出了不滿的情緒
。流川的球技之精湛，斗志之旺盛，是絕大多數的球員難以企及的。因
此相信有不少人為他的落選扼腕嘆息。
可是他本人卻選擇了這樣的一種姿態來對待這件事情……那種淡定
從容，那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自信，還真是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真是后生可畏。藤真不禁在心中感嘆。自己要多努力才行啊，要不
然的話就真的會被他們甩在身后了。
話說回來，眼前最要緊的還是三天后的比賽。不管怎么說，自己到
底是個局外人。可就是想為他們做點什么。哪怕是搜集資料做做后勤跑
跑腿也不錯……搜集資料？！
對了，上次去那個曾經留美的田中教授家拜訪的時候，曾經看到過
他收藏的一些關于美國高中籃球聯賽的資料！說不定那些珍貴的資料會
有用呢！
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田中教授的家就在京都附近！太好了！
看看表已經接近三點，藤真決定馬上行動。
于是，他一邊回憶著去教授家的路線，一邊馬不停蹄地沖向最近的
車站。
吱！隨著讓人心驚肉跳的剎車聲，一輛黑色轎車在快車道上停了下
來。
一個頂著啤酒肚的歐吉桑跳下車，憤怒地叫喊：“臭小子！找死啊
！”
“是是，對不起！”藤真輕盈地越過欄杆，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趕時間！”
對身后傳來的抱怨聲不予理會，藤真抱緊手中的資料袋，跑得更快
了。
好不容易花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教授的家，順利拿到資料后出來居
然遇上大塞車！
已經在車上坐了一個小時仍沒見什么動靜的藤真，在聽說可以抄小
路繞過塞車段以后，毫不猶豫地跳下了車。
還好平時鍛煉得比較勤，跑個一兩公里還不成問題。
藤真這么想著，拐過了一條小巷……啊，對面那條街就是通向高速
公路的捷徑！
可是沒有人行天橋也沒有地下通道……沒辦法，只好把剛剛的飛身
跨欄再演一遍。
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藤真微微一笑。
左右瞅瞅沒有值勤的巡警，藤真快步穿過快車道，輕松地越過路中
的欄杆。
作為一個珍視自己運動生命的籃球選手，藤真在絕大多數的時候是
非常謹慎的。
因此，當他聽見身后傳來引擎的轟鳴并回頭確認有一輛車正以非正
常的速度向自己沖過來的時候，他立刻下意識地向后閃躲。
可是太快了！
就在藤真的身體撞上鐵欄杆的同時，那輛藍色的跑車也與他擦身而
過！
雖然沒有直接的接觸，但這突如其來的沖擊力仍然導致藤真的身體
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好險！藤真看著眼前的路面上由于緊急剎車而留下的輪胎痕跡，微
微地喘著氣。
畢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驚險的場面，即使是平時冷靜理智的他，
在這一刻也有些失神。
因此，他并沒有看清從車上下來的那個人，甚至沒有發現那個人正
向自己走來。
“藤真？真的是你！”
驚訝地抬起頭，不僅是因為對方直呼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那
個聲音，竟是如此的熟悉！
于是，當看清逆光下那個高大的身影時，在那一瞬間，藤真几乎無
法呼吸。
然后，他聽見自己輕輕地說出了那個名字：“花形。”
這是一輛前衛而不失舒適的高檔跑車。
空間的設計和安排也都恰倒好處。
和車的主人一樣，車內干淨整潔，絕無花俏累贅的裝飾品。
唯一令藤真有點不習慣的，是那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
“剛才我差點要了你的命呢。”花形熟練地掉轉車身，駛向高速公
路入口。
“那也不怪你。” 藤真系好安全帶，微笑道：“是我自己不遵守交
通規則。”
“我也超速了。” 花形只手控制著方向盤，拿出紙巾遞給藤真：“
沒事就好。”
花形，好象和從前不太一樣呢。
藤真默默地擦拭著臉上的汗水，心里想。行為還是那么體貼，可是
，總覺得他的語氣生硬而冷漠，再沒了從前的溫厚柔和。
或許是太久了沒說話吧？而且，現在和從前也不一樣了……
藤真不得不垂下眼帘，生怕自己的異常情緒有半點泄露。
“這么急去中心體育館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嗎？”花形抬眼看看道路
上方的指示標志，問道：“這個時候應該沒有比賽吧。”
“是這樣的……”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講述之后，藤真用手揉
了揉鼻子。有點痒……
“原來如此。” 花形的臉上終于出現了笑容，“這么說來我也算是
出了一份力羅？”
“那是當然……啊嘁！……” 或許是因為昨晚淋了雨，或許是因為
對車內的空調有些不適應，也或許是對古龍水的味道過敏……總之，結
果就是藤真打了一個很響亮的噴嚏。
“不好意思……”知道花形有輕微的潔癖，藤真手忙腳亂地收拾著
有些狼狽的自己。
在一聲輕嘆后，車開始減速。
藤真有些驚訝地停止了動作，抬頭看著花形。
看著他把車停在路邊，看著他從工具箱里拿出藥瓶和礦泉水，看著
他面無表情地把這些東西塞到自己懷里。
“你可以不聽我的勸告，”花形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波瀾不驚，
“但是你應該聽醫生的建議。”他太了解藤真內心對那些白色小藥片的
抗拒了。
對啊，花形念的是醫科呢。
藤真默默地打開藥瓶，將適量的藥片吞了下去。
他應該是個很優秀的醫生吧。嚴謹，認真，溫柔，體貼……
深深地呼吸，將硬硬的資料袋用力地抱緊。
不動聲色地掩飾著胸口隱隱的疼痛。
因為，無論如何，花形已經不再是自己的戀人。
他如此的舉動，已是奢侈。
車順利地駛上高速公路。花形伸手拿起了車載電話。
“喂，是我。”
安靜的車內，可以清楚地聽到電話那一端甜美的女聲。
“我有點急事，不過去了。恩，知道。就這樣，再見。”
看樣子花形是臨時取消了和女友的約會。藤真有些不安，又有些莫
名其妙的欣喜。
這樣想著的藤真，說出的話卻完全是不同的意思：“啊，我不會妨
礙你們吧？”
一直專注地看著前方車道的花形，在扭頭看了藤真一眼后，淡淡地
回答：“不會。”
“那就好。”藤真努力地微笑著，想換個輕松的話題：“你的駕駛
技朮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啊？”
花形一直是喜歡車的。以前駕車的時候，總是會因為莫名的緊張而
影響了他的正常發揮。
可現在的他，已完全是一副駕輕就熟揮洒自如的模樣。
在沉默了數十秒之后，花形緩緩地說：“當一個人不再只沉迷于某
一件事物的時候，他就完全可以將其它的事情做得更好了。”
唇角雖然微微上揚，眼中卻盡是冰冷的嘲諷。
在那一剎那，藤真覺得，眼前的花形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只沉迷于某一件事物的時候？他是指……我嗎？
藤真從來沒有懷疑過花形對自己的感情，即使是在看到花形和他的
女友之后。
無論如何，是自己生生地埋葬了那些美好的過去。
心痛也好寂寞也罷，對自己的選擇絕不后悔才是藤真健司的做法。
看了看似乎根本不想說話的花形，藤真將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平穩而安靜的車內，古龍水的味道仿佛也不那么難以適應了……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藤真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悄悄地看了看花形，在確定他并未發現自己的異狀時輕輕松了口氣
。
高速公路兩旁的農田和村舍，因為黃昏的來臨而更顯祥和。
天空中飄蕩的炊煙，庭院里和家犬追逐嬉戲的男孩，一切都是那么
親切溫暖。
或許是因為吃了感冒藥，也或許是奔波了一個下午有些疲倦，藤真
在一種久違的安心與舒適中，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映入眼帘的是夜幕下昏黃的路燈。
咦，這是哪里？輕輕用手背揉著有些惺忪的睡眼，藤真坐直身體，
打量著車窗外。
眼前的中心體育館燈火通明，令藤真頓時清醒。
“剛到。”手扶方向盤的花形仍是平視前方淡淡地說道。
“太感謝了。”藤真一邊道謝一邊揀起滑落身邊的資料袋，“啊，
這個……”
手中那件墨綠色的手織毛衣，在藤真睡著的那段時間應該是蓋在他
身上的。
“扔在那里好了。”花形的聲音越發冰冷，甚至有些不耐煩。
“知道了。”花形莫名其妙的惡劣態度令藤真有些生氣，因此他迅
速拿好自己的東西開門下車：“麻煩你了，再見。”
“喂！”正當藤真准備開跑的時候，身后卻傳來花形的聲音。
喂什么喂？我沒名字的嗎？藤真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要發作，回頭應
道：“什么事？”
昏暗的路燈下，花形伸出車窗的手上拿著的銀質煙盒映出微弱的光
芒。
“你忘了這個。”
車內沒有開燈，藤真也無法看清花形臉上的表情。
因此，他只是說了聲“謝謝”便接過花形手中的煙盒，然后轉身用
百米沖刺的速度向體育館奔去。
真是可笑。藤真心中想到，自己是在盼望些什么呢？花形的態度已
經說明了一切吧？也好，以后形同陌路不是更省心？……
就這么胡亂想著，藤真一路狂奔到了體育館的入口。
有几個穿著不同隊服的球員正互相協助著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向里面
搬，看起來像是飲料之類的東西。
大家都很起勁的樣子呢。藤真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那么，我也過
去幫忙好了。
對了，那個東西應該收起來才是。藤真看了看一直握在手里的煙盒
，把它放到了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京都最繁華的道路上熱鬧非凡，車流人流也都是擁擠不堪。
色彩斑斕光影變幻的霓虹燈映在車窗上。
已經漫無目的地在路上晃蕩了一個多小時了。
花形有些疲憊地把頭靠在了方向盤上。
還是不行啊。
不管自己用什么東西來麻醉自己，女友也好學業也好飆車也好……
哪怕已經認為可以完全忘記和那個人曾經有過的一切……卻還是會在見
到他的那一剎那感覺到自己的一敗涂地。
松開一直緊握的手掌，曾經潔白修長的煙支此刻狼狽不堪卻依然散
發著陣陣余香。
他發現的時候一定會嘲笑我吧？這么幼稚而又可鄙的行為……可還
是忍不住這么做……難道他不知道尼古丁對健康的傷害有多大嗎？……
他這么重視自己狀態的人怎么會染上這么差勁的習慣？
巨大的喇叭轟鳴打斷了花形的思緒。
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几個路口，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的花形在駛
過路口后干脆將車停在了路邊。
熄火，關掉車燈。將身體靠在座椅上，輕輕地嘆息。
一直很喜歡藤真睡著的樣子。只有在那個時候，他身上的鋒芒與銳
氣才會褪去……天知道那個時候的他有多么可愛……在無數個夜晚，自
己就是小心翼翼地抱著那樣的他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
因此，剛才自己竟然想在他熟睡的時候偷偷地擁抱他……
多么愚蠢而又可恥的想法啊！花形透！
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在極度的自我厭惡中，花形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絕望。
逃吧。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的時候，花形終于抬起了一直埋在臂彎中的
頭。
離開這里，到一個遙遠的地方去。
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再也不會遇到他……
可這樣就再也不會想他了嗎？……
誰知道呢？
……不過，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打開車窗，花形無聲而苦澀的微笑消逝在冰涼的夜風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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